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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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镜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我本以为这东西是放在蕙娘饮食中的毒物，却不想只是女人涂脸的香粉。”
林正则愣了愣，也不知司镜到底要说什么了，只能附和道：“是、是这样啊，好在不是毒｀药，大约是那丫鬟爱惜容颜，偷了这东西，这种小事就不劳烦国师大人操心了。”
司镜默不作声的看了他一样，林正则立刻一颗心七上八下，这眼神，不太对劲。
“林大人难道就不想想，这东西既不珍贵，也非毒物，一个丫鬟何必冒着风险拿它呢。”司镜懒得听林正则的回答，她已经摸出他的心性了，这个人真是自私且蠢。
和聪明人打交道惯了，在与这种人说话真真费劲，她捻起白｀粉在指间搓了搓，香味四溢，目光顿时冷凝下来，“这香粉于普通人只不过是涂脸的脂粉，而对林琅来说，是伤身的剧毒。”
“她的体质对这些粉末有很大反应，只要沾染上就会皮肤红肿，而这些粉末竟然均匀的在洒在她卧室的床铺下，林大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好一会儿，林正则才消化司镜长长的一番话，他鬓角的汗顺着脸颊滑下，指着那对粉末，颤声道：“您是说，难、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放在林琅床下的？”
这位林大人好在终于能听懂人话了，司镜点头，“没错。”
“那、那是谁？”
司镜瞥了林如云一眼，她蜷缩肩膀，脸色惶恐无依，单薄柔弱的身子好似风一吹就会倒下，看她年纪似乎比林琅还小，这样毒的心思竟然出自此人，实在令人背后发凉。
司镜略微抬起下巴，朝外命令一声：“将人带进来。”
很快，两个年轻道士押着一个小丫鬟进入厅中，林正则一眼就看出这个丫鬟是一直服侍林如云的贴身侍女，他震惊的看向林如云，简直难以置信。
“这、这是？”林正则瞪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面色铁青，一时说不出话来。
司镜十分冷静：“这粉末是从哪得的，用作什么，和人派你丢弃，全部如实招来。”
丫鬟面容肃冷，垂着嘴角，没有一丝挣扎，显然在之前已做完无谓的挣扎，已经认命了，她开口道：“这粉名唤杏露粉，并不贵重，是二小姐今早命我将其扔出府外，不要令人发现。”
林如云大喊：“她胡说！”
司镜不理她，只问：“为何？”
丫鬟声音平直，说道：“因为二小姐不想让人发现是她将杏露粉撒到大小姐的床榻上。”
室内的丫鬟奴仆，包括林正则的目光齐齐看向林如云。
林如云高呼：“不是我，不是我！云烟，你在胡说些什么！”
名为云烟的丫鬟对林如云的呼喝并无反应，继续道：“之前常姨娘命潜伏在南院的丫鬟在他们的饮食中下毒，夫人病倒下去，可大小姐毫无反应，二小姐便猜测会不会是大小姐身体体质有异，于是借着上次去百花宴前为大小姐梳妆的时机，试出大小姐对杏露粉有肿胀反应，于是二小姐趁在大小姐不在的时候在大小姐的床榻上撒了杏露粉，这些事情都是我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
云烟重重的朝地上磕了一个头，看都不看常姨娘与林如云一眼，只对司镜说道：“任何惩罚云烟都甘愿承受，哪怕入狱也无怨言，只求、只求…”她哽咽一声，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只求大人不要将我和许姐姐一样，送到烟柳之地，沦落为妓！”
说完，她转身对林如云磕头，语带哭腔，“二小姐，是云烟对不起您！”
语毕，她终于忍受不住，哭出声来，司镜瞥她一眼，云烟立刻捂住双唇，不敢发出一语。
云烟能这么听话的将所有事招出来，也只能怪常姨娘做事太过狠戾。
常姨娘被手下的丫鬟伺候不周时被惹怒后，时常会将人发卖出去，只是身为女人，她竟都将服侍过她的婢女卖入妓院，上次陷害林琅之后，她竟也将一直服侍她多年的许丫鬟也卖进去了，丝毫不顾主仆之情。
司镜如实将这件事告诉云烟后，云烟立刻屈服，不再做任何辩解之语，因为她知晓，这件事若是常姨娘无事，留给她的结局，就是归于妓院。
她是宁死，也不愿入烟柳之地！
当云烟说完这些后，林正则浑身都气得哆嗦，他怎么也想不到，睡在自己身边的女人竟心如蛇蝎！
毒害人且不说，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们、你们怎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林正则怒道。
他并不是多么担心蕙娘和林琅，而是被她们用的办法震惊了，即使国师刚刚为自己号脉说身体无事，他依旧单针心惊。
保不齐哪天这样的招数就用到他身上了，一想到这点，他便毛骨悚然。
常姨娘与林如云都哭出泪来，身子摇摇欲坠，令人于心不忍。
林如云更是不肯承认：“父亲，冤枉啊，我哪里敢做这些，一定是云烟被人收买了…”
“被谁收买，国师大人吗？简直是胡言乱语！”林正则简直是看也不想看他们，“来人，将他们关在屋子，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将他们放出来！”
他一声令下，立刻有奴仆上前去拉常姨娘与林如云。
然而司镜突然开口：“林大人是想将两人关在府中是吗？”
林正则示意奴仆停下，陪着小心回道：“国师大人，这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若是闹到府尹那里，于我名声也是有损。”
“我懂。”司镜轻轻点头，并不打算为难林正则，她眼珠微微一动，目光肃然如霜，“这两人心思歹毒，即便是我听了，也为之心惊，因此，林大人更不该留他们了，毕竟虎狼在侧，何以安眠。”
林正则微微一愣，他再迟钝也明白司镜的意思了。
比他反应更快的是常姨娘，她突然扑上去拽住林正则的衣裤，哭诉道：“老爷、老爷…是我错，可我都是因为爱老爷才铸成大错的，您怎么罚我都可以，夫人怎么罚我都可以，我可以磕头认罪，去寺庙为她与蓁蓁祈福，下毒、下毒的事我不知道呀，我只是骗了您这一件事，老爷，不要、千万不要，我是你的缠缠啊…”
到最后，她甚至不顾林如云了，只求林正则能够心软，看都没看林如云震惊煞白的脸色，不住的哭求。
她一声声的哭诉令林正则的心都化了。
多年陪伴，朝夕相处，宠爱至今，林正则一时也心生不舍。
说起来，林正则从某种角度来谈，也是个非常好的夫君，他父母早已去世，又不好女色，只一门心思往官场上爬，日常生活伺候好了，便顺心如意。
但有一点，前提是不能危及自身，只要妨碍到他的官路，他什么都可以牺牲。
在常姨娘、林如云和当今国师的评价之间，他几乎只是犹豫了一瞬，下一刻马上选择了后者。
因此他大力甩开常姨娘的手，即使她扑倒在地，眉头也没皱一下，“常姨娘心思歹毒，用毒害主母与嫡女，其女林如云从中协助，罪责滔天，虽未达成目的，依旧不可饶恕。”
他低头看着常姨娘，冷冷道：“你带着你房中的东西走吧。”这是他最后的仁慈了，起码她回娘家的时候，不会身上连一点钱银都没有。
常姨娘是妾，将一个妾赶出家门是不必用任何文书的，只要他下达命令即可。
“不！”常姨娘仰天大喊，拽住林正则要离开的脚，死死地攥住他的脚腕，脸上哭的又黑又白，如同面具破裂，终于露出下面可怖的真容，她撕心裂肺的喊着：“不要啊夫君，不要赶我出府…”
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林正则的正妻，当上林府的夫人，她大半生都耗在林府，所有的心血都在这里，怎么能留给蕙娘那个贱人！
她怎么能走！
她绝不会走！
“父亲！”林如云跪走到林正则面前，哭道：“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千错万错，也请您不要抛弃我。”
这句话真的打动了林正则的心，他身形一晃，几乎要让林如云留下。
司镜在一旁冷冷开口：“林大人并不打算将此事告知官府，你们只会被驱逐出府罢了，要知道当初，你们是可是想要蕙娘母女的性命，对比之下，这惩罚已算轻了，若林大人这都不忍，如何做好言官呢。”
她的话再一次提醒了林正则，孰轻孰重，他不得不掂量清楚。
国师大人显然是来为林琅主持公道的，他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得罪她，更不能表现出一丝动摇。
他是要做官的，怎能让国师大人看出他心性软弱之处，他嘴巴一抿，再不露丝毫怜悯之色，“来人，将他们拉下去，收拾好东西就赶出去！”
常姨娘大喊：“不要！夫君！夫君…”
林如云脸如灰黑，一反柔弱之色，不断挣扎，她不能出府，不能！
用毒陷害夫人和嫡姐的名声传出，她永远都不能嫁出去了，那位明朗的少年郎，她还想再见一次啊！
不甘心，她绝不甘心…
“父亲，我求您了，”她忽然转头看向司镜，“国师大人，我知道您是听了姐姐的话才这样做的，我不求别的，只求让我再见夫人和姐姐一面，就算要走，我也要当面向他们磕头认罪。”
她清楚蕙娘那样的软善性子，是一定会心存不忍的，哪怕她再恨母亲，也会怜悯自己，只要能让她开口说服林琅，林琅再告诉国师大人，若是国师大人松口，父亲是绝不会将自己送出府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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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报应
只是可惜了，司镜从始至终给常姨娘母女带来的，只有绝望。
她一开口，声音几乎如同冰雪瞬间冻住了林如云的身子，“因为你下的毒，他们身体不适，并不能见你们，若想赎罪，就用余生的忏悔来偿还吧。”
随后，常姨娘与林如云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就被赶出林府。
起初两人并不甘心，哭天抢地的在门前嚎叫，林正则怕引出传话，干脆命人将他们齐齐带走，一块儿送回常姨娘的娘家去。
常姨娘的娘家见他们母女也是意外极了，这些年来，常姨娘嫁出去后几乎不曾回来，就算是林正则荣升时也没曾想过提携亲眷，知晓前因后果之后，除了惊讶胆寒便是鄙夷，林如云更是声名扫地，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林家有个庶女心性毒辣，与母亲一同谋害正位夫人与嫡女。
这下子，常姨娘母女的处境可谓是艰难至极。
常姨娘更是如此，她受不了天差地别的变化，在林府多年养尊处优和跋扈的性子令她不堪忍受在娘家受人白眼的日子，在给林正则写信苦求得到拒绝后，终于受不了这个落差，用一直剪布的剪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尸体还是林如云发现的，她惊吓的几乎发疯，还是林业赶来为常姨娘收拾了后事，只是常姨娘的娘家更加不待见林如云，林业只好将她接出府，暂时安置在一处客栈当中。
林如云日日以泪洗面，伤心自己悲惨的命运，有了暗害夫人和嫡女的名声，哪怕是路边的乞丐也不会愿意娶她的。
然而更让她绝望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脸上竟然密密麻麻起了一层疹子，药物妄用，她痛苦不堪，无论看了什么医生依旧没有解决之法。
对于女子而言，脸面何曾重要，更何况林如云如今拥有的只有一张脸了。
可她的脸却毁了！
在看遍京城名医依旧无门之后，林如云顶着一张布满红疙瘩的脸学着她母亲常姨娘也要自戕，不过被林业发现，即使拦了下来，然而没死的结果就是，她的手腕上又多了两条长长的疤痕。
不知林业说了什么，林如云好在放弃了寻死的念头，然而已生无所恋。
林业将她安置在京城一处贫穷人居住的院落内，于是林如云便在那儿住了下来，可她的生活已和林府时彻底改变。
在林府，她是自小备受宠爱的二小姐，衣食用度无不极好，每日学习琴棋书画，父亲母亲宠爱有加。
而如今。
她被父亲赶出家门，盯着谋害他人的名声，处处被人嫌弃暗骂，欺辱之人也时常会有，而她的脸也彻底被毁了！
每日附近的小孩子都会在门前喊：“丑八怪，丑八怪！”
她听了如同魔音，靠着满腔的恨意才活下来！
她这么惨了，凭什么林琅还能过得那么好，不行，她不甘心！
她一定要毁了林琅！
为了自己，为了母亲，她也要报仇！
只是她的愿望注定会落空。
端王府内。
季明一脸欢悦的奔跑到屋前，咚咚拍门，敲得震天响：“王爷，王爷！”
里面没有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而是被人一把打开门，对方身高体壮，长脸眼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说起话来简直是山里的劫匪，举止也很劫匪。
木伯毫不客气的照着季明脑壳拍了一下：“吵吵什么，这是王府，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季明龇牙咧嘴的捂着脑袋，直抽冷气，“爹你怎么在啊…”
“老子不在你就上天了！”木伯举起拐棍打在季明的背上，训道：“整体上蹿下跳，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跟爷啊，不是您让我和爷学轻功，结果轻功没学到，只会猴子跳。”
“还耍嘴皮子！”木伯凶目一瞪，拐杖这次冲着脑袋来。
季明一个利落转身，赶紧跑进屋子。
里面的太师椅上正坐着蓝衣男子，手执书卷，长长的睫毛垂下，如同一尊玉人，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正是端王沈连卿。
季明一股脑蹿到沈连卿身后，没等木伯发怒，赶紧如同倒豆子一样快速说道：“爷，事情都办完了，您放心吧，那对母女不会再打扰到林小姐了。”
“听说那个姨娘没多久就自杀死了，她女儿还活着，被林正则的二儿子接到东街一个小屋子里住着呢。”
“不过她脸都那样了，想必也不敢再出门，更不会给林小姐造成什么伤害，若是她敢造谣生事，我就再派人将她弄哑了，反正我们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用东西害得林小姐差点死了，还给林小姐弄那样的状，这下也让她尝尝被毁容颜的滋味，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我要出门做别的事了，王爷我走了！”
快速禀告完之后，他刷的一下贴着墙边要走，就怕木伯一个神棍挥来，给他脑袋抽一下子。
他脑袋本来就圆，可不能再大了，会耽误娶媳妇儿的！
“季明。”就在他即将逃出门的时候，沈连卿淡声开口，“东西送过去了么？”
季明一愣，立刻想起来了，“我这就去送！”
“整天不记事，就知道胡闹！”啪的一下，木伯终于得到机会，朝季明屁股来了一棒子，抽的他脸都扭曲了。
“呜，我马上就去嘛，爹你太狠了…”他捂着屁股赶紧跑了。
留下屋子里的沈连卿与木伯对视一眼，忍不住轻声笑了，木伯叹了一声，“这小子，啥时候能长大。”
沈连卿：“季明这样也不见得不好，若他真的长大，您一定会怀念他这时候的。”
木伯恍然一愣，突然想起，多年以前，沈连卿也是这样无忧无虑，只是到了京城之后，那种明朗肆意的笑再不复他的脸庞。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王爷说的是。”
在司镜的药物医治下，林琅迅速好了起来，身上的浮肿渐渐消去，不用沈连卿给的玉管也能够进食，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肿胀去除，原本清瘦的身材显出，她也能够下地走路了，在短短时间内能够这么快的康复，也是令所有人震惊的。
就在这时，杏儿过来对林琅说沈连卿送来一份礼。
并非是奇珍药材，或者金玉饰物，而是一只鸟。
美轮美奂的笼内站着一只身形小巧的五彩鸟儿，看起来可爱极了，只是为什么，他会如此引人注目的送给自己一只鸟呢。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惑她，杏儿将鸟儿暂时安置在桌上，靠在林琅的耳边小声道：“小姐，鸟儿是季明送来的，他说了，若是以后再有麻烦，可以用鸟儿传信，哎呀，端王爷真的心巧，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
片刻后，她咳了一声，“还有，王爷带了句话给您，说是…若是您想他了，也可以用鸟儿寄信的。”
林琅霎时脸红如桃，回道：“谁会想他！”
杏儿偷笑，瞥了林琅一眼，“小姐，在我面前你还逞强什么，别说这次国师大人为您出头没有端王爷在从中出力，你可骗不过我。”
没等林琅反驳，杏儿端着鸟笼出去，边走边说：“哎呀这鸟儿真好看，还能认路，稀奇稀奇，小鸟儿你爱吃什么呢？等我家小姐身体好了，去院子里拔草的时候我抓虫子给你吃吧。”
林琅被沈连卿的举动弄得一颗心又乱了，想到之前自己生病时他的温柔款款，再联想自己当时的模样，她窘迫的捂住脸。
下次遇到他一定又会被他打趣的，她可得想想办法应付。
没多久，杏儿回来了，她脸上不再有调笑的神色，变得恭谨，“小姐，少爷回来了。”
是哥哥？
“快请哥哥进来。”
她声音落下，一身官袍的林怀瑾便走进屋内，比起从前，他更加消瘦了，显然经过林琅险些死去的意外，也是身心俱疲，劳心劳力。
只是这些对比见到自家小妹康复的喜悦都算不得什么，难得的，林怀瑾常年冰霜的脸上浮出几分笑意：“看来你是没事了，前些日子都不准让我进来的。”
林琅害羞，“那时候我太难看了嘛，哥哥你去看过母亲了吗？”
林怀瑾点头，表情又冷了下来，“没想到常姨娘与林如云如此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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