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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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决抿唇同薛嘉禾对视半晌,一时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

他只能边背过身去边对自己道:都是我惯,我本来也想惯她成这样。

如今这只能叫得偿所愿。

薛嘉禾爬上容决背,还没来得及偷笑,便被男人托着抬高一截。

眼前风景骤然因为高度变化而有不同也就罢了——容决手托着地方叫薛嘉禾眼珠不自觉往后瞄了瞄,又撇撇嘴,扶着容决肩膀不动了。

容决将薛嘉禾背上之后,速度倒是反倒比之前快了不少,他走得轻轻松松,偶尔将向下缓缓滑落薛嘉禾向上颠一颠,心道都吃了多少鸡腿怎么也不见长点肉。

不是都说生完孩子会变胖吗?

薛嘉禾不知道容决脑袋里转悠着什么,她刚被容决背起来那两分尴尬早就烟消云散,这会儿正偷偷拿容决头发抽出来编成不伦不类小辫儿打发时间。

编得上了兴头,她哼哼起了哄大宝小宝睡觉小调来。

容决听得歌声,下意识一偏头,头皮被扯着了不说,薛嘉禾这个扯别人反倒哎呀了一声。

容决:“…”我惯,是我惯。

薛嘉禾心虚地停了手,她目光四下一扫想找个话题岔开容决注意力,眼角里正好闪过一道不知名荧光,便赶紧道,“容决你看,那是什么?”

容决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正巧见到那只萤火虫缓缓从两人侧前方飞了过去,在暗下林中十分显眼,“那是萤火虫。”

薛嘉禾倒也不是没见过萤火虫,只是随意扯了这么个借口。

她盯着萤火虫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被自己忘到脑后事情,“你该不会是带我来——”

“听见水声了吗?”容决问。

薛嘉禾抱着容决脖子闷不吭声地点了点头。

隐隐水声从前方传来,越走便听得越清楚,就连空气里也带了水雾。

等面前豁然开朗时,薛嘉禾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空中那轮金黄色圆月——它正巧缀在山崖顶上,不高不矮,看着像是个被仙人随手搁在上头大月饼。

而山崖一角怪石仿佛是将月饼从中磕开一般,瀑布从怪石旁磅礴而下,被月光照成了淡淡金色。

正如四井镇客栈掌柜所说,看起来好似月亮从山顶上融化流下来了似。

星星点点萤火虫环绕着瀑布和水雾晃晃悠悠地飞舞,将眼前美景点缀成了画中才有仙境。

薛嘉禾怔怔看了一会儿,拍着容决肩膀道,“我要下来!”

容决扫了眼她鞋子,还是将人放下了。

薛嘉禾便追着萤火虫跑,到底幼年身手还没丢,很快便小心地捉住一只萤火虫拢在掌心里,开开心心回到容决面前,道,“别动。”

她说罢,将拢在一起手掌打开,傻乎乎萤火虫从她掌心里悠悠起飞上升,和它同伴聚集在了一起。

“我也送你个回礼。”薛嘉禾笑嘻嘻地说。

容决只给了萤火虫小可怜一眼,便将视线落在了薛嘉禾脸上,他沉声道,“回礼?”

薛嘉禾背着手嗯了一声。

“既然是‘回礼’,那我礼,你收下了?”容决又问。

“收了呀。”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虽说不知道真真假假,但若是满月之日能在瀑布下见到萤火虫,崖下之人便能白头偕老,两人都是听过这个传闻。

薛嘉禾仰脸端详容决绷紧脸庞,有点想笑,但也学着他模样绷住了,“是什么意思?”

容决居高临下看着她,“薛嘉禾,别和我耍嘴…”

话还没说完,已然离得很近薛嘉禾含笑往前凑了一下。

接着,轻得像是弥漫林间水雾一般亲吻落在了容决嘴角旁边。

薛嘉禾退了回去,她眨眨眼睛问容决,“…是这个意思吗?”

第128章

“夫人的嘴角什么时候磕破的?”

绿盈皱眉看着薛嘉禾唇上的伤口,开始寻思昨天饭后到今日薛嘉禾起身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她不就这么几个时辰没跟在长公主身边,长公主就受伤了?

薛嘉禾往镜子里扫了眼下唇的细小伤口,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一舔,些微的疼痛反倒叫她笑了起来。

她扬眉问正襟危坐在不远桌边的容决,“你问问摄政王殿下?”

绿盈险些就问了,好在最后关头反应了过来,轻咳一声,低头轻手轻脚地薛嘉禾挽了发髻。

一行人在此处只停留了一日,掐着月中看完瀑布后便再度出发。

这次是直奔了汴京,入京时十分低调,没惊动不相关的人。

毕竟薛嘉禾离京是个秘密,回来时自然也得避人耳目。

而容决离京虽然大摇大摆…但他的行踪什么时候需要给人报备过了?

进了汴京城后,薛嘉禾便直接入了宫,在宫门口和大太监碰了一面后,先去见了幼帝。

幼帝在御书房里等得无心看奏折,听到通传时将笔一扔跳下椅子,“快传!”

薛嘉禾就候在门口,听见幼帝迫不及待的声音,忍不住笑了。她步入门内,头还没低下去,幼帝已经跑到了她面前,“皇姐免礼!快让我看看我的外甥和外甥女!”

少年皇帝小心地照着薛嘉禾的指示抱起了自家外甥女,嘿嘿笑了起来,“长得同我也有些相似。”

薛嘉禾好笑地应和,“陛下说得是。”

她边答着,边转过视线朝站在后方的蓝东亭点了点头。

蓝东亭行了礼,轻声道,“殿下金安。”

他仍旧是那般平和温润的样子,薛嘉禾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便放心地移了开去。

幼帝爱不释手地逗着两个不哭不闹的孩子玩,舍不得放手,薛嘉禾又得去见太后,只得将和两个小萝卜头熟悉的绿盈留了下来,自己去见了太后。

“你回来啦。”太后轻轻软软地朝薛嘉禾笑,“不想你在护国寺待了那么久。”

薛嘉禾想也知道幼帝是没告诉太后实话,便顺着她的意思笑道,“叫您担心了。”

“不过听说你生产顺顺利利,这我也就放心了。”太后握着薛嘉禾的手笑道,“还是先帝的眼睛毒,一眼就看得住你能替陛下制住那摄政王。”

或许在太后眼里如今容决已是薛嘉禾的囊中物,提起他的名字来时也没有以前那般的小心翼翼和忌惮了。

薛嘉禾不置可否地笑笑,心道容决和她能安安稳稳、谁也不伤地走到今天这步,实在也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再来一次薛嘉禾都不知道还能得到同个结局。

但在太后面前说这些就没意思了,她是个连宫中斗争都没怎么经历过的人,凭着运气好当了太后,唯一担心的也只是儿子的皇位不稳这一点而已。

别说幼帝,就连薛嘉禾脑中转的念头都比她多些。

陪着太后说话时,薛嘉禾倒渐渐有了些回到皇城的实感——她不能再那么随心所欲地讲话,便是坐着的姿势也要专心致志不得有一丝松懈。

不过这次又和从前不太一样。

因为等出了太后的宫殿,薛嘉禾便不必再时时刻刻绷着长公主的架子了。

从前她总是顾及皇家威严等等,最重要的便是不得以长公主的身份在家容决面前落下风。

可现在么…在容决面前她至少暂时立于不败之地,便不必太在意这些架子不架子的了。

太后和薛嘉禾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两人见面的次数又十分有限,唯独聊得开的也就一个幼帝,因此请安这过程没用多久就到了尾声。

薛嘉禾正琢磨着寻个合适的时机告退,却听得太后突兀地叹了一口长气,顿时将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皇城之内,叹一口气都可能是另有深意的。

她抬眼看向年轻的太后,温声询问道,“何事让您郁结于心?可是入了夏,身子不爽利?”

太后摆手,“我才这个年纪,又不是老骨头一把。”她说着揉了揉眉心,道,“只是想到周家的事,多少觉得对不住陛下。”

薛嘉禾笑道,“陛下虽然年纪不大,可心里有主意得很。他又一向敬重您,周家归周家,您尽管将心放宽了就是。”

这话多多少少也算是个提醒了。

幼帝是敬重生母太后,可他其实同太后不是那么亲厚,因着从小便不是在太后身边养大的,见面的日子都得先帝松口了才能排得上。

倒还不如薛嘉禾跟幼帝同当了半年蓝东亭学生的情谊来得更亲密些。

周家犯了事不错,可太后既是天子的生母,又是早就出嫁了的人,自然不会同罪。

…然而不获罪,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忘记太后的存在。

没有了母族的太后本就寸步难行,若再不安分守己些,日后恐怕会惹出事端来。

薛嘉禾也是借此机会隐晦地提醒了太后一句。

“陛下自是不会让我担心的,”太后欣慰地点头道,“就是我这身边呀,还有一个叫人操心的。”

薛嘉禾顺着太后的视线看向了室内一个嫩生生的小姑娘,视线在对方身上扫了一圈。

小姑娘看起来十三四岁,正是要许亲的年纪,方才在旁安安静静地一句话也没有插,薛嘉禾只进屋时看过她一眼,这会儿才觉出不对劲来。

太后两句话里暗示的意思很明确了。

薛嘉禾只当听不懂,含笑道,“好标致的丫头,哪家的?”

“可不就是我娘家的。”太后顿了顿,又补充道,“她不姓周,是我娘家长姐带着改嫁了的,眼下姓何。”

小姑娘怯生生地给薛嘉禾见了礼,“民女何盛乐见过长公主。”

薛嘉禾扬眉:难怪没一起跟着周家被抓,除了带在太后身边外,还已经改了姓,这便有些算不清楚到底还是不是周家人了。

想到这里,薛嘉禾抿唇一笑,“既然还在这儿,您便不必担心了。”

若是有事,早被抓走了。

容决真要拿人,说实话,太后也拦不住他。

太后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看了眼装傻的薛嘉禾,迟疑了片刻才道,“有你这样说,我便安心许多。眼下我最放不下的呀,是这丫头的定亲之事。”

何盛乐听到此处,耳根都红了一片,垂下了脑袋去。

薛嘉禾刚经历完周九姑娘那件事,不由得多想了点儿,而后又飞快地将这个念头给按了下去。

太后只是没那般狡诈,又不是蠢,总不至于这会灵机一动地想塞个小姑娘去摄政王府里“帮”她的忙。

皇帝的后宫里或许会有这惯例,在容决身上可不适用。

——薛嘉禾不知道,太后是真想过将何盛乐送去薛嘉禾身边当助力,幼帝听说后死活给劝下了。

“您将她记做义女便好了,”薛嘉禾提议道,“再让陛下拟个县主的名头,剩余的不过是选人和嫁妆的事儿。”

“我也是这么想,”太后点点头,“不过我替这丫头挑选的夫家,许是有些…”

她没说完,只又暗示地叹了口气。

薛嘉禾抿唇微笑,没接话,而是转脸看向埋头不语的何盛乐,道,“您也别太担心,或许她心里自有别的主意呢,蓝家姑娘从前同我讲起这些嫁娶之事可是头头是道,一个个都自己拿主意,可叫蓝夫人头疼得不行。”

她都这般转弯抹角了,聪明人一般也该知道识趣地变个话题,可太后偏不,她幽幽地叹着气说,“正是那儿女凡事都喜欢自己做主的蓝家。”

薛嘉禾沉默片刻,她看了太后一眼,“蓝东亭?”

何盛乐的脸眼见着更红了两分。

“是。”太后颔首,“盛乐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脑子聪明,又没有坏主意,跟我一样是一心一意向着陛下的。”

从太后的角度来看这鸳鸯谱点得倒确实有几分道理。

蓝东亭虽是保皇派,但他的名声隐隐压了幼帝一头,太后忌惮他也是人之常情。

一方面将自己带大的亲近姑娘嫁给蓝东亭算是拉拢,将双方的利益更紧密地绑在了一起;另一方面,蓝东亭可是整个大庆最抢手的夫婿人选之一了,能将何盛乐嫁到蓝家,太后便也能放心她的前程。

可这儿有个很大的问题便是,蓝东亭他到底愿不愿意娶。

总不能和曾经先帝做的一样,一道圣旨下去就直接给赐婚了吧?

众所周知,赐婚这事儿是锦上添花,多是皇帝早就跟两家通过气才会下旨。随手点两个人就赐婚,那叫乱扯红线。

薛嘉禾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的时候,太后轻声道,“我知道你和蓝家亲厚,因而想托你跑一趟,问问蓝东亭的意思。”

薛嘉禾失笑:让她去给蓝东亭说媒?

偏偏对象是蓝东亭,偏偏这说媒之人又选了她?

太后这一招若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便也罢了,若是别人暗中教导的,那可问题大了去了。

薛嘉禾含笑将话敷衍了过去,直到告退前也没正面应下太后的嘱托,而是等回到御书房去接大宝小宝时见到蓝东亭已经离开,才说给了幼帝听。

“总不会是周家在背后唆使的?”她问。

蓝东亭心悦她虽不算是个秘密,但皇城里的人精总归不少,细枝末节间猜都能猜出来一些。

薛嘉禾在私底下礼貌拒绝他的示爱是一回事,亲自上门给他说亲是怎么个道理?

这是上赶着要给人一耳光的意思,也不顾人家是不是劳苦功高的帝师了?

“不,”幼帝叹了口气,“恐怕另有他人。”

第129章

“原是不打算和皇姐说的,”幼帝叹了口气,他小心地用指尖戳了小宝的脸蛋儿,被握住了手指才笑了笑,“皇姐和容决一路往北走,南蛮追在你们后面的尾巴扫了七八成,可东边那个…还没动静。”

东边便只有东蜀了。

“季修远回来之后,东蜀矢口否认伤了使团的是东蜀人,此后再无下文。”幼帝压低了声音道,“但这只是表面上的。皇姐在四井镇碰到的良民失踪案,据周家目前的供词,人是分了两批卖走的,一批往东,一批往南,皆是运去大庆之外的。”

饶是薛嘉禾不理朝政,听到此处也皱了眉,“卖到南蛮的,许是去当了奴隶。可东蜀人口不少,不需要几十个奴隶。”

“这得花些时间才能查到缘由了,”幼帝摇头,“只一点叫我和老师特别注意到了——这些从周家手中经过的良民,是按照某种规律分成两批后再分别运送,而非全然随意平分后送走。”

薛嘉禾沉思片刻,道,“周家同时与双方做交易,瞒一就有瞒二,这倒不奇怪;怕的是另一种可能性…”

幼帝同她对视一眼,“东蜀和南蛮暗中有约定俗成的分配规则。”

御书房中静了半晌,只有大宝精神奕奕的咿咿呀呀声。

过了几息,薛嘉禾开口道,“南蛮不足为患,只需小心设防。”

更何况还有容决这个南蛮的克星在。

棘手的是比南蛮更繁盛、如今却按兵不动的东蜀。

“现在看来,和亲必定是缓兵之计,想叫我放下警惕的。”幼帝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那毓王妃也不是个能旺夫的,刚嫁过去,先毓王就遇刺身亡…也不对,对她来说或许是好事,更早些日子地从世子妃成了毓王妃。”

“先毓王过世多久了?”薛嘉禾突然道。

幼帝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有半年了,但毓王未出丧期,二人尚未正式成婚。”

“听说毓王也生了病?”

“好似是送灵时染了风寒,前些日子来报说已经大体康复了。”幼帝扫了眼案上的文书奏折,有些头疼,“这些无关紧要的折子每日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颇浪费时间。”

从前倒是有容决代为处理,幼帝亲政后,这些便一口气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尽管早有准备,也为此练习了许久,刚上手的头几个月,幼帝还是过得十分焦头烂额。

“…那时最能叫我高兴的一件事就是,偷闲时便看看容决,见他还是没找着皇姐,我就舒畅了。”幼帝撇撇嘴,“我还想着,皇姐若是能拖他个十年八年的,才拍案叫绝呢。”

“你这话可别对容决说。”薛嘉禾好笑道,“他这人多记仇,你不是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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