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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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太太抓着容嘉上的衣角,冷笑道:“你可想不到吧,你爹在娶你娘之前,还在乡下还结过一门亲。后来他发达了,看不上乡下的缠脚婆了,就改名换姓,甩了那边的老婆孩子,假扮成新贵,求娶了你娘!你刚才问前头的兄姐可就问对了。天知道你那个大姐和哥哥如今流落何处。孟绪安要真拿了这事来威胁你爹,那可真是一拿一个准。”

别说容嘉上,就连一直发呆的容芳林都惊愕地转过头来。

“妈妈,你在说什么?我们还有哥哥姐姐?爹还改过名字?”

“是啊。”容太太看着儿女震惊的面孔,呵呵冷笑,“你们两个,其实根本就不姓容。你们本来应该姓秦!哈哈,什么容定坤?他叫秦水根。什么没落清贵之家?他不过是个家里略有几亩田的农户,年轻时同你赵叔来上海闯荡做小买卖,赶着个破驴车,来回贩货罢了!”

容芳林瞠目结舌,被人敲了闷棍似的反应不过来。

“那咱们每年都要回乡祭祖的,祭的是谁家的祖宗?”

“问你赵叔叔呀!”容太太指着赵华安,尖锐道,“他是跟着你爹一路出生入死走来的人。你爹那些肮脏龌龊的事,他知道的最多了。呵呵!若是早十八年,早十八年我知道容定坤是这样的人,我就算吊死在闺房里,都不会嫁他!”

赵华安忙道:“你们确实都姓容的。秦水根只是你们爹外出做生意时的化名。有心人以讹传讹,故意造谣罢了。大嫂,你冷静些,别让孩子和亲爹生了误会。”

“别叫我嫂子!”容太太冷冷瞪他一眼,“我可当不起。当初容定坤捏造出身,你也没少帮着他。”

“大哥娶你的时候,可确确实实已小有身家了呀。”

容太太讥笑,“说的也是。容定坤不算骗了我,但是骗了前头的唐家姐姐却是铁板钉钉的。”

容嘉上肃然问:“赵叔,我爹在我前头真的有过一房妻儿?”

赵华安尴尬得无以复加,恨不能冲进手术室里把容定坤摇醒,让他自己来回答。

“其实前面那位,算不得什么正经的太太。”赵华安斟酌着说,“确实生了一双儿女。但是早年乡下不是大闹过一场疫病吗?你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连着两个姑奶奶全家都病死了,那一房母子三人也没逃过。你爹要面子,怕别人说他命太硬,才瞒了下来。无论如何,嘉上,你都是这个家里的长子,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容太太其实也对这段事一知半解,现在听清了由来,又狠狠地唾笑了一声。

“命能不硬么?唐家姐姐和我的辛儿,想来全都是他克死的!”

“大嫂!”赵华安欲哭无泪。

容嘉上沉吟片刻,将赵华安叫到一旁,低声道:“我爹被这个事威胁住了,应该不仅仅只是因为怕丢脸吧。”

赵华安也有些不确定。

“那一双儿女,真的死了?”容嘉上问。

“当然。”赵华安低头掏烟,掩住了眼中的慌乱,“病死的人要火葬,我和你爹看着烧了的。我看你不妨等你爹醒了后,直接问他吧。”

容嘉上想起那个疯疯癫癫的孟九,不住叹气。

父亲在他心目中本来就是个虚伪而冷酷的人,这两件事不过更加印证了他的看法罢了。每个男孩都会希望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伟人,但是容嘉上却没机会实现这个愿望。

以前容嘉上还在军校里时,心中还能将容定坤幻想成一个心有苦衷的慈父,将儿子送去军校也是为了保护和训练他。但是回到上海后,随着每一天的生活相处,容定坤的那些虚假的形象不断崩塌。就好似金箔彩绘脱落的神像,逐步露出了里面混着稻草的泥胚来。

他的父亲连亡妻和儿女都能隐瞒,他的爱人也是怀着毁灭他的目的前来接近。他的身边究竟还有多少是真实的?

而他也已经厌烦了总是替父亲收拾烂摊子,已经厌烦了不断地发现父亲更加不堪的真面目。容家就像一个包装不严的过期罐头,光是翘开它就要划伤双手,偏偏里面还恶臭难闻。

冯世真说的没错。容家是一艘注定要沉没的船。他站在船头,望着在岸上的冯世真。她向自己招手呼唤,他想过去,脚却没法动弹。

回头一看,容定坤正死死地抱住他的腿,面色青黑,像是死了很久的尸体,却依旧保持着生前的偏执,令人毛骨悚然。

一阵大呼小叫把容嘉上唤醒。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稍微入睡了几秒。

“芳桦有消息了!”伍云驰兴奋地冲进房间,“有人把她送到了红房子医院。我这就去接她!”

容嘉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问:“怎么没有看到杨秀成?兰馨怎么样了?”

容芳林猛地尖声道:“他们俩好得很,大哥不用操心。”

容嘉上不解地望向妹妹。

容芳林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就觉得心如朽木,乏力道:“我看到杨秀成护着杜兰馨逃走了。大哥要不放心,派人去杜家问问吧。”

手术室的灯熄灭,洋人医生摘着口罩走了出来。#####

一一八

“大夫,我丈夫怎么样了?”容太太骂了容定坤半宿,此刻还是忍不住第一个走过去。

那德国医生操着带口音的英文说:“手术很成功,你丈夫的伤情暂时稳定住了。但是他大量失血,可能会对大脑造成一定的伤害。而且子弹击伤了他的腰椎,我们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定有什么影响。”

容嘉上简单翻译给了容太太听。容太太长舒了一口气,低声呢喃里一句菩萨保佑。

容定坤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容嘉上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昏迷中的父亲面色惨白,戴着氧气面罩,以往紧绷着的脸彻底垮了袭来,整个人老了十岁都不止。不论是威严还是精明,都再也没法从这张皱纹密布的脸上寻找到一二。这就是个普通的重伤的男人,脆弱、无能、无用。

容嘉上他目送着容定坤被推进特护病房,看着医生护士围着他毫无知觉的身躯忙忙碌碌,牵起无数根管子。之前那么强大的人,如今的命就靠那些东西维持着。任何一个人,哪怕一个小护士,只要拔了他的氧气管,都能终结他的性命。

容嘉上第一次感觉到父亲的光环褪去得那么彻底。如巨石移开,如镣铐解锁,如清晨起来一把拉开窗帘。他站在医院的白炽灯下,呼吸着消毒水刺鼻的气息,却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嘉上。”赵华安拍了拍容嘉上的肩膀,“打起精神来。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了。”

容嘉上笔直站立,望向窗外逐渐由黑转蓝的天空,俊美分明的脸上带着决然卓立之气。

“是的,赵叔。要有劳您费心辅佐了。”

冯世勋今夜也过得很不平静。

他本来已经在值班室睡下,又被小护士唤起来接诊。而病人他也认识,是容嘉上的未婚妻。

杨秀成同杜兰馨虽然没有碰上刺客,却是被慌乱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杜兰馨冷不丁被一个人的手肘撞着了腹部。起初她还不觉得怎么。等到两人逃了出去,还来不及享受劫后余生的欢喜,杜兰馨便觉得肚子越来越痛,有温热的液体正顺着大腿往下流。

杨秀成一看不妙,立刻把杜兰馨打横抱起,送上了车,直奔医院。

两人都惊慌失措,甚至没注意到不远处闪烁的镁光灯。

冯世勋一看杜兰馨这情况,便明白了八分。他一边给杜兰馨做检查,一边在心里冷笑。杜兰馨有孕快四周了,看样子容家也是知道的,不然不会派亲信送她来就医。所以说,容嘉上一边在追求世真,一边弄大了未婚妻的肚子,真是好本事。

冯世勋越想越气。杨秀成看他脸色不好,担心地问:“冯医生,杜小姐没事吧?”

“有些滑胎,需要住院。”冯世勋脱了手套,冷漠道,“我先给她开药打针。她必须卧床静养。”

他吩咐护士去开了一间病房,送杜兰馨去休息。等他写好了病历本,又去病房看杜兰馨的时候,正巧撞见杨秀成和杜兰馨手拉着手,正在喁喁私语。两人情意绵绵,气氛温柔缱绻,很是有些若无旁人之态。

冯世勋就算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出了不对来。他没有惊动里面的人,悄悄回了急诊室。

前台的小护士们正凑在一台收音机前议论纷纷。冯世勋敲了敲门,道:“大半夜的,闹什么呢?”

“冯医生,”小护士兴奋地说,“广播里刚说,今晚在博物馆里举办的慈善拍卖会出事了。说是有劫匪混了进去,想抢夺拍卖品,还开枪打伤了好多人!”

冯世真出门前只说去找肖宝丽玩,估计要住一夜才回来,冯世勋也就没有把妹妹和慈善拍卖会联系起来。不过杜兰馨和杨秀成都穿着礼服,看着倒像是从拍卖会上逃出来的。

“如果有伤亡,应该送去仁济医院,不会送到我们这里来。”冯世勋低头在病例本上写写划划,“都散了吧。收音机声音关小点,别吵着病人。”

他转过身,就见杨秀成站在急症室门口,朝他点了点头。

冯世勋夹着病历本走过去。杨秀成递了一支烟过来,说:“今天辛苦冯医生了。”

“这里不能抽烟。”冯世勋把杨秀成带到了后门边的走廊里。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窗户玻璃上挂满了水珠。丝丝沁人的寒气从门窗缝隙里透了进来,带给人不经意的冷意。

杨秀成衣衫濡湿,站在暖气片边打了个喷嚏,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问:“冯医生,劳烦你给我说实话,孩子真的没事吗?”

冯世勋道:“虽然不大好,但是如果好好养着,还是能保住的。你们也太不小心,怎么让她磕碰着?”

杨秀成眉头紧紧皱做一团,说:“冯医生大概也猜出来了,我们就是从那个拍卖会上逃出来的。情况紧急,我只得先把她送过来。”

冯世勋做医生有一阵子了,已经学会了对病人的隐私做到不看、不听、不问、不理。此刻不论杨秀成说什么,他都点头应下,其实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就没记在脑子里。

杨秀成狠狠地抽着烟,眼神有些阴鸷,又反复问:“孩子真的没事?”

冯世勋说:“杜小姐年轻,体质也好,花些时间,是能恢复好的。”

“可是孩子呢?”杨秀成盯着冯世勋,“杜小姐她……她之前一直有服用西医开的避孕药。这个对孩子有没有影响?”

冯世勋思索着说:“药肯定对胎儿有不好的作用,但是具体如何,要等明天给她做了详细的检查才能有定论。”

杨秀成若有所思,眼神一会儿亮起,一会儿又暗下去,好似一盏接触不良的电灯。冯世勋冷眼看着,心中暗笑,转过头去抽烟。

杨秀成回过神,收敛了情绪,笑呵呵地说:“杜小姐有孕这事,还劳烦冯医生保密。毕竟她和我们家大少爷还没有举办婚礼,传出去总是有些不好听的。冯医生医术精湛,就没想过自己开个诊所,也不用那么辛苦呀。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管说就是。”

“杨先生放心,保护病人隐私是咱们做医生的基本职业道德。”冯世勋抖着烟灰道,“我胸无大志,只想在大医院里混着,背靠大树好乘凉。多谢杨先生一番热心。”

杨秀成想他横竖一家人都在容家的掌握之中,自己要收拾他也不难。两人各怀心思,快速抽完了烟,返回急症室。

冯世真恰好正搀扶着容芳桦走了进来。两人都蓬头垢面,露出来的皮肤青紫交加,活似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似的。

冯世勋看到妹子这副模样,简直差点疯了!

“你这是怎么了?谁干的?”冯世勋怒吼着冲过去,“你怎么穿成这样?你今晚跑哪里来的?”

容芳桦受了惊,尖叫着直往冯世真身后躲。毯子落在地上,这下杨秀成也认出了她来,也是惊得嗓音都变了。

“芳桦,谁欺负了你?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冯世真手忙脚乱地把容芳桦搂在怀里安慰着,一面好声好气地对兄长道:“我没事,真没事。大哥,这孩子受了很重的伤。麻烦你请一位女大夫过来给她看看。”

冯世勋气得太阳穴一抽一抽得疼,但是冯世真神态镇定,并不像撒谎,而他又能一眼看出那个少女受了什么样的伤。他只得退开了一段距离,怒气冲冲地指挥护士过去把人送到检查室,又亲自去楼上,把一位值班的儿科女大夫请了下来。

杨秀成也明白了过来,惊骇得目眦俱裂。容芳桦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妹妹。他气得一脸乌紫,又后悔自己只护着杜兰馨跑了。容芳桦都遭了这样的伤害,还不知道芳林怎么样了。

冯世真看他暴躁地转圈,忍不住提醒道:“杨先生,容家恐怕也正在找芳桦呢。”

杨秀成回过神,深吸了两口气,去给容家打电话。

容芳桦片刻也离不开冯世真。冯世真花了好大功夫,才让她重新镇定下来,接受那个女医生的检查。

那位女医生是个英国人,年纪比冯世真略大几岁,性格火烈。她一看就知道这女孩受了侵犯,做检查和处理伤口的时候,气得手一直发抖。

“简直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对一位年轻的小姐做这样的事?我建议你们报警,小姐。绝对不能姑息罪犯!”

冯世真和容芳桦紧握在一起的手同时颤抖了一下。冯世真面色如水,淡淡地说:“您放心,他已经得到惩罚了。”

等处理好了容芳桦的伤,女医生又朝冯世真看过来,不安地打量着她身上的伤口。

“冯小姐,你呢?”

冯世真忙道:“我还真没事,都是皮肉伤罢了。外面还在等消息,我先出去交代一声。”

杨秀成见冯世真出来了,立刻扑上来,抓着她问:“怎么回事?你不是和嘉上一起跑走了吗?芳桦这事是谁干的?”

冯世勋黑着脸把妹子从杨秀成的手里抢了过来,道:“我妹妹一身的伤还没处理,有什么话待会儿再问不迟。”

说着,狠狠地把冯世真拽进了值班休息室,砰地甩上了门。

冯世真坐在休息室窄窄的钢丝床上,看着兄长如困兽一样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怒意将小小的休息室充斥得满得都快要爆炸开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世真?”冯世勋怒吼着,“我最近真是越来越不理解你了。你看看你穿得像个交际花似的,哪里还有半点为人师表的样子?你是不是在容家做了一段时间后,喜欢上了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

“不是的,大哥。”冯世真无奈地辩解,“今天的事很复杂。”

一旦静了下来,那被冷风吹散的燥热又重新涌了上来,将身上的疼痛驱散去,却又带来了重重沉昏之意。#####

一一九

“复杂?你首先就骗了我们,偷偷跑去参加什么拍卖会!”

“对不起,大哥。”冯世真强打起精神,“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不要听你这种敷衍的道歉!”冯世勋斥骂,“收音机里说会场上有人抢劫,你能站在这里真是你命大。还有,你怎么又和那个容嘉上搅和到一起了?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清醒点?他订婚了,他未婚妻还怀孕了,此刻正在楼上的病房里休息呢。你要怎么样?要看到他娇妻爱子在怀的时候才肯死心吗?”

冯世真疲惫地苦笑,“我真的知道错了。哥,我的脚好疼呢。”

冯世勋一肚子火,却抵不住对妹妹的心疼,只得取来药水和纱布,亲自给冯世真处理伤口。

冯世真靠着床头坐着,昏昏沉沉,眼皮渐渐耷了下来。

冯世勋心如刀绞地给妹子包扎好了脚上的伤,起身拨开她散乱的长发,打算检查其他地方。蓬乱的头发撩开,冯世真胳膊上、脖子上,还有脸上的手指印,在白炽灯下显露无遗,触目惊心。

冯世勋惊骇地打翻了肾形盘,药水瓶哗啦碎了一地。他的咆哮声如雨夜惊雷一样炸开,震得窗户都一阵响。

“你给我说老实话,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冯世真被他吓醒了,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脖子,想起孟绪安掐住她时那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样子,不由得苦笑起来。

“哥,这只是个意外……”

“你少给我来这套!”冯世勋伸手想拽着妹妹狠狠摇一下,却又舍不得下手,气得一脚把肾形盘踢开,“你要是不和我说实话,那你现在就走。你现在这么大了,我也没功夫再管你了!”

冯世真烧得厉害,浑身发软,有气无力地望着兄长,“有些事,我想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冯世勋气极,道:“好,那我就当没你这个妹妹!”

他转身拧开门。

“哥!”冯世真提高了声音。

冯世勋站住,背对着冯世真,握着门把的手颤抖着。

“世真,你知不知道,我觉得你越来越陌生了。”

冯世真望着兄长高大却佝偻的背影,不禁哽咽,低声说:“把门关上吧。我……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容嘉上赶到红房子医院的时候,伍云驰和大姨太太都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大姨太太正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又撕扯着伍云驰大骂。

“你带她去跳舞会的,为什么不保护好她?这下让我们芳桦将来怎么活?”

伍云驰一脸愧疚,沉默地由着她责骂。本该安静的凌晨的医院充斥着大姨太太的哭闹声,甚至引得楼住院的婴儿啼哭了起来。

容嘉上打了一个手势,让手下去把大姨太太拉开了,道:“王姨娘放心,我容嘉上的妹子,不会白被人欺负的。云驰已经尽力了,当时场面乱,他也不是神仙,换谁都没办法。”

大姨太太一贯老实温顺,可如今却像一头被惹怒了的母老虎,张牙舞爪地咆哮,道:“为什么芳林没事,出事的是芳桦?还不是他紧要关头只想着保护芳林罢了!芳桦我的儿呀,都是娘没用,给人做妾。你这庶出的孩子就是命苦呀!明明是妹妹,从小却要事事都让着姐姐,有什么倒霉的事也总是你碰上。娘也不想活了。我们娘儿俩一起去跳江好了——”

“够了!”容嘉上一声叱喝,“爹正躺在仁济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还不清楚能不能挺过去。他要是挺不过去,王姨娘再跳江也不迟!”

大姨太太被这声极其酷似容定坤的怒喝给镇住了,惊恐地看着容嘉上。容嘉上一身黑衣,面容肃杀,像极了容定坤年轻的时候。大姨太太是打心底惧怕容定坤的,不敢再大闹,只小声地啜泣。

伍云驰就在这时低声地说:“我会娶她的。”

大姨太太猛地抬起头,两眼发亮。

伍云驰神色平静,对容嘉上说:“嘉上,我会娶芳桦的。我没有保护好她,我要负责。”

容嘉上眉心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道:“这事现在做决定太仓促了。况且你家的情况,你的婚事也不能由你自己做主的。”

“家父会同意的。”伍云驰说,“毕竟是容家的女儿呢。”

大姨太太像是溺水的人望见了岸,泪水还来不及擦干就已转怒为喜,拉着伍云驰道:“你说话可要算话!我们家芳桦一直都喜欢你的。她除了是庶出,嫁妆要少些,其他地方可是一点都不比芳林差。”

伍云驰好似个木偶似的听着她絮絮叨叨。

容嘉上叹了一口气,又朝杨秀成看了过去,问:“我都听芳林说了,是你保护了兰馨。她的情况怎么样?”

杨秀成心虚不敢看他,说:“医生说,大人没事,只是恐怕孩子保不住。只是杜小姐似乎有点难以接受。”

“她的孩子,她自己做主。”容嘉上低声说,“你同她说,等这阵子的混乱过去了,我会上杜家提出退婚。你们俩……好自为之吧。”

杨秀成的眼神闪躲着,低头应了一声。

这时护士从病房里出来,道:“容二小姐的检查做完了。”

大姨太太终于放过了伍云驰,往病房里冲。

护士却把她拦住了,说:“她说想见容大少。”

容嘉上让人把大姨太太扶着,随着护士走进了病房里。

贵宾单人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夜灯。容芳桦披散着头发,蜷缩在床头,紧裹着被子。

似乎只是一个小时没见,容嘉上觉得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那张往日里带着憨傻天真的脸被惨白的恐惧覆盖着,双目深陷,两眼像黑洞似的,吸收了所有的光。

虽然和妹妹们不亲,但是血缘是切不断的联系。容嘉上自诩并不算是个好兄长,但是也绝对不允许别人来糟蹋他们容家的女孩。

容嘉上动作轻缓地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注视着容芳桦,柔声说:“芳桦,大哥会为你报仇的。你有什么话就和我说。”

过了好一会儿,容芳桦才动了一下,眼角滑落一串泪水。

“为什么是我?”

容嘉上紧紧握着拳,太阳穴处鼓起青筋,沉声道:“孟绪安和爹有仇,他想杀我,想伤害你们,来报复爹。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了。你告诉我,是谁做的?孟绪安本人,还是他的手下?我会亲自去杀了他!”

容芳桦轻轻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容嘉上劝道:“这个仇必须要报。你的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绝对不会传出去。等我杀了他,这事就过去了。”

容芳桦还是摇头,目光呆滞地说:“那人已经死了。”

容嘉上眉尾一挑,“死了?怎么死的?”

容芳桦终于抬起了后,双目忽然死灰复燃一样亮了起来。

“是冯先生杀了他。”女孩用着崇敬仰慕的语气说着,似乎回忆起那一幕,会令她格外兴奋。

“冯世真?”容嘉上神色一变,“她也在?她做了什么?”

“先生破门救了我。”容芳桦激动地瞪大了眼,近乎痴狂,“她让我不要看,然后开枪把那个人打死了!啪地一枪,好干脆利落!”

“她人在哪里?”容嘉上站了起来。

“冯先生送我来医院的。”容芳桦低下头,絮絮呢喃,“她真好。她要是我亲姐姐就好了。”

时针指向了三点,窗外,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雨转小了,水渍顺着窗玻璃往下滑,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曲线。

楼上的单人病房里,冯世真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冯世勋给她挂上了退烧的药水瓶,拧了湿帕子覆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大哥你别生气。”冯世真烧得有气无力,“最开始的时候,我心里满满的都是怨恨想发泄,所以才会义无反顾地同孟绪安合作。我并不后悔这个决定。但是随着我涉足越来越深,我察觉到整个事件比外面看着的要复杂很多。我只想图个快意恩仇,却发现自己介入到了两大家族的厮杀之中。这样的情况下,我要是告诉了你,不就把你也牵连进来了吗?”

“我不需要你保护,世真,我是你大哥!”冯世勋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他很生气,但是冲着妹妹烧得通红的脸,又没法发火,忍得很是辛苦。

“所以说,这大半年来,你一直一个人在撑着?你甚至都不肯告诉我!”

冯世真慢吞吞地说:“你不明白的。孟绪安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温文儒雅,其实又偏激又冷漠自私,不是个适合共处的人。我觉得这事如果仅仅是我一个人在做,我还能掌控。如果连你也牵扯进来,我怕事情会更加无法控制。”

“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掌控?”冯世勋冷声反问,“容嘉上和你的事又怎么说?”

冯世真有些狼狈,辩解道:“我和他之间,从头到尾,都是假的。我骗他,他也在骗我。我们俩各怀鬼胎,正好配合着演了一出戏罢了。”

冯世勋的嗓音里忽然带了些期盼,问:“那你不喜欢他?”

冯世真的视线胶在虚空之中,麻木地说:“我说了,全都是假的。”

“这是真话?”

冯世真疲惫地叹息,眼皮耷拉上,“哥,我好困了。我们明天再谈这事好吗?”

“好,好。”冯世勋心疼了,摸了摸妹妹烧得滚烫的脸。

冯世真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整个人仿佛深陷在了被褥里,显得那么瘦小而脆弱。她仿佛还是当年那个被人从水里捞起来,重伤垂危的小女孩。冯世勋心疼得要命,握着冯世真干燥发烫的手,注视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怜爱和疼惜。

直到有护士来敲门,冯世勋才不舍地松开了手,轻轻起身出门。#####

一二零

拉开门,外面走廊里明亮的光线越过容嘉上的肩背投射进来。他背着光的面孔一片晦涩,唯独双目雪亮,像是夜晚扑食的狼。

冯世勋又惊又怒,正要出声呵斥,就被两名容家手下捂着嘴拽了出去。

容嘉上的视线里只有那个躺在床上沉睡的人。他走进了病房,门在身后合上。

冯世真已经入睡,却睡得并不安稳。噩梦犹如惊雷,一个接一个落在她的身上。

一会儿,她赤着双脚在枪林弹雨里奔跑,而本该拉着她的手的容嘉上突然把她甩开,独自跑走了,任由她被追上来的黑衣人包围住。

一会儿,她又站在孟家的书房里,刚斥责了孟绪安几句,就被他一个耳光扇得跌倒在地。孟绪安居高临下,充满鄙夷地唾弃她:“你,就是贱!”

她惊恐地拼命挣扎,手里忽然多了一把抢。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举枪指住了那个男人的眉心。

“你要杀了我?”枪筒前方,是容嘉上清俊而冷漠的面容,“我早就知道你所有的事了。我故意和你周旋,看着你作戏,就是为了用你引出孟绪安来。冯世真,你果真不负我所望。孟绪安说得对,你真是又蠢又贱!”

冯世真的手颤抖起来,瞳孔猛地收缩。

“开枪呀。”容嘉上说,“你以为我会真的喜欢你这样的女人?你勾引我的那些手段,我早就看透了。”

“闭嘴”冯世真大喊。

容嘉上道:“你摆脱不了我的,冯世真。这一切,是你主动挑起来的,你想撒手就撒手?”

“走开!”冯世真痛苦地大喊,“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了!我放弃了还不行吗?”

“杀了我呀。”容嘉上露出了狡黠阴冷,却又俊美得令人心碎的笑来,“杀了我,才能结束这个游戏。开枪吧。”

他突然抓住了冯世真的手。冯世真猛地抽了一口气,下意识扣动了扳机。

“不——”

“嘘……”有人用冰凉的帕子擦拭着她的脸颊和脖子,动作温柔,像是在拂去花瓣上的露水一样。

“没事了,你安全了。睡吧。”

冯世真烧得模糊的视线里一片浑沌,只有个模糊的人影坐在床边。但是她潜意识里就是知道那个人是谁。像是黑夜中的流光,一眼就能辨识出来。

“你来了。”她呢喃。

“嗯。”容嘉上柔声回应,“我来了。”

冯世真苦涩一笑,“容嘉上,你是我的罪。”

“你没有什么罪。”容嘉上说,“好好养病吧。”

冯世真眼皮渐渐耷了下来,“你……不生我的气吗?”

“不。”容嘉上忽然有些哽咽,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发红,动容地凝视着她,“我爱你,世真。”

冯世真没有回应,她已经又坠入了梦乡。

容嘉上低头,在冯世真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虔诚的吻。

冯世勋被容家手下摁在墙上,恶狠狠地看着容嘉上从病房里走出来。容嘉上轻轻合上了门,摆了一下手,手下这才放开了冯世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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