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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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时间,本周六晚。

谢谢阅读,捉虫和长评,上班之前先更了,省得忙起来又忘记。

基本上配角也全部出场,人物有点多,杂七杂八的事更多,看起可能会有些费神。但是如果只写爱情纠葛男女对手戏,我又会觉得乏味,毕竟写《彼爱》的年龄已经过了很久,很遗憾,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第 39 章

苏沫还是头一次在自己家乡逛名品店,她记得这些名品店以前是没有的,这两年才渐渐多起来。苏沫掐着时间,基本上每家店里进去会儿就出来,不是嫌这件太高调,就是嫌那件布料又薄又少,最后走进一家才挪不动步,因为她看见一小排打折标签,又在这一排打折商品里发现了上回碰见周远山的时候,试过的那条裙子,正好剩下一件小号。

导购起先爱理不理,这会儿见她瞧得仔细,才走过来说:“这位女士,我们的牌子从不打折,这次是因为米兰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婚礼庆典,才做的活动,一般就是原价,还有不少人买的。”

苏沫不想显得自己没见识:“我怎么记得以前逛的时候也有打折的呢?”

导购有些尴尬:“是吗?您是在哪里看到的?”

苏沫说:“大概贵公司的设计师经常离婚。”

眼瞅着时间不早,苏沫去更衣室换衣补妆,又让人给配了双鞋子,觉得裙子的领口有点低,就选了件样式保守些的小外套披上,在镜子前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导购早捧了一盒首饰在旁边等着,苏沫这才想起来,很干脆地挑了一套不那么晃眼的首饰戴上,再配上一只手包,最后二话不说直接刷卡。

在看见收银机上那排数字的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肉痛,暗吸一口气,瞧见那张陌生的银行卡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周围的人投来艳羡的目光,又使她心潮澎湃。

苏沫装作理所当然地把银行卡收回自己的钱包,但是那张卡上永远写着别人的名字,还是一个让她十分不愿面对的人。苏沫怀着难以言明的心情问自己:“我为什么会这样兴奋?我又在扮演谁?还是……这就是我。”

傍晚十分,苏沫准时来到约定地点,进门后,她一眼就瞧见王居安等人坐在靠里间的位置,人们手执高脚杯,含笑点头,低声交谈,努力使自己的仪态和这儿的装潢以及轻轻弥漫的古典音乐一样充满格调。

门口的服务员极有礼貌地向她伸出手,苏沫一时转不过弯,等对方略微指指她身上的外套,这才会意,脱下来交给人挂好。苏沫径直走过去,旁边有几位男士向她行注目礼,她脸上发热,心里不大自在,却不得不保持先前的姿势,面露微笑,目不斜视。

那边,王居安原是和人说着话,这会儿忽然停下来,靠回椅子上看着她。

苏沫更加窘迫,匆忙调整视线。

到了跟前,赵祥庆连忙起身,帮她挪开椅子,王居安这才向人介绍:“这位是负责这次项目技术方面的工程师,苏小姐。”

对方几人很有礼貌地同她点头寒暄,苏沫忙说:“对不起各位,我迟到了。”

那些人立即笑道:“不晚,女士们迟一点是应该的,我们等得了。”接下来的谈话与项目无关,苏沫心知这次非正式会晤,王居安只带了老赵和胡特助过来,叫她来这儿也无非是缺个花瓶,所以不必多话,只需安安静静地坐着就行了。

品完半杯酒,旁边的一位老者倒十分耐心地同她聊起专业方面的内容。那人姓潘,言辞斯文,说自己早年从事机械制造,和苏沫算半个同行。好在苏沫之前做过关于汽车行业的功课,两人间的谈话你来我往,没有冷场。末了,那人眼神灼灼,赞了句:“闻名不如见面,苏小姐真是才貌双全。”

苏沫一听这话就心虚,无非是随口聊上几句,哪里受得起这种抬举,她心里也就留了意。又是几杯红酒下肚,那人的腿挪过来,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见她没什么反应,不多时又是一次,等到第三回,干脆整条腿挨过来,苏沫忍无可忍,起身笑一笑:“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再回来时,将椅子往旁边挪开一些,那人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二天投标,连同安盛,台面上公布了七家公司,苏沫纳闷,这项技术在国内的研发开始不久,怎么突然就冒出三四家同行?她心里不太有把握。

谁知当天开商务标的时候,形式立即明朗化,有两家因报价偏高前景渺茫,另两家报价虽低,却在业内毫无名气,剩下一家价格适中,但是起步太晚,缺少品牌效应,这么一来,中标者很有可能在安盛和竞争对手北中汽之间产生。

几个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唯独王居安沉默不语,踱到窗前看风景。

赵祥庆分析:“刷下去四家很正常,其中一家报价和我们一样,但是产品性能肯定不及我们好,另一家产品性能和我们一样,可是价格虚高,至于另外两家,情况也差不离。”

研发部的同事没想明白:“赵总,我怎么觉得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呢,肯定是比不上我们才被刷下去嘛。”

苏沫却问:“赵总,您怎么这样肯定,报价低的那两家公司,产品性能就一定不如我们的呢?”

赵祥庆习以为常:“很简单,这中间有两家是老板找人安排的,保不齐另两家也是北中汽的陪衬,行业潜规则。

苏沫说:“所以北中汽才是大BOSS。”

胡特助却道:“对他们来说,我们也一样,我们有自己的优势,舶来品,技术先进,国人现在信仰老外就跟老外信仰上帝一样……怕的就是,开技术标的时候没能突出优势。”

王居安摇一摇头:“他们的东西确实比我们便宜一点,我们的技术过硬一些,但对有些人来说,产品质量是其次,即得利益者,考虑还的是这笔买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胡特助想了想,看一眼苏沫,对王居安道:“其实……潘总那边也不是没有突破口。”

苏沫听见这话,额上冒汗,装作不知道,又想:可见那么贵的首饰和衣服不是白得的。

胡特助摊开手笑道:“我这么说也是为公司好,公司好大家才会好嘛。”

赵祥庆起先是看着老板,这会儿又瞧瞧苏沫,而后又看向王居安,一言不发。

王居安坐回沙发上:“既然有突破口就去试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此话一出,其余人等都不做声,或是埋头装糊涂,或肆无忌惮地瞧向苏沫,显而易见在等着表态。

苏沫低着头,脚尖在地毯上蹭了蹭:“我来这儿工作,拿的是普通白领的薪水,请胡特助放心,讲标的时候我一定会尽力,至于其他方面,不属于我的职责范围。”

王居安随意问了句:“苏助理,你以前做销售的时候,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局面么?”

苏沫没说话。

王居安又道:“这些天一起吃过几次饭,我发现老潘这人对佛理很有研究,人就是这样,年纪越大越需要信仰,就会越迷信。”

苏沫也想起来,姓潘的曾无意提过,他刚来江南省的时候就听人说,西山寺有个老和尚算命特别灵验,却一直无缘见面,非常遗憾。苏沫当时还想,我老早就见过,也不觉得如何灵验。她对姓潘的感到厌恶,也就不愿多讲。

这会儿她却忍不住小声接口:“信仰不一定都是迷信吧,人需要信仰,也许是因为宗教能够触及到法律无法管辖的地方,比如说内心和良知。”

王居安看她一眼,没理会,继续道:“他想找西山寺的住持算命,别人不愿见,”他一脸和颜悦色,“小胡的点子多,不如你去帮人求求,要是求来了,指不定这事也就成了,王工一定不会亏待你。”

胡特助没想到话题转得这样快,指着自己道:“我?我从来没跟什么和尚道士打过交道呀。”

赵祥庆憋不住笑起来:“让你去你就去吧,废什么话呢。”

胡特助无法,果然往庙里跑了两次。

第一次把当地顶级素菜馆的新样菜打包过去,人家不要,搁在外面。第二次他又买了些高级素食干货,还往里面塞了些钱,又给人撵了出来。胡特助回来以后连连叹气:“我连老和尚的面都没见着,那几个小和尚他妈的就不是吃素的,脾气好暴躁。”

赵祥庆起先笑得不行,后来却发愁道:“哎呀,这可怎么办,小胡你这是办事不利呀,要是拿不到合同,王工问起来你可咋整啊?”

这边苏沫先没声张,自己抽了个空,到外面买了些软糯可口的素食点心送到庙里,找着了后堂厢房,果然被两个年轻和尚拦住。小和尚说:“住持老人家年事已高,身体抱恙,近些年都不见外客,更不曾给人算命,女施主还是回去吧。”

苏沫轻言细语:“烦劳师父转告一声,我姓苏,是老住持的俗家亲戚,我父母听说老人家病了,就托了我来看看。二十年前,我父母也带我来看过老人家,当时他还从供桌上拿了个桃子送给我吃了,不知道他老人家还记不记得?”

小和尚见她说得有模有样,也不敢怠慢,忙转身进去。苏沫等了半只香的功夫,小和尚出来道:“我家师父请施主进内堂说话。”

苏沫从庙里回来,把跟老和尚见面的事和另几人说了,王居安起先有些不信,却仍是和潘总约了时间,姓潘的刚开始还摆谱,说是以投标后不方便接触太多。王居安直言,低调拜菩萨,绝不谈项目,那边方才应允。

这边王居安带着赵祥庆和苏沫,那边是潘总带着夫人和女儿,见到苏沫,无事人一般寒暄。赵祥庆笑道:“还是苏工的面子大,那老住持一见她就说她有佛缘,我们这些人都是沾了她的光。”

潘总便颇为崇敬地看了苏沫一眼。

小和尚把众人让进内堂,老住持正靠在天井里的藤椅上纳凉,手里握着一卷经文、苏沫仍有些不放心,快走几步,上前小声道:“老人家,您随便说几句吉利话就行了,也不必和他们费心,累坏了身体。”

老和尚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有什么,便说什么。”

苏沫一顿:“那二十年前,您给我算命的时候,应该不是有什么说什么吧?”

老和尚记性奇佳,这会儿仔细想了想:“苏家姑娘,我当年算你初婚不过三秋,当时就用手比划了个三,是你们自己看不明白而已。”

苏沫听见这话,十分惊奇,半会儿回神,暗想:难怪后来我爸一直说,这和尚亲戚跟他做了个OK的手势。

这老和尚也不多话,挨个打量来人,众人见他虽年迈体衰,却目藏精光,都不敢小觑,也就由着他看来看去。老和尚瞧见赵祥庆的时候笑了,指着他道:“这人生了一脸福相。”

赵祥庆很高兴,只是大老板都在跟前,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说:“哎哟,老神仙,借您吉言,我可是给人打工的,快四十了还没找着老婆呀,我都心灰意冷了。”

老和尚答话:“万事莫急,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沫在旁边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老和尚这才看向旁边那一家三口,随意挥了挥手:“这三个也是福相,都是有福气的。”老潘一家听了自然眉开眼笑。老住持最后看向王居安,表情严肃:“你进来,我先给你算算。”

众人诧异,苏沫正要提醒,谁知老住持很坚持,点着王居安道:“我一定要跟你先算。”

这边老潘也客气道:“王总,你先请吧,这是缘分。”

王居安压根不信这些玩意,又见那老家伙倔得很,只得在众人面前依了他。

老和尚把人带进屋里,又叫苏沫进来磨墨。王居安环顾四周,两三样旧式家居,床上挂着补丁摞补丁的青纱蚊帐,一旁,整面墙边全放着经书,朝南的位置上摆着供桌,搁着瓷器菩萨,陶泥香炉连同三盘放蔫了的水果,余下屋子中间还有一方旧桌,上头文房四宝一溜排开。

这会儿老和尚也在打量王居安,说了句:“一脸戾气,”又吩咐他报上生辰八字,让苏沫写在纸上,然后对照字条,从书堆里抽出一卷破了边儿的旧书,看了又看,算了又算,神色颇有些古怪。

王居安心里已等得不耐烦,却不露声色,只说:“老人家,您尽管说出来,我听着就是了。”

老和尚沉吟:“就怕你听不懂……你这人,你这人,假行真运,不贵也富,驿马离途,一世沉浮,如非商贾,即为道僧,”他顿一顿,认真问道,“我看你还有些慧根,可愿意出家当和尚?”

王居安听得一愣,随即笑出声,心想这老家伙在庙里关迂了,不懂世事不通人情,于是戏谑:“老人家,都说人这一生如白驹过隙,如不及时行乐,到老了就只有伤心的余地。我看您神色悲苦,尘心未了,可愿意留发还俗?”

老住持一声长叹,缓缓念道:“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他抬手捻一捻胡须,又对王居安说,“还有句老话,说出来怕是又要惹你厌烦嘲笑,种善因方得善果……施主,你还是回去吧。”

接下来又请了那一家三口进去,仍是苏沫研墨写字,老和尚却不如方才仔细,果然只拣了些吉言利语把人送走了事。姓潘的听了却感激不已,直说要往前面多添些香油钱,临出门又跪在菩萨跟前连磕了三个响头。

等人走了,苏沫也去拜了三拜,道了谢,叮嘱老人家注意身体。才按捺下好奇心正要出门,又被老和尚叫回来,仍是从香案上拿了一个桃子递过来。

苏沫站在门口接了,瞧见王居安在外面打电话,王居安对那边的人说:“王翦?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在家?哪个家?你他妈跑回来做什么……”

她一时没忍住,转身问老住持:“先前您给这个人算命的时候,捏了捏胡子,又是什么意思呢?”

老和尚听得有些茫然,想了会儿才答:“苏家姑娘,捏胡子可能是老头儿的习惯动作。但这个人……”他微微摇一摇头,神色间竟有些萧肃,末了低声说出四个字。

苏沫听完,不由怔住。

作者有话要说:2012.10.27首更

留言很有趣,谢谢各位的阅读,下周三见。

第 40 章

一连数天都在紧张和忙碌中度过。

投标之前,王居安就让苏沫和技术部的同事一再修订述标文件,最后对里面的图例仍不满意,让人去掉黑白页面,重新使用高质彩印,他的意思是:那些人能懂什么,都是急功近利之辈。外行看热闹,先用花里胡哨的仪表盘、功能键和显示屏迷住他们的眼,第一印象最重要。

苏沫心里不以为然,她觉得这人一向自视过高,只会投机取巧。虽这样想,却不得不立马照办,白天拜访客户,到了晚上,几个人一起把文件拿出去重新打印,装订成册,录入光盘,每天忙到深更半夜。

那天下午从庙里出来,接着又请人吃饭,回到酒店又是晚上□点,同住的女同事很快歇下,苏沫却还要为第二天开技术标做准备。这回和上次的展销会不同,这次涉及大几千万的单子,如果在技术环节出现问题,如何能承担得起,好在她并非孤身作战,和她一起过来做技术支持的同事出国参加过培训,又是电子专业出生,很有两把刷子,并非她这样半道出家。

想到第一次跟这么大的单,苏沫就抑制不住兴奋,这一兴奋就睡不着,忽而记起白天老和尚说得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忍不住在心里又琢磨一回。

天蒙蒙亮,苏沫就爬起来洗漱,眼圈泛青,脸色苍白,整个人呈现一种病态的亢奋。收拾一番,去楼下吃早餐,技术部的那名男同事到得更早,一边啃面包干一边青着张脸对她讲:“苏助,这可怎么办,我拉了一晚上肚子,才睡着肚子就疼,一晚上翻来覆去的。”

苏沫不解:“昨天一起吃的晚饭,我没事呀?”

男同事因见她平时为人宽厚,才小声道:“我这人有个毛病,以前上学的时候考试,只要是大考,我就爱紧张,一紧张就拉肚子。”

苏沫瞟眼瞧见其他人正从楼上下来,连忙道:“再紧张也别在老板跟前表现出来。我相信你,一会儿进去,我给你鼓劲,像平时那么说就行了。”

男同事这才没精打采地点一点头:“等会儿万一出了什么漏子,你可得提醒我。”

那些人已经走近,这边厢两人也没再说话,苏沫见他这种表现,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先头只是紧张,这会儿却有些不安了,满脑子的念头都是:如果这单子真在自己手上出现纰漏,估计王亚男将他俩生刮活剖的心都有了。

苏沫努力克制,担心被人瞧出来。谁知赵祥庆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坐到她旁边,先是歪着脑袋打量几眼,随后问:“小苏昨晚没睡好?紧张了?”

苏沫笑一笑:“还好。”

赵祥庆说:“我跟你讲,你要是紧张了,试试那个拉梅兹呼吸大法,可以释放压力减少痛苦,真的,有孩子的女士应该都知道。”

女同事帮王居安端来咖啡,接话:“哎呦赵总您可真博学,没生过孩子都门儿清。”

赵祥庆说:“开玩笑,做我们这一行的必须是杂家,上知天文下懂地理财经政治无一不晓,无论碰到什么样的客户都能忽悠上。”

王居安喝一口咖啡,说了句:“老赵的这个方法,剖腹产的应该不会用。”

苏沫原是在勉强应对这些人,突然听见这话,脑袋里一空,等她回过味儿来,蓦然抬头看着对方,心里突突直跳。

胡特助顿了会儿,嘻嘻笑道:“王总,这话有内涵,您怎么知道呢?”

王居安翻开报纸,反问:“知道什么?”

胡特助拿眼瞅瞅苏沫,却也不好直说。

赵祥庆接茬:“这还用说,现在中国的剖腹产率世界第一,反正只能生一个,何苦折腾。”

那位女同事也忍不住插嘴:“赵总,您一大早做什么说这些呀,还让不让人吃饭呢。”

赵祥庆说:“你们不了解,这会儿真不用紧张,过会儿从里面出来,等消息,那才叫人着急,就像等孩子出生一样。”

女同事一努嘴:“瞧您,又来了。”

王居安笑笑:“小同志你有所不知,赵总是房子车子都有了,就差妻子孩子,能不着急吗?”

赵祥庆笑起来:“头儿您这话可是说到我心坎上去了。”

大家都是一笑,苏沫也不由放松心情,王居安问她:“苏助还紧张么?”又说,“紧张的时候想些不相干的事,引开注意力。我这方法,比老赵那个怎么样?”

苏沫心说有完没完,她一本正经认真道:“谢谢老板,我现在真的好多了。”

王居安瞧了她一眼,继续看报纸。

几个人吃完早饭,最后一次回到开标地点,主办方特地安排出几间会议室供投单位休息,只等时间到了,再依次入场讲述。安盛这边一直等到下午两点,中午随便应付了一餐,除了王居安和老赵,其他几个人胃口都不太好,胡特助也有些紧张,其间接到两次王亚男的电话,他回头告诉苏沫:“王工说,都交给你们了。”

苏沫这边却一颗心悬在技术部男同事身上,就见他借口出去抽烟买东西又跑了两趟厕所,不觉暗暗叫苦。上一轮对手述标完毕,出来时貌似脸色疲乏,苏沫更觉得不好,不由伸手拍一拍同事的肩膀,低声笑道:“就把里面那些人当做你家孩子,你说什么,他们就得听什么。”这位同事前不久喜得贵子,听了这话不由笑了笑。

不多时,工作人员请他们进去,述标会议室极为敞亮,椭圆形会议桌旁,客户的人坐一边,王居安带人坐另一边,双方人马握手寒暄,而后由苏沫开始做产品介绍。

苏沫起先还有些紧张,慢慢地越讲越顺,还算清楚流畅,接下来更专业化的问题交由技术部同事解释,表现虽不及以往,也还过得去。只是在答疑环节遇上个难缠的,提的问题也是是而非,初时苏沫还以为撞上了内行里的内行,越交涉越发现这人只是胜在气场,技术方面也是一知半解。对付这种人的方法就是态度耐心,言辞干脆,不能轻易被人唬住,几番下来也能应付过去。

述标接近尾声,对方交头接耳互相询问意见,王居安趁这功夫嘱咐下属:“后面述标的就是北中汽,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脸上一定要轻松,面带微笑,首先气势上不能输。”

主办方示意这轮述标结束,并感谢他们的参与。北中汽的员工早已等在门口,安盛一行人鱼贯而出,笑得脸部发僵,赵祥庆看不过去,伸手对苏沫道:“来,美女,Give me five,讲得不错。”

苏沫松一口气,和他轻轻击掌,胡特助也伸出手,她一溜拍下去,到最后却顿住。

王居安双手插裤兜里看着他们。

苏沫收回手,王居安却从兜里掏出手机,转过身去接了,对那边人道:“老张,这两天你先把那小子看好,我明天一早的飞机,明天上午,你带他到公司等我……一会儿你抽空把车开到机场……不用来接,我直接开回公司。”

到了晚间,王居安请大伙吃饭,顺便布置接下来的任务。招标结果一周后公布,老赵和小胡留守,其余人等明早回南瞻。

苏沫早已归心似箭,和清泉相处没多久,就出了四五天的差,心里很过意不去。

第二天,到了南瞻,一下飞机,另两位同事立马向老板告了假,苏沫却接到王亚男的电话,一时无法,总得有人回去复命。王居安听她说完,问:“你往哪边?”

苏沫想,怕他做什么,直接问:“王总,能坐您的车回公司吗?”

“不能,”王居安拿着钥匙在她跟前晃了晃,“要不你来开。”

这车太好,苏沫开起来不习惯,一碰油门就飞出去老远,中途熄了几次火。

王居安也没言语,靠在后座接电话,前几次电话还算正常,无非家事或公事,最后一通接起来便轻轻笑开了,压低声音问那边的人:“想我?想我做什么?”又说,“别生气了,这几天忙得人仰马翻,哪有功夫给你打电话……骑马?骑什么马?你说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我这会儿没那精力……是,都攒着呢……还要礼物?那地方没什么可买,想买什么在南瞻买不就行了……不是给过你一张卡吗……”

苏沫心里咯噔一下:哎呀,他有张卡还在我钱包里放着,我怎么就给忘了?真糊涂!她脸上一热,心里一急,又熄了次火。

王居安这回倒开口了:“好好开车,”想是那边问了句,他又道:“请了个新司机,技术有些差。”

眼见到了公司楼下,苏沫正寻思着什么时候把卡还给他比较不尴尬,王居安已开门下车,拎起坐在台阶上玩手机的少年说:“呆这儿做什么,回办公室去。”

王翦摘下耳机:“我一会儿有事要出去,先跟你打声招呼,省得你唠叨个没完。”

王居安不理:“上楼。”

“我一会儿有事要出去,没听见?老头,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你能有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

“我生你养你,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你说你现在跑回来做什么,不用上学了?”

“我放假了!”

苏沫赶紧把钥匙递过去,自己先进了电梯。

王翦看着那女人的背影,一把勾住他爸的肩膀笑:“怎么着,又泡上一个?小子你行啊。”

王居安头疼得很,皱眉道:“小孩家别乱说话,她是公司的员工,同事,我们才出差回来。”

王翦不屑:“你当我好骗?你几时让女的普通同事开过你的车,不都是张爷爷在开吗?”王居安正要开口,王翦又指着他爸,“别告诉我你一大早就喝酒了啊,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你俩肯定有一腿,名为出差实为鬼混,我告诉姑奶奶去,说你尽吃窝边草。”

王居安顿一顿,道:“你不是有事要出去么?去吧。”

王翦来劲了:“这可是你让我出去的,”他撒开腿就往外跑,没几步又转过身来点着他爸:“老王,你心里有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2012年十月三十一日首更。谢谢!

第 41 章

王翦站在学校门口,一直等到下午五点。

一阵冗长铃声过后,学生们陆续从里面出来,几个男同学走过来,把书包往地上使劲一掼,万分解气地说:“我他妈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泡妞了。”

王翦裂开嘴笑道:“牛叉啊,考得怎么样?”

一男生揽着他的肩:“再牛也牛不过富二代呀,高考不用考,直接出国。要不我跟你换个爹吧。”

王翦搡他一下:“走,我请你们吃饭去,吃完饭去泡吧,你们想泡妞的就多叫几个妞……把那谁,钟声也叫上。”

男孩们哄笑:“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几个人推推搡搡,呼朋唤友,不多时后面就跟了十来个青年男女。

钟声原是不想去,转眼瞧见父母站在人群里显得一脸晦暗,回家里呆着也不得劲。钟老板察觉女儿的犹豫,便说:“既然考完了,你也去放松放松,晚上早点回。”

王翦一双眼就随着那姑娘转,这会儿见她转身过来,不由轻轻吐了一口气。钟声和几个女同学走后面,王翦就拉了一个男生慢慢跟着,也不敢离太近,生怕把人给吓跑了。他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也许不如以往那般高傲得可恨了,眼神里也多了些成熟女人才有的惝恍和冷淡,这使他既心动又痛苦,而后他又为自己的痛苦入了迷。

一整晚,王翦都在这种混乱里摸索,却越发不敢去招惹。

夜店里人头攒动,有人喝酒,有人跳舞,女孩们扭动的腰肢晃动的胸部,都不及她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更有吸引力。白净的脸,白色衬衣,表情惝恍,也许她就是这样认得了那个男人,被他吸引和愚弄,最后又穿成这个样子在那人身下卖力迎合……音乐爆响,王翦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他的手有些儿抖,他用手去握另一只手的手腕子,用了些力气,立刻又松开。他抓住桌子跟前的酒瓶。

王翦拎着酒瓶晃过去,在她旁边使劲坐下,说:“坐在这儿跟个贞洁牌坊一样,来这种地方不喝酒不跳舞,你来干嘛呢?”

钟声说:“混时间。”

头一次只问一遍,她就开口答他,这真是令人惊奇,王翦伸开胳膊把手放在她背后,慢慢触到她的腰,却不敢摸实,最后爬上她的肩。钟声侧脸瞧他:“你做什么呢?”

王翦吞了口酒,含糊道:“做什么?你又不是没被人这么碰过。”

旁边一男孩路过,见状立马坐到钟声另一边,也伸手搭在她肩上嘻嘻直笑:“就是,别人做得我们就做不得了?装什么装?”

王翦把那人的手使劲扒开:“边儿去啊,这儿没你什么事。”

那男孩喝了些酒,赖在跟前:“我不,我就在这儿,凭什么听你的呀?”

“老子今天请客,你他妈有本事就别死皮赖脸地跟这儿混。”

男孩跳起来嚷嚷:“凭什么你说了算,你他妈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冤大头,你没钱谁跟你混呀,你没钱她会让你碰?”

王翦心里的气腾起来,当胸推那人几把:“说什么呢?你他妈说什么呢?欠揍不是,你别碰她,你他妈赶紧滚,滚!”

男孩却把钟声往怀里使劲一搂:“不就是一个死过人的破房子吗,怎么就碰不得了?我还摸她了,怎么着……”

王翦起身,把女孩推到一边,揪住那人的衣领按在沙发里狠揍一拳头。还没收回手,自己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旁边有人说:“王翦你打我兄弟做什么?”

那男孩赶紧说:“王翦这个怂货,一个死过人的破房子也值当他这样。”

王翦一听,伸手又是一拳头,自个儿当即也被人踢趴在茶几上。王翦不服,一股脑儿地乱踢乱打,三人立时扭打成一团。王翦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爆了一样痛,有人按住他,有人使劲踹他,他侧脸瞄了眼地上的空酒瓶,伸手去够,够不着,却被另一人的手捡起来,下一秒,那瓶子就砸在先前那男孩的脑袋上,“砰”地一声,立马血流满面,钟声随手扔了瓶子,小声问:“你还乱说话么?”

周围的人全傻了眼。

王翦晃悠悠站起身:“你真够狠的……”

钟声头一回进派出所。

夜里值班的警察有些儿忙,一会儿给两个男孩做笔录,一会儿又接到医院的电话,钟声只坐在一旁发呆。警察搁下电话,问:“酒瓶子究竟是谁抡的?”

一男孩伸手指着钟声,王翦却立马举手:“是我,”又问,“那家伙是死了还是残了?”

警察说:“瘫了,这辈子起不来了。都是同学,你怎么就下得去手啊?”

王翦脸色变了变:“我要给我爸打电话,在律师来之前,我可以保持沉默。”

警察笑起来:“你爸?你爸姓李名刚啊?你先来说,家住哪儿,什么学校?为什么打架,谁先动的手?先把这些说清楚,再让家长过来解决医药费问题,还保持沉默,港剧看多了是吧?”

王翦道:“凭什么你让我说我就得说,这儿还有人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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