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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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急忙挡住他出门的路:“林泽秋,你别折腾了,你回屋待着去吧。我说过了,你妹妹没事的,妈妈能看出来。”

林泽秋认为,林知夏状况不妙,必须立刻去医院,他差点和他妈妈吵起来。

妈妈和爸爸悄悄说了几句话,爸爸松了一口气,转头去做儿子的思想工作,但又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明白。

爸爸确定,省立一中实行了性教育,肯定普及了这方面的知识。先前他在省立一中参加家长会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曾经讲过《生理卫生健康教育》,还让各位家长注意孩子们的心理状态。

爸爸就把儿子拉到沙发上,委婉地告诉他:“你妹妹啊……长大了。”

这七个字,足够了。

爸爸讲不下去了。

林泽秋仍然没理解爸爸的意思。倘若他是林知夏的姐姐,那他早就应该领悟了,但他是林知夏的哥哥,从没有过相关经历。他百思不得其解,思维越发阻塞,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林知夏长大了,和她这副可怜的样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林泽秋焦虑地站起身,在他们家的客厅里来回走动。

而林知夏刚被妈妈带进洗手间。

妈妈翻出来一包卫生巾,当着林知夏的面,把卫生巾拆开了,轻轻地递到她的手里。

这是林知夏第一次触摸到展开的卫生巾。而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那一条床单。她绝对不会再把床单弄脏了……她一定会注意的。

妈妈走出卫生间,飞快地换好林知夏的床单,又把林知夏扶回床上。林知夏紧紧地裹住被子,泪眼汪汪地问:“妈妈,你第一次来月经……肚子也很痛吗?”

妈妈诚实地告诉女儿:“有些人很痛,有些人不痛。你是妈妈的女儿,就和妈妈小时候一样,苦了你了。”

林知夏委屈巴巴地侧过脸,脸颊贴上一条干净的枕巾。她小声问:“我每个月都会这么难受吗?”

“不会的,”妈妈抚摸她的额头,沾了满手的汗水,“过了今天就好了,夏夏不要害怕。妈妈去给你灌热水袋,煮红糖姜汤水。”

林知夏却说:“妈妈别走,妈妈……”她牵住妈妈的手腕,这一瞬间又回到了幼年时代。那时候,她怕黑又怕鬼,还怕外星人抓走她,每天夜里都要妈妈哄她睡着——这个状况在林知夏六岁之后,就有了明显的改善。

而她如今十三岁了,当她的身体不舒服,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还是她的妈妈。

妈妈喊来了爸爸。

爸爸承担起照顾女儿的重任。他在厨房烧水,嘱咐林泽秋去找热水袋。

林泽秋终于搞清楚了林知夏的状况来源。他们班上也有个女生,每月总有两三天抱着热水袋来上课。男同学背地里说,这个就叫“生理期”,林泽秋无意中听过同学们的探讨,方才知道处于“生理期”的部分女生需要热水袋和暖宝宝来缓解不适。

林泽秋一个箭步冲向储藏柜,找出一只大容量的热水袋,拿到洗手间清洗干净,再把热水袋交给爸爸。

爸爸往袋子里面灌满开水,又用干净的毛巾包裹在热水袋的表面,再用一团毛线球的软线扎好毛巾,防止毛巾散开,烫伤林知夏。

爸爸片刻没耽误地把这个热水袋送到了林知夏的手中。

林知夏抱紧热水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早上八点,她被自己的闹钟吵醒。

林知夏讨厌闹钟的声音。她从来不定闹钟,除非有大事发生。她想了一会儿,记起今天要和江逾白见面。

今天要和江逾白见面!

林知夏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可她现在有气无力,别说去一趟省图书馆了,她连自己家的大门都走不出去。她只能拿起床头柜上的话筒,费劲地拨出一串手机号。哪怕她现在状态不佳,她也能背诵江逾白的所有电话号码。

此时此刻,江逾白正在收拾书包。

江逾白从北京带回来一些土特产。他想把土特产送给林知夏当礼物。他刚拉上书包拉链,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林知夏家的电话号码,他立刻按下接听:“早上好,林知夏。”

在这一通电话里,林知夏气若游丝地说:“江逾白……”

江逾白和林知夏认识四年,从没听她用这种语调说过话。想当初,林知夏接种完乙肝疫苗,在教室里发了高烧,她的声音都比现在要有力气。

江逾白追问道:“你怎么了?”

江逾白的卧室在三楼,窗户正对着花园,园内鸟雀清啼,树影晃动,交织成一副秋意盎然的美景,江逾白却无心赏景,他的情绪跌落至谷底。

林知夏迟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挂断电话,他感到担忧,再三询问:“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现在安不安全?”

林知夏怎么能说得出口?

上个月,林知夏和江逾白QQ视频时,她还坚定地宣称,什么话都能对江逾白说……而现在,她面临着难以启齿的困境。

林知夏再一次用被子蒙住头,含糊不清地说:“我生病了,过几天就会好起来。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生了什么病?”江逾白问她,“昨天晚上六点,QQ视频的时候……”

林知夏解释道:“那个时候,我是健康状态。现在,我是虚弱状态。”

江逾白落座在一把椅子上:“虚弱状态……你得了急病?”

江逾白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乱七八糟的联想。

卧室里的一切家具都消失了,他的视野和灵魂仿佛变得空荡荡——这种虚无缥缈的意识状态持续了大概两三秒,林知夏告诉他:“很小的病,就像感冒一样,就像我四年级打完乙肝疫苗发烧了一样……我真的没事,就是没力气说话,声音不好听。我今天不能去省图书馆和你见面了。你等我几天,等我好起来,我会去找你。”

江逾白立刻答应。

林知夏和他说了一声再见,随即挂断电话。

她解决了后顾之忧,再也没有一丝负担,闭上眼睛继续睡觉,睡得昏天暗地。

从早上睡到傍晚,爸爸妈妈都没来叫她。

傍晚五点多,林知夏自己饿醒了。

她坐在床上,连喊三声:“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把她的卧室门打开,端来一碗温热的红糖姜汤。

虽然,林知夏不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但是,她肚子好饿,吃什么都行。

于是,她喝下了红糖姜汤。

妈妈还说:“这碗汤是你哥哥熬的。”

“哥哥熬的?”林知夏非常震惊。

要知道,林泽秋生平最讨厌的食物就是生姜。他六七岁的时候,发现哪一道菜里有生姜,就会大吼大叫地跳起来。他非常讨厌生姜的味道。

没想到,林泽秋十六岁这一年,竟然突破了自我,忍受着生姜的味道,站在厨房里,贤惠地熬汤。

林知夏顿时被感动到了。

她顾念着兄妹之情,感慨道:“妈妈,帮我谢谢哥哥。”

妈妈给她换了一身衣服,又问:“夏夏吃饭吗?妈妈留了一碗饭和一盘菜。”

林知夏准备起床,妈妈却让她在床上躺着。

过了一会儿,妈妈拿来一个小桌板,架在林知夏的床上,再把饭菜和碗筷摆到桌板上。

林知夏抱着热水袋不撒手,妈妈干脆握着勺子,喂她吃饭。到了这个时候,林知夏感觉自己好了很多,只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疼痛。

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床上躺了三天。

第四天,林知夏恢复了平日里的作息。

她给江逾白打了电话,约他在十月七号的下午一点见面。那天正是省立一中高中部的社团筹备日,如果江逾白愿意和她一起去学校,他能见到很多初中同学。

江逾白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可以。”

*

十月七号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

下午一点,白云畅游在广袤无垠的蓝天中,教学楼前飘荡着一面鲜明的旗帜,整个高中部热闹非凡,安置在地面的广播喇叭连续不断地外放着一首校歌。

江逾白唱过无数次的校歌,却被拦在省立一中的校门外。

保安问他,是不是省立一中的学生,有没有学生卡,麻烦出示一下。

江逾白辩解,他是省立一中初中部的毕业生。

“毕业生?”保安摇了摇头。

保安没放他进去,直到林知夏跑来了学校门口。

林知夏拜托保安用内线电话联系老师。林知夏想到了初中部的竞赛教练翟老师。

在每年的国庆长假、寒暑假期间,翟老师都不会休息,他一定会在学校里组织初中竞赛班的同学们集中训练。此外,翟老师认识江逾白。江逾白是他非常器重的学生,他熟知江逾白的人品,肯定愿意做一个担保人。

林知夏的逻辑缜密。她的推断并未出错。保安依照林知夏的要求,往翟老师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很快,翟老师给出回复,确认江逾白是他们竞赛班的学生,同意江逾白再度踏进校园。

保安这才放行。

林知夏就像往常一样,轻轻地牵住江逾白的书包带子。她拉着他走进省立一中高中部,向他介绍各个社团的发展和由来,还问他:“江逾白,你们高中的社团是什么样的?”

借着明亮的天光,江逾白仔细审视她的脸。他观察她的表情、面色、神态。他长久地凝视她的双眼,想确认她是不是彻底恢复了健康。

林知夏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是夏天清晨的淡粉色朝霞,也像是春天盛放的浅朱色樱花。

她第一次主动避开他的目光,磕磕绊绊地说:“我……我高中社团……”

“你康复了吗?”江逾白直截了当地问道。

“康复了。”林知夏无比坚定地回答。

江逾白与她并排行走。

他们穿梭在浓密的树荫中,两人的影子堆叠在翠绿的树丛里。江逾白回到他们最初的话题:“我高中的社团,和省立一中的社团差不多。”

“你想加入什么社团?”林知夏问他。

江逾白几乎毫无迟疑地回答:“古典文学社。”

高一开学之后,林知夏就成了省立一中“古典文学社”的社长。她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地想,江逾白是真的想加入古典文学社呢,还是因为她做了社长,而故意给出这样的答复。

古典文学社有专门的活动教室。

那间教室位于综合楼的二楼,是一个占地面积不大的房间。室内排列了八张桌椅,还有一张黑板,以及一座摆放着唐诗、宋词、元曲、明清的书柜。

洛樱学姐是上一任的社长。洛樱在校三年,将古典文学社治理得井井有条。今年七月份,洛樱去北京大学之前,亲手把社团交到林知夏手里,还为林知夏戴上了社长的铭牌徽章。

林知夏就像一个手握实权的社长,充满耐心地带着江逾白参观她的领地和书籍收藏。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高一寒假来临!小江总的惊天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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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思

江逾白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宋词精选》。

他翻开这本书, 随口问道:“社长的工作顺利吗?”

“还好,挺顺利的, ”林知夏低头, 看着他手中的书册, “你收到我上个月寄给你的信了吗?”

“收到了。”江逾白诚实地回复。

上个月中旬,江逾白获得了林知夏的第一封信。

她在信中流露出诚挚的友情。她的字迹工整又漂亮。她还在信封里夹了两张桂花树的照片, 照片的背面写着“林知夏赠予江逾白”。

江逾白珍藏了这封信。他将照片嵌入相框, 还把相框摆在床头柜上。

而现在, 林知夏抬起头,专注地望着他:“你为什么没有给我写回信?”

江逾白低声说:“我……”

写不出来。

他经常和林知夏QQ视频聊天, 但他从来不提写信的事。他曾经动笔许多次, 总是不满意,扔掉了一纸篓的废纸。

林知夏离他更近:“书信往来,是不是有点无聊?”

“不无聊, ”江逾白坚称, “很有趣。”

林知夏有些疑惑。她浓密的睫毛眨了眨, 试探道:“初二初三那两年,你给我写日常生活汇报的时候,明明写得很顺利。”

江逾白解释道:“书信和汇报不一样。信中的文字,要有感情。”

林知夏见他如此认真,忍不住调侃他:“你不给我回信,是因为你对我没有感情吗?”

江逾白手里的书册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这本书,说话的声音降得更低:“怎么会呢?”

他站直身体,又说:“你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他目不斜视, 平静地叙述事实:“我写了十几个版本的草稿。”

林知夏的心跳声狂响在脑海中。她不得不退开一段距离,站得更远一些。她抓起一本《唐诗精选》,双手抱着这本书,转身面朝着门外……直到这时,她脸上的红潮终于有了减退的迹象。

江逾白写起工作汇报,绝不拖泥带水,向来是速战速决。他写作文的速度也很快。九岁那年,他曾经为了一份800字的检讨而苦思冥想半个小时。不过,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困境。

他给林知夏写信,竟然会打十几版草稿?

林知夏定了定神,表态道:“我想要你的回信,不管你写成什么样子。”

江逾白反问:“你确定?”

林知夏点头:“当然。”

江逾白拉开书包拉链,从中取出一封未寄出的信,亲手交付给林知夏。

江逾白万万没想到,林知夏当着他的面,就把信给拆了。她毫不避讳地朗读出声:“林林林林知夏,见信如晤,我是江逾白。一个月不见,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

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江逾白马上制止林知夏:“别念了,别让其他人听见。”

林知夏悄悄地读出这封信的最后一句话:“祝林知夏永远健康快乐,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她蹦蹦哒哒迎向他:“我好喜欢这封信!你以后不要写草稿了,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然后把信寄给我。我想见到你的字迹。”

江逾白刚说了一个“好”字,小教室里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段启言,另一个是沈负暄。

高一年级(27)班的不少同学都加入了古典文学社。根据古典文学社的规矩,社长必须是全社最擅长“飞花令”的人。任何社员都可以挑战社长,谁能挑战成功,谁就是下一任社长。

今天,段启言来到学校,正是为了击败林知夏。

本次的社团活动时间,将从下午一点半持续到三点半。段启言提前十分钟进门,居然撞见了江逾白。

这一刹那间,段启言失去了战意。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喊道:“江逾白?”

江逾白挑了个座位,很淡定地坐下。他看着段启言,念了一声名字:“段启言。”

站在一旁的沈负暄意味不明地笑了。而段启言还在质问江逾白:“喂,你在北京怎么样?”

江逾白没有做声。他从书包里拿出几盒北京特产的糕点,分发给沈负暄、段启言、林知夏。而草莓夹心的糕点,独属于林知夏一个人。

段启言正好觉得肚子很饿。他掀开自己那一盒点心的包装纸,囫囵吞了一块,嗓子眼就被噎到了。他咳嗽好几下,沈负暄连忙拿出水杯。

段启言顺势低头,喝了一大口水,缓了一会儿神,忽然反应过来:“喂,沈负暄,我怎么能喝你杯子里的水?”

沈负暄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说:“你喝都喝过了,还能怎么办,要是没有我这杯水,你早就被点心噎住了。不是我说你,你没见过好东西吗?江逾白送你一盒点心,你吃得像个饿死鬼。”

段启言涨红了脸:“去你的,什么饿死鬼。”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段启言不敢和沈负暄吵架。他是林知夏的同班同学,总不能在社团活动期间,不顾同学情谊,砸了林知夏的场子。

今天是十月七号,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古典文学社几乎全员到齐,林知夏非常欣慰。她站到教室的正前方,两位副社长直挺挺立在她的背后,像是她的左右护法。

林知夏开口说:“感谢大家来参加本次社团活动,上周三,我们又吸纳了两位新社员,他们是来自高一(27)班的沈负暄和段启言!大家掌声欢迎!”

她话音落后,社员们纷纷鼓掌。

段启言站起来,响应众人的掌声:“我就是段启言,你们的下一任社长。”

古典文学社的大部分社员都哑口无言,还有小部分开始窃窃私语。段启言没有露怯。

此前,段启言和沈负暄玩了十几次飞花令,沈负暄总是输得很惨。沈负暄还说,林知夏和他的水平差不多,他建议段启言向林知夏发起挑战,占领古典文学社的地盘。

段启言答应了。

古典文学社的副社长是高二年级的一位学长。这名学长轻叹一口气,高声说:“古典文学社的社规第一条,挑战社长,立刻生效。”

林知夏拍掌欢呼:“立刻生效!”

江逾白举手提问:“你们要玩飞花令?”

“是的。”林知夏点头。

江逾白又问:“需要裁判吗?”

林知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江逾白同学,麻烦你来帮我们计时。”

江逾白戴着一块价格不菲的手表。这块手表的牌子是Piaget SA,产自瑞士,不过段启言并不识货。这间教室里没有挂钟 ,江逾白摘下手表,充当计时器,段启言还质疑他:“你这块表,不像是电子表,准不准啊?”

沈负暄坐在第一排。沈负暄扫眼看过那块表,嗤笑道:“段启言,你真没见过好东西。”

段启言很奇怪,沈负暄今天怎么老是挑他的刺儿,是觉得他好欺负吗?他正要发作,林知夏拦住了他:“比赛开始了,你来选飞花令的字吧。”

段启言心中一惊:“我来选字?你不怕输?”

林知夏不慌不忙地说:“没事,你尽管选。”

段启言昨晚突击了“月”字相关的诗词,他有着极其丰富的文化储备量。于是,他提议:“我们来讲,和‘月’字相关的诗词。你和我轮流说出一句带‘月’字的诗句,只有三十秒的考虑时间,超时一秒,就算输了。”

“好的。”林知夏从容应战。

段启言并不知道,在古典文学社的内部,许多社员都喜欢旁观林知夏和别人比赛。因为林知夏基本不会输,站在她的角度看比赛,永远能体会到胜利的喜悦。

教室陷入短暂的寂静——这是一场大战的前奏。段启言双手抱臂,率先出招:“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林知夏面朝着江逾白,接话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她看着江逾白,那句古诗,似乎是对他说的。

段启言丝毫没察觉林知夏还在追寻意境。段启言胸有成竹地喊话:“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林知夏说:“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唐代李治,诗名《明月夜留别》。”

这时,段启言隐隐有些紧张。沈负暄曾经告诉段启言,林知夏不会玩飞花令。段启言觉得,沈负暄应该不会坑他。他和沈负暄没有过节,他只和金百慧有仇。除非沈负暄……暗恋金百慧,不然沈负暄没道理要让段启言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这么一想,段启言释然了。

江逾白提醒道:“段启言,你还有五秒钟的思考时间。”

段启言连忙说:“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林知夏仍然看着江逾白:“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江逾白知道,这句诗源自于白居易的《琵琶行》,但是,林知夏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他身上挪开。她还着重强调了“江”和“白”两个字。

江逾白怀疑,她之前的那些诗句,全部都是讲给他听的。他握着手表,继续计时,而段启言终于憋出一句:“月上柳梢头,人见黄昏后。”

副社长立刻出面道:“不对啊,段启言,你说得不对,应当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段启言一时嘴快,念错了一个字。但他没有反悔的机会,因为在“飞花令”游戏中,一旦有一方出错,游戏就终止了。段启言挑战失败,灰溜溜跑回了沈负暄的身边。

林知夏再次保住她的社长地位。

她按照计划,开展本次的社团活动。她把社员按照座位划分成几个小组,再以小组的形式玩起了文字游戏,比如“诗词接龙”、“看图猜诗”、“历史典故的抢答”。班上的气氛很快热闹起来,两个小时一晃眼就过去了。

江逾白和沈负暄同组,他们二人都很尽兴。分别之际,沈负暄问起江逾白:“你的高中新同学比我们有意思吗?”

“不好说,”江逾白形容道,“我的高中新同学,有一半不会讲中文。”

沈负暄耸肩:“那你没办法跟他们玩文字游戏。”

江逾白诚实地说:“坐在我前排的同学,经常玩字母拼单词。”

沈负暄嘲笑道:“那是书呆子喜欢的东西。”

江逾白反问:“你是不是书呆子?”

“我怎么可能是书呆子。”沈负暄非常自信地回答。

江逾白漫不经心地问:“你现在引体向上能做多少个?一千米达到满分了吗?”

沈负暄背起书包就往前走,林知夏的笑声响在他的身后。林知夏和江逾白并排同行,她很坦然地告诉江逾白:“我八百米还跑不到满分。”

“没关系,”江逾白鼓励她,“你坚持锻炼,提升体能,不用在意八百米的分数。”

毕竟,林知夏注定会被保送进顶级学府,她拿到了数学竞赛冠军的奖牌,八百米满不满分都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林知夏却说:“我还是会试一试的。”

她站在省立一中的校门前,强作镇定,与江逾白告别:“寒假再见,江逾白。”

附近的学生们来来往往,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在这样喧闹嘈杂的环境中,林知夏的伤感情绪都被稀释了。她朝着江逾白挥手,江逾白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半晌后,江逾白才拉开轿车的车门,不紧不慢地说:“寒假再见,林林林林知夏。”

“嗯!”林知夏答应道。

江逾白关上车门。轿车的后备箱里有他的行李,他要直接去机场,赶上傍晚六点的飞机,今夜抵达北京,明天一早继续去学校上学。

就像上一次分别时一样,江逾白坐在车窗旁边,回头去看林知夏。她依然站在原地,目送他乘车离去。

*

回到北京之后,江逾白报名参加了北美经济学挑战赛。这个比赛,分为“低难度组”和“高难度组”。

按理说,以江逾白的课程水平,他应该选择“低难度组”,但是,他执意报名“高难度组”。哪怕老师说,他去了“高难度组”会面临着非常大的挑战,甚至可能拿不到任何名次,他的信念也未曾动摇过。

在江逾白的班上,除了他以外,只有十个学生。

江逾白观察这十个人的日常学习状态,最终,他邀请了一位名叫宋云熙的韩国同学,和他组队参加北美经济学挑战赛。

宋云熙的妈妈是中国人,爸爸是韩国人。他持有韩国护照,中文说得不太利索,江逾白平时多半用英语和他沟通。

宋云熙的妈妈是一名专打国际官司的知名律师,他的爸爸是韩国某地区的企业家。父母都对他寄予厚望,他平时对自己特别狠,经常玩了命地学习。他和江逾白一拍即合,两人都决定勇敢地冲向挑战赛的高难度组。

北美经济学挑战赛要求每一支参赛队伍里包含四名同学。江逾白和宋云熙商量几天,就去找更高年级的学长组队了。他们成功地说服两位成绩优异的学长——这两位学长都是中国人,他们还有去年的挑战赛参赛经验。

江逾白做完一系列准备工作,才把他的进度告诉了林知夏。

那是一个初冬的傍晚,天气寒冷,室内温暖。林知夏和江逾白正在进行QQ视频聊天,江逾白提到他的计划和学习进展,林知夏似乎比他更开心。

她说:“太好啦,那个比赛有直播,等你进了北美赛区的总决赛,我就可以坐在电脑前,看着你过关斩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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