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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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她忽然下马,这支箭绝对能从她胸口穿过,到时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有刺客!”

“传令关闭城门。”

班婳低头看到地上的头发,脸色阴沉得犹如墨水一般。

这是她的头发,从小保养得犹如绸缎般的头发!

今天云庆帝下葬,街上虽然被清道,但是在容瑕回宫以后,街上就被解禁了。被关了大半天的百姓,早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八卦之情,迫不及待的跑出来与街坊邻居交流自己获得的一手消息,这个时候若有个人混在酒楼茶肆中,随时准备对路边某个经过的人下手,谁也不会注意到。

不过这个刺客手段并不高明,或者说他本就抱着一死了之的决心,所以亲卫找到他的时候,他待在屋子里躲也不躲。

亲卫把刺客押到班婳面前,班婳见这刺客相貌出众,年龄与和亲王相仿,挑了挑眉,转头对亲卫道,“你即刻去宫门口守着,若是看到圣驾出现,一定要拦住他。”

“是!”亲王匆匆赶了过去。

班婳往四周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道:“查,此人定有同伙。”

这个刺客一击不中,就乖乖地等着亲卫发现,没准就等着她在此处审问他。因为在愤怒与恐惧之下,往往会在第一时间发泄出来,不顾及场合。

以容瑕对她的重视程度,若是听到她遇刺,肯定会匆忙的从宫里赶出来,埋伏在道路两边的杀手,就会趁着这个机会,对容瑕痛下杀手。

想明白这一点,班婳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男人,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对亲卫们道:“全都跟上。”

这个时候,从小陪伴班婳长大的亲卫们能力便显露出来了,因为他们知道主子需要什么,他们怎么做才能跟上主子的脚步。与亲卫相比,那些禁卫军的反应就满了半拍。

“陛下!”一位禁卫军匆匆冲进大月宫,“陛下,有刺客行刺皇后娘娘。”

刚换下一身素服的容瑕听到这话,忙问:“娘娘怎么样了?”

“娘娘并没有大碍。”

“备马。”

“陛下,请您三思。”王德见容瑕竟然打算骑马出宫,忙道,“您不可以身涉险。”

“让开。”容瑕推开拦在他面前的王德,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月宫。

守在门口的杜九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容瑕虽是文人,但是骑射功夫却很不错。只是宫人有些害怕,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陛下竟然在宫内骑马冲出去。

他们也不敢问,只是更加小心的做手中的活计。

班婳派来的亲卫守在宫门口,听到朱雀门内传来马蹄声,忙大声道:“陛下,末将有事启奏。”

然而几十骑从他身边飞驰而过,连停也为停。

亲卫愣了一下,眼见着陛下带着禁卫军就要跑远,忙爬上马背边追便呼喊:“陛下,末将乃皇后啊娘娘亲卫,娘娘有话要说。”

相比心急如焚的容瑕,杜九更注意到身边的环境,他听到后面后人在吼着皇后娘娘如何,便往后看了一眼。那个人……好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陛下,请您等等,我们身后有皇后娘娘的亲卫。”

容瑕一勒缰绳,马儿吃痛,前蹄上扬,发出高亢的嘶鸣声。

亲卫见陛下终于停下,感动得热泪盈眶。陛下乃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为什么骑术也这么好,他这个从小跟马儿打交道的人,竟然差点追不上。

“陛下!”亲卫喘着气对容瑕行礼,“娘娘说,请您不要出宫,这是一个针对您的陷阱。”

容瑕面沉如冰:“娘娘怎么样?”

亲卫老老实实答道:“娘娘没受伤,但是心情却不好。”

容瑕看了眼宫外的方向,又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宫门,握紧手中的缰绳,“心情不好?”

“因为娘娘……的头发被削了,”亲卫神情有些敬畏,硬着头皮道,“陛下,娘娘近两日心情可能会不太好,请您一定多多包涵。”

容瑕知道婳婳向来在意自己的容貌,头发也是细心呵护,若是头发真的被削了。

他干咳一声:“衙门与步兵司的人都去了吗?”

“请陛下放心,现在整条街道上围得犹如铁桶一般,绝对不会放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娘娘的头发……掉了多少?”

亲卫:……

班婳披散着头发,骑在马背上一路疾行,加上她脸上阴沉的神情,竟有种肃杀之气。

一路上她一言不发,直到看见容瑕带着护卫老老实实站在宫门口时,神情才稍微好看一点。

但是容瑕与他的护卫看到班婳疾驰而来的模样,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陛、陛下,”杜九用颤抖得不太明显的声音道,“娘娘的心情,好像真的非常不好。”

容瑕瞥了他一眼:“朕难道没有你清楚?”

杜九:哦,你明白就好。

马儿还没完全停下来,班婳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她披散在身后的头发,就像是瀑布般在风中飞舞。

哒哒哒。

班婳几步走到容瑕身边,还没福身就被容瑕握住了手:“婳婳,你可还好?”

“不太好,”班婳沉着脸道,“那杀千刀的刺客,竟然弄坏了我的头发!”

“哪里,我瞧瞧,”容瑕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围着她转了一圈,“很漂亮,一点都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

唔,就是后面有一撮头发看起来短了一截。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

“真的吗?”班婳心气儿顺了一些,她有些怀疑地摸了摸后面的头发,“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容瑕肯定地点头,“更何况婳婳这么美,就算没有头发,也比其他女人漂亮几百倍。”

“胡说,没有头发还怎么戴漂亮的发饰,”班婳白了容瑕一眼,脸色好了很多,转头对杜九道,“杜将军,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带上陛下与我的旧部。”

其他人,她现在暂时信不过。

“末将领命。”

“先跟我回去,”班婳对容瑕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气了?”容瑕牵着她的手走进朱雀门,“跟我说说事情经过。”

班婳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还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烂船还有三斤钉,蒋洛虽然被关进了大牢,但若是有人想要刺杀容瑕,意图重推蒋洛重新登基,也不是不可能。

容瑕点头:“你猜得有道理。”

但是可疑的对象不应该只有蒋洛,还有废太子。

回到大月宫以后,班婳便在镜子前照着自己的头发。容瑕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发顶,“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就是因为你看我哪都好,我才不敢相信你的话。”班婳咕哝一声,见容瑕又转身离开,便没有理他。

“咔擦。”

她听到身后传来剪东西的声音,转头一看,就见容瑕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一撮头发,伺候的宫人全都吓得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班婳夺走他手里的剪刀,“好好的,剪你的头发做什么?”

“我们不是约好了,要有难同当?”容瑕把头发放到班婳手里,笑看着她,“现在是不是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班婳捏紧手中的头发,伸手摸摸容瑕的发顶,心疼道:“不,现在更难受了。”

美人的秀发,就这么被剪下来,他不心疼,她舍不得呀。

容瑕把她搂进怀中,忍不住笑道:“傻婳婳。”

王德朝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带着宫人全部退了出去。

“今天的事,”王德看了眼众人,冷声道,“谁也不能说出去,若是有一丝半点的消息传出去,你们也不用活了。”

“是。”能在帝后跟前伺候的宫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心细嘴紧。

班婳靠在容瑕的胸口,看着掌心的头发,虽然心疼,但是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个笑。

亏他还是造反成功的皇帝,哄女人的手段竟然这么笨。

杜九把京城查了一遍,终于把潜伏在四周的刺客都找了出来。这些刺客身份出乎杜九的意料,一部分是在云庆帝跟前露过脸的神射手,还有几个曾是东宫的高手。

难道这些人是和亲王派来的?

这些刺客虽然一口咬定他们是蒋洛的残部,但是杜九却一点都不相信,这种坏事没成功,就迫不及待招供出幕后主使者,完全不符合刺客的行事风格。

如果全天下的刺客都这么好说话,那么世界上也就没有“刑讯逼供”这个词了。

杜九把这些人的证词交到了容瑕手里,容瑕看了几眼便扔到了一边,“选和亲王进宫。”

“陛下……”杜九犹豫地看着容瑕,“此事要不要让皇后娘娘知道?”

御书房里沉默下来。

半晌过后,他叹口气道:“若是皇后娘娘问起,你一五一十回答便好,若是她没问,就不用特意告诉她了。”

他知道婳婳对废太子之间,是有几分亲情的,若是婳婳知道太子派人刺杀她,还想借她把他引入险境,她不知会难过多久。

“属下明白了。”

杜九退下。

容瑕看着满桌的奏折,长长叹息一声,他有心留废太子一命,若对方如此不识趣,那便怪不得他了。

第135章

“王妃,王爷来了。”

石氏捂着嘴咳嗽几声:“我知道了。”

和亲王走进屋,见石氏面色苍白,本来准备转身离开的他停下脚步,“请太医看过了么?”送父皇下葬的时候,石氏突然身体不适,他只好派人把她送回来。

现在天色将晚,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过来看看。虽然石氏现在很多做法他不认同,但毕竟两人同床共枕多年,他到底做不到视她为无物。

“妾身已经没什么大碍,让太……王爷担心了。”石氏看了眼他身上的披风,这件披风她从未见过他穿过。

“没事便好。”屋子里安静下来,和亲王与石氏早已经是无话可说的地步。和亲王知道石氏想要嫁的不是他,而是太子,未来的帝王。他现在一个末代太子,在新朝管理下苟延残喘的王爷,并不是她想要的男人。

石氏见太子态度冷淡,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她嫁给他以后,谁不称赞她端庄贤惠,现在他却与她离了心,她现在用尽心机算计,又图个什么?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成婚这么多年,难道这点情谊也没有了?

不过石氏性格向来稳重,她心中尽管有万千的不满,也不会当着下人的面,把这些话说出口。

“王妃。”一个下人面色惊惶地跑了进来,连屋子角落里站着和亲王都没有注意到。

“王妃,您让小的们买的东西,没有买到。”

“你说什么?!”石氏站起身,走到这个下人面前,“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店家太聪明,属下等人也没有料到,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下人跪在地上,神情比石氏还难看,这件事败露,他们必死无疑。

石氏茫然地站直身体,半晌后她想起站在角落里的和亲王,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是这件事实在牵连甚大,她不敢开口。

和亲王从她脸色上看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并且十分严重的事。想到石氏可能背着他做了胆大包天的事情,和亲王深吸一口气,“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我……”石氏肩膀轻轻一颤,她垂下眼睑,不敢直视和亲王的双眼。

“陛下有命,宣和亲王进宫。”

听到这声传报,石氏吓得浑身瘫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太子抓住她的双肩,眼神凌厉地盯着石氏,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石氏恐惧地摇头,崩溃大哭起来。

“和亲王,”王德踏进屋子里,无视坐在地上痛哭的石氏,面无表情道,“陛下有命,宣王爷立刻进宫觐见。”

和亲王松开石氏,起身整了整衣袍:“臣领旨。”

大月宫中,班婳让宫女也自己重新梳了一个发髻,确定断掉的头发全部被藏在了里面,心情才由阴转晴。

“娘娘,这飞仙发髻您梳起来真漂亮,”如意捧着镜子让班婳看梳好的发髻,“就跟壁画上的仙女儿似的。”

“你的嘴还是这么甜。”班婳站起身,看了眼外面的被夕阳映红一片的天色,走出内殿准备到御花园逛一逛。

刚走出殿门,她见王德带着和亲王去了御书房的方向,皱了皱眉,转身对身后的宫人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娘娘,”如意开口道,“您不去逛御花园了?”

班婳看了一眼,笑了笑:“我要在这宫里住几十年,什么时候不能去看?更何况这会儿天也晚了,去御花园也看不了什么东西。”

如意见拦不住,只能福身行礼退下。

和亲王跟着王德走进内殿,见容瑕端坐在御案前,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若是以往,容瑕早已经开口免了他的礼,但是今天容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是在打量他,又或者在衡量着什么。

屋子里安静很久后,容瑕终于开口:“赐座。”

御书房的格局没有太大变化,但是里面的每一个物件都是新换上去的,对于和亲王而言,此处既熟悉又陌生。他朝容瑕拱手,“不知陛下宣召微臣,是为何事?”

容瑕放下手里的书,面上带了几分感激:“王爷深明大义,愿意禅位给朕,朕心中十分感激。自登基以来,不敢对王爷有半点慢待,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王爷指出。”

和亲王觉得容瑕这话有些不对劲,他起身对容瑕行了一礼:“陛下对微臣甚好,微臣并无任何不满。”

“既然王爷对朕并无不满,那你为什么要派人刺杀朕的皇后,还拿皇后做饵,诱朕上钩?!”容瑕把桌上的茶盏砸在地上,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顾忌的形象,在外人面前发这么大的脾气,“即便朕夺了你的帝位,你对朕万分不满,你冲朕来便是,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向婳婳下手!”

和亲王惊愕地看着容瑕,这是怎么回事,婳婳遇刺?

“婳、皇后遇刺?!”和亲王语气里有几分焦急,“皇后现在怎么样了?”

容瑕看了他一眼,冷笑:“王爷这个时候,倒是记得婳婳与你的兄妹情谊了。这个天下,早已经被朕收在囊中,若不是看在婳婳的颜面上,朕又何必留你们一条命,还许你们爵位。而你们这些人,又把婳婳当做什么?”

自从登基以后,很多前朝官员容瑕虽没有重用,但也没有要这些人的性命。但容瑕没有想到,他一时的仁德,竟让这些人起了贪念,让他们与太子再度勾结,意图谋杀他夺回帝位。

“陛下,微臣绝无此意,”和亲王站起身,“大业早就日薄西山,微臣也自知之明,又怎么会有夺位之心。请陛下告诉微臣,婳婳究竟怎么样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称班婳为皇后,而是叫了儿时的昵称,婳婳。

情急之下,也不再顾忌礼节不礼节。和亲王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才几个时辰过去,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皇后无碍,”容瑕没有错过和亲王脸上一丝一毫情绪,“王爷说此事与你无关,但是抓住的刺客中,不少人是你的旧部,这些人对你忠心耿耿,直到现在都一口咬定他们是戾王的人。王爷若是不忙,随朕去天牢走一趟吧。”

“微臣愿意前往。”

御书房门打开,容瑕面色微变:“婳婳?”

和亲王见班婳面色红润,并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顿时放下心来。他给班婳行了一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王爷不必多礼。”班婳对他笑了笑。

容瑕见她笑容如常,以为她没有听见书房里的话,正准备松口气,班婳开口了。

“我也想去天牢看看,你们带我一起去。”

容瑕:……

他扭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杜九,杜九往后缩了缩脑袋。皇后娘娘不让他出声,他哪敢发出声响?陛下您都要费尽心思讨好皇后娘娘,他们这些苦巴巴的护卫,还能干什么?

“我不能去?”班婳挑眉看容瑕。

“好,一起去。”

和亲王见到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绷紧的下巴松开了几分。

天牢由大理寺与刑部的人共同看管,里面关押的都是十分重要的犯人。这里守卫森严,除非有陛下的旨意,犯人的亲友皆不能来探望。

班婳发现这里的守卫各个表情严肃,面相还带着几分凶煞之气,满脸写着“闲人勿进”四个大字。

即使帝后到来,他们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行礼,而不是迫不及待地上前讨好。班婳走进里面后,还回头看了眼那些站得端端正正,肩宽腿长的守卫。

容瑕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捏了捏她的掌心,不让她眼睛乱飘。

这些男人,有他好看么?

班婳对他无辜地眨眼,一副你捏我干什么的样子。

容瑕被这个眼神看得心痒难耐,又捏了几下她的手,才把心底的情绪勉强压下来。

下台阶的时候,容瑕看了眼班婳身后华丽的裙摆,弯腰顺手提起她的裙摆,待过完台阶,才把裙摆放下来。他做得极其自然,却让天牢里的守卫与和亲王看傻了眼。

“微臣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和亲王。”刘半山从里面迎了出来,也注意到了陛下帮皇后娘娘提裙摆的动作,不过他掩饰得极好,任谁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不必多礼,”容瑕直接道,“那些刺客关押在何处?”

刘半山看了眼和亲王,躬身道:“请陛下随微臣来。”

陛下愿意带和亲王来这里,说明陛下还对和亲王留有一丝余地,若此事真与和亲王无关,看在皇后的面上,陛下应该不会太过为难和亲王。

此时被关押在天牢的刺客早早已经没有活着出去的打算,但是当他们看到和亲王也被皇帝带进来以后,几人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刘半山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心里一沉,看来这事真的与和亲王有关。

“你们……”和亲王看到这些刺客,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我不是让你离开京城,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回来了?”

“和亲王,您没听说过什么叫人为财死?”一个刺客开口道,“你给兄弟们那点银子,能够什么使?戾王为人虽残暴,出手却大方,银子、房子跟女人,兄弟们跟着他样样不缺,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去那些穷乡僻壤之地过苦日子?”

“既然你已经成了新朝的王爷,就不要管我们这些兄弟了,我们也不想跟着你这种没有骨气的主子。”

和亲王面色苍白地看着这些刺客,这些人都是从小陪伴他的死士,说话的这个,因为他在背上中了一箭,养了一年多才缓过元神。还有一个,因为他断了三根脚趾一只手臂,其他几人对他也是忠心耿耿,恨不得以命报之。这些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蒋洛,做出这种事情?

和亲王忽然想起进宫前石氏的反应,他怔怔地看着这些人,半晌才用沙哑的嗓音道:“是不是石氏让你们去做的?”

几位刺客齐齐变了脸色,倒是刚才说话的刺客再度开口,“和亲王真有意思,你嫌王妃人老珠黄,休了她便是,怎么把这种黑锅也给她背?好歹是一夜夫妻百夜恩,您这样未免太无情了些。”

这个刺客话里话外都在埋汰和亲王,但是每句话都把和亲王摘得干干净净。

班婳就算对阴谋算计半点不感兴趣,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过来。这些刺客十有八九是石氏借用表哥的名义召集起来的,刺杀事件败露以后,这些对表哥忠心耿耿的刺客死也不愿意连累他,所有一口咬定他们都是蒋洛的人。

反正蒋洛缺德事做了那么多,多背一口黑锅,也没有关系。

班婳能够想明白的事情,容瑕更是猜得到,他不想看这种主仆情深的场面,直接道,“和亲王,朕带你去见一见戾王。”

刺客以为容瑕是想让蒋家两兄弟对质,都松了口气。

看来成安帝真的有些怀疑戾王,这样他们也就放心了。

去关押戾王的地方,要途径其他天牢。路过天字七号牢房时,班婳看到关押在里面的中年妇人,停下了脚步。

这个人是浣花阁的老鸨,也是杀手楼的楼主,除去华服金钗以后,她看起来老了不少。

老鸨也看到了班婳,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对生死已经置之度外。

班婳轻笑一声,抬脚便走。倒是老鸨在听到她这声轻笑以后,猛地扭头看了过去,只能看到班婳被众人簇拥着离开的背影。

她想着关在更里面的长青王,再也平静不下来。

再好看的男人,长时间不洗漱不换干净衣服,也与街边的脏人懒汉没有差别。长青王曾有张俊秀的脸,但是班婳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头发打结,浑身脏污的男人。

什么风度,什么贵气,都化为了烟云。

“长青王,”她站在牢门外,看着双手乌黑的长青王,声音平静道,“我心里有个疑惑,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解答?”

容瑕与和亲王停下了脚步,容瑕看了眼班婳没有出声。

大约是关在天牢的日子太久了,长青王整个人变得暮气沉沉,再无往日的风流倜傥。他看了班婳几眼,声音平静道,“问吧。”

“当年那只会说皇上万岁的八哥,是有人故意陷害你,还是你演的一场戏?”

“没想到乖侄女还记得这件小事,我都快忘记了,”长青王得意地笑出声,“出生于皇室,真真假假又何必执着,表侄女尚有几分赤子之心,倒是一件幸事。”

他黑黝黝地目光落到容瑕身上:“只盼后宫长长久久的生活,不会埋没你这份性情,让你变得与那些女人一样,苍白死寂。”

容瑕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人啊,最稀罕的一颗心,最不值钱的也是一颗心,”长青王低笑出声,“但愿好侄女这辈子永不后悔,一笑到老。”

“承你吉言,”班婳微笑着点头,“表叔可要好好活着,这个天牢宽敞透气,多住几年,你便习惯了。”

长青王脸上的笑意僵住,他瞪大眼看着班婳,就像是在看可怕的怪物。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大概已经心里有数,表叔不用为我解答了,”班婳笑颜如花,眼角眉梢都是灿烂的颜色,“请表叔好好休息,到了这里,你就不用操心朝堂争斗阴谋诡计了,多好呀。”

刘半山:不,他不会觉得好的。

和亲王:表妹的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性格。

容瑕握住班婳的手,他没有说任何辩解或是承诺的话,但是却不顾四周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地、紧紧地把班婳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刘半山摸了摸鼻子,这里是天牢,是关押重犯的地方,身为帝后的这两人,就不能在重犯面前彰显一下帝后的威严吗?

这么手牵手,黏黏糊糊的,就跟出来游玩似的。

陛下变了,再也不是当年沉稳大气的陛下了。刘半山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当年他跟随陛下的时候,陛下还是弱冠之年,但是行事手段却已经无人能及,引得无数人折服。

他年幼时听母亲提过,这个世间没有完美无缺人,若是有,这个人一定活得不会太开心。

小时候他不明白,直到投入陛下麾下,眼看着陛下冷静地安排一件又一件的大事,才懂得了母亲这句话的意思。陛下处处算计,步步谋划,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眼里只分两类,一类是有用的,一类是没用的。

唯一的意外就是静亭公府。

那时候皇后娘娘还只是一个乡君,却鞭笞云庆帝钦点的探花,还闹到了朝堂之上。文人的嘴何其犀利,皇后娘娘得罪了文人,哪还有什么好话给她?

但是在这个时候,陛下竟然站了出来,他不是与文人们同仇敌忾,而是帮着皇后娘娘说话。

当时他只以为这是陛下有意交好班家,并且知道云庆帝喜爱班皇后,才会帮着班皇后辩驳。现在回想起来,只怕陛下那时候对班皇后,已经有些许好感了。

再后来杜九查到班家与武将们私下有来往,甚至连兵部尚书赵玮申也常给班家传递消息,陛下当时是云庆帝的密探队长,却没有把这个消息交上去,而是压了下来。

若陛下把这个消息递上去,就算大长公主有办法洗清云庆帝对班家的猜忌,班家也不会从伯爵升为国公,班皇后也不可能从乡君变为郡主。

他只当陛下有意拉拢班家,利用班家在武将中的地位,所以才会帮班家一把。事实证明,这真的是他想多了。陛下不仅没有利用班家的人脉,甚至还帮班家把事情抹得干干净净,就算是多疑的云庆帝,也看不出半点不妥。

无情的人,一旦动感情,那就是枯木逢春,老房着火。不摧枯拉朽,心甘情愿奉献一场,那便不叫动心。

什么都要算计的陛下,这辈子唯一没有算计的,大概就只有班皇后的感情。

看着前方双手交握的男女,刘半山扭头去看和亲王,见他神情竟然比自己还要自在。

不愧是做过太子的人,这适应能力就是比他好。

最里面的天牢房间,用一扇沉重的铁门锁着,铁门上只有不到巴掌大的通风口,从门外往里看,只看到黑洞洞一片。和亲王心底一颤,二弟就被关押在这里面吗?

厚重的铁门打开,和亲王眨了眨眼,才勉强看到这个昏暗的屋子里有一个铁牢笼,牢笼里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动也未动,不知是死是活。

刘半晌点亮两盏烛火,屋子里的光线才亮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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