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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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樨尴尬得脑门上冒出了一层薄汗,有那么难猜吗?难道她的脑回路和大家不在一条线上。大家众说纷纭,新郎心也乱了,连她反复的提示嘴型都无暇顾及。陈樨想,刚才无论新郎给出什么答案她都应该点头的,无端端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站在门口的卫嘉也看向了她,他一定在想:都是她干的好事!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阵,卫乐的嘴开始往下撇:“我不要嫁给答不出问题的人。”

陈樨暗叫不好。老天有眼,这时一个男方的接亲人凑到新郎身边耳语了几句。

“是茉莉花!”新郎得了提示大声回答道。

陈樨忙不迭竖了个大拇指:“对。新郎答对了!”

“为什么是茉莉花?”孙见川还搞不明白。卫乐也困惑地歪着脑袋,回答正确的新郎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陈樨只好用歌声来终结她种下的麻烦——“因为它是‘好一朵美(没)丽(力)的茉莉花’。”

……

她莫名觉得这屋子里有一阵冷风吹过!

只有卫乐在反应过来之后发出了一串欢快的笑声,她拍着手道:“是茉莉花,是茉莉花!樨樨嫂唱歌和嘉嘉一样难听!”

新娘子笑了,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在这喜庆的笑声中卫乐高高兴兴穿上红鞋出了门。

临行前,一对新人给坐在外屋的卫林峰敬茶。妻子去世了,卫林峰独自一人喝了茶,嘱咐即将出嫁的小女儿要好好过日子、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孝敬公婆云云。卫乐似懂非懂,她对常年不生活在一处的父亲唯有敬畏,只知道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帮忙操持婚事的长辈催促着新娘要赶在吉时出门,卫乐忽然又倒了杯茶,一溜烟跑到卫嘉身边,说:“嘉嘉你也喝,你声音都哑了。平时是我给你烧水,我不在家,你也要好好喝水呀!”

这自然是不合规矩的,操持婚事的长辈也愣住了。卫嘉默默接过茶杯。为了让卫乐在马场有用武之地,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教会她烧水泡茶,自己没少担惊受怕,烧坏了好几个壶,喝过各种奇怪味道的茶水,也给卫乐手上烫出的水泡涂过药……现在换来这一杯茶。他冲卫乐笑了笑,把茶喝了下去。

按照这里的习俗,作为新娘唯一的兄弟,卫嘉要把妹妹背到接亲的车上,还得有新娘的女伴在旁打着红伞陪同。卫乐小学一年级后就辍学在家,身边也没有同龄的伙伴,陈樨就充当了那个撑伞的角色,和段妍飞一起作为伴娘给卫乐送嫁。

新郎家在两个小时车程外的另一个县,看得出他们对这场婚事很是重视。车队抵达,迎亲的大部队已等在村口,大家都惊艳于新娘的好容貌,吹吹打打地将新娘接回了家。这回背着卫乐的人换成了她的新婚丈夫,鞭炮声响了一路。

送亲的娘家人受到了热情的款待,连陈樨也收了好几个红包。陈樨看到卫乐今后要融入的家庭是殷实和美的,婆家的长辈看起来人也和蔼,从前的忧心也稀释了不少。如果卫乐迟早要有出嫁的那一天,找到一个满眼都是她的男人和愿意接纳她特殊心智的家庭,如她名字的寓意那样安安乐乐过一生,未尝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娘家人在这边不好久留,礼成之后便要动身离开。兄妹俩的告别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卫乐还沉浸在对新家的好奇之中,太多人环绕着她,她的眼睛和脑子都不够用了。得知嘉嘉要走,她也只是习惯性地跟出去好几步,被人拦住,就笑嘻嘻地从红裙子兜里掏出一瓜子糖果,挑了其中两颗奶糖塞到卫嘉手里。“这是你爱吃的,以后我不跟你抢了,两颗都归你!”

卫嘉想要像从前那样摸摸卫乐的脑袋,看到她盘得漂漂亮亮的头发,仿佛忽然意识到她已不再是那个留着鼻涕,梳着小辫的跟屁虫,又把已伸到半途的手收了回来,说:“去吧。”

本章完

第60章 气球上的绳

回去的路上,孙见川没有上卫嘉开的车,宁可和另两个送亲的马场伙计骑摩托车返回。段妍飞跟他混熟了,连劝了他几声,可他还是冒着寒风骑车走了。

段妍飞回到卫嘉借来那辆小轿车的副驾驶座,陈樨已经在后排坐着。她问车上的另两人:“川子他怎么了?”

陈樨耸了耸肩,卫嘉也说不知道。段妍飞发现陈樨和卫嘉之间的话总是很少,可要说他们不熟,她记得陈樨是在卫家住过一段时间的,卫乐还开玩笑管陈樨叫嫂子。难道因为这个,两个年轻人故意避嫌呢?段妍飞试图化解车里的沉闷氛围,说了些今早送亲时发生的趣事。可这两人都没有聊天的兴致。陈樨昨晚一定没有睡好,淡妆都掩盖不了眼睛下一圈青黑,她说了句“你们聊”,就一直闭目养神。卫嘉虽然笑着回应了段妍飞,可那笑里也带着敷衍。段妍飞叹了口气,识趣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陈樨迷迷糊糊中感觉车停了下来,外面有人声和车喇叭声。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车上只有她一个人。这时卫嘉回来了,他的人隔了半臂的距离回头问她:“醒了?”

陈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这毫不掩饰的注视让卫嘉误以为自己脸上沾了异物,不自在地用手抹了一把,她才从庄生梦蝶般的怔忡中挣扎出来。这不过是个简陋的乡镇加油站,坐在前排的依然是那个与她保持着友好距离的半个陌生人。

她问:“妍姐哪儿去了?”

“刚才经过镇上的集市,她看到有民俗表演,说要去看一看顺便买点儿东西,你睡着了所以没叫醒你。半个小时后她会在加油站停车场跟我们会合。现在时间还早,集市就在前面不远,你要去吗?”

“我有点儿困,不想动弹。”陈樨才不会承认是他扰得自己昨晚翻来覆去一分钟也没睡踏实。

卫嘉点头笑:“对,你是一朵没力的茉莉花。”

他成功地让陈樨回想起早上接亲时那个冷场的画面。她说:“我不是存心搅局的。我以为小学生都知道那个脑筋急转弯的答案。你们都没有童年吗?”

“那时候大家都急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不着急?”

陈樨亲眼看到卫嘉扯过男方的人耳语了几句,答案这才传递到新郎耳中。

“我有什么好急的。”卫嘉说着,将一颗糖抛给了陈樨,“今天你没吃什么东西,当心变成枯死的茉莉花。”

那颗糖眼熟得很,陈樨抗议道:“喂,这可是你妹妹特意给你的。”

“吃吧。卫乐孩子气,你也跟她一样?这些糖是我为了这几天的酒席准备的,马场、家里到处都是。”

“她记得你爱吃什么,这是她的心意!”

“我知道。你要是不想吃糖也别把它留在车上,会招来蚂蚁的。”

陈樨闭上了嘴,卫嘉也静静地看着仪表盘。两人仿佛都专注无比地做着同一件事——等待段妍飞回来。

陈樨有个奇怪的毛病,她喜欢跟卫嘉说话。她解释不了那种强烈的倾述欲望是从哪里来的,她算不上特别热情的人,卫嘉骨子里也并不容易亲近,可是自打她认识他第一天开始,他们的交流一直是自然而流畅的。不熟悉对方的世界并不妨碍他们相互理解,至少陈樨这么认为。哪怕是这次重遇,他们在各自的经历里积攒了不少心事,她也从未对他产生过距离感,她还是有许多话愿意对他说,也想听听他的声音——那个摒弃了明理和世故的壳,有点儿蔫坏,有点儿傻气,内里坚固明净的他。

现在陈樨满肚子的话撞上了卫嘉的“壳”,活生生成了一个吹胀了的气球,出口被一根无形的细绳栓住了。

这绳是什么呢?

或许昨晚她不该索要那根马鞭的,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了,她要那玩意儿干什么?还让孙见川也掺和了进来,现在那根绳栓得更紧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记起自己还有事要问他。恰巧卫嘉也选择在这个时候打破了沉默。

“你……”

“那个……”

“你先说。”卫嘉转过身。

陈樨直接问:“川子今天一大早把你叫到马厮干什么?”

“没什么,我们聊了一会儿赛马的事儿。明天县里的赛马活动就在我们草场上举行,你也可以来看看。”

“我不想看什么赛马。别让我跟你说话那么费劲儿行吗?”

“你到底想听到什么?”

“川子都告诉我了,他昨晚问你要马鞭,你没给他。他还‘一不小心’把我分手的事儿说了出来。他和你不一样,他嘴里藏不住话,心里藏不住事儿……这都不重要,我现在想知道今早发生的事儿。如果还是与那根马鞭有关,事情就与我有关。”

“你可以……”

“我当然可以问川子,但我现在问的是你。我再说一次,不要拿你那一套来糊弄我。那么会兜圈子,你是太极张三丰?你不说实话也行,就当我刚才说的话全是狗叫,以后我再理你就是死狗一条!”

卫嘉没见识过这种自我毁灭式的逼问。然而张三丰也畏惧死狗三分。

昨晚孙见川向卫嘉索要马鞭未果,他不死心,提出要跟卫嘉骑马比赛一场,谁先跑到指定地点马鞭就归谁。卫嘉自然没有答应。回到服务点后,孙见川听人说卫嘉会代表马场参加旅游节的赛马活动,今天一早他特意在马厩堵住了卫嘉,说他也决定报名参赛。如果他在比赛中赢了,希望卫嘉能把那根马鞭给他。

卫嘉的陈述不温不火,但陈樨都能想象得出川子“邀战”时说出的那些幼稚的话。孙见川对她的“坦白”略过了赛马一事,他大概也清楚以陈樨的脾气很难接受这个与她有关的赌注。陈樨咬着后槽牙,暗骂孙见川是个大白痴,有他什么事儿!可他就是这么一个人,骨子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热血和幼稚,傻得特别认真。相比之下,陈樨更在意的是卫嘉的态度。

“你答应他了?”她问。

卫嘉说:“昨晚他喝了酒,骑马太危险了。可明天的活动是县里组织的,只要年满18岁的人都能报名参加。”

“我问的是如果他赢了,你会不会把马鞭给他?”

“陈樨,我不肯把马鞭给你不是因为它有多重要。那根马鞭是我妈做的,她人死了,我留着个物件她也不会活过来。马鞭的手柄断过一次,在我妈她们的习俗里,断过的马鞭是不吉祥的……”

“你也知道马鞭不重要。”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根本不是一根鞭子的事。

“我明天可以不参加比赛。川子想要那根马鞭,要是不介意它坏了,拿去就是。这样他高兴了,你也高兴。”

陈樨一点也不高兴,冷冷道:“你是真有成人之美,还是怂了?我告诉你,自从上次骑马出事后,川子回去下了功夫苦练马术,他现在可比以前精进了许多。你怕输给他?”

她的挑衅并不高明,卫嘉却难得地听进去了,他问:“你希望我输?”

“输赢对你来说有意义吗?”陈樨话带嘲弄,“乐乐给的糖,你妈妈留下的马鞭,你的学业……这些都不重要,一场比赛又怎么会值得你去争取。我一直很想知道,是不是所有感情对你来说都只是负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卫嘉低声道。

陈樨失望却不意外。她在想,所谓的彼此理解或许只是她单方面的错觉。她不仅仅在两年前会错了意,就在今天、现在!他们连朋友都不算。他拒绝敞开他自己,也不在乎她怎么想。她有什么资格评价他?那根绳只是他用来阻挡一个交浅言深的疯子逾了界。

陈樨不再白费力气,恹恹地闭上眼睛。她亲自送卫乐出嫁,见证了卫乐在这一天发自内心的的笑容,不枉认她们识一场,这趟没有白来。明天一早她就走,以后这个地方与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车窗开了一线,外面钻进来的风吹动着发缕,覆盖了陈樨半边脸颊。卫嘉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她闭着眼睛全无动静。

“睡着了?”

“干什么?”

“你不冷吗?”

“你刚才要说什么?轮到你了。”

“什么……哦,回去还要一个多小时,我想问你要不要去趟厕所。”

“你打算跟我手拉手一起去,还是怕我尿在你车上?我不冷,也不想尿!要是没别的话说,你也可以装睡。”

“你为什么分的手?”

卫嘉问出这句话的语气跟他询问陈樨“冷不冷”“饿不饿”“要不要尿尿”时一般无二,陈樨险些听岔了。她拨开脸上的头发说:“你觉得我们之间适合探讨这么隐私的话题?”

“不能告诉我吗?”

“放心吧,跟你半点儿关系也没有。”

半个小时后,段妍飞收获满满地回到车上。她发现陈樨还睡着,卫嘉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话更少了,车里冷飕飕的。

本章完

第61章 从没见过的东西1

陈樨下午睡了一觉,直到段妍飞来敲门才醒来。段妍飞带了刚出锅的糖炒栗子跟她分享,还送了她一个在镇上集市买的小玩意儿。陈樨想通了,自己的失落和不快本质上跟段妍飞没什么关系。收起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她发现段妍飞其实人不错,性格友善,待人真诚,比他们略长几岁,处事也更成熟得体,难怪大家与她相处得那么融洽。

陈樨请段妍飞进屋里坐。段妍飞一进来就四下打量,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卫嘉的房间呢,果然收拾得很干净。哪像乐乐住的地方,我今早还从一个玩偶的兜里摸出两块糖。”

她看到陈樨挑了挑眉,又惊奇道:“你不知道这是卫嘉的房间?”

“他没告诉我。”陈樨说。

事实上这个房间正如段妍飞所说,已经收拾得过于干净,床单被褥都换过了,屋内也没什么明显的个人物品。陈樨昨晚睡不着,东瞧瞧西看看,这才在衣柜的角落发现了放着卫嘉日常衣物的箱子,里面还塞着好几本书,除了高三的复习资料就是她不久前寄来的那本《organic》。对了,紧靠窗台的书桌上有一盆小小的绿植,修剪很别致,陈樨凑近了看,竟然是一个发了芽的红薯长成的,这和两年前那个由胡萝卜和梨拼凑出来的果盘一样,很有卫嘉的风格。

他的房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又不是没住过,陈樨暗暗地想。

“哪来的糖炒栗子?”两个女孩坐着边吃边聊,陈樨记得外面广场上并没有卖这个的摊贩。

“农家乐餐馆的厨师小哥给的。就是瘦瘦的,染着黄头发的那个小伙子,今天送亲的人里也有他,川子是骑他的摩托车走的,你忘了?”

陈樨记得送亲的队伍里确实有好几个年轻人,但她分不清他们分别是谁:“花也是厨师小哥送的?”她的手忙着剥栗子,下巴朝段妍飞的方向扬了扬。

“你看到了?”段妍飞喜滋滋地抚弄着头发上红花,“好看吗?”

那红花足有拳头大,看不见的人铁定是瞎子。陈樨含蓄地说:“能让你把它插在头发上,这朵花肯定不是普通货色。”

“你别看这花是假的,乍一看土里土气,它可是一位勇士对我的赞美!你睡觉的时候我去看了射箭比赛,这比赛跟明天的赛马一样,都是旅游节的特色项目。拿到冠军那个小伙子瞧他打扮是附近草场的牧民,穿着民族服装,箭射得特别准。你知道吗,颁奖的时候我正准备走人,他忽然跑过来把这朵花送给了我,还夸我比花好看。”

“哇哦,艳遇!”陈樨嘴里塞着栗子道:“神箭手长得帅不帅?”

段妍飞脸颊微红,双眼晶亮:“很精神,皮肤黑红黑红的,眼睛干净,个子又高又壮,浑身都是肌肉。”

“后来呢?”

“后来我们聊了一会儿,他想要我的电话。我多嘴问了一句他今年多大了,结果人家才刚满19,这嫩草姐姐实在啃不下去,只能灰溜溜地找你显摆来了。你要是当时也在,这朵花说不定是给你的。”

陈樨一边跟着笑一边摆手,说:“我的异性缘跟你比差远了。要不怎么你的追求者每年都能凑齐十二生肖,我的只有2.5个,其中那个0.5跟我好了不到三个月就分手了。”

“你呀,你是条件太好了,男孩子心里盘算着没什么希望,也不敢开那个口。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私下跟我表妹说,你长得很像韩剧里的女二号。”

“看起来特别恶毒?”

“反正就是既漂亮又很不好惹的样子,好像随时会抬着下巴走过来说:‘男主角是我的,滚出他的世界’!”

陈樨在脑子里模拟段妍飞描述的那个场景,竟觉得毫不违和。要是她长得像女二号,男主角是谁?卫嘉这种人设顶多也是个男二号。

段妍飞接着说:“一开始我们都不太好意思跟你搭话。你还记不记得,我和我表妹那天为了拍出美美的照片,非要穿着裙子骑马,把大腿给磨破了。多亏你教了我一个小诀窍,我们第二天骑马才没有那么狼狈。那时我就觉得,这姑娘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你是说我教你把姨妈巾绑大腿上那回事儿?”

“是啊,很有用。谁用谁知道!”

陈樨失笑,要不是段妍飞提起,她早忘了这一茬。当时在篝火旁随口这么一说,她的本意是让她们别缠着卫嘉,离他远一点。

“女二号出场时风光,好事儿都是女主角的。你看看,产生艳遇的关键情节点,女二号在房里睡死过去,女主角才有鲜花和栗子。”女孩子友谊的建立只需要分享八卦和秘密就足够了,陈樨自然而然地跟段妍飞开起了玩笑。

“要不要妍姐给你传授点儿经验。”

“好啊!”

段妍飞本来跟陈樨逗着玩儿呢,谁料陈樨朝她挪了挪屁股,把刚剥的饱满又光洁的一颗栗子放到她手心。

“想问什么?”

“你说——男生是不是都不喜欢咄咄逼人的女孩子?”

“这事儿得分人。”段妍飞欣然接过贿赂,“你问的是什么样的男生?”

“普普通通那种。”陈樨含糊道:“你可以拿我们都认识的男性举例说明。”

“行!我们就先说川子,别看他活蹦乱跳的,骨子里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需要有人做主心骨,所以强势的女孩儿反而更适合他。又比如说杨哥……”

“拜托,杨哥就不用分析了吧!他大女儿都上高中了。你用未婚的男青年举例比较好。农家乐的厨师小哥也跳过,他没送我糖炒栗子。”

“那我们都认识的只剩……卫嘉了,卫嘉我可说不准。”

“你是坐拥十二生肖、手拿炒栗子、头戴大红花的人,不能说不知道!”

“分析卫嘉干什么,换了我是绝对不会找他那样的男朋友的。”

“卫嘉怎么你了?”

陈樨惊闻她曾经的假想敌竟然看不上卫嘉,一股护犊子的情绪油然而生。她听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是,哪怕自己在心里骂了他无数回,才下了决心以后要和他划清界限。

本章完

第62章 从没见过的东西2

“我没说他不好。不过卫嘉这种外热内冷的小郎君不是我的菜,我劝你也不要碰。马场一枝花,谁看了不稀罕!你以为每天来来往往的人里打他主意的还少吗?为什么都看只能眼巴巴看着?你是理科生,黑洞懂吧?吞噬光和热,可内部是绝对零度。”段妍飞做了个切喉的动作,又道:“同样秀色可餐的男孩儿,川子不好吗?光看着他那张脸我都能吃两碗米饭!”

“你觉得黑洞……卫嘉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喜欢他喜欢的人。”

大概是这个回答听起来太像一句废话,段妍飞主动对表情呆滞的情场菜鸟解释道:“他这种人是追不到的。咄咄逼人还是柔弱小白花在他那里根本没有分别。他要是会喜欢别人,我敢打包票,绝对不是从外部被人攻陷的,而是他本来就看上了那个人。”

陈樨正消化着段妍飞的分析,还来不及组织语言,又有人来敲门。这地方可没有什么客房服务,陈樨打开门,看到了那张能让段妍飞吃两碗米饭的脸。

“外面那么热闹,你在房间里干什么?”孙见川挟带着一股寒风进了屋,“妍姐也在,原来你们躲在这儿吃东西,也不叫上我。”

他拿了一颗栗子坐在陈樨的床沿,被陈樨踢了下去:“坐椅子上。”

孙见川趔趄了一下,鼓鼓囊囊的外套衣兜掉出一团红色的东西。

“咦!”陈樨就近捡起来一看,又朝段妍飞头上瞄去,两朵红花看上去一模一样。

“你们喜欢?我这儿还有!”孙见川一股脑把衣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同样的花足有七、八朵。

这是一整个小队的勇士对他献上了赞美?

“广场上请了乐队在表演,那水平太次了!我上去问他们要不要请外援吉他手,那几个油腻大叔对我吹胡子瞪眼地。我一气之下在他们对面找了个空地另开了一摊。这天儿太冷了,手指冻得发僵,我就弹弹吉他瞎唱呗。没唱几首歌,就围上来一圈儿女的,还往我脚边扔东西。扔钱也就算了,尽是这些破花!”

他嘴上抱怨,眼里是得意的,否则也不会特意把“破花”装兜里带回来。

段妍飞幽幽道:“我还以为这花只有一朵,想不到人人有份。难道是活动主办方免费分发的?”

陈樨安慰她的情感导师:“花不是独一份,但是冠军的心意是独一份的。你们说,把花送给看上的异性是不是这儿的风俗?跟阁楼上的小姐往下抛绣球一个意思。”

孙见川听了,手一抖,花洒了一地。

段妍飞说:“也对,要搁过去,很多传统节日里的活动说白了都是为年轻男女求偶准备的。什么对山歌、跳月亮全是这么回事儿。哎,你们知道吗,明天的赛马又叫‘抢旗’,参赛的全是未婚男女,每匹马背上都要插一面做了标记的小彩旗。小伙子要是有心仪的姑娘,平时开不了口,就会在追逐中想办法去摘对方的彩旗。要是彩旗弄到手,姑娘在赛后也收下他的彩旗,两人的事儿就成了。”

陈樨乐了,冲着孙见川直笑:“你明天是为了抢卫嘉的彩旗才报名的吗?你也看上他了?”

“我看上的是他的马鞭。管它什么彩旗红旗,我只要赢了他,他就得把马鞭给我。”

“川子,我打听过了,无论男女,没了彩旗就得退出比赛。所以还真有小伙子抢下竞争对手的彩旗,你要加油!当然啦,也有女孩子故意创造机会把旗留给心上人的。”段妍飞挪揄道:“你别光顾着赢卫嘉。小心别被姑娘抢了旗,留下来做上门女婿可就回不了家了。”

孙见川说:“哼,不是谁都能追得上我的。除非……除非是我们樨樨这样特别会骑马的女孩儿。”

陈樨翻了个白眼:“想得美!”

“你和我现在都是单身,想想又不犯法。”孙见川小声道:“我也给你报名了。”

他说完就护着脑袋闪躲到一边,可后脑勺还是没能躲过陈樨的魔掌。段妍飞上前解围,对陈樨说:“现在又不是旧社会,早不兴以前那一套了,只不过保留了失去彩旗者退出比赛的规则,用不着认真。好了好了,别生气,我也报了名,你就当陪我去玩儿玩儿!”

“我明天就回去了,你们自己玩儿吧。”陈樨余怒未消,朝孙见川放着狠话,“下次再背着我搞小动作,看我不弄死你。”

“明天就走?横竖你也赶不上和你妈妈一起去澳洲了,不差这几天,为什么要急着回去?”孙见川跳了起来。如果陈樨不在,他即使赢了卫嘉又有什么意义?他的动作幅度过大,椅子旁那张单薄的书桌被他撞得移了位。

陈樨眼疾手快地扑过去护住那盆“红薯盆栽”。

段妍飞也赶忙把她放在书桌上的玻璃罐子捧了起来,嘴里连声说:“哎哎,当心别碰倒了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孙见川一头雾水。

陈樨不说话,一脸嫌弃地把那个奇形怪状的红薯摆放到安全的角落。

段妍飞说:“这是卫嘉要的桂花蜜。我大老远带过来,在这儿打碎了多可惜。”

陈樨听说与卫嘉有关,回头问:“他要这个做什么?”

“我来之前给卫嘉打过一次电话,问他喜欢什么,我想给他带些我们那儿的特产。每次我来这儿都是又吃又拿的,再空着手过来太不好意思了。我跟他有言在先,不能说什么都不要。他想了老半天,就问我们那儿有没有桂花。这个季节哪还有什么桂花,桂花蜜倒是有的。这不,我就给他带了一罐。”

“这玩意儿好吃吗?”孙见川想象不出卫嘉会喜欢这种东西。

“他说从没见过真正的桂花。”段妍飞笑着说:“也是奇怪,怎么会喜欢从没见过的东西呢?”

“妍姐,让我看看。”陈樨从段妍飞手中接过那罐桂花蜜,举到眼前端详,口中喃喃道:“是啊,他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窗口光线的映照下,琥珀色蜂蜜中细碎的桂花清晰可见。兴许是陈樨凑得太近,有一瞬间,她的魂魄好似也被吸附进了那蜜罐里,所有感知被粘腻而甜稠的触感浸透了、包裹了、封存了,不由自主地漂浮游移。

本章完

第63章 胖姐叫你来吃面1

段妍飞没了戴花的兴致,孙见川却把陈樨生气时砸在他后脑勺的那朵花别在了棒球帽上,并坚称那是陈樨亲手“送”给他的。陈樨对他间歇性的振作和规律得堪比大姨妈的表白已然麻木,多说无用,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他把那朵大红花一直戴到了卫家的嫁女宴上。长得好毕竟有优势,何况孙见川还有种不管不顾的自信,这可笑的装扮硬生生被他秀出了几分风流招摇的调调,认识他的人见了都要打趣一二。比如杨哥就扶着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哟嚯,我还以为今天的新郎官来了!”

陈樨说:“我看他像西门大官人。”

孙见川一脸得色。恰好这时卫嘉经过,孙见川逮住机会拦下他强行寒暄,只等着他发问。可卫嘉似乎有事在身,应付了几句就要走。孙见川很失望,忍不住提醒道:“你都没仔细看我是不是,没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同?”

卫嘉匆匆打量他一眼:“花不错。”

“陈樨送我的!”

“是吗?”前头有人在催促卫嘉,他应了一声回头对孙见川说:“你们先找位子坐下,准备开席了。”

孙见川冲他的背影嚷嚷:“喂喂……你知道送一朵小红花代表什么吗?”

“代表你白天在幼儿园表现得很棒。”卫嘉走远了,孙见川耳边传来陈樨的声音。

按照当地的风俗,这办喜事的流水席已摆了足足三天,过了今晚,宾客们才会各自散去。来帮忙的村妇上前招呼他们几个落座,陈樨和段妍飞被安排在全是女宾的桌席,孙见川作为他爸的代表坐在主桌。

宴席从卫家的院子延伸到外面的空地上。乡下的酒席比不得城里光鲜讲究,但别有一番热闹排场。厨房门口支起了几口大锅,大厨和几个打下手的帮工手脚不停,盛满了菜的大海碗在一旁的木案板上码得层层叠叠,热菜的锅气和白烟蒸腾而起。

天早早地黑了,临时搭设的喜棚下,高瓦数的白炽灯照得满座宾客脸上油光亮堂,女人嗑瓜子聊家常,男人们猜拳、炸金花,酒瓶子早早地被拧开了,穿着厚棉衣的小孩儿四处追逐嬉戏,烟火味儿和人味儿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换了往常,陈樨是会喜欢这样的场面的,没准还会应景地就着桌上的花生米喝上几杯。可是在这个院落,她的一部分记忆还徘徊在两年前。她落座的这一桌正好在院子西北角的梨树下,树杈光秃秃的,离开时还生涩着的果实和树叶一同消失无踪,从前系在树干上用来晾晒衣裳的两根细铁丝也不知哪里去了。主桌的孙见川原本很不情愿陪着他的老家亲戚们闲话家常,可一碗酒落腹,他划拳的劲头变得比谁都足:外套脱了,头上还戴着那朵扎眼的大红花,一只脚踏在凳子上,学着其他人用半通不通的方言腔喊酒令。他脚下那张凳子陈樨认识,比别的凳子敦实些,没有上过漆,表面被打磨地很仔细。卫乐说这张凳子是卫嘉上初中时动手做的,陈樨在他房间的书架上看到了他当时画的草图,那应该是他第一次尝试木工活,图纸和成品都透出稚拙,但坐在上面很稳当。住在这儿的时候,陈樨常搬了这张凳子坐在院子中央,借夏夜的风吹干湿发。

她记忆中的这个院子没有欢声鼎沸,没有张灯结彩,只有夜晚的虫鸣,马的踢踏,风吹过梨树,带动铁丝上的衣架轻微作响。卫乐喜欢的电视剧声音从里间隐隐传来,播完后她会坐在陈樨身边的石阶上叽叽喳喳讨论剧情。卫嘉鲜少参与她们女孩子间的话题,他总有许多事要做,陈樨“偶尔”转头,却总能在视线范围内捕捉到他的身影。

现在她的眼睛同样不由自主地在找他。中午送亲回来,卫嘉让陈樨好好在房间里睡一觉。其实他自己已连轴转了数日,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没有合眼,他才是最应该补眠的那一个。段妍飞说了出了陈樨心里的话,她劝卫嘉也去休息一会儿,哪怕在车上打个盹也好。卫嘉说自己没事儿,他向来觉少。催他回去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他在马场放下两个女孩儿后便匆匆回去了。陈樨才不信他的鬼话,什么没事儿?机器人还有动力耗尽的时候。卫乐已好端端地出了门,现在陈樨只盼着这没完没了的宴席早早散场。

冷菜一道道被端上了桌,进门时打过照面后,陈樨再也没有见到卫嘉,也不知他当时心不在焉是为了什么事。他是今天的主人家,宴席上没有不露面的道理。正好胖姐端菜上桌,心下纳闷的陈樨也顾不上矜持,扯了胖姐的手,问卫嘉上哪儿去了?

胖姐没好气地回答:“原本在前头登记礼金,还没开席就被他老子叫到屋后去了。忙活一下午,半口热乎的也没吃上。要不你替我去叫一声?他早些时候让我给他弄点儿吃的垫肚子,面条我替他下好了,搁在大灶旁。”

经胖姐这么一说,陈樨才发现卫林峰也消失了好一阵。有什么事父子俩非得挑这时候解决?陈樨犹豫了片刻,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立场去打断别人的家务事。胖姐在她背后轻推了一把,催促道:“快去啊。帮姐一个忙,就说面要凉了。”

在陈樨的认知里,胖姐夫妇俩是少数真心实意护着卫嘉兄妹的人。她这么不分场合地支使陈樨,想必有她的道理。

正在跟其他人瞎聊的段妍飞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扭头对陈樨说:“我给你留着座。”

陈樨不欲穿过席间引人注意,就近出了院门,绕过西墙边的菜地往屋后走。她熟知这屋子的格局,没几步就看到了马厩后头的栅栏门。

那道栅栏门平日只用插销固定,陈樨刚走近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说巧不巧,卫家父子就在马厩的另一头,与她一墙之隔,这也是他们家唯一没有被人挤满的角落。

卫嘉的语速比平时急促,陈樨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好奇心驱使着她放轻了脚步走近门边。

“……要我说几遍你才听得进去?来的便是客,没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他们说到底也是姓‘卫’的,一个老祖宗留下的根。你不收他们的礼金,两家人的脸都没处搁。你十五叔原本在县里开会,今天特地……”

“我不认识什么十五叔,我只知道他是卫昆贤的儿子。”

这回卫嘉说的话陈樨听清了。可卫昆贤是谁?这名字她依稀在哪里听说过。

卫林峰的声音压得更低,语气却加重了。他说:“老东西都烂在地里了,乐乐现如今也有了好归宿,你揪着这件事不放有什么好处?你啊你,怎么跟你妈的死脑筋越来越像!我平时怎么对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做大事的心胸!是,他们当初没道理,所以你非要和乐乐一起搬到马场去住我也没说什么,村里的人不来往也罢。可现在事情都过去了,卫十五他们家特意赶着乐乐的喜事登门来道贺,明摆着是想修复两家的关系。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还年轻,不能光凭一时意气做事。”

陈樨想起来了,卫昆贤不就是三叔公那个杀千刀的老色胚吗?难怪今天的酒席上有几张面孔似曾相识,原来是他的家人。她这下更竖起耳朵,屏息听他们在说什么。

“卫昆贤是死了,卫乐也没再提起那件事,可这不代表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你常年不在家,没听过出事后他们家人是怎么在村里造谣,给卫乐泼脏水的。”卫嘉停顿了片刻又往下说道:“我不想再说这些,也不是意气用事,只是觉得跟这种人的关系没有修复的必要。”

这话说完,马厩那头静默了一会,陈樨似乎听到了打火机的“咔嚓”声,很快一阵烟味儿伴随着清冷的空气扩散开来。

本章完

第64章 胖姐叫你来吃面2

“嘉嘉,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在埋怨爸。我知道我这个爹当得不怎么样,这几年过得一塌糊涂,除了喝酒闹出的毛病和一屁股债,什么也没落下,也对不住你们娘仨……”

“我没这么想。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和活法,谁都不容易。”

卫嘉的语速放缓下来,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和而抽离。要不是陈樨知晓他们的关系,恍恍惚惚还以为他在宽慰一个沮丧的路人。

“你以为爸不心疼乐乐,不心疼你?乐乐的事先不说,就说你吧。你妈生病后,该你的、不该你的,全让你扛下来了。多好的读书苗子,说转学就转学,大学说不上就不上。年纪轻轻整日在这旮旯里和马打交道,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你操持。病床上刚送走了你妈,还有乐乐这样一辈子要人操心的包袱……”

“我……”

“你让我把话说完。你想说乐乐不是包袱,你过得不累?你是好孩子,可你爸我骨子里也不孬。我不想让你再这么过下去!爸现在酒喝得少了,也早就戒了赌。今后我不打算再单干。我现在给你孙家表叔干活,他信得过我。我啊,活到这个岁数总算想明白,闯出一番事业不但要有一身本领,还得赶上好运气!我是没那个命,可我儿子比我有出息!我当时破罐破摔地把马场的烂摊子丢给你,谁成想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能把它打理得像模像样。知道的人没有不夸你的,你孙家表叔也说我多亏有个好儿子,换了我管理马场,他未必那么爽快地往里面投钱。话是玩笑话,可理不歪。你是好样儿的,爸知道你不容易。过几年我们把债还了,会有好日子在后头的。”

“我妈活着时最看重这片马场,她喜欢马,我也喜欢……卫乐适应不了外面,我们实在没地方可去,所以我才守着这里。”卫嘉的声音越说越低,“可现在不一样了。”

“没错,现在可不一样了。近两年旅游业发展得红红火火,马场的营收有起色了。你听我的,马场是你妈的念想,也是咱们家的根,外面的欠账还得差不多了,咱们眼睛要往前看,不能光顾着填饱肚子。”

“爸,你真的打算让卫昆贤的儿子入股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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