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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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果然也探听到一些有关冯腾与刀客共度的那一夜的风声,事实究竟如何就只有冯腾、刀客清楚了。

魏曕记住了。

过了几日,早上魏曕来到兵营,就见指挥使冯谡身边站着一个英姿勃发的年轻武官,容貌与冯谡有六分相似。

察觉冯腾上上下下审视他的视线,魏曕抿紧了唇。

冯谡瞪了一眼儿子,魏曕乃是皇孙,岂容儿子无礼?

“三爷,这是犬子冯腾,他久仰您枪法了得,早就想一睹您的风采了,失礼之处,还请三爷海涵。”

魏曕颔首,这就去了他的兵营,并没有与冯腾结交之意。

“爹,这三爷也太狂了吧,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看着魏曕的背影,冯腾有些不满地道。

冯谡教训儿子:“为何要给你面子?我警告你,在三爷面前恭敬些,三爷可不是别的武官,愿意纵容你的虎脾气。”

冯腾左耳进右耳出,转身走了。

他确实听说魏曕枪法了得,也立下了要与魏曕一较高下的决心。

想什么做什么,上午魏曕指导士兵们枪法时,冯腾气势汹汹地凑了过来,请求与魏曕切磋。

魏曕不予理会。

冯腾怒了:“三爷莫非瞧不起我?”

魏曕:“我只是不喜无谓的争强好胜,你若想比,将来若有机会,你我战场上比杀敌数量。”

冯腾还要再说,魏曕看他一眼:“莫非你只敢在平城撒野,不敢在战场动真刀真枪?”

冯腾的血性顿时被激得千尺高,涨红脸道:“好,咱们战场见!谁怕谁是孙子!”

闻讯赶来的指挥使冯谡正好听到这句,一鞭子就甩到了冯腾的背上,臭小子不要命了,敢赌三爷给他当孙子,皇上可还好好地在龙椅上坐着呢!

冯谡带走了儿子,魏曕也继续当差。

殷蕙听说此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如此最好,冯腾没废,燕王没有损失心腹武将,魏曕也没无辜受牵连。

作者有话要说:冯腾:直说吧,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三爷:是。

冯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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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魏曕与冯腾之间的那场切磋就这么解决了。

殷蕙又担心了一段时间,怕冯腾真的喜欢纠缠人,也怕魏曕冲动之下应了对方的挑衅,一直到进了腊月,魏曕还顺顺利利地在卫所当着差,殷蕙总算可以彻底将这事翻篇了。

天更冷了,但年关将近,街上的百姓反而比以前多了起来。

锦绣楼生意兴隆,今日刘曼娘都没空招待殷蕙,派小丫鬟过来引殷蕙去了后院。

“周叔,我祖父回来了吗,等会儿我想去看看他老人家。”

见到周叔,殷蕙先打听祖父的动向。

周叔道:“恐怕还要再等半个月,老爷出发前,说会赶回来过小年。”

殷蕙不由地失望,奈何殷家从商,总是有做不完的生意,不然何以攒下那么大的家业。

周叔打量她的神色,欲言又止。

殷蕙疑道:“您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周叔望眼门外,压低声音道:“不瞒夫人,自从老爷让我跟着您做事,我就不再插手殷家本家那边的生意了,但我与殷家上下的管事们都保持着联系,女眷们也是如此。就在这个月月初,我们家那口子听说,二太太好像很着急要把大小姐嫁出去,见了很多媒婆。”

殷蕙皱起眉头,上辈子赵氏一直将殷蓉留到十八岁才挑了个举人做女婿,这辈子如此急不可耐,莫非是看出祖父要做主殷蓉的婚事了,便准备趁祖父远行,先把殷蓉的婚事定下?

赵氏一心要找个做官的女婿,奈何有前程有门第的官员看不上殷家,没前程的芝麻小官赵氏母女也瞧不上,不然也不会挑个举人……

难道,她与祖父的插手会让赵氏提前相中那个举人?

那举人就是个投机取巧之辈,一心指望魏曕扶持,殷蕙与祖父打招呼就是想阻止殷蓉嫁给对方。

与周叔分开后,殷蕙立即去了殷家。

好巧不巧的,马车才停下,她就看见赵氏身边的吕嬷嬷笑呵呵地送了一个媒婆打扮的妇人出来。

认出殷蕙的马车,吕嬷嬷脸色微变,立即推了推那个还想驻足看热闹的媒婆,赶在殷蕙下车前将人撵走了。

“哎,夫人又回来啦,可不巧,老爷还没回来呢。”吕嬷嬷堆满笑容朝殷蕙行礼道。

殷蕙:“我来看看婶母。”

吕嬷嬷便在前面领路,将殷蕙主仆领到了赵氏的院子。

赵氏正与女儿待在次间说话,听小丫鬟通传说二小姐回来了,赵氏心里一突。

殷蓉脸色也变了,紧张道:“她回来做什么,莫非听到了什么风声?”

赵氏定定神,安慰女儿道:“别慌,这消息娘也才知道,她能听说什么,碰巧而已,等会儿你可稳住,别露出端倪,她自己做了皇亲国戚,恨不得你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一旦知道你有希望做官夫人,肯定会想办法使坏。”

殷蓉自然明白,本来她还指望殷蕙帮她撮合一门好婚,谁料殷蕙不安好心,竟然撺掇祖父要把她嫁给一个商户。

凭什么啊,殷蕙能做官夫人,她也要做!

娘俩对个眼色,这才挂上笑容出来迎接殷蕙。

“呦,阿蕙有阵子没回来了,我瞧瞧,哎,这王府里的贵气就是养人,咱们阿蕙越来越有贵妇人的风范了。”

赵氏嘴唇抹了蜜似的夸赞道。

殷蕙笑道:“我就是喜欢听您夸才回来的,对了,刚刚我瞧见吕嬷嬷送了一位媒人出去,可是姐姐的婚事有了着落?”

赵氏看眼女儿,愁容顿显:“没呢,之前请了几个媒婆都没挑到合适的人家,刚刚那个嘴上承诺的好听,说会给你姐姐找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谁知道她有没有那么厉害,还得再等等。万一她真能找到个好郎君,我再请老爷子做主,趁早把你姐姐嫁出去,我好省心。”

“娘,人家还想多陪您两年呢。”殷蓉装作不高兴地道。

赵氏哼道:“陪陪陪,陪成老姑娘吗?看看阿蕙,比你还小几个月呢,都当娘了。”

殷蓉攥攥帕子,恼羞成怒地跑了。

赵氏一心应酬殷蕙,舌灿莲花东扯西扯,愣是一点风声也没漏。

殷蕙就拿她没办法了,儿女婚事父母做主,赵氏真定了女婿人选,除非祖父能及时赶回来,她做侄女的能如何?尤其是,她住在燕王府,一个月出次门都是小心翼翼跟魏曕讨来的。

“太太,太太,不好了,二少爷晕过去了!”

就在殷蕙准备告辞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在院子里就嚷嚷开了。

二少爷就是殷阆,殷蕙二叔殷景善的庶子。

赵氏的脸登时拉得老长,又撇清什么似的对殷蕙道:“奇怪了,阆哥儿平时好好的,今天怎么晕倒了?阿蕙你先坐,我赶紧去看看。”

殷蕙起身道:“我陪您一块儿去吧。”

赵氏没理由拦着,一边往外走一边派人去请郎中。

殷阆是在书堂晕倒的,殷蕙等人赶到时,教书先生已经通过掐人中将殷阆掐醒了,十四岁的少年郎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有气无力地看看赵氏与殷蕙,又垂下眼皮去。

“阆哥儿,你哪里不舒服吗?”赵氏关心地蹲下去,摸着殷阆的额头问。

殷阆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没有力气,闭上了眼睛。

赵氏还想问,殷蕙皱眉道:“先把人抬到屋里去吧。”

殷阆的院子在大少爷殷闻的院子后面,同样是三进宅子的布局,屋里的陈设可不一样。

殷蕙一进殷阆的屋子,便觉得处处冷清,甚至殷阆床上垂挂的帐子,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旧物。

说句难听的,殷蕙身边的大丫鬟们用的帐子都比殷阆的好。

殷蕙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氏。

赵氏马上去训斥殷阆身边的小厮:“你们怎么做事的,每年都给你们少爷做新衣发新帐子,你们怎么还是用这些旧物?”

小厮不敢反驳,低着头跪在一旁,因为他知道,现在反驳了,回头二太太就敢变本加厉地苛待自家少爷。

殷蕙懒得拆穿赵氏的虚伪,见这会儿殷阆的脸又变红起来,嘴唇发干,便叫小厮去倒水。

喂了水,殷阆恢复了些精神,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殷蕙。

似墙角一株杂草,面对无意经过的富贵花,有仰慕,又自惭形秽。

殷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说起来,她与殷阆都是没娘的孩子。

殷阆的生母是二叔背着赵氏在南方养的外室,后来那外室生病去世,丢下六岁的殷阆,殷景善一时心软,将殷阆带回了殷家,认祖归宗。

殷阆性格孤僻,再加上男女有别,曾经同样还是孩子的殷蕙想不到要找殷阆玩,姐弟俩一个享受着祖父的宠爱无忧无虑,一个被困在二房,默默忍受嫡母的苛待。如果不是今日碰巧撞见这事,殷蕙都不知道殷阆的居住条件居然如此简陋,平时在家宴上见面,殷阆的穿着与殷闻可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对这个很少见面的堂弟,殷蕙印象淡薄,甚至,在殷蕙出嫁后,她便忘记了这个堂弟,还是殷家败落后周叔跟她提了一嘴,说殷阆离开了,不知所踪。

殷蕙想,就凭殷阆没有像殷景善一家那样处心积虑地要占她与魏曕的便宜,这辈子,她都想帮殷阆一把。

殷景善、殷闻目光短浅,扛不起殷家的大梁,如果祖父肯栽培殷阆,或许殷家的产业还能后继有人。

郎中来了。

替殷阆检查过后,郎中道:“二少爷这是染了风寒,耽误久了拖重了病情,今日起必须按时服药,不可再费心费神。”

赵氏用关心的口吻责备殷阆:“你这孩子,就是要强,身体不舒服也不早点说,瞧瞧,小病拖成大病了吧?”

殷阆垂眸不语。

赵氏叫人去送郎中,再来观察殷蕙的神色。

殷蕙神色淡淡:“没事就好,快过年了,早点养好身子,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年。”

说完,殷蕙走了,并没有对殷阆流露出过多的关心。

殷阆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床顶。

小厮送完客人回到屋里,心疼地道:“我还以为二小姐心善会替少爷撑腰,没想到二小姐也是走走过场。”

殷阆自嘲地笑,声音沙哑:“这就是我的命,怨不得旁人,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也不必自作聪明。”

小厮委屈,他故意趁二小姐没走之前跑去禀报,还不是为了少爷?

马车上,金盏轻声对主子道:“夫人,二少爷闹了这么一出,二太太落了面子,会不会越发苛待二少爷啊?”

殷蕙说不准,八成会的。

这天下的嫡母,有几个会对庶子视如己出,似徐王妃、徐清婉那样的都是好的。

这也是殷蕙虽然带着一肚子愤懑重生回来,却不愿与魏曕撕破脸大吵一架的原因,她怕将来有一日魏曕休了自己,再给衡哥儿找个继母。如果魏曕肯让她带走衡哥儿,她宁可不做什么皇孙媳、蜀王妃,可这根本不可能,就算魏曕同意,燕王也不会同意。

殷蓉的婚事、殷阆的病情与处境,都记在了殷蕙的心上,偏偏此时她什么也做不了。

傍晚魏曕逗衡哥儿玩,瞥见她拿着账本坐在暖榻一头,可是半晌都没有翻一页,细细的眉也蹙了起来。

夜里歇下后,魏曕钻到她这边,抱住了她。

出乎殷蕙的意料,他竟然没有直接上手,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你这次出门,可是遇到了麻烦?”

殷蕙诧异他的敏锐,转瞬又明白了。

上辈子但凡魏曕来后院,她便一心一意都扑在他身上,观察他的神色,再谨慎地应对。如今她没那么在意魏曕了,敢想自己的事情了,无意间露出什么情绪,他自然也会察觉。

“想我祖父了,特意回了一趟家,他老人家却不在。”

短暂的沉默后,殷蕙如此回答道,还往他怀里贴了贴,“祖父也快六十的人了,我怕他路上出什么意外。”

那声音轻轻的,像羽毛落在了他胸口,又像想在他这里寻求安慰。

魏曕便拍了拍她的背:“殷老走南闯北了一辈子,没事的。”

殷蕙:“我知道,就是年关将近,忍不住惦记。”

魏曕走了会儿神。

他也有一位祖父,只是长这么大,他也就见过皇祖父一次,谈不上什么祖孙情。

常年住在燕王府,父王、母亲都在身边,他唯一一次思念亲人,便是七月里进京,很想衡哥儿。

怀里的女人又拱了拱。

魏曕回神,问:“殷老不回平城过年?”

殷蕙:“据说要等小年才回来。”

魏曕:“那你那时候再回去一趟,年前探亲,旁人不会议论什么。”

殷蕙等的就是这句,笑了,仰起头,唇印在他的脖子一侧:“您对我真好。”

谈话就此结束,魏曕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卡!

蕙蕙一把将三爷推开。

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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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腊月里又下了一场雪,到小年时还没有融干净,屋顶背阴之侧仍然铺着一层白,偶尔露出一角青色檐瓦。

阳光倒是明媚,照得那雪反射出刺眼的白芒。

晌午燕王府里有家宴,殷蕙、魏曕提前抱着衡哥儿来到了勤政殿侧殿。

衡哥儿十个月大了,不但爬得飞快,还能扶着东西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手脚越灵活,小家伙越不安分,才在乳母怀里坐了一会儿,就哼唧着要下地活动,乳母只好弯着腰跟着他走,双手架着衡哥儿的腋窝。

衡哥儿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会儿,忽然有了目标,开始挨个去看侧殿里坐着的人来。

从徐清婉、纪纤纤、殷蕙看到魏杉、魏楹两个姑娘,再从世子爷魏旸、二爷魏昳、亲爹魏曕看到四爷、五爷两个少年郎。

大郎、二郎都不掺和,三郎兴高采烈地跟着五郎一起逛,四郎则赖在乳母怀里,对小五弟的巡视毫无兴趣。

“五郎真爱笑,性子也外向,谁能猜到他是三弟的孩子。”

魏昳被五郎逗得直乐,随口道。

魏曕斜了他一眼,若论爱笑,魏昳最爱笑,难道衡哥儿就该是魏昳的骨肉?

魏昳本就好色,再说这种话,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在拐着弯占殷氏的便宜。

不过,在场的也就他想多了,世子爷魏旸就没有想歪,微笑道:“应该是随了三弟妹。”

魏曕顿时看他的笑容也觉得刺眼起来,大哥怎么知道殷氏爱笑,难道大哥经常窥视殷氏?

“抱!”

逛到五爷面前的衡哥儿忽然又往回走,最后清晰地叫了一声,扑向爹爹的怀里。

魏曕唇角微扬,将儿子放到腿上抱着。

魏昳:“瞧瞧,三弟果然外冷内热,五郎不怕他,说明三弟平时没少逗五郎。”

魏曕并未否认。

这时,燕王、徐王妃并肩走了过来,后面跟着李侧妃等四个妾室。

众人起身相迎,魏曕也及时将衡哥儿还给了乳母。

三郎早就跑回徐清婉身后了。

于是,只剩衡哥儿与乳母站在几位爷这边,衡哥儿还在扭来扭去,想脱离乳母的怀抱。

燕王笑道:“五郎在闹什么?”

魏曕解释道:“能走了,就不肯让人抱了。”

燕王眉峰一挑:“这么快就会走了?放下来我看看。”

燕王是个大忙人,偶尔才会分点心思在孙子上,家里的几个孙子在他眼中都像地里的萝卜,隔一阵子不见,萝卜头们就变了一个样。

衡哥儿小萝卜就被乳母放了下来,乳母还是在后面扶着他,本以为衡哥儿还会去找三爷,没想到衡哥儿四处看看,竟然带着乳母朝燕王走去。

乳母来不及思索,已经下意识地跟着了。

转瞬之间,衡哥儿就来到了燕王面前,小胖手往燕王膝盖上一放,燕王也配合孙子,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衡哥儿讨人喜欢不假,但大家也都看出来了,燕王似乎格外疼爱衡哥儿。

李侧妃看看自家的二郎、四郎,酸溜溜地开口了:“都说幺儿招人疼,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从大郎到四郎,哪个叫您如此稀罕过。”

燕王一心逗衡哥儿,没理她。

李侧妃再看看胆大包天敢拉燕王胡子的衡哥儿,笑了笑,对衡哥儿道:“五郎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吧,再有几个月你可能又要多个弟弟了,到时候咱们家幺孙就换人喽。”

燕王心中一动,想起来了,徐王妃好像跟他说过,老大屋里有个姨娘号出了喜脉。

子孙昌盛,燕王心情更上一层楼。

魏昳尽量缩着脖子,很怕父王又注意到四郎的孱弱。

幸好,今日燕王并没有找他的茬。

吃吃喝喝的,这场家宴持续了快一个时辰。

散席后,魏曕几房一起朝东六所走。

纪纤纤挨着殷蕙,好像她与殷蕙很亲密一样,打听道:“三弟妹平时都是怎么照顾五郎的,瞧五郎那小胳膊,都快比我们四郎的腿还要粗了,我可真是羡慕,你给我支支招,我好早点把四郎养胖起来。”

殷蕙笑道:“二嫂比我先生几年,您把二郎养得那么好,庄姐儿也白白胖胖的,我可不敢班门弄斧。”

纪纤纤意味深长地看着殷蕙。

经过这一连串的试探,她算是明白了,殷氏果然城府深沉,先前的卑怯都是装的而已。

“看你说的,我虽然长你几岁,但也都是白长了,还不如你会教孩子,瞧瞧父王多喜欢五郎,都把大郎比了下去。”

殷蕙再次钦佩起纪纤纤的挑事功夫,总能想办法用她挤兑徐清婉。

“二嫂说笑了,五郎现在还小,能靠笑脸讨父王喜欢,等他再大几岁,调皮捣蛋不好好读书,迟早也要被父王责罚,若五郎能有大郎的一半聪敏懂事,我都满足。”

殷蕙惭愧地道,而且她说的也是实话,论沉稳懂事,大郎一直都是小兄弟几个当中的翘楚。

徐清婉始终保持微笑旁听,殷蕙说完,她下意识地看向走在魏旸身后的大郎,眼中露出自豪来。

她确实不够美貌,但论相夫教子,纪氏、殷氏加起来也比不过她。

念头至此,徐清婉又对孟姨娘腹中的孩子释怀了,就算孟姨娘真生出了六郎又如何,一个歌姬的儿子,再怎么折腾也越不过她的两个儿子。

终于到了东六所,几房人各回各的院子。

魏曕与殷蕙一起进了内室。

宅大人多,一会儿提防这个搬弄是非,一会儿提防那个话里藏刀,更要随时准备应对燕王,家宴总是耗人心神,连魏曕的眉宇间都露出了疲色。

殷蕙先服侍他洗脸更衣。

等殷蕙爬上床,就见魏曕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殷蕙这会儿也只想好好歇个晌。

“衡哥儿越来越大,你要时常告诫乳母,不得大意。”

男人突然开口,殷蕙听得脊背发寒,魏曕是担心有人眼红衡哥儿得宠,可能会陷害衡哥儿?

殷蕙下意识地去想那十年。

衡哥儿在这个月份时也爱笑的,后来,因为冯腾父子的事,燕王迁怒魏曕,连带着对衡哥儿也没有什么关心之举,不但没有在这场家宴上抱衡哥儿,甚至三月里衡哥儿庆周岁时,不巧赶上燕王犯了牙疼看谁烦谁,澄心堂都没有大办周岁宴。

那一日,魏曕的脸比冻了千年的冰还要冷。

他自己遇冷就算了,儿子最重要的周岁宴也没能看到祖父,二房的四郎庆周时父王都去吃席了。

殷蕙也替儿子委屈来着。

如今,她帮魏曕避免了那霉头,却又间接导致儿子碍了旁人的眼?

魏曕侧过身来,就见殷蕙的眉头都快拧成两把小剑了。

“有防范之心就好,不必过于忧虑。”魏曕不想她吓坏胆子。

殷蕙还在想衡哥儿得宠这件事,她不知道该如何把握分寸,难不成要教儿子韬光养晦?可这么大点的孩子,做什么都是顺应天性,就算讲些大道理,他也听不懂。

她看向魏曕:“您觉得,衡哥儿的性子需要改吗?”

魏曕:“你要怎么改,不许他笑,还是不许他亲近父王?”

殷蕙立即懂了,他不希望大人为了避风头,强行纠正儿子的天性。

殷蕙如释重负:“我是怕您要衡哥儿改,不改就好,我就想看咱们衡哥儿一直开开心心的。”

她舒展了眉头,魏曕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他早出晚归,能陪衡哥儿的时间太少,如果殷氏再犯糊涂,变得像母亲那样只知道教他谨小慎微忍让兄长,毁的是衡哥儿。

魏曕握了握她的手:“你只管照顾他饮食起居,等衡哥儿大了,我会教他为人处世。”

殷蕙点头。

上辈子的衡哥儿虽然变成了小冰块儿,可从五六岁开始,衡哥儿行事便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了,这是魏曕的功劳。

魏曕是王子皇孙,熟悉皇家规矩,知道确切的界限所在,由他教导衡哥儿更合适。

殷蕙只是想弥补儿子,想在儿子被人欺负时,能给与小家伙他真正需要的关爱。

作为父母,她与魏曕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理当互相配合、互相弥补。

腊月二十五,殷蕙带着节礼回了娘家。

殷墉三日前就回来了,外面的生意谈得很顺利,今年可以踏踏实实地过个好年。

“祖父瘦了。”祖孙俩相见,殷蕙关心地道,“您都一把年纪了,以后叫二叔、大哥、管事们去跑,您就老老实实待在平城享福行不行?”

殷景善、殷闻都打起了精神,等着听老爷子怎么说,尤其是殷景善,早想接手家业了。

殷墉捋着胡子,笑眯眯道:“再跑两年,等祖父六十了,再休息。”

殷景善顿时泄了气,被赵氏用眼神提醒,才赶紧收敛失望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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