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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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条繁缨原本是给他织的,当初是怕和知闲的比肩,有意错开去才转赠蓝笙的。如今他问了,她不好说实话,只得支支吾吾的推脱,“是我织着玩的,送给蓝笙是乳娘的意思,我不过随意应了,哪里有别的想头!”

他听了倒也从容,转过脸去远眺,穹隆蔚蓝,云层参差,天地豁然开朗。

离渭水越发近,隐约有鼙鼓声传来,隆隆如滚雷。伴着萧管激昂的鸣奏和船公高亢的船歌,竞渡赛前的龙舟点睛开始了。

布暖左右探看,渭水两岸聚满了人。女子盛妆出游,面靥嫣红,茶油花子在鬓角闪耀。穿胡服的竟寥寥无几,大多是云裳翩跹,透明纱衣下玉臂皎皎,胸前如雪脸如花,美得张扬妖娆。

男人们衣装多彩,腰间缀满配饰,幞头上皂条飞扬,成群聚集在一处,打赌、下注,不亦乐乎。

布暖再也坐不住了,兴奋得颊上泛红,跺着脚道,“舅舅快些!”

容与不急不躁勒了缰绳调转马头,不想路旁红旗迷了顶马的眼,马蹄下拌着蒜,一时车辇盘旋起来。

布暖到底是孩子,心急得什么似的,没上没下的摇着容与大嗔,“你是存心的么,快些快些!再磨蹭我可跳下去了!”

容与闷声笑,他还真是故意的,自小入军历练,连匹马都操控不住,那十五年的仗岂不白打了!

玩笑之余怕她率性,又威吓道,“不许跳,仔细崴脚!急什么,祭祀鼓还没擂,且有会子呢!”

路旁凉棚里飞奔来一个昆仑奴,叉手行了礼来牵马缰。后面一列着公服的人迎上来,为首的腰上佩着镔铁横刀,冲容与作了揖道,“禀上将军,蓝将军领着人往堤岸边去了,标下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儿,今日必定又得一状元!”转脸看布暖,笑着微一颔首,也不打听她是谁,只道,“先头已经在适归楼留了座儿,请上将军和小姐随标下来。”

容与摆了摆手,“观竞渡在高楼上坐着什么意思!我们到堤岸上去,你们不必跟着,各自松泛去吧!”

麾下人一听乐了,节下的神经绷得没那么紧,大都督体恤正是求之不得,遂领命拜别了上峰,勾肩搭背着朝远处去了。

容与下了车预备伸手相扶,布暖却颇洒脱,提着襕袍从另一边纵了下去。他怔愣着看她,她咧着嘴冲他讪笑,他才发现这丫头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的柔弱。

他做势拉下脸,“你胆子不小!这样急,摔着了怎么办?”

她腾地红了脸,怯怯绞着手指嗫嚅,“我错了,舅舅息怒。”说着又觑他,“我年轻,手脚也麻利,绝不能摔着的……再说不是有你在么!”

容与挑起了一道眉,“也是,横竖有我在,你摔折了胳膊腿,我打发人赶牛车送你回去。”

这是什么舅舅!布暖大大的不满,他就这么对待外甥女的?姑娘家四仰八叉躺在装柴火的板车上好看相么?她怨怼的瞪他,“舅舅,我是你嫡亲的外甥女!”

容与忍笑道,“你还敢瞪我?胆儿肥!”

她垂下眼,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情不愿,“我又错了,舅舅只管骂我吧!”

逗也逗得差不多了,再不适可而止,她恐怕更怵他。他清了清嗓子转身,“罢了,跟紧些,人多别走散了!”

布暖欢快撵上去,她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脸上威严,眼里却有笑意弥漫,吓唬人么,断乎差了一程子。

她随他在人流中穿梭,长安的端午真热闹,商贩云集,做各式买卖的都有。官道两边设了数不清的彩楼和吃食摊子,蒸菰、九子粽、百索粽、杂莼剖膳、还有卖鹅鲜、下汤板艾叶馄饨的,热热闹闹,堪比东西两市。

她在首饰摊前流连,既怕被容与落下,脚下又挪不动步子,真真进退两难。

那边容与走了几步不见她跟上来,回头看了眼,见她伸着脖子在几支银笄里挑拣,左右手各拿了一支,笑着问他哪支好看。

容与犯了难,他对首饰没什么研究,细看看,都是陈银做的,质地不怎么好,一根簪头上铸了个花开富贵,另一根是凤穿牡丹样式。许是时间较久了,银子纹理凹陷的地方有些发黑,他皱了皱眉,“别在这里挑,回头我领你到琼瑰去,那里的头面才是长安最好的。”

布暖有些不舍,她并不缺妆奁,母亲自打她束发起便岁岁给她添置,长久下来镜盒里早已装不下了。诸事讲究缘分,买首饰也一样。她一眼就相上这里的东西,素银,没有珠宝镶嵌,虽然廉价,却很纯粹。

“我不要琼瑰的。”她固执的捏着银簪细细的发针,低头翻来覆去的看,“这个就已经很好了。”

那铺子老板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面孔涂得煞白,眼角的褶子里都积满了铅粉。扬个笑脸,迎着日头,恍惚看得见她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

“郎君忒爱说笑,万万别拿咱们野店同琼瑰比较。琼瑰有琼瑰的贵重,咱们不谈值多少,图的就是个趣儿。银子首饰戴着玩,不像顶个宝贝要时刻计较。市价便宜,便是丢了也不心疼。”老板娘飞眼瞥布暖,又调过视线打量容与衣着,笑道,“千金难买心头爱,瞧娘子喜欢的!郎君疼爱夫人,敕授时华贵打扮固然要紧,但奴这钗环放在平日里挽发,最是方便趁手的。”

那老板娘误把他们当夫妻,布暖乍听之下唬了一跳,想驳斥她,刚要开口,却见容与从袖袋里摸了大钱扔过去,面上尚且平淡,声气到底不大好,“你说的有理,两支都要了,当买个玩意儿也使得。只是你一个做买卖的,眼力竟这样差!”

那老板娘怔忡着,“莫非二位不是……哎呀,奴真是眼拙,乱点鸳鸯叫郎君笑话了,郎君不要和奴计较才好。”边说边把大钱收起来,在盒子里捏出两个花帛来递给布暖,赔笑道,“娘子别恼我,我这人素来心直口快,是瞧着郎君好相貌,你俩个在一处这样般配……我不着调,这人胜是奴赠娘子的,算给娘子赔罪的吧!”

布暖温颜微笑,道了谢后看容与,他侧过身去,眉心拧成了“川”字。虽不言语,面上仍旧不悦,大概还是责怪老板娘出言冒犯。见她挨过去,便不再停留,边踱边抬头看天,缓声道,“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前面是个渡口,地势高些,咱们上那儿瞧去。”

布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乌泱泱人头攒动,透过交错的身影,依稀有成排的杨花在枝头摇曳。

她的手指在新买的簪子上抚摩,仔细掖进荷包里,心满意足的跟在他身后。

他下意识回身望,她折了根菖蒲在手里,边走边晃悠,眉眼舒展,神态餍足。他微勾了勾唇,心道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两支再普通不过的银簪就能叫她高兴。

他在朝为官,见多了野心勃勃的女人,她们永远在争,永远不足意儿,便是把金山银山堆在她跟前,她还稀图着产矿的那块地。男人在他们眼里是登高的工具,有用时攀附着,无用时一脚踢开,重梳婵鬓,另聘高官之主,简直已成世风。像布暖这样的,日后蓝笙若真能娶她,大概这辈子便能安逸了……

人实在是太多,渭水两岸几乎堵得水泄不通,满地的艾草柳叶花瓣都给踩成了泥,污糟杂乱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她和他隔了几个身位,一群乡民奔跑过去,小小的身子给冲撞得趔趔趄趄。

他着急起来,未及细想便探手去拉她腕子,紧紧扣住她带到自己身侧。

她惶然抬起脸,眼睛里水光潋滟,纯净得像初晴的天空。他泰然自若,也没考虑别的,顺势往她指尖滑,把她的左手包在掌心里,才觉松了口气。

“这些田舍汉鲁莽,见着了避让开些。”他说,拉着她在人群中穿梭。

她低低应了声,两颊滚烫,脑子里纷纷扰扰搅作一团,俨然要病了一般。只觉得那欢喜像热水沸腾,霎时泛滥着没过了头顶。举步维艰,却不焦躁,唯见天地宽广。看不看竞渡不重要,就这么走着,余愿足矣。

第二十四章 携手

端午时节的长安很热,指缝中渐渐汗湿,她有些羞愧,轻轻抽了抽。他察觉到了,松开手停下来看她,揣度她是不是忌讳着男女授受不清,方不愿和他牵手而行。

他失笑,在他眼里规矩向来是头一宗,这趟情急之下竟是不管不顾了,的确是造次。正待要说话,远远一帮锦衣绫罗打扮的人迎头上来,手里提着斟壶酒杯,闹哄哄团团将他们围住,嘴里笑道,“上将军,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么?”

容与细辩了辩,原来是几个州县进京上节供的少尹和别驾,另有太仆卿蒋干和两三个门下省的黄门侍郎。

官位都不甚高,他若是像辅国大将军李广骥那样目空一切,完全可以对他们置之不理。可惜沈将军宅厚、沈将军不端架子、沈将军是有口皆碑的翩翩儒将,更因为沈将军懂得韬光养晦,广积人脉。

他抱拳相见,脸孔因盛放的笑容熠熠生辉,“诸位今日聚得齐全,可是同沈某见外?这样好事怎么不差人通报,也叫我搭上一脚,众人同乐才有趣。”

“相请怎及偶遇!原是要下帖子请上将军的,只是我最清楚,二圣要往骊山驻跸,您节下忒忙,咱们要再不识趣儿起哄,扰了上将军清净,岂不罪该万死了么!。”葛肃向来擅长打圆场,黄门侍郎是宦官官职,舌尖上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打量容与头上艾草,又把视线调到布暖身上,忍笑调侃道,“端午可是个好节气,上将军大婚在即,平日公务忙,腾不出空来。今日休沐,多陪同新妇子,岂不比和我们这些禄蠹厮混强得多!”

一旁的京兆少尹接口鼓动众人,“难怪先头看见携手而行呢,快快来给嫂夫人见礼!”

布暖怔怔立着,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人真是有意思,在朝为官的竟同先前那个摊子老板娘一样见识。大约舅舅从不与女眷同行吧,他们偶然碰见就大大的哗然,当真叫人乏力。

容与状似无意将她挡在身后,只道,“诸位弄错了,这是沈某的外甥女。要见新妇,待他日沈某成婚,诸位赏脸光临寒舍,自然得见。”

这伙人颇失望,摇头道,“原来是表小姐,卑职们唐突了,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无心之失,想来上将军和表小姐不会怪罪。”一个胖头大耳留着胡子的上州别驾笑着拱手道,“今年淮南道的节供到了京师,给将军阁老们的意思也发了车,算算时候这会儿应该是到了大都督府了。新上任的郡守懂得人情世故,为贺上将军荣升,广陵郡的江心镜特供了五面,面面拿红绸包着,下官见过,竟是不比御供逊色。”

这是历年的惯例,地方官员在朝中找依傍,每到端午重阳年关,少不得三品以上京官面前分利市,给孝敬。他前年回京驻守,各道敬献的梯己里绫罗绸缎不算,单是现钱就有五万贯之多。到了如今,听见什么“意思”,连眉毛都不会抬一下了。

他谦道,“每每叫李郡守破费,沈某心上过意不去。等谭别驾回道里,万万请事先知会沈某一声,沈某定要置办些薄礼回敬。”

那广陵别驾连连摆手,“上将军盛情断不敢当。”

边上蒋干不耐烦听他们官场周旋,嚷道,“好好的过节,提这些做什么!早就听说上将军弓马娴熟,咱们在前头棚子里备了小角弓,请上将军赏脸射黍。”

一群人自发让出道,容与忙推脱道,“今日不便,带着孩子出来瞧竞渡的,耽搁了时候怕她不乐意。”

布暖听他拿自己做借口,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偷偷觑他,老神在在,脸上写满了真挚和装出来的无奈,还真是没有半点破绽。

她正茫然,猛见他丢来个眼色,她立刻会意,敢情他不愿意和这些人胡混,要叫她造个幌子出来。

“对不住诸位,舅舅今日是带我出来看蓝将军夺锦标的。”布暖咧嘴笑笑,“我怕时候晚了错过好场子,各位要约请家舅且等下回吧!”说着扮出了无赖样去拉他胳膊,“舅舅,竞渡要开始了!”

容与带着歉意冲众人笑,“没法子,孩子宠坏了,竟是个不懂规矩的,只好改日再来赔罪了。”

郎君们脸上讪讪的,治军严明的镇军大将军对付不了一个丫头。还是老祖宗有见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这种集两者于一身的物种,可不是世间顶顶难伺候的么!

“既这么,上将军请便,咱们喝酒闲话有的是时候,不能白错过了今天的重头戏。”葛肃抚了抚光洁的下颚,“我买定州夺魁,下了十吊钱的血本,倘或赢,便是一赔八的份子,要紧要紧!”

容与心道还是太监体人意儿,给个台阶让他下,忙拱手同一干人等道别,复领着布暖往堤岸边赶。

布暖歪着头问,“那些都是朝中同僚么?他们盛情相邀,舅舅怎么不愿意去?”

“一群官场上打滚的老油条,他们说话能有几分真心?奉承着不过为了拉拢你!我不爱听他们插科打浑,听多了人要作病的。况且把你一人晾着,你不会闹别扭么?”前方鼓声磅礴,人群的欢呼和佛教铜钦低沉雄浑的声音汇集到一处,再听不清他说的话了。其实他是想说,与其同那帮人搅和,还不如和她在一起,不费心神,叫人惬意自在。

要挤进岸边有些难度,布暖是初生牛犊,在人堆里探头探脑着跃跃欲试。容与担心人多走散了,要牵她又有顾忌,正犹豫徘徊,却见她把一方帕子摊在掌上,怯怯的探过来,隔着帕子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舅舅的手好大,关节修长,孔武有力。她豁出去了,死死抓住。反正不管怎样,牵都牵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原来踏实的味道会叫人上瘾!舅舅拢着手指,她能感受到他微微施加的力量,坚定的,似乎还带了些宠溺。布暖瘟头瘟脑的想舅舅真好,身居高位,有时免不得清高和骄傲,可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对她没摆过长辈的谱,她一开始那么怕他,怕得倒是莫名其妙。

好容易挤进前排,眼前波澜壮阔的场景叫人惊叹。渭水水面极宽,起始的那一头并排停着几十条龙舟,旗者、盖者、钲鼓者、挥桡击楫者不下七八十。龙船四围彩旗笙幡花草点缀着,船上桨手把船帮敲得嗵嗵响,个个热血沸腾,士气高涨。

容与说,“今年官家的龙船有好几艘,渭水水军也组了队,龙头上戴花的是北门屯营的。”他眯起了眼,指着船顶上顶着华盖的龙舟道,“蓝笙是左威卫府的人,对岸第三艘就是云麾将军统领的。”

布暖拿手遮眉远眺,果然看见船头上有个人,额上勒着红绸,赤色的坎肩下露出精壮的双臂,手里抡着鼓槌叉腰而立,一派豪情万状的威武模样。

蓝笙不论何时何地都是光彩夺目的,布暖赞叹道,“蓝家舅舅好神气!”

容与冲水上挥手,笑道,“可不是么!这人向来招摇,哪时哪刻都不能忘了显摆。”

因为熟捻到了极点,容与的语气像在评断嫡亲的兄弟。沈家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容冶受了祖荫,早早就外放做官去了,和容与相处的时间还不及蓝笙长。在容与看来,蓝笙才更像自己的手足,日后倘或真和布暖有了结局,似乎也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坏事。

蓝笙向岸边张望过来,一眼就发现了他们,便把视线停留在布暖身上,欢快的挥舞起了胳膊。

江堤上的姑娘们热情回应,声势浩大。容与低头看,布暖安静倚在他身旁,腼腆的笑。流苏错落打着鬓角,右颊上浅浅的梨窝若隐若现。稍稍抬了抬手,动作不大,安贞娴静的样子。

他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来,瞧瞧边上状似癫狂的女人们,布暖的矜贵自持那样难得!

丝绢下的轮廓小巧纤细,如今已经穿过人墙,该当放开了。他慢慢松开五指,她却浑然不觉,只一味攥紧了他,左右观望,眼梢儿弯着。他动摇起来,孩子依赖大人是天经地义的,便是纵容些也没什么。

倏地一声破空的尖锐哨响,布暖扭头寻声望过去,摇了摇容与,“舅舅,那里坐的是什么人?”

他瞥了一眼,“那是京师刺史,州牧亲临观战是大事情,下面的人昨日就搭好了棚子,今日的令旗由那高台上发。”

布暖乍舌,刺史分上中下三等,上州刺史不过三品而已,排场弄得这样大,身边这位从二品算怎么回事?

容与从不爱抢阳斗胜,他倒是安于淹没在人群里。这种出风头的事没有实质性的意义,谁爱表现谁去罢了。

河面上的人们开始投“胜会”,大抵是陶罐、鸭子之类,由龙舟上的人争抢。彩楼上穿着官服的人站起来,煞有介事的拜祭天地,三巡酒罢回身鸣金,竞渡便正式开始了。

第二十五章 竞渡

几十艘龙船迎风劈浪而行,快如箭矢。桡棹挥舞间击起的浪花在空气里弥漫,不消多时渭水上蒸腾起的水雾星星点点飞扬,溅湿了堤上娘子们的罗裙。

两岸喝彩如雷震耳,鼓声渐急,河滩上的鸥鸟惊得直冲九霄。龙船奋力前行,水里的鸭子躲避不及,乱糟糟扑腾成一团。身手好的橹手探囊取物一般容易,比如蓝笙,布暖简直要怀疑他是养鸭人出身。后头将士只顾划桨,他闷头水里一通猛逮,转眼便把“胜会”装满了网兜。

气氛已近高潮,橹手们的船歌高亢激越,乐声、水波声、欢呼声甚嚣尘上。龙船疾电般蹿出去,开始是齐头并进的,半程过后逐渐分出强弱来。州府的远不及京城驻军,虽还全力以赴,到底是落下了一大程子。

布暖跟着周围的人雀跃,容与只觉右手叫她抓得生疼,暗笑这丫头面上贞静,骨子里到底还是活泛的。

她回过头来问他,“舅舅,你说谁能得标?是北门还是左威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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