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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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说。”

看见他这样宠溺自己的样子,她觉得心情更加复杂了。按之前的“行程表”来看,他们这时候差不多该进卧房进行惯例活动,可这一刻她多想和他再多聊几句,有一点点想缠住他的胳膊,靠近他的胸口,咬他一口,或蹭蹭他的脸颊——意识到这一点后再次打住自己的妄想。

“对了,好像我回来以后你还没去过我家?要不今晚去我家?”说完以后他像是怕她误会一样,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换个地点会比较新鲜。”

迫切想要了解他的冲动是这样难以控制,她几乎没经过思考就点头答应了。

可惜这段时间她的状态越来越奇怪,刚到他家也不愿意直接和他进卧房,反而以肚子为借口打发他去楼下给自己买夜宵。待他穿好鞋,她又以“怕你选高热量的东西”为由跟他一起出去。他当然什么都顺着她,也尽量不在外面碰她。但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看着她长发盖满背部的背影,他终于忍不住了,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莉莉。”

“嗯?”

“以后跟我在一起就不用化妆了。”他看着她因素颜显得有些孩子气的脸,“你素颜很漂亮。”

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她的脸“唰”的红了,然后匆匆躲开他的视线垂下头去:“真的啊?”其实最开始和他在一起,她任何时候都会带着精致的妆,直到他走了才会去洗手间卸妆。这两天她是中了什么邪,就这样出门了……

“嗯,我很喜欢你这个样子。”

“再,再说吧。”

她努力掩饰的害羞给了他一点点动力,他微微笑着,牵住她的手。最让人难以琢磨的地方就在这里,其实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没有做过呢?可是她却在是否要回握住他的手这个问题上纠结起来。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做,手敏感而麻木地摊开,由他这么牵着。这种可爱的反应令他不由情动,没穿高跟鞋的她更是比平时矮了一截,在他面前简直就像个小孩子。他捻起她的一缕发丝,手指顺次穿过她的长发,微微弯腰,勾下头想要吻她。

她吓得赶紧拧过头去,低声说:“不不不……不要。”

等等,这种恋爱模式是怎么回事啊?他们几时开始变得这么亲昵了?明明和他也就比陌生人熟悉一点,他明明是用来打发时间的道具,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举止表现就跟男朋友一样?

——这是不对的。

这男人是见不得光的,如果他的存在让别人知道,那她的声誉才算是全毁了。然而,生活就是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才有这样的想法,电梯大门打开,她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熟人。

那是妈妈的朋友霍阿姨。

她居然和顾希城住在一个小区。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她这晚的表现完全可以打负分。看见熟人她的第一反应竟是先甩掉他的手,然后去按电梯的关门键。可电梯门被霍阿姨挡住了:“雅莉?”

“霍阿姨。”她硬着头皮率先走出去。

“你居然会在这里,太巧合了。”霍阿姨犀利的眼把顾希城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脸上绽开了笑,“哦,知道了,男朋友住这里对吧?”

她赶紧摇手:“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这样啊……”

但这样的答案怎么能满足八卦妇女的欲望,霍阿姨拽着她的手就往旁边拖去,用了很大的劲儿朝她伸出个大拇指:“我知道,咱们雅莉是大明星,谈恋爱都低调。但我必须得跟你说一句,这男生很好,一表人才,气质又好。我就爱看他,你眼光真好。”

“哪有,我和他真不是阿姨你想的那样。”虽然这么说,心里有一点高兴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做什么的?”很显然霍阿姨不爱看电影,也不关心时事新闻。

“建筑设计。”

“建筑师?建筑师好!这种男人靠得住,以后结了婚肯定不会花心的,你可要好好和他相处啊,老大不小的,该结婚了……”

“好好,我和他好好相处。但霍阿姨你也知道,我这职业还是比较特殊,这事你可一定得替我保密。”

“没问题,阿姨做人你放心。”

没过几天,妈妈和亲戚轮番打电话到家里来,追根究底盘问她那个高高帅帅的建筑师男友是怎么回事。在这之前,她不知用“工作第一”为由洗脑家人多少年,才把他们逼婚的瘾戒掉,结果这一劲爆的消息传出来,简直就像给一下给戒毒犯服了海洛因,完全刹不住车。她应接不暇地一个个解释,才总算说服了他们,答应他们如果真的发展得不错,就把男友带到家里来。

同一时间,顾希城在办公室里帮两只乌龟换了水。呆呆和笨笨比刚买的时候大了不少,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它们还是一个犹如尸体般懒惰,一个患了多动症。他隔着透明的盒子观察了很久,想起他们刚买这两只乌龟的时候,就发现笨笨特别爱钻牛角尖,这还真的有点像她。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背景上她的照片,想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从她打针以后,他们每个晚上都在一起。第一个晚上,她没有挽留他,但事情结束后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穿衣服下床给自己倒水,单手叉腰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而是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他试着去握她的手,她没有反抗,然后两个人像小学生一样牵着手入睡。第二个晚上,事后她保持原来的卧姿,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他伸手去搂她,她竟然就乖乖地靠在了他的臂弯里,低声说了一句“我困了”,然后沉沉睡去。尽管每个早上他们都会各自沉默地穿衣上班,但之后每个晚上,他们都会这样相拥入眠。

直到这个凌晨,她不知怎么早就睡到了床的另一侧。半梦半醒时,她用力推他的胳膊:“希城,希城,我做噩梦了……”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再次把她抱入怀中,缓慢地抚摸她的头发:“有我呢,不怕不怕。”她像是哭泣一样呜咽了一声,用力抱住他。他温和地说:“梦到什么了?”她的身体竟开始微微颤抖,身上也渗出了冷汗:“梦到你死了……”一下失去了所有睡意,他在黑夜中闭上眼,紧锁着眉,加重了拥抱她的力道:“莉莉,我向你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如果你喜欢现在的状态,我就一直这样陪着你。如果你不要我了,那我一直等你。我再也不会走了,只在你身边。”

申雅莉好像真是一个外表强悍实际反应迟钝的人。她当时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反而是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直到这个早上,他若无其事地收拾好一切准备去公司,她才一路小跑追出来,站在他身后许久不说话。他正在门口整理衬衫领口,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头看看她,对她微微一笑:“我下了班就回来。”她至始至终没有说话,自己却从她眼中读出了不舍。

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打开软件开始熟练地调整下属发来的剧院建筑构图,动作进行到一半却忍不住看了一眼依然亮着的手机屏幕。照片上的她是个多么漂亮的女人。他轻轻吐了一口烟,出神地望着她的眼睛。没过多久,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新短信,发信人是“莉”。他被吸进去的烟呛住,咳了几声,打开短信。然而,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今晚我有事,别来了。”

只是一个晚上不见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在工作时却不由自主微微皱起了眉——这似乎是他这些年来如此热爱工作的原因。建筑并不是一个容易的行业,因此,只有在工作的时候,他才会让自己忘记她的面容。只是,当他完成手里的任务,整个人闲下来,又会忍不住打开通讯录快捷名单。他盯着她的名字,几次差点拨通都忍了下来,最终把手机关掉放入皮包里。

真是越来越无法理解自己。在他消失的这些年里其实不是没有这样想要联系她的时刻,但都没有现在这样难忍。可是,确实不可以再找她了,不然她大概很快会觉得烦。

这时,他的助理敲了敲门:“Dante先生,董事长发了邮件给您,让您检查一下。”

“知道了。”他深深吸了一口烟,打开新来的邮件。

上面没有称谓,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1):“Si no vuelas a ella, te despido.”

他愣了一下。这一切仿佛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他含着烟轻笑起来,然后快速回复了对方,内容也只有一句话:“Como quieras.”

*** *** ***

晚上十一点,顾希城从公司出来,乘车上了高架。

广播里重播着白天的新闻,他听着广播的内容,机械地记忆着,没过多久就有了睡意。广播里说着,一架从巴西飞往美国的飞机因推力反向器失灵失事,造成四百多余人数死亡。

视野极远处的地方有一些待拆迁的老旧水泥房,在城市黑夜的灯火反射下,就像是一片骷髅堆,窗户是它们的眼睛,四散的电缆是它们湿漉漉的头发。从事建筑这一行也已多年,他对设计失败的楼房一直没有太大兴趣。但那些房子存活在城市的狭缝中,不被人注释,却在这一刻夺走了他的注意。

这让他想起伦勃朗曾为《浮士德博士的悲剧》绘过一张画。那是一幅集合了恐怖、绝望与炫目的铜版画。画的背景是黑暗的小屋,前方有一张摆满书籍、地球仪与报纸的大桌,浮士德博士站在那张桌前,被一道从窗口中射入的夹杂着恶魔符文的光芒吸引,从而站起来,握紧双拳望着它。窗外有鬼影重重,屋内有死人头骨,只要凝视这幅画的人,都好像会自动把自己代入到浮士德博士的身上,被绝望与最后的一线希望笼罩。

这么多年来,对他而言,申雅莉就是那一线魔鬼射入的光。

眼中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周遭的一切都让他想起了当年那场飞机事故。那一天他和母亲一起准备飞向威尼斯。在进入候机室等待飞机的那一个小时中,他鬼斧神差地想起了申雅莉,并一直无法从思念她的幻觉中走出来。他不甘就此放弃,打算留下来重新去找她谈话。因此,才有了后来的侥幸躲过飞机事故。但背叛上帝出卖灵魂的浮士德博士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的代价便是失去母亲。

到现在,他也忘不了母亲上飞机前饱含泪水的愤怒双眼。当年丈夫才过世没多久,她唯一的依靠就是儿子,但儿子却鬼迷心窍依然挂念着那个跟富二代跑了的女孩。她已经快要崩溃了,压低声音颤抖地对他说:“你真要回去找那个势利的姑娘?”

“妈,你先去西班牙,我明天就飞过来找你,我向你发誓。”

“没有明天。现在你爸都死了,你是想把我也气死,对吗?最好是我坐这趟飞机也遇难死了,你才会看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看上去平静,内心却丝毫不冷静,只是话也不说转身就走。他听见后面母亲说“你如果真去,就不要认我这个妈”,但也没细想。他知道,母亲和自己的脾气很暴躁,但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第二天乖乖地飞过去向她认错,她就不会往心里去。

可是,谁知道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谁又会知道,他们母子之间最后的对话竟然是这样。

飞机事故带给他的震惊,绝不亚于这则新闻带给申雅莉的震惊。但母亲死去的事实同时也让他心如死灰,彻底断了对过去生活的任何幻想。他在国内换了个城市居住,等自己死去的消息在以前的朋友圈里传开,而后独自去了西班牙。她是否会觉得后悔,会怀念他?当时他不是不好奇,但已无力关心。

尽管如此,十多年来,他却从来没有恨过她。一刻也没有。

纵横市中心的高架就像是无数有条理而利落的线条,把零散杂乱的街道连接在了一起,构成了一种近似未来主义的形态。轿车在这样庞大的支架中穿梭着,他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也清楚所有地形,却不想回到那个空荡荡的高级住宅中。

他还是决定要去偷偷看她。于是,当他的车靠近她家附近,他让司机把车停下,然后自己步行过去。

看见她家楼下多出来的跑车他已察觉情况不对,但真正看见拥抱她的男人时,他还是错愕得无法动弹——拥抱着她的男人是李展松。

他一直以为李展松不过是个赶跑他的幌子。

*** *** ***

“阿松,我没想过你回来才两天就又要走了。”申雅莉应了李展松一个紧紧的回抱,“我会想你的。”

李展松紧闭着眼,抚摸着她乌鸦羽毛一般的黑色大卷发:“雅莉姐,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你……”

听他在一年后说出这句话,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会这样说,说明已经想开了。她不想再从旁人口中听说这大孩子得抑郁症的消息。她拍拍他的肩,笑得很豁达:“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别往心上去。”

其实一年前,她真的差点嫁给这个年轻男人。

一直以来姐弟恋在人们心中都是刺激、新鲜又带着些许禁忌的关系。尤其是像她和李展松差距这样大的情侣,在老一辈的人眼里是完全不靠谱的。可是,他感化了她。他与Dante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比Dante更像顾希城。那样全心全意毫无心计的付出,在大建筑师Dante身上已经找不到了。他从来不会掐着时间给她发短信,不会在和她说话前三思而行,不会和她玩暧昧以欲擒故纵,不会隐瞒与她的关系以留下和其他女生发展的机会,不会在和她吃饭时嘴上赞扬她实际留意她身边的美女朋友……总之,一切“成熟男人”的缺点,他都没有。他也有很多年轻人的毛病,例如太黏人、太直接、会为一点小事和她吵架,等等。只是相较外表波澜不惊实际步步惊心的成熟爱情,她更喜欢这样类似于大学校园的恋爱模式。

而且,他并不像很多小男生那样和姐姐在一起只是为了新鲜。他们刚在一起,他就向父母坦白了——他们的矛盾也从那以后开始。在他们约会的时候,他的母亲会打电话过来,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会说一些刻薄的话,例如“你还和那个年纪挺大的女明星在一起么”“她比我小不了多少吧”“你是想要第二个妈对吧”。由于他们几乎都是在比较安静的地方约会,手机里的声音往往会一字不漏地传到她耳中。后来他不再当着她的面接母亲的电话了,但每次从他回来后发青的脸色可以看出,他们母子俩又经历了一次大战。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母亲似乎看出了自己儿子对这女演员的感情并非玩票性质,于是对他执行了经济封锁。只是没想到,他早已是当红偶像,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挥金如土,但以他的收入还是可以过上相当富裕的生活。他选择了离家出走,在她家住了下来。在他暂居的两个月中,他虽然在经济上没有问题,精神上的问题却很大。

在现在这个社会中,似乎一个家庭越富裕,这个家庭的孩子就越敏感、脆弱又爱逞强。他每天都不开心,经常出去酗酒,半夜在睡梦中抱住她流泪。她看出了他的不快乐,也试着想要劝他回家,他却每次都硬邦邦地转移话题。终于有一个晚上,他向她求婚了。原本这件事需要再三考虑,但在他拿戒指回家前的一个小时,她还在翻看Dante的微博。顾希城自从回了西班牙微博就更新得更少了,零零散散的几条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讨论建筑,不提自己的私生活。可是,看着那些毫无感情的冰冷字眼,她却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受伤。所以当男友拿着戒指跪下的时候,她脑中也只闪过一句话——已经太累了。

他们先拍了一组婚纱照,然后准备登记结婚。但随着时间推移,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选择或许并不是正确的。她一直坚信结婚是两个相爱的人终成正果的神圣仪式,而非不快乐之人用以逃离悲伤的道路。如果一个人不开心,那结婚也不会令这个人开心起来。李展松是这样,她也是这样。在他们拍照的阶段,除非摄影师要求,他脸上鲜少有笑容。这样的反应让她想到了那部名为《巴塞罗那的时廊》的电影,这个联想令她感到了恐惧,同时陷入了矛盾。因为她不知道,李展松会不会变成第二个佐伯南。

就在这个时段,李言亲自来找她谈话了。他说:“雅莉,我一直很欣赏你,而且非常open-minded,所以即便我太太让我停掉你们俩的所有通告,或是把你冷藏,我都没有答应。我也不会为了她放弃我旗下最有价值的女演员。所以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用任何手段去控制你们的关系。但我也必须告诉你,我的工作性质让阿松从小就缺少父爱,他和我的关系表面上看上去不错,实际上是很陌生的。他很依赖他的母亲,也很听她话。她就这一个儿子,所以对未来媳妇的挑剔程度到了你无法想象的程度。如果你要和阿松在一起,他们以后会连母子都做不成。在决定和他结婚之前,你最好想清楚:你是真的爱他么?你是否爱他爱到可以让他为你牺牲这么多。”

终于她知道了,他们确实都在逃避。他用结婚来冲淡和母亲绝交的痛苦,她则是用他来逃避顾希城对自己造成的伤害——这样的婚姻,会幸福么?

都说恋爱是一种习惯,当一个人失恋以后,总是会凭借本能去寻找另一个人来弥补这个空缺。新的激情会让你误以为自己已经走出过去,事实是你只不过是把这个人当成上一个人重新爱了一遍。然而,在一起以后,这两个人之间的差异会越来越明显,让你觉得越来越不适应。直到这时你才会恍然大悟,自己从来都没有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过——在经历一段漫长而真诚的爱情过后,没有人可以立即抽身而出。只有让自己保持单身,一个人承受身边少一个人的寂寞,重新适应了单身的生活,才有资格与另一个人重新展开新的故事。

令她意外的是,李展松比她想得要成熟,抑或说,他的承受能力也到了极限。与他促膝长谈一个通宵之后,他抱着她哭了。那之后没多久,他去了美国。而她也调整了心态,打算让自己暂时保持单身,重新坚强起来,重新开始生活,直到Mr. Right出现。

然而,她并没有等来Mr. Right,反而在伤未痊愈的情况下等来了伤她最深的男人。更可怕的是,她重新对他产生了依赖感。

把李展松送走了以后,她开始不可遏制地想念顾希城。她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小房间里,无数次拿起手机想要发短信给他,但每次看到两人几个小时前的短信记录,她又会莫名泄气地把手机扔到房间的角落,然后坐在床头浪费时间。不知道这样的状态究竟要持续多久。这个晚上她睡得很晚。

她并不知道他看见了李展松的到来,所以也不知道他也试图发短信给她。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完全没有出现。她绝不可能主动联系他,但他消失后,她除了心烦意乱什么也不能做。他大概是回西班牙忙工作了吧——她如此安慰自己。而她可以撒谎,气候却不能。它就好像是会随着她的心情变化而变化一样,几日里温度都降低了近十度,大雨倾盆下了两夜。这样的天气在夏天很少见,乌云凝重而杂乱,如同黑色的纱悬在夜空下,乍然望去就像是一张向四面扩散的蜘蛛网,即将在下一刻网住城市里的每一栋楼房,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庸庸碌碌的行人。

这个雨夜,她在片场赶拍新电影,因为大家都疲惫不堪,导演决定让他们休息半个小时,吃点夜宵。她拿着盒饭坐在一个平房的台阶上,看着雨水犹如房檐的泪珠般滑落。好像有了雨水的衬托,天显得更黑了。他们在郊外几乎完全看不到灯光,呈现在视野中的只有远处漆黑的房堆,它们被雨落涟漪闪烁的河水截断,凹凸不平地蔓延到视野之外。除了片场微弱的灯光,她好像看不到一点明亮。从这里只能隐约看见极远处城市的灯光,隐约勾勒出了黑暗中高大的建筑群轮廓。但是,它们在雨帘中也变得模模糊糊。潮湿冰冷的空气摩擦着皮肤,青草被雨洗出了一丝腥气。在密集而脆弱的雨声中,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她吓了一跳,导致她接电话时也没注意看名字。

“喂。”

听见这个声音,她几乎要惊呼起来,但还是按捺住情绪只说出了两个字:“希城……”

“我只问你一句话。”

尽管下着大雨,他说的每一个字还是如此清晰。仿佛猜到他会说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变快,握着手机的手指也变得愈来愈冰凉。在等待他说下一句话的过程中,她坐立了两三次,害怕得几乎把电话挂断,但到底还是没能躲过去。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没有感情一样冷漠地说道:“你还爱我吗?”

“……你在说些什么啊。”她反应很迅速,像是把答案背出来一样,但从说出这句话到之后很长时间,她都只能听见自己的耳膜在突突跳着,脑部神经紧张到完全无法思考。

“回答我。”他命令道。

“这个问题,我们改天再说……我现在还在片场,没时间……”

“有时间解释,就没时间回答是或不是么。”

雨声是沙哑的,和他的声音混在一起,就像上个世纪的电台广播,尽管动听,却总是带着薄薄的、陈旧的忧伤。原本就已经被这个问题弄得坐立难安,他还如此强势,她迫使自己去思考这个自己一直逃避的问题,可脑中出现的全是一段段矛盾的记忆。她终于冷静了一些,一字一句道:“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说实话。”他的语气总算温和了一些。

“实话就是,我不爱你。”

她等了很久,耳边只有碎裂的雨声,那边没有人说话。她又接着说道:“我觉得你真的很有意思,假死十年,回来用新的身份欺骗我……哦对了,和Paz Cruz结婚的事,你是失忆了还是怎样?经历过这些事,你再如此咄咄逼人,让我重新喜欢你。顾希城,这件事的难度系数会不会太高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

她又等了一会儿,脸上挂着虚假的微笑:“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空气是充满寒意的,好像随时会随着偶然落上肌肤的雨水渗入骨髓。如果不是那边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她会以为他早已挂断了电话。自己说的话会不会太重了?她开始感到后悔,但这番话自己早就想告诉他。在主动挂断电话前,她补充了一句:“如果你问我还爱不爱顾希城,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不过,是十年前的顾希城。”

当你决意去伤一个人的时候,自己也注定会受伤。可是,在走向相爱的过程中,还是有那么多人不惜付出伤害自己的代价,会去刺痛那个珍惜自己的人。她的话说得很绝,也料到这番话说出口后很可能就永远失去他了。她一边自我安慰长痛不如短痛,一边难过得连呼吸都觉得辛苦。

凌晨时分,天微微亮,但雨没有停。她疲惫地回到家中,在玻璃上摆动的雨刷后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下车后,她连门都忘记关上,就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虽然站在房檐下,但看得出来他淋了不少雨,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他看上去不开心也不忧伤,脸色苍白如同蜡像,像是通过这个颜色都能察觉他的身体已经冰凉。看见他这个样子,她莫名其妙难过得想要大哭一场。然后,他忽然伸手抱住她,紧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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