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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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都不知道问哪点好,不知道柳青怎么使用的安全带,但好歹柳青下来了,安全落地。但明玉明显看到柳青放在腿上的手一直不自然地打拍子,就跟她自己的手一样,止不住地颤抖,只有借打拍子混淆别人视线。她担心柳青的性命,柳青何尝不担心自己的性命?柳青安全回来了,可她紧张的肌肉一时松弛不下来,只会颤抖,柳青也一样。蒙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更让人心慌。她与柳青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此时都是失色。

但必须把事情搞清楚。“蒙总在哪里?他活着还是去世?”

女医生犹豫一下,镇定地道:“因为本院医疗条件不够,蒙总今早已经被送往上海。”

“既然人已去上海,为什么这里医生护士依然随时进出,布置得像模像样唱空城计?又为什么在病床上放假人?”柳青说话非常激动,说话声音尖锐,双手放在下面,以免拍了桌子。刚才从十一楼爬下十楼,犹如鬼门关边走一遭,惊悸犹在,他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彻底冷静。

明月相对冷静得多,她按下柳青的手臂,对女医生道:“我们是蒙总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两人都是蒙总一手带出,对他有相当深厚的感情,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打电话告诉你们主事的领导,我们唯一要求,蒙总这个人,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你们十分钟讨论。如果回答不让我们满意,诸如想以人被转移到上海医院来搪塞我们,我们十分钟后报警。蒙总是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人,他拥有的财产也相当可观,我们有理由怀疑其中有鬼,有理由要求警方介入。请你们三思。”

女医生考虑了会儿,脸上有些许惊慌,寻常良民,谁都不愿没事看到大盖帽。“我不便做决定,出去打个请示电话,名片我带走了。”

明玉与柳青目送女医生出去,等门关上,柳青才激动地道:“公司里面,除了老蒙,谁有这么大手笔指挥得动医院?我现在彻底怀疑老蒙没死,只有他在搞鬼,他不知在后面怎么暗笑。”

“他为什么先发昏一样地引入监理机制搞乱销售公司,然后又异想天开地装死搞乱整个集团公司?难道是想看看谁对他忠心谁对他不忠心?他发昏吗?人性禁得起测试?我现在也怀疑他没死,但怀疑他是真的发昏了。”

“如果老蒙没死,你说他装死还有什么原因?闹剧!而我们作为被他再三考验的人,虽然目前而言可说我们问心无愧。但你自问是什么感受?心里有没有觉得腻味?我实说,如果蒙总真是在考验我,除非他脑袋真有问题,老年痴呆或者成了老顽童,我无话可说,否则,我感到很受侮辱。我刚才在放着假人的病床边忽然想到,我们在为此挣扎,甚至良心挣扎的时候,老蒙在一边偷窥着享受着上帝般的主导者的愉悦。所以我很气愤,我的好心被人取笑了。但愿老蒙能给我合适理由。否则,江南,没有江北了。”没有旁人,柳青终于可以大拍桌子。他桌子拍得越来越响,说话声音却越来越沮丧。

这话也是明玉想到的,但她不忍心说出来,只有长叹。想到柳青摸黑从十一楼爬下十楼,身边是呼啸的晚风,稍一踏错,医院就得多一条急救无效的鬼魂。老蒙可想到过他们的担忧?

柳青却又说:“我即使再愤怒,可还希望老蒙活着。他能活着捉弄我们,总比死了的强。但如果老蒙敢活着,却给不出正当理由,我以后永不见老蒙。”

明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柳青,我与你同进退。”两人其实心中都已经确定老蒙没事了。

柳青勉强笑一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够兄弟。你对老蒙的感情比我深多了,你还是别说走就走。你与老蒙,比有血缘的还亲。其实老蒙对你也很不错,他事先找借口调开你去北京,逼你远离是非圈,谁让你非要回来趟这滩子混水呢?我不该拉你回来。”

明玉再次叹息,很多事情,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刻意不去想,比如柳青才说的,老蒙确实把她调虎离山了,但老蒙难道会想不到,她听说有大事能不回来主持大局?她是必然会趟入混水的。但她不深想了,对于有些人,她在意的人,她选择眼开眼闭。

这时,明玉放在桌上的手机“嗤嗤”地跳动,两人都是一惊,柳青一看显示,道:“外地的。”明玉才接了起来。没想到,电话那端传来的是一把熟悉的如常的神采奕奕内劲充足的声音,“小苏,你和柳青在医院闹?”

明玉一下愣住了,两只眼睛死命看住柳青,看得柳青心里发毛。“蒙总?你看来一点事都没有?”柳青在一边心想,果然蒙总对明玉放心点,所以先给明玉电话。

“没有,我在外面完成一项收购,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幕后,再三天。你们两个辛苦,回头继续保密,当什么都没看见。”

“那么说老毛也知情?”

“对,只有他了。不过我以为你应该也会想到,我以前对你多有提示。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

“你自己跟柳青解释吧。刚刚柳青冒着生命危险从十一楼爬到十楼,黑夜,什么保护措施都来不及也没法做。我们最先以为有人蓄意隐瞒什么,妄图隐瞒什么来谋求什么。我把手机给柳青。”

柳青从明玉的话语里听出大概,再说他刚才把想说的都与明玉说了,反而没那么激动,接了电话,轻描淡写地道:“蒙总,别信苏明玉,我有做保护。所以你欠我一条长裤,一件T恤,这些都被挂破。苏明玉与保安打架也损毁了衣服,不过可以修补。你没事就好,我和苏明玉省得内疚。”说完不等蒙总回答,便把手机抛给明玉,自己起身走了出去。知道蒙总没事,他不想与蒙总对话了,没意思得很。他是个骄傲的人,不喜欢被人愚弄。

明玉重新接听电话的时候,是蒙总在里面惊讶的声音,“柳青你这孩子,柳青……”

“柳青出去了,蒙总。你没事就好,我们可以放心回家睡大觉去了。我们会照旧好好管着公司,不会让它运转不下去。”

蒙总听着两个人没有一丝火气的轻描淡写,反而急了。他太了解这两个人。“你们两个听着,等我回来跟你们好好谈。答应我,你们是我的孩子,你们如果……我明天就飞机过来先跟你们见个面。”

“蒙总,不用,你过虑了。跟你约三天。期待你凯旋。”说完,明玉也挂了手机,切断电源。她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整个人身上的力气仿佛在刚才与保安的僵持中用尽了,已经没力气挂着面具与蒙总对话,再说下去,她会发作。

走出去看见走廊上的柳青,也是耷拉着脸,一脸疲倦。两人缓缓从楼梯走下去,走得摇摇晃晃。走到外面停车场,柳青双手在身上东拍西拍,明玉看见就把自己的烟递过去,两人都不急着上车,坐在车头像有瘾的大烟鬼似的“嘶嘶”猛吸。

柳青先吸完,依然耷拉着头,看着脚尖道:“说说,老蒙跟你说什么了。”

明玉吐出最后一口烟,“老蒙说,他在进行一项收购计划,再三天可以完事,让我们继续保密。如果我们有怨气的话,他明天就飞过来先与我们私下会面解释。他称呼你柳青这孩子,他说我们就像是他的孩子。”

柳青从鼻子里哼岀一声,“他七八十岁的老娘现在还不知道在不在集团公司大楼捱着,孩子?无毒不丈夫啊,这点上我很不如老蒙。回去吧,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你先回,我没力气了,再坐会儿,否则刹车都踩不下。这几天……这几天人给透支了。忽然回头,才知道原来什么都是游戏,整个人没劲了,没劲透了。”

“那我陪着你坐会儿。唉,你那个开饭店的朋友去哪儿了?”柳青说话时候又伸手要烟。

“去香港学烘焙了。大概想学西点吧。柳青,你看他好不好?”

柳青回想了下,道:“没啥印象。看样子是个爽快人。”

“被一盆山药泥给收买了?还有个温玮光,是我们客户,很有实力的太子,如果不是这儿有事,我们约好北京见面。跟温玮光说话总是很舒服,他让我开心。但与饭店老板说话没太多感觉,不是一路人。”

“不容易啊,呵呵,敢亲近你的人我都佩服。苏,我的意见,你应该找个能给你家的感觉的人,你太缺这个。哪天我帮你好好考察,这两个人哪个比较宜家宜室。”

明玉“嘿”了一声,道:“早呢,都还在试探阶段,我都还没决定考察他们什么。你呢?你的女老板还在继续吗?”

“吹了,老蒙逼的,我们也处腻了。都是玩得起的人,分手很爽快。”

“你也老大不小了,看看老蒙。我才知道他生了那么多儿女出来。”

柳青耸肩一笑,“不急,等我找到口味一致的人再说。我希望那个人首先是个女人,然后她必须美丽,需要聪明,必须单纯,必须有点世故……好像很矛盾的样子。所以我总是找不到那个人。”

明玉忍啊忍啊,还是忍不住道:“说得很像朱丽,我二嫂。”

“结婚的人我只远观。不过你那二哥不怎么的。哪天他们离婚了你通知我一声。”

明玉“哈”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人说说话,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各自开车回家。

这一路,明玉也不知怎么开下来的。幸好夜深人静,路上车辆稀少。否则,明玉怀疑不是她追别人的尾,就是别人追她的尾。终于开到自家车库门前,整个人就像完成一件大任务后的虚脱,坐在位置上看着车库门发愣。当年买下房子时候,心想买个车库出租给人做小生意,算是一项小投资。没想到房子到手时候,上头下来一条政策,严禁小区车库用作营业用房。明玉当时生气,就懒得换车库门,用的还是房产公司给的卷帘门。平日里有精神时候还好,今天,明玉都怀疑即使打得开卷帘门,她也没力气把门关上。

明玉想,还是把车停在车库门口吧,反正挡的也是自己的门,没人投诉。她想开门出来时候,手机又震动,拿出来看,是柳青。明玉大致清楚柳青这个电话来说什么,所以接通就道:“柳青,我到家了,你呢?”

“在一个T型路口左转时候差点拦腰撞一辆卡车,我自己眼睁睁看着撞过去,可是刹车就是踩不住。还好卡车司机反应快,冲上绿化带避开。我被卡车司机臭骂一顿,给他一条香烟他才没报警。你没事就好。”

柳青说得懒洋洋的,明玉却听得惊心动魄,身上的疲软全忘记了,好半天才爆出一句:“我揍死老蒙。”

柳青听了宽心地笑,“反正我仁至义尽,站好最后一班岗,以后再也不会太相信老板,我们还是太年轻。老蒙失去我,绝对是他的损失。不过他可能会认为,损失一个我没什么了不起。我等下喝点酒才能睡觉,你也不妨喝点,否则会睡不着。”

明玉想了下,道:“我家中似乎没有存粮。你好好休息,既然老蒙没事,三天期限也闹不到多乱,我们明天不用天亮就去公司守着。我累了,我也需要歇息。”

说完电话,明玉满腹心事地打开车门出来,没想到柳青十一楼爬下来时候没出事,事后却差点出了车祸,他今晚还怎么睡得着,喝酒不如直接吃安眠药有效。但喝酒,起码能让人放松吧。而且,柳青会独自喝酒吗?这一点,明玉可不会担心他。

才关上车门,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明玉警觉地抱紧拎包,才一转身,便觉劲风袭面,她下意识地一低头,来人一掌扫在她太阳穴上。她本来就累得双腿无力支撑身体,顺着大力被扫岀好几步,后脑勺狠狠撞在车库门上,撞岀轰然巨响。但她无力站住,眼睁睁看着背光继续前行的明成双拳交握,而她只会软软地顺着车库门滑倒地上,带出一串“哐啷”声。明成找她报复来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连随身带着的力气都没有,她甚至无力逃跑,只有消极挨打。但是,明玉不会闭目等待,她冷冷看着明成,心中满是蔑视。

明成携满腔怒火而来,邀天之幸,他今天才知道明玉的车库,虽然依然不知道她家朝着哪个方向。但他相信明玉一定会开车回来,车库是必经之地,所以他等。等待的时候,他将过往过节种种一一回想,想到明玉的伶牙俐齿,想到她的种种挑衅,明成心中的怒火发酵再发酵。原先还想着与明玉大吵一架,但真正见了明玉出来,什么都不想了,上去就是一巴掌。只觉得一掌打出,浑身无限痛快,岀尽心中被妈阻止着压抑了近十年的鸟气。

他想施展身手继续大战,却没想到明玉全不是对手,无耻地赖在地上不起来,只有两只可恶的眼睛依然喷着毒蛇般的幽冷火焰。他一时有点没处下手的感觉,用力踢了明玉一脚,吼叫道:“起来,有种站起来。你今天讨饶了?我给你一个教训,嘴皮子厚道一点,别以为人人都可以被你欺负。我问你,你对朱丽怎么了?你跟大嫂说我什么坏话了?我要你道歉,向朱丽道歉,向我道歉。”

明玉冷冷地道:“我看不起你。”

明成越发狂怒,但对着已经躺在地上的对手他不太下得了手,只好又照明玉踢了几脚。“你嫉妒我,你这条毒蛇,妈不喜欢你,你就把毒气全发泄到我和朱丽头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不是妈一直拦着我,你能猖狂到今天?妈对你多好,含辛茹苦养大你,你就这么报答她?你除了害人你还会干什么?你这条毒蛇,你去向朱丽道歉。”

“猪。”明玉不屑向明成辩解,奇怪这个人是怎么滋润地活到那么大还活得那么顺畅的。但她凝聚起力气也无法起身,只有委屈地继续坐在地上,可已经没兴趣看明成表演,冷冷扭开了脸。她只恨自己是女人,即使挣扎起来,也不是明成这种孬种的对手。再强的女人,面对不讲理男人的时候,依然逃不脱小女人的命运。她心里说不出是悲哀还是对自己失望。而对明成,她都没力气理他。

明成只有再给明玉一脚。这一脚是踩下去的。但快接近明玉小肚的时候,明成忽然停顿,暴怒中的他还是知道这么踩下去会岀人命,犹豫了一下,改踩为踢,力气也小了许多。但是,一脚,还是一脚,而且还是男人的脚。看着癞皮狗一样躺在地上的明玉,明成心中很有长啸的感觉,这个张狂的女人,终于也有无力招架的一天。他觉得解气,他想好好看清楚这个女人脸上的表情,他蹲下身,一把揪过明玉的头发,但看了半天,昏暗的路灯光下,只看到明玉脸上的冷笑与无视。

明成只觉得脑袋又开始嗡嗡地涨了起来,他不知道明玉在想什么,腾出空着的左手又是一个耳光。这个耳光,明玉避无可避,结结实实地捱下。明玉继续冷笑,面对着明成冷笑,虽然头晕晕地想发昏。明成看得出明玉承受不住,不由也跟着冷笑,盯着明玉冷笑。终于他想出一件事,冷笑道:“把车库钥匙给我,我明天还要把你那么讨厌的爸妈的家具搬过来,这是你自己答应的,你这毒蛇。你是爸妈生出来的,你再讨厌他们也改不了你身上流的血,你有义务孝敬爸。所以你只有把钥匙拿出来,你今天再恨我都得把钥匙拿出来。”

明玉气得眼冒金星,可除了一张嘴,她现在什么都没有。而明成看着明玉终于冒火的眼睛,得意地大声笑了,非常非常畅快,那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明玉面前占了上风。至于钥匙,他倒不是最在乎,他只知道,自己今天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他忍不住又给了明玉一个耳光,才将明玉扔回地上。又从明玉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凑着车库门找到合适的钥匙,才大笑着说声“恶心死你”,施施然离开。

看着明成离开,走远,明玉眼睛里的泪水才缓缓滑落。她什么都没做,只呆呆靠着被明成略微打开的车库门坐在地上,没力气起来,也暂时不想起来。撞了车库门的后脑勺有点痛,挨了耳光的脸是热辣辣的痛,被明成踢了的腰背是隐隐的沉。她真恨,为什么要生在苏家,为什么要生为女人,而她为什么摆脱不了苏家。她这时非常理解哪吒,她也恨不得割肉剃骨把这身血肉还给父母,从此与苏家一刀两断。但是,这不是神话,这是生活。

过了好久,才有两个保安搭伴巡视过来,看见躺在地上的明玉,大吃一惊,两束雪亮手电光一起射向明玉。明玉只得有气无力道:“我贫血,你们扶我一把,送我回家。”

保安见没大事,放心,一个人干脆背上明玉,送她回家。明玉不由自主,自己又动不了,进门少不得闹出不小动静,吴非被惊醒出来看,见此大惊。打发走保安,吴非揉揉惺忪的睡眼过来仔细看,但明玉早将脸侧了过去,埋首躺在沙发上。“大嫂,别担心,可能是贫血。你方便的话,给我倒杯糖水。”

吴非忙进去厨房泡糖水,心说怪不得明玉厨房里别的没有,红糖倒有好几瓶,看来她是常喝的。不由心疼,一个女孩子,事业做得那么好,哪是容易的。那是拿性命换来的。她泡好红糖水,过去客厅,从明玉微颤的肩膀,看得出她在啜泣。她拍拍明玉的肩膀,轻道:“我扶你起来喝,水温刚好。”

明玉不知道自己被明成扇了的脸是什么效果,不愿意别旁人看到自己的狼狈,只得轻声道:“大嫂睡去吧,你明天还得辛苦。”

吴非隐隐感觉有丝异常,她看到明玉背后白衬衫上印的那分明是几个脚印。脚印宽大,应该是男人的脚印。吴非火起,将茶杯往茶几一放,道:“明玉,我带你去医院。别拒绝我,我看到你背后脚印了。都是女人,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明玉无语了,没想到背后给印上了脚印。她内心挣扎良久,才道:“大嫂,你扶我起来,我先喝了红糖水,不行再去医院。明成算是手下留情,没太下重手。”

“明成?”吴非惊叫。“他是男人,他要不要脸?”吴非扶起明玉,将杯子交给她,又吃惊地看到明玉的一侧脸通红,估计是被明成打了耳光。但她不问了,明玉说出被打已经勉为其难,何况是说出细节。她愣了好一会儿,看着明玉将糖水喝完,才道:“我找明成说话。”

“大嫂不用,我不会让明成白打的。”明玉闭上眼睛,很希望吴非这就去睡觉,不要理她。她已经不愿就此事多说。

但吴非不肯,看着苍白的明玉,她心疼。她不知道这兄妹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未来又将发生什么。她只知道,男人凭体力打女人就是下流。她去厨房取了一包速冻小馒头拿毛巾包了,权作冰包给明玉冷敷。又不理明玉的阻止,拿起电话接通明成家。明玉只能在旁边看着,无语。她心中本来已经有计划,但现在看来得被大嫂打草惊蛇了。既然如此,她只有改变方案,另做打算。

接电话的是朱丽,明成已经在书房满意地睡着,而朱丽主卧床头有电话一门。听见朱丽那端略带沙哑的声音,吴非气极,他们还有脸睡觉。她沉着脸道:“朱丽,我是吴非。对,大嫂。叫苏明成听电话。”

朱丽虽然睡得迷糊,但听大嫂连名带姓一起叫明成,感觉有事,忙道:“你等一下,我叫他。”

吴非忽然不想跟明成这样的下流人说话,她本来就因为明成拿了公婆那么多钱的事看不起明成,此刻当然更加鄙夷,忙道:“朱丽,你传达也行。我要问苏明成,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有脸出手打女人?而且拳打脚踢一起上?”

“他出门打人了?”朱丽惊得叫岀声来。“他打谁?对方要不要紧?我立刻过来处理。大嫂……你在哪里?”

吴非见朱丽看似浑不知情,心说总算还有一个清楚的。“苏明成打的是明玉,明玉现在站都站不稳。苏明成还是不是人?他怎么下得了如此重手?一家人即使有矛盾,好好说清楚不行?他竟然打人,还往死里打,你说他是人吗?”

朱丽的脑袋“哄”一下炸了,立刻明白明成这是为什么了。本来还以为明成可能是生气跑出去喝醉了在外面发酒疯,没想到打的是明玉,那就只能用“蓄意”两个字来形容了。朱丽只觉得整个人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这个苏明成,果真不是人。

明玉躺在沙发上见大嫂全说了出来,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她真不愿自己的糗事被人知道,当时若有力气,她早钻进车库随便打发一晚算了,她一点都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挣扎着坚强地活了那么多年,她不愿向别人示弱,尤其是向家里人,她在外面遇到什么事都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自己消化算数。但现在看来是掩盖不了了,既然掩盖不了,那就彻底解决了他。

她自己找出手机,发觉红糖水下去,力气果真恢复了一点。她找到律师朋友的电话,不客气地打电话叫醒他。“刘律师,帮忙,非常严重,我挨人打了。是我二哥,突袭,我没有任何招架。证人有小区两位保安,是两位保安把我背回家。对,非常严重。我二哥姓名地址你记一下,你帮我设法今晚就把他送进去,能让他在里面关多久就多久,不惜财力。他如果被拘留,你告诉我关在哪里。”刘律师在电话里面了解吩咐几句,便出门找朋友开始行动。

明玉与明成之间矛盾也可被称作家庭内部矛盾,一般人不会报案,报案了没什么大事警察也会给你和为贵。但有熟悉程序又熟悉人的刘律师在,矛盾便可以上升到法律高度。

吴非一时没心思听朱丽在电话里说什么,一脸惊诧地看着阴着一张脸讲电话的明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不容易等明玉挂线,她才听见朱丽在那端大叫“大嫂”,她不知道该不该与朱丽说,想了半天,才道:“朱丽,你让明成做好准备吧。”

朱丽大惊,“大嫂,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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