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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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太太听着,愣了愣,随即拿眼把连捷瞅住,结巴道:“这……哥哥未娶,兄弟也不是不能娶亲的,否则,哥哥一辈子不能娶,这当兄弟的不得耽误了。”

她说到最后,又看着连琴,连琴有些傻眼,又回到自己身上了,所幸两人寒暄几句,连玉客客气气答着,老者也是个会看眼识的,便把老太太带走了。

除连玉素珍无话外,众人揶揄连捷今晚可堪大任,连捷气煞,过去打揍玄武,可惜两人实力太过悬殊,最后被逼弯腰捡皂荚的是连捷。

“那是镇长村支书还是什么人?并非中原人罢?”

素珍对两个老人身上的裙袍帽子及配饰来了些兴致,只觉鲜艳明快,与别处不同。

朱雀一边在她前面的碟子里偷了块肉,一边答道:“我们过来前,先遣人在这边买了屋子,和跟村长打了个招呼,毕竟是外乡人,且此处所居并非汉人,是别的族群,虽属大周管辖,但和我们的习俗颇有些不同,礼多人不怪。”

连琴小气,食篮抱在手里不放,它说着便继续偷吃去,素珍不独食,也不管它,她对这个朱雀也颇为中意,怀疑它是小周欢。

有些事想起来,不是没可能,但她也不敢肯定,这朱雀此前所见,都蒙着脸面,只留描花双眸,用膳前,进了屋子一趟,画了个十分浓重的妆容,带上蓑帽出来,帽檐垂纱,方便进食,看不清楚,玄武也是如此。

根本不知道他们真面目。

她此时也没心思去猜,反正,相逢不必相识,能觉亲近,知道这些,便已足够。

一边,连捷见她颇有兴趣,喝了口茶,给她解释,“这事是我亲自让人打点的,还送了锭银子,因不想暴露身份,增添不必要麻烦,这钱也便只是心意心意,并没多少,这村子虽不富裕,也总算自给自足。自从有外乡人勘探出地下有玉矿,给了村子些好处,这里便开始了采矿。”

“当时村人尚不知此处有矿,定下协议,只能眼睁睁看人捞了第一桶金,过后,村里也不笨,不许外来者再来开矿,要来也只能是打下手,按工时拿钱,村长几个有见识的人更到州郡里请了些行家回来,又探出第二块地,这次虽没什么大好石料,但也卖了些钱,有些人便富了起来。”

“这后面村人不肯了,便大伙请人又捣弄半天,探出了第三块地儿。今晚祭了土地,很快便开始动工罢。”

素珍点点头,想起当年的事,陷入了些许回忆中,又恍觉有人在看,她微微蹙眉,连玉一双眸子,淡淡相凝。

她侧过头去,连欣一手搂过来,目光水亮,大为兴奋,“素素,我们一会去看热闹去,六哥说,带妻子一起去,你去,那就是代表我们都可以玩儿去了。”

连玉没有说话,仍是微微笑着看着素珍,素珍一脚踩在连欣脚上,她啊哟一声,叫了起来,素珍看向连玉,“要去你们去,我不去,我不是你妻子,阿萝才是。”

连玉目光略略一顿,嘴角微微勾起,“我又没说我妻子是你,你怎么就爱往自己身上揽?”

这下,玄武也没再逼连捷去捡皂了,朱雀偷肉的手定住,说话的声音立时断了——都大为惊异。

当初,所有人都不明白,按说连玉此时是只想和冯素珍二人相处的,但却把他们所有人都带了出来。

后来,明炎初问了,众人才知道,他很清楚知道,只有他和素珍两人,素珍肯定非走不可走他把他们甚至连欣带出来,就是要她无法当场发作。

他对素珍脾性摸的透彻,她不似别的姑.娘,受了委屈会迁怒别的人,甚至那些不能说是迁怒,毕竟,他们所有人,除了连欣,还有脑构造异乎常人的玄武朱雀外,因着连玉的安危,虽与这位冯家小.女且十分谈的来,却也是极为反对她靠近连玉的,多次交恶。

人就是这般奇怪,谁都有两面性,都说至深至浅清溪,至亲至疏夫妻,便是如此道理。

来路上得知她情愿了结自己也不肯对连玉下手后,每个人对她的歉意都是复杂,但有时明面致歉却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是以都卖力讨好,想把她拉回到连玉身边。

而便是他们也是如此小心翼翼,连玉心中复杂、所历经的种种,可想而知。

此时,怎会如此说话?!

“主上……”朱雀连连使眼色,连玉却是无动于衷,只是就她用剩的菜肴开始用膳。

众人都大为焦急,这激将法太过,绝

L非好事,还是她一再相拒,他到底落不下天子的面子,毕竟,他旧日待阿萝十分爱护,却也是进退有度,不会太迁就了去。

皇帝再爱一个人,似乎也是有个法度。

“连小欣,你好好玩儿去,我出去走走。”素珍倒也没有发作,搁下箸子,从连欣手中拿过她正准备擦嘴的小香帕,抹了抹嘴,又把帕子塞回连欣手中,便安静的走了出去。

众人都有些吃不准连玉这是在策略还是在策反,但见他匆匆几口吃好,也顺手拿过连欣手里的帕子,擦擦嘴,依旧塞回她手里,走了出去。

一时鸦雀无声,连欣两眼圆瞪,看着自己的帕子。

他们的院子和别的屋舍隔的有些远,不仅是前面的还是后面的都约有大半里开外,方才出来匆匆一瞥,倒没注意,而此时是黄昏最后一点余晖,远远看去,好些人家都在院中或户外走动、谈笑,有年轻的小伙姑娘、有当家的大汉和妇人,还有老人小孩,炊烟袅袅,虽在山坳之中,却自有一番风情。

然而,她心头那股情绪却并未随着这样的好气氛而平息。

说不清是怒,是恨,是疼,还是其他。

远处,其中有人,似乎也看到她看来,对旁人指了过来。

她想走过去,和那些人们侃侃,却又发现她竟没了那种喜爱结交的心。这些日子经历的太多,竟变的情愿孤独。

她想离开这里,可这无疑让所有人误认为,她还对连玉有情。躲避,也是一种在乎。

后面传来的轻微声响,让她有些警惕,猛地转身,却见他一身白袍,缓缓跟在后面,见她看来,朝她点点头。

“你跟着我做什么?”一股什么东西直泠泠地冲上喉咙,她语气不好地问。

“我说过对你有责任,你身上有伤,如今出来了,我自然得跟着,不能让你出什么事。”他答的很平静,倒显得是她大惊小怪了一般。

素珍想起他方才态度,什么妻子不妻子的她根本不在乎,但他那种……她突然就弯腰捡起一颗石头,用力朝他掷了过去。他也不躲,直直地看着她,那玩意正中他眉心,血一下就出来。

“不错,至少你还是念着我,没砸眼睛。”他笑笑,指指眸眼,仿佛她是一个无理取闹,要发脾气的小姑娘,他就顺着惯着,倒也是心甘情愿。

“你若发泄完,想散步便继续走,我也不打扰你,就静静跟着,你若是还想扔,也可以继续,我不走。”

“我心里高兴,你冲我发脾气,就代表你心里也还是在意。”他慢慢的说,果站在那里没动,负手等着她所有动作。

素珍没想到他也不避,闻言心中更是难受,就好似有股什么东西要把五脏六腑撕开一般,直想上前给他一个耳刮子。

但她嗅到些危险的东西,她直觉他在用对付敌人那样的专心和认真来对付她,她深吸了口气,“别跟来,你若要保护我,可以派人跟着,但我不愿意这人是你。”

她说完即可转身,没再理会,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听得后面始终脚步声微微,她咬牙转头,却见他已然不在,吊在后面的是玄武。

她松了口气,心头那股情绪却也更堵的慌闷,她没往左右人家走去,而是往前面山峦的地方走,许久站定,看着天空红的似火,又完全变黑。

过了不知多久,玄武把她送回院门口,作了一揖,便施展轻功走了。

“李提刑,我去汇合大伙。”

素珍知道他们定全都看热闹去了,自然也没阻拦,她也不需要人陪,与他作别,自己进了院子,但见院中石桌放了两盏灯火,整个院子显得朦胧微昏,倒是有种阑珊之感。

忽然,院中,“吱吱”微弱几声引起她注意,抬头一看,却是一只雀鸟似折了翅膀掉落在树杈之间,她一惊,想跃上去将救下来,牵动伤势,不由得呻.吟一声。

“怎么了?”有人当即紧张的抱了过来。

人都走了,谁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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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声音还有身上熟悉的气息,她幡醒过来,除了他还有谁?她本能伸手便往后推去,耳边只听得他低低一声哼,触手处温热坚硬,知道约是碰到他腹上伤口,便止住了力道,放下手来,道:“你放开,我没事。”

他却将她拦腰抱起,语气强硬,“进屋,我看看伤口。”

他目光如烁,眉头皱起,素珍却是不愿,也坚决道:“我真没事,不劳你费心,你若是左右无事,倒不如替我把树上那只小东西救下来。袋”

“什么?”连玉眉头皱得更深一些。

“有只雀鸟好像受伤掉树上了,这树太高,我伤势未好,上不去,你去把它弄下来吧。”她只好解释道伧。

连玉往树杈之间瞥了眼,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伤势好不好,也上不去。”

素珍为之气结,立下反驳,“我还抱过李兆廷上去,宫里那次,你忘了吗,那棵树只比这里的高不低。”

“李兆廷,手下败将。”他似乎根本没理会她说什么,淡淡说了句,随之把她抱放到石椅上,提气一跃,可随即身形微晃,跌了下来,幸得他武功不知比素珍高多少,落地时一脚脚尖往另一脚踝上轻踢,将身子提起,又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将身形稳住,否则,那非得摔个不轻。

素珍却有些心惊,想起他身上之伤似乎不轻,正要上前察看,却见他又已提气往上跃去,她想让他别去了,等他们回来再说,指不定那雀儿伤的不重,而且到底比不上人重要,话要出口,却又咬唇忍下,这次他动作十分迅速,手往树上一伸一探,已将什么揣到掌中,旋身跳下,走到她面前。

她本能伸手去接,他遂小心地那东西放进她手中,素珍眼前一亮,“是只相思。”

却也是只断了翅膀的相思鸟,伤势严重,血肉模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狠手。

“这种鸟儿都是成双成对的,它那小伴侣肯定在找它,真可怜……”她将它放到桌上,迭声问道:“连捷肯定有带医具过来,放哪儿?”

他没有答她,转身折进院中一个屋子里,很快拎了个工具箱出来。素珍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拣出伤药、刀剪,又去打了盆清水,随之便埋头给那相思上药、包扎,忙活了好一会,方才抬头道:“我出去给它找点合适的食物。”

才说得一句,她便止住了话,他捂住胸口,当中一片血红渗出,脸色苍白,但凝眉看着她,目光却是异常的温柔。

素珍心里忽然便是一拧。她知道,他傍晚烧饭已是扯裂了伤口,方才又强行运气,伤上加伤

但她很快忽略心中的一样,目光微垂,淡淡道:“你进去歇歇吧”

他虽是伤痛,闻言,眼角微微弯起。

“我走不动了。”他说。

素珍不知他说真说假,咬了咬唇,沉默了一会,终走了过去,“你住哪间屋?手放我肩上,我扶你进去。”

“有劳了。”他也跟她客套起来,手却毫不客气的搭在她肩上,“我住你隔壁。”

素珍努力压抑住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恨自己对他竟还是心软,闻言,也不搭话,把他搀扶进去,让他躺到床上。

“我出去拿药,你自己敷一敷,先躺着莫动,待你弟弟回来自会替你料理。”

他屋中一灯如豆,床前不远的地方还有个浴桶,旁边椅上放着一套带血的白色衣袍,想是日间那套,屋子里漂浮着皂荚的舒清气息。

素珍心里又拧了一下,她越发痛恨自己,冷冷说了声,便要出去。

才走一步,手腕被他往后一扯,她低叫一声,已跌坐进他怀里。

四周静极,他把她整个板过,双手将她紧紧圈住,唇舌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探进她嘴里……

昏暗、挣扎扭打、血腥的味道、气息交缠……一而来,但谁也没有出声,素珍心中疼怒,却被他强横压制住,她把他唇舌咬破,他也没有放开,直到她呼吸难遂,他方才缓缓放开。

素珍喘着气,恨恨瞪视着他,手本能地扬起。

他倚在床上,舔着唇上的血,他胸前已是一片濡湿,但下巴微扬,眼神幽幽,却是一副他不后悔,任凭她处置的倨傲,还有无尽的怜爱。

他看着她,始终是一副大人看小孩的模样。

素珍到底没能下去手,她想起以前,她对他怒极,会打他

L踢他,而他也任她可着劲来,不曾以皇帝的威严来遏制她。

但如今,他们……

她咬紧唇,转身便奔了出去。

连玉微微垂眸,胸口伤处疼极,他却低头冷冷看着自己一双筋脉尽迸的手。

他还是没忍住,抱住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她一个靠近,眼神中一点心软,他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发疼的柔软。

从和阿萝一起,就开始压制了的对她的情感,自她“死”后,自他收到她的信后,便一股倾泻而出。

好不容易,让这许多人使她放开些来,却要被这样搞砸了吗?!

他一拳狠狠砸到床板上。

素珍坐在院中,几次想把药箱拿进去给他,却始终没有动。

她一拳打在石桌上,那在她临时用纱布搭建的“鸟巢”养伤的可怜相思被吓得虚弱地叫了一声。

“对不起……”素珍一惊,伸手抚了抚那小东西,决定出去到这里的人家问要些谷米喂它。

才出了院门口,便被几盏灯笼耀到眼睛。

只见数尺开外,几人正朝她走来,都是此间服饰,两名青年,一个女子,还有俩小孩子。

居中那毡帽羽翅青年似乎是主子,服饰明显华贵许多,另一青年和女子是仆人,紧跟在后,女子牵着两名孩子的手。

看到她,众人似乎也有些诧异,毡帽男子走到她面前,先施了一礼,“姑娘有礼,请问是否此间新主?”

他说着指了指素珍背后的院子,这男子十分年轻,面貌隽秀,举手投足间更是清雅礼谦,素珍有些奇怪怎又有客人到访,且两个孩子一脸泪水,好不伤心的样子,但对这文质彬彬的青年倒颇有好感,颔首道:“算是。不知有什么能帮到公子?”

那男子一听甚为欣喜,随即眉眼间透出丝无奈,道:“弟妹顽劣,今日趁鄙人不在,将家中养着的其中一只相思子带了出来玩,鸟儿不堪其扰欲逃,小弟情急之下制止,将其翅扯断,据弟妹说,当时看到它飞起又掉进姑娘家院中树间。不知姑娘是否能行个方便,让鄙人进去把相思子带出来,在下感激不尽。”

“听镇上人说此间院子有新客到,本不应打扰,但那鸟儿是鄙人亡母之物,希望姑娘——”

“公子稍等。”素珍是个利落人,不待他再请,已开门进内,很快便把那只相思拿了出来。

那青年一看大喜,小心接过,将之放到背后男仆手上,低头一揖,“姑娘大恩,没齿难忘。今日天色已晚,不便打扰,在下桑湛,明天必定上门好好酬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素珍摇摇头,又道:“听说你们族中今晚有宴,你快回去参加吧,谢礼什么真不必客气,就此别过。”

“我们主子才不去祭兴。”那桑湛背后男子突地愤愤一句,“这胡乱采挖,早晚惹怒大地母神,将灾难降到我们头上。”

桑湛眉头一皱,轻声斥道,“客人面前,怎到你放肆?”

那男仆低头,连忙朝素珍一揖,但他对中原礼节明显不及桑湛熟悉,那动作笨拙,倒惹得他身旁的女子笑起来,“姑娘别见怪。因这动山破水的过于频密,我家主子对此事反对,惹得族中长老不快,阿布是个忠心的,才会妄言。”

这倒是个灵活的,素珍点点头,道:“哪里,阿布有什么说什么罢了。你家公子是对的,这山子林地确实不宜过度开掘,有时人祸会造成天灾。”

桑湛看着素珍,目光一亮,但他倒没再说什么,只道明日再来拜访,又让弟妹也谢了素珍,便再揖告辞。

素珍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那只相思子不劳她帮忙觅食,是件好事,她在院外踱步,直到连欣等人回来。

然而,一众人却并非尽兴而归,人人面色不好,素珍一问,才知道,今晚祭兴的歌舞会还没开始已经结束,因为,族中死了人。

歌舞才开始,有人跳着舞,突然无故倒下,离奇暴毙。查不出伤势。

明日族中要召开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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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视清楚尸首,到底死于何因。

若真无死因可循,那便是触怒了山中神祗,这矿是否开采,也许需要从长计议。

素珍想起方才桑湛所言,知此间人对神祗之说应是十分笃信,便问可已报官,连欣说没有,他们要自己动手,连捷随即言明,官府一般甚少管这类族群的事,让他们自主处理,以免产生不必要矛盾,而此处离最近的州郡,也要三两天路程,一来一回至少五六天,不过——

他叹了口气,说还是暗中派人报了官,这事只怕不简单,颇为耐人寻味。官府暗中过来,以备不时之需袋。

“是不是因为族中反对开挖山脉的人其实也不在少数?你们怀疑也许有人故意阻挠?”素珍突然问。

众人不由得惊奇,连捷眼中微诧,当即道:“你怎么知道?”

素珍把桑湛和相思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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