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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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一出口,便即懊恼,李兆廷脸色铁青,是瞬顷便变了颜色!

“你这条老狗。”天子骂道。

“皇上恕罪,是老奴嘴欠,老奴该死……”

他当即跪下,看情形旁屋的真是那个人,并非一相似的歌舞伎!若如此,怕是根本不会接纳这位主子,他倒还提什么记录在案!他心中不可谓不惊,只怕李兆廷降罪,却听得李兆廷突然开口:“除却金银珠宝这些凡尘俗物,你说,什么东西能把一个女人的心再次留下来?”

“爱宠?名分?”他好似在询问于他,却又似乎只是自己跟自己发问。

不管他是不是自问自答,这话梁松还是要回话的,老太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自古以来,后宫都是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别的不说,这孩子总能栓住一个当娘的心的。”

他俯着身说完,半晌不见李兆廷出声,心中咯噔,冷汗直冒上背脊。余光悄悄瞟去,却见李兆廷脸色出奇的柔和,眸中甚至透着浅浅笑意,清扬远致。

这样的笑容,这位主子登基那天也仿佛依稀见过,但自打那以后,就无迹可寻了。哪怕是顾后和妙妃有孕的时候。

L

但李兆廷眼中笑意很快敛去,又恢复到平素沉肃淡漠的模样,更把司岚风从殿外召进来,谈起军机的事情来。

他心中却有了个计较,一笑退下。

在女官来报姑娘沐浴完毕的时候,李兆廷在偏殿也看了四道奏折,说是看,心思却全然不在那上面。

他不屑以明君自诩,但日日勤政,也已着手准备与连玉的决战,此时哪怕稍有怠工,也并不影响,但这分神却到底不是件好事。

他用力掐了掐人中,嚯地把奏折摔到桌上,走了出去。

帝殿很是安静。

他并不认为她在这环境下能酣然入睡,心中不觉一动。

殿内灯火比方才昏暗不少,床帏低垂,榻边铜炉,暗香浮动。

他瞳仁一缩,大步过去,猛地将掀开帐子。

床上女子穿着中衣,身盖锦被,两眼紧闭,却是睡熟了。

他难得?一时?愣住,一丝苦笑绽于唇上,竟不知是为她到底还是对他信任而高兴还是她实在对他漠视得可以而失落。

但不消片刻,他便瞧出不妥。

她额上汗水不断渗出,脸色酡红,眉心高高蹙起,口中低喃着什么,竟开始扭动起来。

他不是个未尝情事的男人,想起梁松方才所言,心中登时顿悟,他眉头一皱,起来走到殿门口,沉声喝道:“梁松。”

“皇上。”

门外传来老太监惊惶的声音。

他一脚把门踹开,值夜禁军和内侍登时跪满一地,司岚风探头过来,带着惊疑,“皇上——”

“没你事!”李兆廷冷眼扫去,“梁松,滚进来。”

司岚风噤声,老太监心惊胆战,危颤颤的走进来,“皇上,这……”

李兆廷又是一脚踹到他心口上,“你在她身上用了什么东西!”

“皇上,皇上,”梁松暗中叫糟,只怕这马屁要拍到屁股上了,他赶紧爬起,仓促间瞟量李兆廷脸色,眸色深沉,却又并非全然愤怒,隐约带着一丝莫可言状的诡谲。

他略一思考,腆起笑脸道:“皇上,老奴只是女官燃了安眠的熏香,这香有个好处,能令人想起意中良人,仿佛身临其境般,仅此而已。”

话说得颇有几分巧妙之处,但那东西明显就是催情之物了,且会让人产生幻觉。

李兆廷听罢,眉骨微微跳动,只低声说了句“滚”。老太监唇角浮笑,爬起走出返身掩上门。

李兆廷慢慢走回去,床上,素珍似乎听到声响,两眼微睁,神色中透着浑浊,“连玉?连玉……”

她低声的叫。

李兆廷两手攥紧,青筋暴起,后背、头上迅速长出一层汗来。

在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手已落到她颊上,做了方才就想做的事儿。

指腹擦过她柔嫩的脸庞,感受着她,而后他将她的发丝轻轻捋到耳后。

他听到自己心跳如雷的声音,像个少不更事的少年。

手心都是潮湿的,脑里尽是那风雨一夜、帐昏烛红的情景。

那晚,她身心抗拒,他开始其实也不舒服,但随后在她身体深处驰骋,为她所深深包裹那种湿热温暖令人颤栗的奇异感觉……不是妙音,不是被欺混蒙骗的那个夜晚,甚至不是阿萝,是她。不知是还是什么,但那晚,令他终身难忘。

两穴绷得死紧死紧,她口中唤着的是别的男人的名字,他不是没感受到这种莫大屈.辱,他若上前,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可若二人有了孩子,是否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何况,他也想她了。

那么想。

他知道这有多犯贝戋,可……

?一时之间,嫉妒、暗织交错一起,发丝被缠绕在五根修长白皙的指头上,一点点收紧,他看到她吃痛委屈的表情,心中每个毛孔仿佛舒张开来,身上某处却连同心窝倏地发疼发涨,终于,

他慢慢俯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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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嫉妒、暗织交错一起,发丝被缠绕在五根修长白皙的指头上,一点点收紧,他看到她吃痛委屈的表情,心中每个毛孔仿佛舒张开来,身上某处却连同心窝倏地发疼发涨,终于,他慢慢俯下身去。?

就在他要覆上她唇瓣的时候,一道刃光从他眼前划过,他身手极为矫健,往后一仰便避过了,床上她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把匕首,刀光锋寒。

她半睁开眼睛,持刃坐起,眸光依然昏浊,但神识却出奇的清明倔强。

李兆廷眉心紧紧蹙起,那股子暴狂燥怒,如大洪缺堤,铺天盖地而来。

“你就这样念着连玉。”

他冰冷阴沉地开口。

她痛苦地撕扯着衣衫,刀光在他面前又是一闪,随即,一串血珠从她臂上溅起,他心惊胆战,她随身带着防身匕首。此时,她情愿刺杀自己抵抗的驱使栩。

“冯素珍!”他厉喝一声,伸手便去夺她匕首。

她神智不受控制,力度也大得惊人,李兆廷一下从她手上拿不下匕首,怕她再伤自己,想也不想握上刃身,锐利的刀锋在他掌心拖过,血水啪嗒啪嗒掉落床上,他却全然感觉不到疼痛,终于,他一个用劲把匕首夺过,他用力一掷,扔到老远,随即,点了她穴道。

素珍倒回床上。

李兆廷几步奔出宫殿,推门便吼:“梁松,若无法合欢,会如何?”

“皇上你的手……”司岚风大惊。

“不碍事!”

老太监原本在殿外长廊小憩,闻言惊起,“皇上怎么了?这怎么会无——”

“废话少说!可有其他法子解?”李兆廷声音寒冷彻骨。

梁松情知必是素珍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又叫一声糟糕,心惊胆战地搜索记忆,“这熏香若要解,似需冰窖寒水,混以几种药膳浸泡,可这春寒料峭的……”

“立刻传太医,拿药材并备水。”

他尚未说完,李兆廷已寒着脸打断,司岚风见势头不对,立刻差人办去。

很快,太医院把药送到,宫人也从冰窖将水取来,送进殿内。

梁松率女官进内,却为李兆廷所止,“你们先在殿外听旨。”

“是。”

见他脸色难看,众人未敢多言,梁松更是一颗心都吊嗓子眼上,司岚风早已的躲得远远的,甚至他手上的伤也无人敢提包扎。

李兆廷抱起素珍的时候,她已是满脸潮红,痛苦得连都皱成一团,偏偏穴道被点,不能动弹,但她神识仍是硬撑着半昏半明。

“李兆廷,我看错了你,我又看错了你。”她笑骂着,眼泪水都出了来。

也不是太狠的话,那不断涌上的悲哀却几乎将李兆廷湮没。

他也不辩解,不说话,抱着她踏入桶中。

硕大的木桶,容纳两人也不会觉窄,他并未放任她独自一人,刺骨的冰水很快将他们吞噬。

素珍时热时冷,被冻得大叫,牙齿格格打颤,李兆廷抱紧她,在她耳畔不断安慰:“忍一忍,很快便会过去,我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

朦胧中,素珍只觉冰火两重,煎得她疼痛欲裂,被一具温热又冰冷的厚实胸膛紧紧锁住,保护着,但又漫身严寒,一道声音从清明到沙哑,不断落在她发顶,耳畔,一只手臂如铜似铁,紧紧把她环着,不让她掉下去。

她有些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脑袋却昏昏沉,无法言语,她只能靠在他身上,痛苦喘气憩息,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体火热俱去,只觉寒凉侵骨,痛苦莫可言状,只听得那道已然沙哑的声音大声唤道:“派几名女官进来。”

一行人推门而进,有人拿着新炉子,有人捧着布巾,朦胧中,李兆廷把她抱到床上,背过身去指挥二人替她更换衣裳,四下人员走动,搬桶煨火,忙碌起来。

身体被锦被裹紧,她仍是冷得打战,但寒意终是慢慢褪去,她头昏脑涨,依稀间看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回过身来,正在床前静静她望着。

浑身湿漉,发髻早已散了,一头发丝散于背后,前额占着一缕,狼狈的,沉默的,眼中透着无法言说的情意

L和悲凉。

记忆中,他总是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何尝如此尴尬狼藉过。

“你这又是何苦呢?”她说。

此一刻,此一句,是早已没有了情意,却也不似此前憎恨。哪怕不过一刹。

他眸光幽黑湿润,喉咙突然迸出一丝干哑笑意,慢慢走近。

她却是一惊,猛地挣起,向后躲去,双眼死死盯着他。

纵是现在境况,她与他力量悬殊,她眼中也没有相求的意味,只有对抗。

李兆廷不觉笑,终于明白,为何不是阿萝她们,不是错过最美丽,不是得不到就最好,是他们那段岁月,她虽总是卑微,虽总是付出的那个,但其实,她从未停止尝试把自己跟他放一个平等位置去爱他。她是一点一点,终于把自己挤进了他的心里。

“你不必怕我。这天下,如果只得一个,那也是你,不该怕我,不许怕我。”

他语气淡然,平生第一次笑得泪流满面。

当然,她却并未分清他脸上的是水还是什么,仍旧警惕地看着他。

他蓦地回身,帐旁挂着一把剑。他的佩剑。

取剑、拔剑、挥剑!

一连串动作快到素珍来不及反应,直到那半截断指从他手上滚落到地上,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她失声叫出来。

“若没有你的同意,我再如同方才对你,形同此指。君子一诺。”他缓缓说道。

他所断的,也她曾是她断指的位置,素珍想着,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四周弥漫着一股子汤药味。

目光所到之处,李兆廷眼中血丝遍布,但目光出奇的幽深清明,手中拿着药碗,手指草草包扎,还渗着血水,衣服甚至并未换下,看得出一直守在此处,并未离开。

她欲要坐起,却是浑身无力,如同被轱辘碾过一般,都是剧痛。她心知这一折腾怕是要糟,不敢怠慢,只想快快喝药。

李兆廷见状把药放到旁侧榻上,将她抱扶起,靠到床栏上,方才又拿起碗来。

“你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吧。”眼见他举起勺子,素珍终于开口。

李兆廷盯着她。

“你还会关心我吗?”他目光愈发幽深、灼热。

素珍默然,她是恨他,甚至一度能下得了手杀他,但不愿见他这般模样。

一事归一事,一桩是一桩。

但她也没再说什么,只安静地把药喝完。

李兆廷把碗搁下,伸手往她额上探去——

“我能不能,”她避开,“求你一件事?”

李兆廷手停在半空中,眼里的光暗下来,变得冷峻,“我不会放你走,但我说过的也一定会履行,只要连玉打败我。”

“不是这个。”素珍摇头。

“其他事,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做。”他看着她,期待而郑重。

“我想去拜祭几个故人。”

“故人?”李兆廷眸中透出警色。

“玄武、明炎初他们。”

“他们是乱臣贼子。”李兆廷冷冷道。

“而且,你这是想趁机逃走。”他冷笑。

“我不会趁机逃走,我只是想一尽朋友之义,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死了。”

“你胡说什么?”他沉喝一声,愤怒地看着她。

“你给我续命的老参,听说是有期限的。江湖人不知,那是早已失传的秘密,但小周告诉我——”

“你胡说!”李兆廷猛地站起,眸中盛怒如打碎的砚台,晕染开来,袖袍翻动,药碗被触翻,哗然碎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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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头望着他,“这些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就当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可以吗?”

李兆廷看着她,狠声说道:“好,我答应你,莫要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镑”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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