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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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色有点悲伤,遥望向门外的天空。

昭沅同情地看着她:“连偷偷出去玩一下都不可以?天庭没有派别人陪着你?”

白芝抬起手腕,她的双手和脚踝上都绑着银色的锁链:“这个村子里的人就是时代陪我守着这里的。”她清亮的眼睛看着昭沅,“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昭沅有些难以回答,它既不知道卿遥打算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乐越一道嗖地离开梦境。

白芝板起面孔:“你们在这里的时候我会盯着你们,防止你们有什么异常举动。我警告你们,千万不要动歪念头,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们很难看。

昭沅苦于在村长眼皮底下,不可以做出奇怪的举动和表情,只能连声保证。

少女站起身,像刚来的时候一样,端着冷冰冰的态度走了出去。走到门前,她忽然回过头:“喂,龙,如果你闷的话,我允许你来找我聊天。”

村长与卿遥相谈甚欢,留他们在村中住宿,让方才领他们过来的那个后生先带他们去客房安置,再预备晚饭。

离开那栋房子时,昭沅回头看了一下,白芝依然坐在房脊上,抱着膝盖,静静地盯着它。

那后生少言寡语,乐越与他攀谈,只问得他的名字叫乐永,按辈分分是村长的侄孙

乐永带他们走到一个竹篱围就的小院前,推开竹栏院门,高声道:“九婶,我将客人带过来了。

院内的茅舍中匆匆走出一个中年妇人,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正准备晚饭呢,客人已经来了。”笑着向卿遥 乐越 昭沅福身,“地方狭小,请多担待。”

卿遥 乐越和昭沅连道不敢。

乐永道:“九婶,这三位是贵客,今晚颂翁要设宴款待,你就不用预备他们三人的晚饭了。”

九婶应下,将他们几个让进屋中。茅舍矮小,内里收拾的十分干净。挨着里墙一张砖垒成的大通铺,铺着干干净净的旧竹席,一溜儿摆着三个康枕,三床薄被。

乐越扯过条凳,在大铺边的桌旁坐下,一只肥硕的三花猫大模大样的进了屋内,在昭沅脚边蹭了蹭,自来熟的跳到它的膝盖上。

门前出现百里臣壮硕的身影,朗声笑道:“听到又有三个人过来,就猜想是不是三位,果然果然。”

百里臣和何姓老者一早就被带到这里住下。卿遥询问他们是否见到了圣姑拿到了药,百里臣摇头: “据说圣姑要晚上询问神意才知道能不能救人,先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也罢,等就等吧,总比那位连门都进不了的慕公子强多了。”

过不多时,何老也是一番叹息:“我们在路上遇着的时候,慕公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还当他已经打听明白,晓得关窍了。却没想到。。。。。。唉,到底是年轻人。

何老对灵固村所知甚多。卿遥和乐越谈及方才见到村长的情形。卿遥道:“看那颂翁年级不过五旬,竟然已有许多孙辈了。”

何老咳嗽了两声,嘶哑笑道:“五旬?”你们可看走眼了。这位村长年级起码在八十以上。招待我们的这位乐九娘也是他的侄孙女,领我们进村的几个后生在他的孙辈中,可算年级最小的一茬了。

乐越讶然,村长乐颂须发乌黑,脸上少有皱纹,走路步伐轻捷,怎么看也和八十岁这个年纪不粘边。

百里臣感叹道:“长寿村果然不一般。难道圣姑已经几百岁了?”

何老半闭起眼睛:“那倒没有。也罢,既然已经进村了,小老儿不妨把所知的一些都告诉各位。”

何老言道:“灵固村的圣姑都是终身不嫁的女子,寿数和寻常灵固村中的村民一样。圣姑这个叫法是村外人给安上的,灵固村管圣姑叫女奉。上一认女奉死后,便由村长与村长长者共同在村中三岁到六岁的女童中挑选,送到神祠中验定。能感知神意的,便是继任的女奉。这一任的女奉貌似是村长的孙女。

乐越和昭沅互望了一眼,都想到了竹帘后房间内的那个女子。只怕她就是圣姑。

感知神意,莫非是能感知白芝的存在?

天擦黑时,乐永提着灯笼来接乐越等人。走到一处岔路口,远远闻到一阵嘈杂,乐永拦住一个经过的人询问,那人道:“是没进村的的慕纶企图翻墙进村,被发现,后生们正把他轰出村去。

卿遥道:“在下多言一句,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那位慕公子和我们曾是同路,其人品醇厚,是个君子,救母之心恳切,孝心可嘉。为何不能网开一面,让他进村?”

乐永硬梆梆地道:“敝村自有规矩。”

卿遥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去到村长家中时,饭食已经备好,因卿遥出身宣道门派,所以是一桌素席。饭菜别致可口,酒也是村中自家酿造的米酒,香醇棉甜。

席间,乐越又忍不住提起慕纶的事情,替他说情,村长拿几句话糊岔了过去,最后道:“客人有所不知,我们村中人时代在此村中,乃是顺天意行事,不可多干涉村外怪事,否则引来祸端,还望客人体谅。”

乐越不好再说什么。昭沅一直没有发现白芝的踪迹,默默埋头吃饭。

晚间,他们回到九婶处休息,灵固村中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时不过刚入更,整个村庄已关门闭户,灯火全无,沉入梦乡。

乐越躺在大铺上,合上眼,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梦境中睡觉,颇觉新奇,不知道闭上眼之后回到四百年后的现实,还是进入梦中之梦。

朦胧中,乐越听见嘈杂打斗的声音,还有琳菁的的声音在喊:“乐越,乐越!”似乎又有别的声音,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左胸处灼热刺痛,身体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正在挣扎不休之时,肩膀处突然被人一拍。

乐越一个激灵弹起身,有人按住她的肩膀嘘了声,卿遥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道:“越兄,你听。”

乐越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仍在灵固村的茅屋内,有凄凉的笛声和清冷的月光一道,从窗户门板的缝隙钻进屋内,如泣如诉。

乐越和昭沅根在卿遥的身后轻轻起身,悄悄打开房门闪出小院。整个灵固村如同坟墓一般寂静,仿佛天地间,只生息那悲凉的笛声。

他们循着笛声一路向前,顺着蜿蜒的砖路走到村口,突然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依稀是女子的声音。

乐越抓住昭沅,和卿遥一道飞快地闪到路旁的树后,片刻后,岔路处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她在月光下缓缓走向路口,婉声问:“是何人在村外吹笛?”

那笛声顿了顿,停住,跟着,依稀是慕纶的声音道:“回姑娘的话,是没有资格进村的人。”

女子道:“阁下与敝庄没有缘分,还请回吧。”

慕纶反问:“敢问姑娘,何为与贵庄有缘?是献上了圣姑喜欢的东西,还是明明有所求,却要口是心非,说什么只为孝敬圣姑?”

女子道:“灵固村中,只有侍奉神明的女奉,没有什么圣姑。”

慕纶道:“但世人皆知,灵固村有美貌的女子,可以听见神明的声音,能够点清水为灵药,救助病苦之人。所以世人称其为圣姑。”

那女子沉默片刻,轻声说:“或许是世人的误传吧。公子是不是因为没能进入灵固村,便觉得那圣姑有难不救?你心生怨恨,才在村外流连,吹奏这幽怨的的笛声?”

慕纶苦笑一声,乐越喝昭沅躄在树后窥探,只见慕纶与那女子隔着村门相对而立,月光下拖曳出长长的人影。

“难道姑娘觉得在下的曲声有怨恨之意?”这首曲子是在下一位先人所做,籍此思念远离的亲人。在下家道中落,父亲已亡故,母亲病重,倘若我找不到灵药替她医治,可能她也会很快离我而去。心中一时所伤感,不免寄予曲中。“

女子道:“你在这里耽搁,只是徒然浪费时日,何不快些离去,另请名医替令堂诊治?”

慕纶叹息:“姑娘以为,若有他法可为家母治病,我还会来这里么?我相信人非草木,即便是那位圣姑,也有父母,或者可以体谅到我为母求药的心情,准我入村。”

女子静静的站了片刻,问:“若是医治不肯让你入村,难道你就在这里等下去?”

慕纶摇头“家母的病拖不了太久,过了今夜,我就会离开。”

他拱手一揖,在村口的老树树下坐下,悲伤的笛声再度响起。

女子静静站在原地,片刻后,道:“你进来吧。”

慕纶的笛声走了个音,停住。那年工资接着道:“你可以进村了,请进吧。”

慕纶愣怔地站起身:“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女子点头:“只是,我并无把握能治好令堂的病。你快些随我走,三更将至,过了时辰,今夜便无法感知神意了。”

慕纶踉踉跄跄地进了庄门,结结巴巴地问:“姑,姑娘你是。。。。。。”

女子道:“我叫乐晴,是灵固村这一代的女奉。”

乐越在树后伸长脖子打量那圣姑的模样,朦胧的月光下,只能看清一个纤弱的身影,面上似乎罩着轻纱。

目送慕纶随着乐晴走远,卿遥低声嘀咕:“等一下必然有灵固村的感灵祈药仪式,不可错过啊。”

神祠院中灯火明亮,人影攒动,乐越本以为灵固村的人都在睡梦中,却不想早已聚集在这里。

硕大的火堆在院子中央熊熊燃烧,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的气息,卿遥乐越和昭沅闪到院墙角落的阴影中,透过花砖的缝隙向内看,只见一干村民围着火堆垂手而立,村长站在上首回廊上,见圣姑带着慕纶进院,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一旁的乐永开口替慕纶求情:“村长,既然女奉觉得此人与本村有缘,不妨网开一面吧。”

村长道:“也罢,时辰已到。请这位公子去那方等待,女奉入正殿祈福。”

围在火堆边的村民让开道路,乐越瞄见百里臣和何姓老者都在火堆边面向正殿站着,慕纶走到他们身边站定。圣姑缓缓走向正殿,长长的白色面纱掩住了她的面容,只能隐约看见秀丽的轮廓。白色镶墨边的衣裙背后墨色的流云图案似乎在火光里浮动,昭沅蓦然想起,它昔日趴在草丛中初次见到乐越洛凌之时,洛凌之浅青衣衫背后的流云花纹,与此时乐睛背后的流云纹一模一样。

乐越怕拍昭沅的肩膀,悄声郑重道“正殿里面的情况,靠你了!”

昭沅念动隐身咒,卿遥羡慕地看着它的身影隐去“不知道这门法术凡人能否修习。”

昭沅穿过门扇,到了正殿之内。

殿里悬挂着经幡,贴满道家符咒,朱漆的香案上供奉着鲜花果品,庄严富丽。女奉乐晴手持香束,跪在案前的蒲团上,喃喃祷祝。

香案后,没有庄严的神像,只有一口井。这口井和乐庆宫中那圈井沿的位置一模一样,但它是一口真正的井,阴凉的水气直渗透进昭沅的鳞片。

井中冉冉升起一个白影,清亮的眼睛看向昭沅:“龙,是你?”

昭沅疑惑地看着白芝:“你是凤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

白芝的身上有一块一块黑色的印记,好像黑墨泼洒在她脸上、颈项上、手上、雪白的衣服上。她的神色很憔悴,声音虚弱:“每天太阳星归宫后都会这样,我已经习惯了。”他低下头,“所以,晚上我都不会出去,太难看了!”

女奉乐晴仍在叩拜祷祝,把双手放进面前的一盆清水中,在水中画着符文,喃喃念诵,在自颈间取下一枚玉环,浸入水中,水盆中散发出溅溅的光晕,光晕扩散到白芝身边她身上的黑色印记开始逐渐变浅消退。

昭沅向井中瞄了一眼,察觉到幽不见底的寒意。

一炷香燃烧完毕,乐晴停止念诵,把玉佩重新挂回颈间,再点燃三根香,拜了一拜,插进香炉中,从身边的提篮中取出百里臣带来的荷花、何氏老者带来的手帕和慕纶的香束摆上桌案。又取出三只小小的银瓶,分别放在三样物品的旁边。

白芝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唉看来又有凡人来请他们帮忙,可我今天好累一点也不想管。”

她口中虽这样说,,还是伸出手,浅淡的银光落到这三样物品上,物品上方顿时浮起淡淡的虚像。

百里臣的荷花上的虚像是一间简陋的屋舍,一个面色蜡黄四肢浮肿的妇人在床铺上痛苦的呻吟。白芝看了看,说:这个女人是水虫入体,把虫子排出来就没事了

她转而看向何姓老者锦帕上的虚像,皱者眉摇了摇头。一个年轻女子盖着破烂不堪的薄被平躺在破旧的土炕上,一名老妪守在炕头流眼泪。女子的腹部高高隆起,显然身怀六甲。白芝道:“这个女人倒是可以活,可是她肚里的孩子保不住了。”沼沅仔细看了看,果然如此,女子的身上笼罩着淡淡的生气,腹部处却是一片死灰。白芝道:“这个孩子天命注定不会被生下来,我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的三个活人倒是可以救,还好。”她双手一拍,虚像消散,桌上的荷花与香束化成了飞灰,唯独那方手帕只有一半化灰仍残留半片在桌上

女奉乐晴看见桌上的情形,俯身三叩首,她站起身,刚要

拿起桌上的银瓶,白芝一挥手。三只银瓶倒下,撞击桌面,发

出清脆的声响。

乐晴立刻再跪拜叩首三次,起身扶正银瓶,把那半片残帕

收进袖中,退出殿去。

昭沅不禁问:“这是什么意思?”

白芝道:“这样就代表我今天很累,明天再说。”

果然,乐晴的声音再殿外轻柔的响起:“今日不宜求露,

明晚方可。”

百里臣粗声道:“明天真的可以?圣姑不会在搪塞我们吧

。”乐晴道:“阁下请放心。”

慕纶急切道:“敢问圣姑,在下母亲的病症…”

乐晴道:“公子宽心,应可见起色。”

慕纶长舒了一口气,道谢不迭。

乐晴蹙眉看向何姓老者:“只是,这位老丈…”

何姓老者颤巍巍地略直起腰。

乐晴淡淡道:“老丈家中的两人,恐怕只有一人可以无碍

。”

何姓老者浑身一颤,哑声问:“敢问圣姑,老朽的儿媳与

未出生的孙儿,哪个可活?”

乐晴自袖中取出那半方残帕,帕上的金鱼戏水图被烧去大半,只余下一点浮萍。

乐晴道:“本就无生,亦不算夭亡。”

何姓老者颤抖着愣怔片刻,扑通跪倒在地,膝行向乐晴的脚边:“圣姑,求求你救救我的孙儿!我儿子已经死了,儿媳肚里的这个孩子是唯一的指望…求求你救救他,哪怕…哪怕用我这条老命来换都可以!”

何姓老者一把抓住她的衣摆,被众人呵斥脱开,挣扎着哭道:“…如果一条命不够…还有我老伴的命!还有我儿媳的命!只要我的孙儿能活,要所有人的命都行!”

昭沅在殿中听着,有些同情,问白芝:“真的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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