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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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颔首,他肤色略黑,但相貌堂堂,为人温和,没有半分当官的架子。史恭原本心存胆怯,这会儿经过一番攀谈,倒略略放下心来。

“许是牢里条件太差,他自幼体弱多病,故此取了这个名字。”他说得轻松,实则刘病已长至五岁,其间数度病重将殇,几欲夭折,全仗他择人悉心照料,花了百倍心血,方才有了今日的光景。

“孙儿病已自幼遭逢牢狱,多亏恩公照拂,大恩大德实难相报。”史恭再三称谢,又命长子史高送上铢钱五千、帛布两匹,“这点财物,万望恩公收下…”

男子目不斜视,神色如常,史恭反被他搞得进退不得,满脸尴尬。

“天色已晚,尚需投奔馆驿,这便向史公告辞了。”

“这…”史恭眼见客人离开,将下堂时,忙喊道:“恩公不与病已辞别么?”

他顿了下,但随即穿上帛履,淡笑道:“不用,不告而别方是良策。”

史恭也知这话说得有理,但他心中有事,欲问却又不敢,几次踌躇。送客至门外,眼看着即将登车而去,他终于忍不住结结巴巴地含蓄问道:“这孩子…我的意思是说,不知陛下与大将军意下…”

客人立在车上,由上而下睥睨而视,虽然神态仍是那般温和,却令史恭有种汗颜的羞愧。

“天子即位,赦天下,这孩子刑满出狱,已非带罪之身。他是卫太子与史良娣留下的唯一骨血,还望史公瞧在令妹的情分上,对他多加照料。病已自幼失亲,有你们抚育成人再好不过。”

史恭连声称诺,只觉得头顶目光灼灼,竟比烈日更为炙热。

驭者扬鞭,马车缓缓离去,绝尘的残像映照血红的夕阳,史恭的心情便如那抹绝艳的万丈霞光一样,隐隐难安。

门里忽然冲出来一个绿色的小小身影,奔得是那么地急,没等史恭来得及反应,那道墨绿的影子已飞快地朝着夕阳奔去。

史玄追出了门,他也没料到那稚儿的脚力这么好,直追出半里地才生生拉住了他。

他扭着身子不说话,史玄掌心按在他瘦削的肩膀上,他就这么脸朝西拧着,脖子抻得老长,不住地扭动身子挣扎。

“病已!”史恭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你这孩子,跑什么?”

史玄将他扳过身,刘病已泪流满面,一双拳握得紧紧的,神情倔犟,虽然哭得很不像样,却仍是一句话都不说,连一丝抽泣声都没有。

史恭挥挥手,“回家去。”

刘病已吸着鼻子,双手胡乱地抹了把脸,哽咽道:“廷尉监叔叔也不要我了,是不是?”

史恭与史玄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对这个年仅五岁的孩童解释,一时无言。

“我知道…我知道…”他憋着气,眼泪哗哗地流,“廷尉监叔叔把我送来这里,日后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再把我送到别处去!没人…没人喜欢我,没人喜欢我…没人要病已!”

他放声大哭,伤心到了极处,便开始不住作呕。史恭、史玄父子两个不曾提防,只听哇的一声,一口秽物吐在史玄手上,史玄哎哟一声,急忙缩手。刘病已只是啼哭,边哭边呕。

史玄又气又恼,酸腐的臭气黏在衣袖上,令人作呕。史恭唉声叹气,连声道:“作孽啊作孽,还不快将他抱回家去!”

说话间刘病已已吐了一地,恶臭不断,啼哭不止。史玄原不愿再碰他,无奈父亲下了命令,他心里厌恶,脸上自然也没了好气色,屏息将孩子抱了起来,快速往家奔去。

史家原先仗着史良娣得了不少富贵,所以家中也曾奢华一时,这几年少了倚靠,虽然日趋没落,行事做派却仍保留了当年的风气。寻常人家一日两餐,到了史家仍是按照旧习,一日三餐。

刘病已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仍是啼哭不止,任是阖府上下所有人一起抚慰,都哄不得他有半刻安宁。全家人均感头痛欲裂,正愁没法收场,忽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走了来,站在阶下禀道:“太夫人要见皇曾孙!”

众人皆是一愣。史恭听闻母亲召唤,不敢违命,但刘病已哭得实在叫人头痛,想替他换件干净衣裳他都不肯,整个一刺头似的碰也碰不得。

史太夫人年近七旬,团子脸,双下巴,略显富态,面相十分慈祥可亲。刘病已几乎是被人提拎到太夫人跟前的。太夫人眼神不大好使,早先听说曾孙儿逢大赦免了罪,从牢里释放出来后要被送到家里来,便日日期盼,这会儿当真来了,却见刘病已小小年纪,身小体弱,涕泪纵横地一路哭进门来,心中大恸,忍不住喊了声:“我的儿…”想到自己故去的女儿,悲痛难忍,将还在哭闹的刘病已一把搂进了怀里。

一老一小哭成一团,倒叫史恭等人没了主意。

史太夫人年轻时只得一子一女,女儿成年后入了太子府,生下一子刘进后,晋作良娣。全家仰赖着这个女儿,家底逐渐殷实起来,倒也丰衣足食,成了地方上的大户。可谁曾想四年前那场巫蛊案突然将卫太子乃至整个卫氏卷入风暴之中,她还没回过神来便听闻女婿叛变逃离,卫皇后被废,女儿更是莫名其妙地没了。

按照汉律,若父母获罪,子女亦不能窝赃包庇,否则同罪论处。当时卫太子叛逃在外,史家人战战兢兢地就怕这个女婿跑家里来躲藏,根本顾不上管女儿及外孙一家老小的死活。可饶是如此,地方官吏整日派兵驻守,将阖府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拘了将近一个月才撤了兵。之后再使人打听,才知卫太子畏罪自缢,太子家人全都下了狱,问了罪,竟是一个活口都不剩。

“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啊!”太夫人抱着曾外孙,心里想到自己的女儿、外孙,哭得愈发伤心。

刘病已本哭得凶,这会儿被这老媪搂在怀里这般一哭,反倒愣住了,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

史恭等人怕暑热过盛,老夫人太过伤心,难免中了暑气,伤了身体,少不得上前好言相劝,谁知这反惹得史太夫人动了怒,指着他们啐骂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一个个都嫌弃他来着,生怕担上干系。你们不要他,我要!你们不养他,我养!我不信我这把老骨头,能拉扯你们这些子子孙孙成人,还就养不活一个小曾外孙!”

史恭急忙领着妻儿一起跪在母亲面前,噤声不语。

太夫人红着眼,替刘病已抹干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别怕,我是你曾外祖母,日后曾外祖母请人教你读书识字,明理懂事,一定将你抚育成人。若有生之年能见到你娶妻生子,我即便下了九泉,与你祖母也总算有了交代。”说着,眼泪又淌了下来。

刘病已怔怔地看着她,忽然伸出小手替她将泪水抹去,稚声稚气地问:“曾外祖母,你会不会和廷尉监叔叔一样,不要病已,把病已送到别处去?”

太夫人见他问得可怜,怜惜之情更浓,情难自禁地将他搂紧,拍着他的背说:“你以后就住在这儿!这儿就是你的家!”

02、入籍

左侧的车轮有些开裂,每转过一圈,便会发出一声难听的吱嘎声,然后车身便跟着咯噔一下颠颤。刘病已坐着这辆破旧不堪的牛车从东往西,坐了大半月才总算到了长安。他对长安没什么印象,一年前离开时,也是被人直接从郡邸狱中送走,当时他只来得及看了眼长安城外围高高的城墙。

“到了。”驭者勒了缰绳,他乖觉地从车上取了自己的包袱,那里头有曾外祖母给他整理好的几件旧衣裳,还有二舅舅史曾给他做的一把小木剑。

刘病已从车上慢吞吞地爬了下来,首先跳入眼帘的是两座耸天入云的阙楼。他个子本来就矮,这会儿站在阙楼下,仰天而望,愈发觉得自己渺小犹如蝼蚁。

天空瓦蓝通透,连一丝云彩都寻觅不到,刘病已怀里抱着包裹,张大了嘴,呆呆地仰望楼顶重阙。天空有黑色的飞鸟展翼滑过,像一道流星,转眼没了踪迹。

“在这候着。”阙下站着一排持戟侍卫,每隔数丈便站了一人,一路延伸到宫门前。巍峨高耸的东司马门让人望而生畏,向来胆大的刘病已忽然间怯步起来,紧紧地搂着包袱,抱头蹲在了地上。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东司马门突然开启,沉重的铜门向两边推开,侍卫们的腰杆挺得笔直,神情庄重。脚步声窸窸窣窣,隔得虽远,还是能听到这种奇怪的声响,转瞬从敞开的宫门内陆陆续续走出一群身着长袍的公卿。

刘病已瞧得目不转睛,身后突然有人将他一把夹抱而起,飞快地拖走。阙楼的东西两面停了许多华丽的马车,刘病已伸长脖子,远远地瞧见那些公卿士大夫们在阙下作揖道别,然后各自上了马车散去。

“怎么把他带到东司马门去了?”

“不是说送入掖庭吗?”

“属籍报上去了没?没有你也敢把人往未央宫送?”

“难道要先送到大将军府?”

“你怎么如此糊涂呢,霍将军打理朝政都来不及,哪有闲工夫管这事?自然是先送到宗正那里,报了属籍再说!”

刘病已完全不懂那些大人在说什么,他也没兴趣弄懂,见他们争论不休,便自顾自地从包袱里抽出小木剑舞了起来。

三个表舅当中,二舅舅史曾性子最敦厚,待他也最好,时常陪他玩耍,给他讲故事。大舅舅史高有个儿子名叫史丹,年纪尚比他小,却时常当着大人的面欺负他,大舅母也从不训斥。反倒是小舅舅史玄,虽然经常没好脸色,对自己的亲侄子却是一视同仁,从不偏袒护短。史丹没少挨史玄的揍骂,特别是在史丹欺负他的时候…

木剑舞起来虎虎生风,他正玩得高兴,那些大人像是终于争出了最后的结论,又把他扔上牛车,一路颠簸着绕道而去。

宗正刘辟彊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脸上晒得有些脱皮的男童,个子不高,宽大的衣袍套在身上,略显宽松,可见其瘦。但好在浓眉大眼,五官生得十分周正,一眼望去并不叫人生厌。不过刘辟彊也不会忽略那孩子眉宇间的顽劣淘气,即使现在站在他面前也摆脱不去好动的性子,他不时扭着腰抠着手指,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四处转着,毫不避讳地与自己对视。

他不禁失笑,“几岁了?叫什么名字?”虽然明知他的身世来历,但官面上的事还得一五一十照足了规矩来。

“我叫刘病已,六岁。”

好在这孩子性格还是活泼的,原以为经历过这么多劫难,本该阴郁寡语,难以与人亲近。刘辟彊颤巍巍地拿起笔在尺简上记录下他的名字,父辈的那一栏写的正是史皇孙刘进。

“父亲何人?祖父何人?曾祖何人?”

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回答,刘辟彊不由得奇怪地抬起头,只见对面的刘病已满面尴尬,身子扭得更加厉害了。

“怎么?史家从未跟你讲过么?”

“讲过的…”声音细若蚊蝇,他扭着腰,瓮声瓮气地回答,“我的父亲叫刘进,祖父叫刘据,曾祖叫…”

刘辟彊没想到这孩子如此不懂避讳,居然直呼其先辈名讳,眼见他口无遮拦地要呼出孝武皇帝尊讳,正欲打断,他却突然怪叫道:“我要尿尿!哎哟,我憋不住了!我要尿尿——”

刘辟彊愕然。

刘病已双手抓着自己的胯裆,双脚又蹦又跳,急得满头大汗,一双眼睛泪汪汪的似乎便要哭出来了。看他那副急相,竟是立时三刻便要尿出来了。刘辟彊惧怕小儿无赖,尿在堂上,不敢让人领他去后院如厕,只得命人取来虎子,当堂侍弄他小解。

一股尿骚味顺风飘了过来,刘辟彊屏息皱了眉头。刘病已尿完,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表情十分舒畅。刘辟彊被他搞得无心再盘问,挥挥手把自己的小儿子宗正丞刘德叫来说:“送这孩子进宫,领他去掖庭令张贺那里,以后的日常起居、恩养抚育,具体事项皆由张贺派人安顿。”

刘病已见刘辟彊满脸皱纹,须发雪白,被风一吹,那长长的白须顺风飘了起来。他从未见过这么老的老翁,跟着刘德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说:“公公,你的胡须真有意思。”

刘德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刘辟彊瞪着浑浊的眼睛,笑眯眯地望着他。刘德急忙纠正道:“我父亲乃是高祖皇帝的弟弟楚元王之孙,论起辈分来,是孝景皇帝的从弟。你这孩子真是目无尊长,不知礼数。”

刘辟彊乐呵呵地笑道:“他还小,况且刚刚重入宗籍,哪里懂得这些,日后你好好教导他。”

刘病已奇道:“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刘德道:“你应该尊称他为高叔祖,我是你的曾叔父。”

刘病已见他年纪和自己的大舅舅差不了多少,哪里像是自己的曾叔父,再反观刘辟彊这位慈祥可亲的耄耋老者,却让他信服得多,于是冲刘辟彊招了招手,“高叔祖,病已走啦,但你要记得来找病已玩哦!”

刘辟彊看着那孩子黝黑的面庞上天真无邪的笑颜,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满是嘘叹。

这孩子天性活泼好动,不过教养有限,举止粗鄙,毫无皇族气质。同样是未成年的孩童,当今天子与之相比,犹如凤凰与雉鸡,虽然身上同样流着孝武皇帝的血液,却已是天差地别。

“这样也好…也好…”他呢喃着合上竹简,收入帛袋,封存,置于高阁。

03、掖庭

张贺收到消息后,一早便顶着烈日站在作室门前相迎。牛车刚到门口,不等刘病已跳下车,张贺已将他抱下紧紧搂在了怀里。

来使见交了差,便自行驾车离去。张贺抱着小病已一路从作室门入未央宫。刚回到少府官署便碰上一些同僚,俱是好奇地对张贺打招呼。张贺也顾不上多寒暄,急匆匆应付过去后,将皇曾孙抱回少府官署内自己住的地方。

等进了屋关上门,张贺将他放下地,随之整个人也瘫到了地上。刘病已望着眼前这个四十来岁的男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张贺的行为十分怪异,跪坐在地上,双手扶着病已,脑袋耷拉着。过了一阵,忽然从他嗓子里逸出一声尖细的哽咽——张贺哭了。

刘病已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只觉得触手光滑,并不像几个舅舅那般髭须扎手,“别哭,我保证乖乖的,不捣乱,不顽皮,不给你添麻烦,你别哭了好不好?”

“王曾孙…”张贺哽咽着抹干眼泪,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见那孩子乌眸黑瞳,肤色虽黑,眉目却仍透着清秀,不禁欢喜道,“王曾孙可还记得我吗?”他极力在这个垂髫小儿身上找寻着当年旧主的影子,哪怕一丝半点的痕迹也好。

刘病已困惑地摇头,“叔公你认得我吗?”

张贺吸气,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牵着他的小手将他带到堂屋的蔺席上坐,“何止认得,你出生后,太子甚是高兴,弥月抱来予我等瞧时,长得那个叫白嫩水灵啊,别提多惹人怜爱了,我当时还抱了你呢。”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重回那段璀璨的岁月,置身于玉阶金砌的博望苑内,卫太子端坐高席,喜上眉梢,宾客幕僚们彼此称赞道贺…那日是五月初五,祀迎神灵,太子从身上取下一枚身毒国宝镜,史良娣从旁接过,用合采婉转丝绳编成的长命缕系住宝镜,亲手绑到孙儿娇嫩白皙的臂膀上。

“叔公!”刘病已摇醒了张贺,强迫他从幻境中抽离。张贺怔忡地出神,半晌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昔日的辉煌与荣耀,已经一去不返了。

“使不得,王曾孙唤我张贺即可。”

刘病已虽年幼懵懂,却已略知人事,他不直呼张贺之名,也不再唤他叔公,只是含笑望着他,“外头有人叫门呢。”

张贺侧耳倾听,方听得果然有人边叩门边喊:“张令!张令!”

张贺认出声音是掖庭丞的,于是稍整仪容,起身开门。

“张令!”门外站着一位形容消瘦的年轻男子,肤色白净,透着斯文。刘病已躲在张贺身后,好奇地探出头去。那人本有事相禀,见了刘病已后反愣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这位…难道就是…”

张贺将刘病已拖了出来,推到身前笑说:“这是先帝曾孙病已!”

那人一听,肃然正色,对着刘病已深深一揖,“掖庭丞广汉见过皇曾孙!”

礼行了一半,便被张贺拦住,“你别吓着这孩子了!”蹲下身,他指着那人对刘病已说:“他姓许,名广汉,以后你跟他住一块儿…”

许广汉惊讶得张大了嘴,想说什么,最终仍又无奈地把话给咽了下去。张贺看在眼里,只当未知,仍是笑吟吟地关注着刘病已的反应。

刘病已歪着脑袋打量许广汉,见他年纪与自己的表舅们相仿,面相和善,神情倒与史曾有几分相似,于是很轻易地便接受下来,笑道:“好啊!”上前拉住许广汉的手,“我们一起玩吧!”

许广汉被他拖着手,一路拽进屋。刘病已兴奋地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小木剑,直指对方,“现在你是坏人,我是游侠!我们来玩吧!”不等许广汉反应过来,呼的一声,手中木剑已照着他的胸口直刺了过去。

许广汉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刘病已兴奋得尖叫,奋起直追。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绕着不算宽绰的屋子团团乱转。许广汉累得直喘粗气,一边避开小病已手中不长眼的木剑,一边冲张贺哀声大叫:“张令啊,你饶了广汉吧,我家中尚有妻女要养活啊!”

张贺倚在门口,面带微笑地看着二人追逐,不紧不慢地回答:“正因你女儿与病已年龄相近,放眼掖庭,让你照顾小孩子岂非再合适不过?”

许广汉哭笑不得,“我十天半月才轮上休沐归家,何曾有暇抚育过孩子?”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却仍不歇步,继续带着刘病已玩闹嬉戏。

张贺笑道:“有个孩子在身边热闹,也是好事。我这间屋子大些,和你住的那间对调一下,以后你带着病已就住在这里吧。”

刘病已玩得满头大汗,张贺着人给他准备了些吃食,等他玩累了,便和许广汉一起陪他吃饭。刘病已胃口极好,仅是麻饼便吃了一块半。张贺怕他积食,不敢让他多吃,他还颇有些不乐意。好容易熬到天黑,折腾了一天的刘病已终于抵挡不住困倦,双臂缠抱着许广汉的腰,蜷缩着躺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许广汉蹑手蹑脚地将孩子抱上床,看着那张梦中犹在嬉笑的睡脸,不由得感慨道:“原还说生怕皇曾孙性情乖僻,难以亲近,现下看来,张令往日的心是白担了。”

张贺在他身后吁了口气,“你之前来找我所为何事?”

许广汉一凛,缩着肩膀从床上爬了下来,压低声说:“我才听到风声,说车骑将军只怕是不行了…”

张贺闻言浑身一僵,好半天才舒缓过来。窗外的秋蝉似已熬到了尽头,突然吱的一声断了音,了无声息。窗中透入微微凉风,月影模糊,像搅浑的水一样。

“怎么会这样?”他望着床上安睡的稚嫩容颜,茫然低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属下。

许广汉清楚他在担忧些什么,刘病已能恢复皇族身份,重入掖庭,仰仗的全是车骑将军的功劳。

“也许…只是传闻,做不得准的…”他嗫嗫地声辩,“金将军是先帝委任的辅政大臣之一,正当壮年…”

张贺点点头,“但愿…”他蹲下身子,跪坐在床头,伸手抚摸孩子晒曝脱皮的脸蛋。

刘病已的呼吸甚微,娇小的身躯蜷缩着,蜜色的肌肤沁出一身薄薄的热汗。张贺取了床上的素扇,一下一下地摇着。刘病已努着红润的小嘴,嘟囔着翻了个身,伏在席上,睡梦酣然。

但愿…天佑王曾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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