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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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修长的手指摆弄着零乱的黑白棋子,喜悦的神情慢慢爬上他的眉梢,他用眼角余光斜睨着我。

我忽然产生出一股强烈的罪恶感!

再准的天相,也不可能把庄光压在天子身上的一条腿给立竿见影的显现出来吧?但我现在又能解释什么?实情相告?说太史欺君?那追根究底,不还是我在欺君么?

完了!完了!我在心底呜呼哀号!

本该对他进行无神论的熏陶教育,没想到鬼使神差的,却更加使得他对这些神怪论,深信不疑!

我不要做千古罪人啊——

中礼

五月初六,刘秀任命李通为大司空。

庄光离去后,刘秀在一些决策上更加迷信谶纬之术,比方说有次与郑兴讨论郊祀事宜时,刘秀准备完全参照图谶办理,郑兴当时只是说了句:“臣不信谶纬!”

结果引得刘秀大为不满,直接问他:“你不信,认为它不对,是不是?”

搞得郑兴惶恐,赶紧找了个理由搪塞:“臣没有读过谶纬,所以无法印证对错。”

看着刘秀对谶纬一点点的沦陷,乃至痴迷,我真是哭笑不得。

这一年的夏天,一直沉浸在雨水连绵,沉闷外加无聊。眼看我的产期日渐临近,朔宁王隗嚣却突然率兵三万,攻下安定,直逼阴槃。

这个杀千刀的隗嚣,大概真的跟我犯冲,偏偏在我要生孩子的关口和大汉干起仗来,幸而征西大将军冯异率军堵截。隗嚣没在冯异手里讨到便宜,转而沿陇山而下,攻打征虏将军祭遵所驻扎的汧县。

这一来二去,刘秀被激起了火,于是甩下挑战书,约了日期要跟他亲自打一仗。

雨,没完没了的下。

我被闷在西宫这块方寸之地已经足足两月,这两个月除了听雨声淅淅沥沥外,了无乐趣。随着日子滑入产期的最后一个月,原本并不太显挺的肚子,却像吹足气的气球一样疯长。鉴于前车之鉴,接生的仆妇早早便安置进西宫侧殿。

产期在七月底,原本还要大半月才会有动静,可谁曾想恰在刘秀预备出征与隗嚣对决的前一天,阵痛突如其来的发作了。

分娩进行得十分顺利,仅仅痛了三个时辰不到,一个红彤彤的小女婴便呱呱落地。虽然有些早产,但孩子很健康,哭声也十分洪亮。因为分娩顺利,我的精神状态也很不错,并没有吃太多的苦。

除了女儿稍许提早了些日子从娘胎里钻了出来之外,一切都还在预期的掌控之中。我没料到的是,原该出发亲征和隗嚣一较高下的建武帝,却以雨天路断而由,宣布取消了此项出行计划,安安心心的守在西宫正殿外当起了奶爸。

月子期间我没法和他见面,却总能时不时的听见他在侧殿处理公务时刻意压低的声音,以及他偶尔和刘阳、义王逗弄小妹妹时传出的阵阵欢笑声。

等我坐完月子出关,刘秀邀功似的将给二女儿取的名字报到我面前——刘礼。

先是一个“义”,再来一个“礼”,估计再往后排,就该是“忠”、“孝”、“节”、“列”了。看着他喜滋滋的笑脸,我想也不想的大笔一挥,在“刘”和“礼”字中间插了个字进去。

“中?刘中礼?这算什么意思?”

“不上不下是为中,这礼有什么好守的?马马虎虎也就是了,难道你想女儿变成古板之人?”

他急了:“守礼方知进退,她乃我汉室公主,如何……”

我用食指堵住耳朵,嚷嚷:“不听!不听!做公主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我女儿还稀罕不成?”

他苦笑,伸手将我的手指拉下:“你呀你,难道要把女儿们都教导成你这样子的么?”

“我这样的怎么了?我这样的,不也找了你那样的?”我撅着嘴,插科打诨,戏谑调侃。

他拿我没辙,无话反驳,只得应道:“好吧,好吧,中礼便中礼……刘中礼……”念了两遍,估计是觉得这名字拗口,自己也掌不住笑了。

我哈哈大笑:“我的女儿就是要与众不同!”

建武七年冬,匈奴支持称帝的汉帝卢芳,诛杀了五原太守李兴兄弟,引得众叛亲离。朔方郡太守田飒、云中郡太守乔扈纷纷举郡投降秀汉王朝,刘秀命其留任原职。

是年,昆阳侯傅俊病故,谥号威侯,嫡子傅昌继承爵秩。

建武八年春,中郎将来歙率两千多人,翻山越岭,另辟蹊径,从番须、回中取道,直袭略阳,斩杀了朔宁守将金梁。隗嚣对此感到异常震惊。

大司马吴汉听闻来歙占据略阳后,争抢着要去向西直捣隗嚣老窝。刘秀虽身居雒阳,却将战局分析得犹如亲临,他料定隗嚣丢了略阳,必然会全力反扑,于是勒令吴汉等人原地待命,不可急进。

隗嚣果然反击,派大将王元把守陇坻,行巡把守番须口,王猛把守鸡头道,牛邯把守瓦亭,自己亲自带领数万大军,包围略阳。偏这当口公孙述又来插了一杠子,派了大将李育、田弇带兵参战。

挖山筑堤,积水灌城,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来歙和那两千士卒誓死守在略阳城内,箭矢用尽,便就地取材,拆了城中房屋,用那些木材竹片作为兵器抵御强敌。

如此苦撑了一月有余,硬是没让隗嚣攻下略阳。这时已是闰四月,刘秀终于决定亲自出征,以解燃眉。

朝廷上却因此分作了两派,一派支持帝征隗嚣,一派认为天水陇坻,蛮荒之地,刘秀作为天子,不应深入如此遥远且危险的地方。

对此,我毫不犹豫地脱下华服,换上武袍,腰配长剑,俨然一派男儿气派的站到刘秀身旁,在仪仗卫队的开道下,随驾出城。

自古帝后同行,天经地义,然而这几年,刘秀对西宫阴贵人偏宠,即便宫中郭后未有传出半分怨怼之言,然而百官却仍能从细微处揣摩出一二分真味来。

如果以前说皇帝出征,皇后需要留在宫中辅佐太子留守,稳固民心,那到如今太子刘彊年有八岁,入学拜少傅,自有三公九卿可以辅佐。皇后辅佐太子过多参于朝政,反而不合时宜,是以奏请若有伴驾从征,理应换成郭后更妥。

对于这等朝堂上的弹劾与舆论,刘秀在我面前只字未提,但影士眼线分布渗入何等之广,这等眼皮底下的事情如何能瞒得过我?

只是刘秀既然不提,我便也假作不知。

帝舆浩浩荡荡离开雒阳,出城之际,百官相送,其中不乏劝阻帝征之人。光禄勋郭宪眼见无果,为逼我下车,竟而当街拦下銮驾,大声喊着:“东方初定,车驾未可远征!”

他抽出佩刀,一刀将车靷砍断。

靷断马奔,车驾往前一冲,刘秀眼明手快的扶住我。我一手挡开刘秀的手,一手拍在车辕上,腾身跳下车去。

百官瞩目,城门口执金吾率领卫队将围观的百姓驱散开,我懒洋洋的笑着,走向郭宪:“郭大人好身手!”

郭宪不冷不热的向我拱手,却并不叩首作揖:“阴贵人!”他眼睑上翻,面上神情尽是不屑,“军营岂同儿戏,阴贵人更适合留在宫中抚育皇子公主。”

我柳眉倒竖,怒极反笑。刘秀从车上下来,在我身后喊了声:“阴姬!”

我身子稍侧,冲身后稍一行礼:“陛下请恕贱妾无礼之罪。”我没回头看刘秀的脸色,也没再给机会让他阻止我。

怒火压在心头,已然熊熊燃烧,这几年的郭氏族人仗着郭后,发展得甚是迅速。汉代向来奉行亲亲之义,郭圣通要扶携她的族人,这本无可厚非,但若是因此恃宠而骄,骄奢无度,只怕更快会引得天子忌惮,自掘坟墓。

外戚之家的分寸,岂是寻常人懂得把握的?当初正是预见到这种情况,阴识才会决意辞官,勒令阴氏子弟不得在朝谋官,即便留在我身边的阴兴,行事也处处低调,绝对不会任意出头,招惹是非。

“君陵!”我解下披风的系带,扯着披风的一角,连同腰上的佩剑,一同扔给阴兴。

阴兴伸手接过,我冲他摆摆手,他抱着长剑护着刘秀往后退,脸上似笑非笑的露出古怪憋笑的表情。

“阴姬瞧郭大人刚才身手极好,想必上得战场也必是一员猛将。阴姬不才,不敢将两军厮杀视同儿戏,是以感念郭大人的提醒,在此向大人再讨教一二。”

郭宪终于变了脸色,犹豫片刻,也不知道人群里谁给他打了暗号,他原本还在踌躇不决的表情忽然镇定下来,随手将佩刀搁于地上,笑道:“还请阴贵人手下留情。”

“好说!”我高高扬起下巴。

兴许是觉得我说大话,有大言不惭之嫌,官吏中很多人不给面子的发出窃笑之声。

郭宪一来轻敌,二来敬我为尊,所以绝对不会先出手,我本想戏弄他一番,却听身后传来刘秀一声问话:“车子还有多久修好?”

他问话的声音大了些,倒像是故意让很多人听到似的。

“回陛下,即刻便好……”阴兴回答。

我心里有了数,双手握拳,脚下跳跃着,一边做肢体预热,一边目不转睛的盯住郭宪。许是我的眼神太过专注,郭宪也稍许收了小觑之心,竟而下意识的摆出防御姿势。

我冷笑一声,右脚蹬地,重心放置左脚,右脚屈膝上提,直取郭宪左肋。郭宪大吃一惊,急忙闪身后退。我哪容他躲,不等右腿收回,左脚跟着蹬地起跳,身体腾空右转,左脚凌空横踢向他的腹部。

右脚那一击被他闪过,但左脚却结结实实的踹中他的腹部,他闷哼一声,高硕的身躯倒飞出去,砸上人群,撞倒一片。

我右脚落地支撑,左脚仍是屈膝半抬,故意当着众人的面金鸡独立的站了半分钟后,才缓缓放下地来。

郭宪在这半分钟内被人踉踉跄跄的扶着重新站了起来,他面部肌肉抽搐,脸色煞白,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落。看他咬牙硬撑,明明痛得挥汗如雨,却仍颇有骨气的强忍住,倒令我起了惺惜之情。

“阴姬!”身后传来一声低柔的呼唤,披风跟着盖在了我的肩上,竟是刘秀亲自将披风替我披上系好。

“承让!”我扣好佩剑,“如果郭大人还有兴趣切磋,不妨等阴姬陪陛下凯旋而归后再择日比试。”我勾着嘴角,笑得极端粲然,“今天的鞋子真不合脚,陛下,下次还是穿帛屐方便,丝履不适合搏击呢。”

刘秀微笑不语,右手掌心摊开,伸手递向我。我笑吟吟的抬起右手,搁于他掌心之上。他倏地收拢五指,携手带我上车。

“起驾——”

“跸——”

銮驾缓缓驰出雒阳城,百官跪送,我扶着车驾,回首看着乌压压的人群。那些影子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这一战,许胜,不许败!”掌拍车壁,我对自己,也是对刘秀,坚定的吐出一句话。

胜了,以后才能有说词可镇住百官,证明刘秀此次亲征的决策是对的;败了,则不仅仅是败给了隗嚣,同时也败给了那些支持郭后,支持郭家,以及反对御驾亲征的官吏们。

许胜,不许败!

绝对不能败!

祸乱

御驾西行到了漆县,仍是遭到大多数将领反对,我这才开始意识到这件事背后的复杂程度只怕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刘秀征召马援,欲借助马援对天水地形的熟悉,以及对隗嚣的了解,详细询问关于此次作战的部署情况。马援果然不负所望,居然在刘秀面前用米堆出一幅山谷河川地形图,这种三维立体的地图,在当时真可谓超一流的先进啊,使得隗嚣倚仗的复杂地势,尽显眼底。

马援很肯定的指出,隗嚣的军队已显土崩瓦解的趋势,如果汉军在这个时候进军,必可击破强敌。

与马援会面交流后,刘秀信心大增,翌日清晨,下令拔营进军高平县第一城。

这时凉州的窦融听闻汉帝御驾亲征的消息后,率五郡太守以及羌、小月氏等部族士卒共计步骑士兵数万人,辎重五千余辆,赶到高平第一城会合。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位闻名已久的窦融,那是一位已近五旬的老人,精神矍铄,甚为健谈。他对刘秀的谦恭有礼也是别具一格,给人留下深刻而特别的印象——秀汉王朝自建立起来,虽然时间也不算短了,但因为常年征战,君臣之间能做的,更多的如何是上阵杀敌。军营里厮混久了,那些将士们对朝见皇帝的礼仪做得都非常简化,加上刘秀本身又是个没什么脾气的好好皇帝,大家更是少了拘束——窦融觐见刘秀时,却依照应有的礼仪,先遣从事小吏到御营请示,得了皇帝恩准,才正儿八经的赶过来叩见。

窦融的进退分寸,一致博得刘秀和我的好感,刘秀为此特意设宴款待,给予他同样最尊贵特殊的回礼。

应该说此次出征的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充足,进展也非常顺利。大军分兵数路,一起进攻陇山。刘秀命王遵写信招降牛邯,牛邯见了汉军这等阵仗,明白这要真硬拼起来,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于是献出瓦亭投降了。刘秀任命他做太中大夫,这一招忒好使,有了牛邯做榜样,刹那间隗嚣的十三名大将连同十六个属县,军队十余万人尽数归降。

隗嚣在震骇之余,带着自家老婆孩子逃到了西城。成家那边的大将田弇、李育见势不妙,纷纷退兵至上邦。

刘秀此次亲征,正如马援所料,几乎可说不费一兵一卒便轻松解除了略阳危机。

庆功宴上,刘秀将来歙的坐席安置在诸将之右,以示犒赏,另外赐了来歙妻子缣一千匹。

男人们在堂上开大宴,我和将士们的女眷另开小宴庆贺。论起关系,来歙的妻子也并非外人,来歙的母亲乃是刘秀的姑姑,来歙的妹妹又嫁给了刘嘉,这样亲密的关系,怎么绕都是亲上加亲的族戚,正是符合亲亲之义。

说到亲亲,我便想起了郭宪,不知为何,虽然战事进行得很顺利,我却总是心有忐忑,难以真正安宁。

不过……这也许跟我最近的身体状况有关。

散席后,诸位女眷都走了,唯有来歙妻子留了下来,犹豫不决的打量着我。

“夫人可是有话要对我说?”她比我大很多,有时候会觉得她不像姐姐,更像长辈。

“你……”她吞吞吐吐,终于按捺不住的小声问道,“贵人已育一子二女,理应……理应有所觉察才是呀,怎么……怎么好像……”

我抿唇笑了一阵儿,终于实言坦诚:“知道!自打离开雒阳,我的癸水便再未来过。算算日子,也有两个多月了。”

她瞠目结舌:“那……那贵人还……”

“夫人是个细致的人儿,方才我不过在宴上挑了些嘴儿,便被夫人瞧出了端倪。”我敛衽向她行了一礼,她慌得连忙扶住我。“行军在外,我不想令陛下分心,所以……还请夫人暂替我保密。”

“可是,这……”她的视线滑至我的小腹。

我幽幽一叹:“等到肚子大起来,遮瞒不过去再说吧。唉,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说到这里,脸上不觉一烫。

这个时代还没有有效的避孕之法,刘秀跟我欢好时又完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基本上我生完孩子身体一恢复,两人同房不出三月,便会受孕。

其实这次刘秀并非没有怀疑过,前几天他还曾用玩笑的口吻试探我,只是我不想他为了这事分心,所以撒谎蒙混了过去。

她瞧我的眼神渐渐变了,怜惜中多添了一份敬重。我能明白那份敬重从何而来,同时也能体会这份敬重代表着何等沉重的负担。

那场宴席后,刘秀封窦融为安丰侯,划了四县食邑。同时又封窦融的弟弟窦友为显亲侯,另外的五郡太守分别助义侯、成义侯、褒义侯、辅义侯、扶义侯,命他们仍复原职。

汉军进逼上邽,炎炎夏日,单薄的衣衫逐渐无法遮掩我日渐隆起的肚腹,虽然我的精神状态颇佳,平日里坐卧起行并不曾受怀孕之累,然而当刘秀终于发现我隐瞒不告的秘密时,一向好脾气的他却因此动了肝火。

他想将我遣送回雒阳皇宫安胎,我死活不肯,咬牙说道:“你在哪,我在哪……我哪都不会去,只要你留在这里一天,我便陪你一天!”

刘秀下诏隗嚣,招其投降,然而隗嚣仍是执迷不悟,负隅顽抗。这一次,向来温柔的刘秀却狠心的下了诛杀令——阵前斩杀隗嚣的儿子隗恂,以儆效尤。与此同时,他命吴汉、岑彭带兵包围西城,耿弇、盖延带兵包围上邽。

隗嚣被围困成笼中之鸟,只得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攻打隗嚣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整个夏天都耗在两军的攻防拉锯战中,眼看胜利在望,压在我心头的阴霾也终于稍稍放下。只要这一战能一举灭了隗嚣,收复陇西,那么班师回朝之日,便是天子扬威之时。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大臣们还有何质词!

转眼到了八月,这一日午睡小憩后,我依旧伏案整理着我的《寻汉记》,这些年不停的写着自传,记录着自己生活在汉朝的所见所闻,感悟的点点滴滴。迄今为止,这部手札已经累计二十余万字,所用简牍堆满了西宫侧殿的整整两间房室。

写这东西没别的好事,倒是让我的毛笔字增进不少,也让我对小篆、隶书熟识良多。一开始我是不会写隶书,所以满篇大多数都用楷书简体字替代,到后来我会写的隶书字越来越多,字迹也越写越漂亮,我却反而不敢再用隶书写下去了。

我怕刘秀看懂我在写什么,这部东西就和我的私人日记没什么区别,如果被他窥探到一二,岂不糟糕?所以写到后来,反而是满篇的楷书简体字。放眼天下,我想这部《寻汉记》除了我自己,再无第二人能读懂。

写得虽多,但真正去读的时候却很少。更多的时候,它像是一种发泄,过往的十多年,是用血泪交织成的一部辛酸历程,翻阅的同时会让我再度品尝到心碎的疼痛。我其实是个很懦弱的人,所以只敢奋笔疾书,却不敢捧卷重读。

午后有些气闷,我写一段发一会呆,脑子里回想着刘秀得知我怀孕隐瞒不报时,又惊又恼的表情,不禁心中柔情荡漾,长长的叹了口气。

正咬着笔管发呆,尉迟峻悄没声息的闪身进来,躬身呈上一片木牍。

我随手取过木牍,匆匆一扫,骤然间胸口像是挨了重重一锤,闷得我连气都透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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