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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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迭连声的追问。我扑进他的怀里,哽咽着说:“有句话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

“什么?”他放开我,紧张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替我拭泪。

泪水是咸的,可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甜蜜。我吻住他的唇,舌尖舔舐的味道有苦、有甜、有喜,亦有悲:“秀儿,我爱你……爱着你,一直都……”

腰上的力道加剧,我被他一把拖入怀中,浅啄便成深吻,他很用力的吻住我,似乎想将我揉入他的骨血。

“我知道。”他喘着吁儿轻笑,滚烫的唇落在我的额头,眼角,眉梢,“知道,一直都……”

眼泪像是扯断弦的珠子,再也控制不住的哗哗落下,他细心的替我一一擦拭,不时的亲吻我的脸颊,吮干我的泪痕,口中不停的低声唤着:“痴儿,傻女子……”

程驭死后,刘秀的疗程中断,之后只得按照太医的固本保元的方子来调理,但效果明显要弱于前段时间。我担心刘秀这次的中风之疾没法得到根治,留下不必要的后遗症,因此日夜忧心忡忡,刘秀却是非常乐观,时常反倒过来安慰我。

刘秀大病初愈,下令修葺蔡阳旧宅。五月初一,正当旧宅修整完毕,刘秀带着一干人等准备从传舍搬回老屋居住时,颍川郡出现了千古难见的奇观。

上古传说,有凤栖梧。颍川并不多见梧桐树,却不曾想竟当真招来了凤凰。

当我见到那只高约八尺的硕大凤凰的时候,险些喷笑出来。庄光花费了百人的工时,按他的意愿造就了一只“假凤”,整体构架为木造,上覆五色彩羽,用木轮推动而赖以行走——整个构造的基本原理其实和我当初设计的木轮轮椅没太大区别,只是在外表的塑造上更耗费财力、物力、人力。

借庄光的口吻说一句,这只凤凰根本就是用钱堆出来,不过他不在乎钱,因为幕后出钱的人不是他,而是我大哥阴识。

这只人造凤凰自然不可能给人近观,所以每当凤凰现身,庄光便会使人放飞事先抓捕的各类禽鸟,据闻当时情景,天地为之色变,成千上万的飞鸟绕凤起舞,鸣啼不止,数目之众,黑压压的覆盖了一顷之地。

颍川郡离南阳郡不远,等到这个消息从颍川传到南阳时,有关于凤凰莅临的传说恰好到了尾声。在一些无知百姓的熏染下,凤凰的出现被描绘得更加绘声绘色,大家都说此乃祥瑞之兆。

刘秀听闻后也甚为喜悦,他本是迷信之人,自然对这种祥瑞征兆、上天预示是确信不疑的。

凤者,鸾鸟朱雀也。凤凰既出,顿时轰动整个河南,随后各州各郡皆有使者前来觐拜。自刘秀推出度田令后,各地时有叛乱扰民,民心动摇。刘秀因此采用了一种缓和的手法,下令鼓励叛乱民众互相检举,只要五人中有一人检举揭发,则可以抵消五人的罪行。而对于那些曾经畏怯、逃避甚至故意放纵乱民的官吏,则一律不追究当初的责任,既往不咎。

各地乱民内部因此产生内讧,官吏们也全心全意的开始征剿平乱,汉廷又有了新的朝气。

从整体而言,虽说刘秀对于度田令最终采取了息事宁人的退让态度,但终因他强悍酷罚的手段,综合朝廷内部的整风、尚书台架空三公,君主权利凌驾于朝臣,大权在握等各种因素,刘秀一手推行的这场变革终于也使朝廷内部格局有了崭新的气象。

“我想好了,小公主的名字就叫刘寿,取其长寿之名,希望陛下能福寿绵长。”

刘秀并不大在意,在儿女的名字上,他总顺着我的意,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只是这一次,庄光提出他的独到见解:“不如换个音同字吧。”

“哦。子陵有何高见呢?”刘秀对于庄光肯停留在蔡阳半月未去,甚是高兴,平时说话的语气对这个脾气孤高狷傲的同窗老友也总添了几分讨好。

然而我却心如明镜,庄光心中自有主见,绝不会因他人意愿而更改自己的决定,他最终还是会选择离开,永远不会跟随刘秀回到雒阳那个勾心斗角的朝政上。

“这个字如何?”庄光书字于缣帛,笑吟吟的呈了上来,原来是个“绶”字。

绶,乃是一种权利、地位的象征,与印玺同理。真难为庄光这样的方外之人能够想出如此妙字,刘秀喜上眉梢,我却在心底暗暗叹气。

果然,等刘秀应允后,庄光站起请辞,这么突兀的决定让刘秀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我只得出面解围:“程老先生的灵柩还是早日运回河北得好,这一路便有劳子陵了。”

他终究不是我辈中人,无法强留,刘秀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虽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

庄光临走那日,我奉天子令前往送行,一直送到程驭的灵车出了蔡阳,我的眼泪始终没有停过。

程驭不仅死得冤枉,就连冤仇也无法得以伸张。仇家不是不可寻,只是目标太大,即使寻到了一时三刻也无法替他报仇雪恨。我憎恨自己的无能,对于这位救过我们夫妻的老人,唯有报以愧疚的眼泪。

“回去吧。”坐到车上的庄光,眼中有种笃定。旁观者总要比我们这些当局者来得头脑清醒,“只是需得小心提防狗急跳墙啊。”

我作揖,诚心诚意的道谢:“多谢你的帮助,如今河南人心归一,扶持我的人不会少于郭后,这全是你的功劳。”

他捋须颔首,毫不虚心谦让:“有朝一日,位立长秋,莫忘故人便是。”

我心中感激,承诺道:“故人之情,没齿不忘!”

他哂然一笑,扬起马鞭喝了声,高声道:“告辞,不必远送!”

我对着擦身离去的车尾再拜,忽然半空中有一团东西呈抛物线状扔了过来,不等我反应过来,纱南已身手敏捷的凌空跃起,接在手中。

她随即将东西呈给我看,原是一方半新不旧的丝巾,像是家常用过的陈年旧物,染的色泽早已黯褪。丝巾打了结,里面还包了东西,打开一看,却是一尊木刻的人俑,约有一尺多高,头结巾帼,腰悬铜剑,衣衽飘飘,说不尽的婀娜英姿。

这尊木俑刀痕十分陈旧,表面光滑,似乎经常被人抚摸。人俑的五官面容虽无法比拟真人相貌,然而那副身姿装扮却又是格外栩栩如生。

正惊异间,滚滚红尘中被炎炎热风吹送,一个洪亮的歌声在空旷的四野中荡漾开去:“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歌声撩人心弦,却终成绝响,连同那车辙卷起的漫天尘埃,一起消失于茫茫天际。

癫痫

建武十七年五月廿一,建武帝御驾返回雒阳。

盛夏的南宫,巍峨耸立的殿宇在阳光下安安静静的蛰伏着,车驾从朱雀门入宫,百官相迎。一行人绕过平朔殿、千秋万岁殿、中德殿、经章华门,一路到达却非殿。

皇后携众静候在却非门,华丽的宝盖下,盛装打扮的郭圣通领着许美人,静静站在那里,纤细的腰杆挺得笔直,眼神却异常空洞的看着我搀扶着刘秀从玉辂上走下。

从巡的皇太子刘彊以及其他皇子纷纷上前与母后行礼,我紧挨着刘秀站于阶下,面上维持着淡淡笑容,宝盖遮顶,挡住了烤人的骄阳。

众卿在侧,我扶着刘秀踏上却非殿的石阶,远远将后宫的相关人等甩下。

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跑去见见我那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小公主刘绶,分别将近两月,小丫头长胖了,抱在怀里沉了不少。抱着女儿,我感到了莫大的满足,之后刘京缠着我要我抱,我腾不出手,便让刘衡带弟弟玩。刘衡虽然才四岁,却非常有兄长的架势,把自己的玩具都塞给刘京玩,时不时的还教牙牙学语的弟弟唱歌。

“明儿淯阳公主出宫拜祭宗庙,算起来这才是正式的受封礼,你记得替我准备一份贺礼,到时候免不了得去长秋宫贺喜。”一边哄着刘绶,一边关照纱南注意回宫后各项事宜,最近几个月过得太紧绷,让我倍感疲倦,一时间竟有点脑子不够用的迷惘,“我们不在宫里,皇后日常起居可有什么变化?”

“打探过了,这段时间皇后的母亲一直待在宫里相陪,而且,绵曼侯郭况时常进宫问安,除他以外,还有两个人也总是一起跟着出入。”

“是什么人?”

“新郪侯郭竟、发干侯郭匡,这二人是皇后从兄。”

我愣了下,不禁失笑:“还当她找了什么帮手,难道朝廷上无人了么?”

“贵人可别小瞧了这两个人。不过,撇开这个,外人总不及自家兄弟可靠,有些事还是得靠自家人,朝廷上那些人哪个不是墙头草,哪边风大便往哪边倒。如今眼瞅着贵人得了宠,风头大涨,皇后要找心腹,自然少不得娘家兄弟帮忙。”

“娘家兄弟。”我冷笑,“比兄弟,姓阴的难道还能输给她姓郭的不成?”

纱南被我逗乐了,忍笑道:“是,这次贵人不是才从南阳带了一人回来么?”

“你是说阴嵩?”对于这个阴识推荐的从兄,我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粗略的见过一面外,对他的性格、能力完全没有概念。我原本是希望大哥能到京城来帮我,不过这个可能性不高,就连阴就,大哥也不肯让他涉足官场。

阴家人的特质啊,不管做什么都先顾虑明哲保身,为人低调到无法想象。

“当啷——啷——”外间一阵巨响,似乎什么东西掉地上打破了,紧接着小宫女慌张的发出一声尖叫:“殿下,你做了什么呀?”

我心里一紧,把手里的婴儿塞给乳母,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只见刘衡站在原地,右手空握成拳,原本握在手中玩耍的木剑不翼而飞。室隅摆的一盏雁足灯却被打翻在地,灯油倾倒,火苗烧着了纱帷,一下便蹿起老高。

宫人慌作一团,纱南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扑火。

我见刘衡吓得小脸煞白,人都像是傻了一般动也不动,不觉心疼的冲那些只会尖叫的宫女吼道:“都站着干嘛,还不赶紧把小皇子抱出去!”

这帮宫女这才如梦初醒般将嚎啕大哭的刘京抱了出去,有人刚想去抱刘衡,手还没碰到刘衡的身体,他突然一个跟斗栽倒,额头居然撞在了几角上。宫女吓得失声尖叫,那孩子却似乎当真受惊过度,额头被撞得破了个血口子,他却连声哭闹都没有,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连眨眼都不会了。

“衡儿!衡儿!”我尖叫着抢上前将他抱在怀里,一手摁住他出血的额头,一手紧紧搂住他,“别怕,宝贝儿,没事的!”

有机灵的赶紧递了块帕子给我,我心慌的叫道:“宣太医,都愣着干嘛,快宣太医——”

火势并不大,纱南很快便把火苗给扑灭了,只是室内被烟熏得呛人。纱南手里拿了一柄木剑过来:“剑扔出去砸到了灯……”

我没心思听她报告,只是将不哭也不闹的刘衡抱出房间。一只脚才跨出门,怀里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颤,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的心跟着一颤,忙柔声哄道:“不哭,宝贝儿,娘在这儿!别怕……”

哭声尖锐,他一个劲的喊着疼,喊得我心都揪在一块了。好不容易撑到太医赶到,在孩子的哭喊声中把伤口处理干净。没过多久,刘秀听到风声后急匆匆的赶了来,他进门时我正抱着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刘衡在室内团团打转。

刘衡见了父亲,忽然停住了眼泪,也许是因为伤口已经包扎好。小孩子的心性,哭笑都如一阵风般,他依偎在父亲怀里,眨巴着大眼睛,用一种怯怯的表情对我说:“娘,我没有扔宝剑,是它不乖,它不听我的话,自己飞出去的……”

听了这话我真是好气又好笑,眼见他闯了祸也因此吃够了苦头,不忍再责骂,于是用力捏着他的鼻子说:“你以后再这样不乖,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他很委屈的辩解:“我很乖,是它不乖,不是我不乖……”嘟嘟囔囔的撅着嘴,苍白的小脸上尤挂着哭花的泪痕。

我叹了口气,担心刘秀刚刚恢复的身体抱不动孩子,于是说道:“还疼不疼?不疼下来自己走,爹爹累,抱不动你了。”

他嘟着嘴,闷闷的说:“疼的。”表情不情不愿的,小手还使劲巴着刘秀的脖子,更加搂紧了些。我故意板起脸,冲他摇了摇头,他讪讪的放开手,从刘秀身上滑了下来。下地后,还不忘仰起头,一本正经的对父亲说,“爹爹你抱不动我,等我长大了,我来抱你吧!”

我和刘秀相视一笑,齐声道:“好!说话算话!”

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便过去,随着夏季里最热的六月份来临,各个宫殿都忙着用各种方法避暑。我在庭院里挖了个小小的游泳池,中午天太闷热的时候,就教刘荆、刘衡两个游泳。刘荆人很聪明,一教就会,但是刘衡似乎是年纪太小的缘故,却是连续教了一个礼拜,仍是毫无半点收获。

“这孩子的四肢协调性可真差!”坐在阴凉处的我,一边吃着冰镇的水果,一边无奈的叹气,“怎么小的时候看着挺聪明的,两个月不见,像是变傻了,经常莫名其妙的发呆……”

纱南在我身后扇着扇子,刘秀听了这话,从泳池边回转:“你也忒心急了些,他才多大点年纪啊。”

我不以为意的撇嘴:“阳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揍得哥哥满地找牙了。”说到这里,不由得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起来,这还怪你。瞧着这孩子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心里便总偏心眼的向着,这下好了吧,太宠太娇的孩子长不大,他一见你,马上变得娇气十足,哪里还吃得了半点苦?”

承受着我如此不讲理的咄咄逼人,刘秀没出言指责我对孩子同样的溺爱偏宠,反而笑着承认:“是我的错。”

我娇嗔抿唇,刘秀刚坐下,我便用小刀叉一块梨子递到他面前:“润润喉。”

刘秀并不拘于在宫人面前与我亲昵,好在在跟前伺候的除了纱南也没别的外人,他笑着吞下水果,一面接过手巾,一边对我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下,听听你的意思。”

“什么事?”

“是关于……义王的。”

我坐正了身子,目光明利的瞟向刘秀,他看着我温和的笑着,我轻轻嘘了口气:“她才十二岁。”

“朕知道。”

“她是长公主,但同时也是你的女儿。”

刘秀迟迟不吭声,好半天才说:“我知道。”

看着水中扑腾的刘衡与刘荆,我有些出神,岁月如梭,转眼我们这些为人父母者竟然又要晋级为祖父祖母了,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听说皇太子新纳的孺子有孕,妾身在此先给陛下道喜了。”我们不是贫贱夫妻,所以子女也非寻常百姓,他们生来便是皇子皇女,命中注定他们应该遵循这样的生存法则。

刘秀无奈的笑道:“皇后与朕商议,正有意将此女晋为良娣。还有,宗正、太常上奏,皇太子将为人父,提议早行冠礼,建太子府,立太子妃……”

他的语速十分缓慢,我却终究还是被这样的话语刺得心跳加速。刘彊若是行了冠礼,便代表着已经成人,独立后的刘彊无论如何都不是未及束发之龄的刘阳可比,差距太大了,再加上刘彊一旦有了皇孙,子嗣更是无忧。

我缓缓低下头去,下巴抵在自己的胸前,背脊弯曲,就这么沉重的叩下头去:“长公主……便由陛下全权作主吧。”

刘秀搀扶我起身,柔声安抚:“你不用太担心,朕瞧梁松这孩子长得极好,义王待他也极为亲近。他们两个相处如何,这几年你不都看在眼里么?”

我几欲垂泪,怏怏道:“可她毕竟才十二岁,哪里懂得好与不好,若是将来发现自己喜欢的良人非是眼前之人,岂非……”

“你放心,只是先定下亲事,若是过几年孩子大了,不喜欢结这门亲,我们再另想他法。”

虽然知道刘秀故意把话说得如此轻松,以便宽慰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安,但以目前的局势看,也唯有如此才能笼络河西那帮臣子。虽然不情愿将女儿作为棋子来利用,但作为长公主的义王,将来无论挑选什么样的夫婿,作为母亲的我都不会百分百的满意。

这样矛盾而复杂的心情,一如当初答允将我嫁给刘秀为妻的大哥阴识。

心里正纠结到无法形容,忽然听见池边看顾的宫女发出一声尖叫,不等我抬头,身侧端坐的刘秀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明晃晃的烈日下,原本在水中扑腾的刘衡突然沉到了水底,等到刘秀冲到池边时,已有小黄门将刘衡托出了水面。

我吓得四肢无力,竟足足愣了两三秒钟才反应过来,手足发软的由纱南搀扶着,半拖半拉的跑到池边。

刘秀早先一步抱住了孩子,可小刘衡却面色青紫,两眼失神的望着天空,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四肢不停抽搐抖动。

刘秀吓得连忙摁住了他,可他仍是不断厉声尖叫,瞳孔放大,嘴里也慢慢溢出白沫来。我惊骇的捂住嘴,手足无措的跪在池边,刘秀怒道:“宣太医!”

“衡儿!我的衡儿……”我手足并用的爬了过去,头晕得厉害,心里一阵阵的抽痛。“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娘啊!”我终于被刘衡突如其来的奇怪表现吓得大哭起来。

纱南在边上突然说了句:“临淮公吐血了。”

我一听顿时两眼发黑,幸而刘秀马上解释:“不是吐血,是他咬着舌头了。”一手扣着他的牙关,试图撬开他的牙齿,却不曾想反被刘衡咬伤了手指。

刘秀甩了甩手,手指上的血珠溅落在地上,代卬心急的想替他包扎,却被他一掌推开:“都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催太医!”

我已完全没了主张,只是捧着孩子的头,摸着还在不断肌肉痉挛的冰冷脸孔,泪水哗哗直流:“衡儿!衡儿!”除了一遍遍的呼唤着孩子的名字,我一筹莫展。

细心的纱南取来毯子,将刘衡裹住,可手足冰冷的孩子仍不停的抽搐着,我和刘秀一人摁住他的一只手脚,心也随着他的颤抖在不停的抽搐着。

太医赶到的时候,刘衡的痉挛体征已经不是很明显了,短短十几分钟的折腾似乎耗尽了他的所有体力,安静下来的刘衡蜷缩着单薄的身子,依偎在刘秀怀里,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刘秀拂拭着他湿漉漉的柔软头发,太医诊脉时也不肯将儿子交给他人相抱。太医瞧得很仔细,也问得很仔细,不仅问了刚才的病症,还将刘衡的乳母、看妇一并叫来问了日常饮食,及一些平时的喜好习惯等等。

一直耗了大约一个时辰,疲乏无力的刘衡在父亲怀中沉沉睡去,太医才诚惶诚恐的宣布了最终答案:“临淮公得的乃是癫痫之症。”

此话一出,刹那间犹如头顶劈下一道晴天霹雳,五雷轰顶般劈傻了我。

夭折

癫痫俗称羊癫疯,发作的时候会有间歇性的抽搐,情况严重的甚至可能致命。

刘衡才四岁,太医说造成小儿癫痫的原因有很多种,以目前的状态来看,他在这半个多月已频繁出现走神、发呆,甚至痉挛性肌肉抽筋,情况很不乐观。虽然能以针灸疗法以及配合药物控制病情,但孩子年纪太小,性情好动好玩,所以在看护上的要求也就格外严格,因为平时症状不明显或者不发作的时候,他和正常的孩童没有任何区别,照样吃喝玩闹,淘气异常。

从开春以来,先是刘秀中风发疾,好不容易挨到刘秀的病情好转,没容我缓过一口气,刘衡又病了。经历了太多次的打击,我早已心力憔悴,之前生完刘绶满一个月便忙着照顾刘秀,四处奔忙,搞得身体亏空。这就好比一座华丽的大厦,里面早已被白蚁蛀空,不堪一击,所以当这一次打击再次降临时,我没能撑住,一下子便病倒了。

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躺在床上休养的我,常常睁着眼睛不断自我麻痹,幻想着衡儿健健康康,无病无灾,那个被太医确诊得了癫痫的人是我,不是我的儿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唯有在这样的时刻,我深深体会到为人父母的心痛。

“贵人,陈敏来了。”纱南在竹帘外低声通报。

窗外蝉声幽幽,我倚靠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了句:“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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