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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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一万三:“你去驾驶舱,随时开船,兜到了人我们就往岸上跑。”

罗韧听明白了,拉带着曹严华转向游往船尾,之前教炎红砂操作兜网的时候,他估算过方位,知道什么位置最利于抛兜。

但老蚌的速度还是快,得有人掩护罗韧他们才行。

木代嘴唇发干,腾腾跑进船舱,颤抖着身子环视了一圈之后,抱了床被子出来。

跌跌撞撞出来,罗韧已经接近船尾,但老蚌穷追不舍,更加险象环生,一万三没法安心待在驾驶舱,抱着根船上用于撑岸的撑篙,一直试图去挡老蚌,飞旋的蚌壳一旦碰到篙身,就会发出犹如电锯锯木般的刺耳声响,入水的一截很快锯断。

木代勒紧身上的捆绳,吩咐一万三:“扶我。”

一万三就手把撑篙砸向老蚌,过来扶着木代站到船栏高处,木代觑着老蚌的位置,把手里的被子张开,一个气沉丹田,整个人随着被子扑了下去。

正正好好,厚厚一床被子,把老蚌整个儿盖住,木代跌在蚌壳中央,瞬间弹起。

老蚌似乎察觉到蚌心有人,两边蚌壳立刻闭合,木代卯足了劲,足尖在蚌身一点,几乎是擦着两边的蚌壳飞身出来,向着船上直扑过去。

那一头,罗韧和曹严华已经到了挂网下,迅速扯动链网,炎红砂等的就是这一刻,猛然揿下揿钮。

绞轮迅速转动,伴随着链网铿然有声,罗韧和曹严华终于哗啦一声被兜出了水,木代眼见就快抓到护栏,忽然腰身一紧,她吓得尖叫,一万三顾不上多想,探身出来抓住她胳膊。

定睛一看,才发现木代身上缠着的捆绳,被老蚌夹住了一截。

老蚌那头力道太大,又是一个后挪,一万三险些被扯翻出去,急得乱叫:“抓住我!抓住我!”

也不知道是让木代抓住他,还是让炎红砂从后头扯住他。

炎红砂也看出事态紧急,赶过来加入,轮椅往这头一倒,死死抱住了一万三的腰,同时顾不上腿疼,拼命勾住轮椅的椅身。

轮椅还算有些重量,带来了一两秒的制衡,但显然老蚌的力量更大,又一道力道过来,炎红砂只觉得身下的轮椅都有些离地了。

一万三急得大叫:“硬拉不是办法,得割绳子!你去拿刀子!拿刀子!”

炎红砂也大叫:“我没有手去拿,我一松你们就下去了!”

正僵持间,绳子突然断裂,木代连着一万三和炎红砂,在船板上跌成一团,落地时,她看到罗韧的那把刀,半空中去势不减,远远跌入水中。

一万三此时反应飞快,也不去拉木代和炎红砂,跌跌撞撞冲进驾驶舱,船很快发动,向着最近的岸边疾驰而去。

转头去看,那只老蚌似乎追了一段,但很快被抛在后面,夹着那床被子,似乎心有不甘地在海面上停了一会之后,悄然沉入水下。

木代终于长吁一口气,后背贴着船板躺下。

边上,炎红砂正努力想攀着歪倒的轮椅站起来:“木代,你扶我一下啊,我腿使不上力呢……”

水岸在望,至少暂时,是安全了。

木代走到船尾,网兜像个多出来的大包袱挂在船壁上,罗韧和曹严华就那么蜷手蜷脚待在里头,曹严华是垂头丧气,好像还傻不愣登的没回神,罗韧反而抱着手臂,一直看海,安稳的好像看戏一样。

木代蹲下来,问他:“伤的重吗?”

罗韧看了一眼肩膀,那里,被割开的伤口血肉外翻,看着很有些触目惊心。

“还行吧。”

“上岸了才能把你们放下来。”

“没事,凉快。”

木代想笑,顿了顿又说:“你的刀子丢了。”

她垂着头,发缕儿拂在脸边。

罗韧笑起来,忽然心里一动,想伸手帮她拂开,连试了几个网眼,手都伸不过去——链网的网眼太密了。

只好悻悻垂手,顿了顿说:“木代,今天抽个时间,我想跟你聊聊。”

她突然不想聊,如果聊她想听的内容也就算了,如果不想听呢,那还不如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这样僵持间,船身重重一震。

泊岸了。

蹬蹬蹬的脚步声,一万三气喘吁吁的过来,脸色有点怪,也不说先把罗韧和曹严华放下来,只是问他:“罗韧,刚刚,就是蚌壳完全张开的时候,你看到里面的东西了吗?”

里面的东西?

罗韧皱了下眉头,当时他和曹严华在水中,逃命唯恐不及,实在顾不上细看蚌壳里头有什么。

至于木代,她注意力全在罗韧和曹严华身上,让她回想,记忆一片茫茫。

只有炎红砂依稀有点印象。

她说:“我也说不准那是什么,说是珍珠吧,又四四方方的……”

四四方方?

罗韧心里咯噔一声。

一万三似乎想笑,但是嘴角牵扯了一下,笑的比哭还难看:“我刚刚开船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我爸的骨灰盒,掉进水里之后,一直没有找到……”

第22章

时间已是下午。

重新回到岸上,每个人都精疲力尽,坐的坐躺的躺,一室无话,木代原本是歪在床上的,忽然看到罗韧单手拿着棉纱绷带往肩上裹,赶紧起来帮他。

以前练功时,她也经常有擦伤碰伤,包扎伤口堪称熟练,小心翼翼帮他包裹,剪刀轻轻剪断,又拿胶带贴住,问:“疼吗?”

罗韧说:“疼啊,怎么着?”

木代傻了眼,她觉得罗韧一定会答“不疼”,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什么的,电视里都这么演。

罗韧这么说,多少出于故意:对啊,就是疼,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疼吗?

木代的回答让他哭笑不得。

“哦,那忍着吧。”

五个人聚到一起,吃饭睡觉都是问题,罗韧的车停在上一个村子,距离五珠村有段距离,本来可以水路来回,但所有人都不想再下水了,至少是今天之内,不想再下水了。

船上的干粮不够,压缩饼干不够啃,得有人去村里弄些吃的来。

罗韧决定过去把车一并开过来,炎红砂不能走路,曹严华在水里泡的失魂落魄,蔫蔫提不起劲儿,一万三原本准备和罗韧他们一起的,但是临走的时候,曹严华拼命冲他挤眼睛,险些把小眼睛都挤没了。

于是一万三说,船上总得留个顶事的人吧。

那就只有她和罗韧一起去了?木代低着头,脚尖在地上抵啊抵啊,说不清是窃喜呢还是不好意思。

过了会罗韧过来,说:“走吧。”

好长的一段路,太阳渐渐落下,霞光把这一脉水路染成了黄金海岸,四围静静悄悄,只两人在沙滩上走,偶尔回头,看到身后那一串脚印,他和她的。

木代找话跟罗韧说。

“你很会玩刀吗?”

罗韧说:“是啊,罗小刀嘛。要对得起这个名号。”

“也是在菲律宾练的?”

罗韧摇头:“练刀很早就开始了,那个时候,聘婷叫我小刀哥哥,我为了在她面前耍神气,在院子里练飞刀。”

他想起往事,忍俊不禁:“那时候我一练,满院的人跑个精光,我叔叔偶尔有事出来,都要举个锅盖当盾牌。还埋怨我说,罗小刀的刀子甩出去,他自己都找不到。”

木代也笑,当年当年,谁没有笨拙狼狈的当年啊。

又问:“你要跟我聊什么?”

罗韧说:“晚上说吧,吃饱了饭再说。”

木代心里没来由的一沉。

还要吃饱了饭再说,是怕她听了之后再也不想吃饭了吗?

罗韧在村里买了不少鱼虾,还有烧烤的钎子,又吩咐木代去杂货店买了饮料和零食,大包小包,很有些露营就餐的架势。

木代忍不住嘀咕:“今天发生那样的事,胆儿都吓没了,你倒是兴致还挺好的。”

罗韧回答:“习惯了,以前遇到凶险的事,又活了下来,觉得像是赚到,总要大肆庆祝一番,玩的都很疯,这里是条件跟不上,如果是从前……”

他没有说下去,脸上却不觉露出微笑,木代觉得,他可能又想起了那帮在石头上烤鱼片喝德啤的朋友吧,还有喜欢弹尤克里里的青木。

上次聊到这个话题时,罗韧沉默以对,木代也猜出可能是他不想提及的往事,忙岔开话题:“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呢?”

罗韧问她:“你觉得那只老蚌可怕吗?”

木代想了又想,迟疑着想点头,又摇了摇头。

开始觉得可怕,是因为面都没照一个,脑子里太多臆测的想象和未知,今天见识到了,虽然情势也凶险,但是知道了它有什么本事,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更何况,这次仓促间狭路相逢都能全身而退,下次,要是能做万全准备,指不定谁占上风呢。

在这种荒僻凶险的地方,居然能有一顿饕餮大餐,曹严华实在是喜出望外。

他自告奋勇,去到村子里拎了井水来洗鱼洗虾,又遍地拣柴,把篝火烧的旺旺。

天完全黑下来,炎红砂手上的串虾钎子在火堆上翻着滚儿,口味或许不佳,但香气四溢是真的,但即便是这样,都舒缓不了她的紧张心情。

她总忍不住回头去看海面。

——要是老蚌袭击我们怎么办啊?

——它会不会飞过来,像飞碟一样,嗖的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她担心地拿手护住脖子,头缩的不能再缩。

木代觉得好笑:飞起来?血滴子吗?

罗韧说:“我们都知道,一只蚌绝对做不到这样的,从根源去想,还是凶简作祟。”

炎红砂如坠云里雾里:“凶简是什么东西啊?”

曹严华也欲求不满:“那个老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们倒是给我讲讲啊。”

很好,两个人都信息缺失也信息互补,于是几乎同时被踢出讨论,“交流”完了再回来。

这头,一万三担心极了。

如果还是附身,凶简到底是附在骨灰盒上还是老蚌身上呢?

罗韧说:“我对神棍说过的一句话印象很深刻,他说,凶简可能是活的,彼此之间说不定能互通讯息。”

“我们总以为凶简害怕金木水火土,会下意识避开这些。可是换个角度想,它其实也可以曲线救国的,我甚至怀疑……”

他忽然压低声音:“第一根凶简是直接从张光华身上附到刘树海身上的吗?有没有可能,在水底时,它离开张光华,附上了鱼虾,然后刘树海落水的时候,又通过鱼虾附到刘树海身上?”

不错,凶简在人死之后会离开,这一点在聘婷身上验证过,但它同时又怕水,这个时候,它需要可以在水里自如行动的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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