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都只是包着木皮,内里满满装填着火药和威力十足的霹雳弹。火药内部,以金属丝栓着拉环,金属丝猛力抽开,摩擦撞击出的火花点燃引信,腰带在被困人身上爆炸,无法闪躲,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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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杀人方法。这才是最后的杀着——根本不给你任何反应时间的杀手。她那时尚自从金蚕噬身之危中摆脱,如何能够来得及解下腰带?总之,死定了。

白渊微微昂起首,随手一拂袖将数名士兵甩跌出去,他疏狂秀逸眉宇间有些淡淡的解脱的必然意味,眉间轻皱的弧度便如眼前俪水因风微起的涟漪。来去匆匆这一场,阴错阳差,总算得偿所愿,那些有趣的人,不想杀却不得不杀。真是无奈啊……

“叹气什么?等我死了你再叹不迟!”

声音未至,一道锐风已直袭他后脑!来者语声带笑,声音在偷袭之后,出手在讲话之先,这风格,明明就是那个阴毒卑鄙的女人。白渊的目光,竟然亮了亮。

不过他依旧没有回头,这个时候回头是很浪费时间的,白渊立即提气轻啸,衣袖一卷,一把卷起两个士兵,抓住他们脑袋砰的一撞,脑浆迸溅里两人哼都没哼一声便即毙命,白渊一手将一个士兵反手扔向追来的秦长歌,自己拖着另一具尸体直扑俪水。

俪水无舟,所有舟船都被大军看管,白渊除非杀进军中抢舟——那是不可能的。要想在三大高手围攻下凭真气一口气横渡俪水,那也是不可能的。白渊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毫不着急,也根本没有住那个方向去,他只是拖着尸体赶到岸边,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这尸体做什么。

蓝影一闪,黑影一飚,楚非欢萧玦齐齐赶到,飞鱼剑和雪亮长刀,一个寒光冷锐一个怒涛似雪,罩遍白渊全身上下反有大穴。

白渊拂袖一退,已经落入湖中浅水之处,立在浅水里一块稍稍露出水面的石头上,衣袂飘飘里扬眉笑道:“你三人居然没事,佩服!”

秦长歌飞鸟般翩然面来,在他身前立定,抱臂笑吟吟道:“我猜到你根本没打算让我活,最后一关一定是炸药,果然不错,可惜第十七关你不该放了金蚕,那东西好巧不巧的帮我打通了你用来锁我经脉的阴寒气劲,本来还需要点时间恢复的,正好陛下他们合力击出一掌,打在我后心期门穴,将最后一点阻滞化去,功力恢复的那刹正是你抽引线时,我立即缩骨逃脱,当你腰带爆炸时,已经炸空了。”

白渊一直抓着那具尸体,左手按在尸体前心,颔首微笑而听,并无愤怒失望之色,轻瞄了一眼目光沉静的楚非欢和面有怒色的萧玦,悠然道:“看起来几位打算车轮战。”

秦长歌挑挑眉,毫不脸红的笑道:“车轮战是看得起你,国师大人,你应该觉得幸福才是。”

楚非欢突然道:“世间两大神山,碧落青玛,碧落有千绝,青玛却一直颇为神秘,相传青玛也有世外门派存在,武功高绝,行踪无定,不知道阁下有青玛,可有故交?”

白渊目光一闪,笑了笑道:“阁下何人?”

楚非欢淡淡道:“无名小卒。”

目光在他飞鱼剑上掠过,白渊又转目看了秦长歌和萧玦一眼,突然抬手将手中尸体往水里一扔,身子一仰,唰的一下向后倒飞。如苍鹰掠过千顷水波,羽翅之尖带起猎猎的风。

呼的一声,萧玦立即涉水追了过去,长剑横抡,抡起满月般的光华,剑尖所向,劈起滔天巨浪,直扑白渊。白渊一脚踩上浪头,顺着巨浪飘然一滑,竟然不是滑向直扑而来的萧玦,淡金浅碧掌力一现,直袭秦长歌。秦长歌手掌一翻,中指指环上突然生出一对尖刺,直扎白渊腕脉。

白渊这招却是虚招,还未到秦长歌身前,他霍然一转,单掌拍向楚非欢,右脚踢起一块浅滩石,风声激烈,砸向萧玦。楚非欢横剑割裂掌风,萧玦长剑一劈,巨石粉碎,三人都化解白渊攻势,白渊却已趁着这一刻飘然后退。他一掠便到了水中央,手一伸提起刚才他扔到水里的尸体,那具尸体一拎出水,秦长歌倒吸一口长气。

道:“人舟。”

尸体薄而透明,鼓鼓涨涨,因为吃饱了水膨胀了许多,浮在水上晃渴悠悠如小船。

“好狠的人,”秦长歌啧啧摇头,“他刚才抓着那人,用内功摧毁了他的内脏,往水里一扔的时候,内脏碎片流出,水灌进来,人便浮起,于是他便有了现成的人舟……这个白渊!”

四面士兵眼看着白渊顺手在岸边折了一节树枝,微笑尊贵的踏上那狰狞人舟,树枝一摆人便荡了开去,还雍容的向岸上诸人招了招手,一时面面相觑,俱都面无人色。

萧玦手一挥,厉声道:“放舟!朕亲自去追!”

夏侯绝早已令人放舟,却死死阻住萧玦,不肯令他涉险,急急道:“陛下……此人凶残……”

“混帐!”萧玦一脚将他踢开,“朕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

他大步冲前,一伸手却抓回了秦长歌,“你别去!”

“陛下!”秦长歌笑吟吟,“臣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

怔了一怔,萧玦忍不住一笑,突然仰头朗声道:“好罢!一起!生一起,死一起,杀人追敌,自然也是一起!”

一跃而上舟头,萧玦道:“白渊,今日若不将你打落这俪水,朕有何面目再见我西梁军民?”

远处“人舟”上,白渊笑而不语。

秦长歌突然返身向山上看去,一路上御林军和善督营在收拾残局,迅速将死难士兵尸体收敛,空出山路,供解除警戒的淑媛士子下山,远远看见桃红柳绿的各式车轿迤逦下山,在山道上拖曳出一道斑斓的彩线。

隔这么远,看不见是谁家的轿子,秦长歌招手令夏侯绝过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夏侯绝领命,令副统领匆匆而去。秦长歌皱皱眉,本想问他为何自己不去,但想着萧玦亲身涉险,作为御前侍卫统领,他在场护驾是责无旁贷之事,当下也没说什么,腾身而起,三步两步赶上前方已经荡开的船。

此时白渊已经到了湖中心,以他的真力,划个人舟反而比萧玦的大舟来得快,萧玦看得焦躁,一脚踢开侍卫船夫,自己亲自操桨。秦长歌却发现,楚非欢突然不见了。秦长歌一低头,看见水波粼粼,舟下一道白线分水辟浪,迅捷无伦直行向前,速度竟比自己在岸上施展轻功还快上几分,离国皇族蛟后代的说法,看来还真有几分可信。

此时夏侯绝带领内廷高手的座船,和水军船只都已就位,将一条俪水封锁得密不透风,下山的士子淑媛,都改从山道离开,山道离俪水尚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一处泥泊,生着些浮草,寻常人难以渡过,泥泊过去是一片芦苇荡,草木葳蕤,那里船是过不去的,为了防止白渊从那里逃脱,另有一队侍卫守在岸上。

白渊驱着那人舟,果然往那芦苇荡而去。此时已近湖中央,白渊真气使足,去势如箭,那一条白线却如风行水上,划开凌厉流畅的线条,转瞬追上。随即,那鼓胀的尸体突然瘪了下去。白渊飞起,半空中淡金浅碧光芒一闪,一双手悍然分波,大力一甩!蓝影破水而起,如一条灵活的鱼,随着那一甩之势飞过他头顶,飞鱼剑冷光一亮,直直插向白渊天灵。

白渊悬空一个滚翻,一脚将快要沉落的尸体踢起,连水带尸,扑头盖脸向楚非欢袭去。楚非欢避过,却不防白渊的手突然穿过那尸体胸膛,攫向他心口。船上秦长歌神色方自一变,楚非欢脚一滑,水面对他竟如地面,他滑过水面,身子一倒,竟然平平贴上水面。

这般神奇水性,白渊也不由动容,笑道:“好水性!”一转身再次扑来,两人斗在一处,碧波翻涌,晶墙横矗,水浪滔天中淡金人影和水蓝人影穿梭来去,前者姿态高妙,后者身形灵动,招式精妙出手如风,着实美如画卷。

秦长歌和萧玦自知水性不佳,只得命令船只紧紧跟随,看着两对战,秦长歌皱眉道:“白渊一直在向芦苇荡那个方向移动。”

萧玦冷笑道:“去又如何?不会给他靠近那里的机会。”手一伸,萧玦喝道:“弩来!”

平金重铁的“神风腰引弩”很快被两名士兵抬上,萧玦单手取过,九石重,需要力士用脚踩着才能拉开的强弩被萧玦轻松用腰力拉开,十枚涂满火油的火箭送上,萧玦搭箭上弦,大喝:“着!”

劲弩开,火箭弛,曳着深红火焰尾羽的长箭在空中划出惊艳的流丽的弧线,却根本没有射向任何人,只在缠斗的两人上空掠过。火箭准确的落于芦苇荡中,有的跌落水洼之中,大部分却立即将那些芦苇燃烧起来。

萧玦火箭连发,他臂力非凡,寻常人拉开这弓后最起码要歇息半个时辰才能使用胳臂,他却连发连射十分轻松,芦苇荡迅速燃起大火,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中,芦苇渐渐烧尽,现出隐藏在荡中的小船,那些火焰落入小船,将船也烧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这般一定是白渊隐藏在这里的退路了。白渊半空中回首,微微变色。

船上萧玦一声长笑,声遏行云,痛快将劲弩一摆,道:“再来!”又是十箭,这回是普通铁箭。十箭连环,紧衔而出,后面一个追上前面一个,前面下个再追上再前面一个,半空中叮铛之声不绝,最前面那枝箭转眼间就到了白渊咽喉。

白渊衣袖一拂降下三尺,可三尺之下楚非欢的飞鱼剑寒光森森,突然平平直扫,荡起一阵华丽的弧光。白渊立即斜斜飞出去,可后面九支箭突然四下一分,分袭他天灵、咽喉、心口、双臂、双腿、双膝。来势凶猛,箭尾擦撞之间迸绽出绚丽火花。天罗地网一般的群箭,水面之上无可凭借的地形,眼看白渊注定要避无可避。

白渊忽然身子一折,瞬间将自己柔若无骨般折成两折,两折之间飞箭从他身上身下呼啸而过,而白渊的身子在箭过的刹那柔软的展开,一弹之间呼的一声掠过水面,直直飘向前方不远一艘军船。半空中他一声清啸,四面都起回荡之声,楚非欢身形依旧如飞鱼般穿越水面直追而去,却有冷箭,倏忽而来!箭来自所有人的背后,直袭楚非欢后心。

萧玦秦长歌霍然回首,秦长歌大喝:“非欢小心!”掌中黑丝冷芒一闪,已经打落数枚暗箭。对方似也用连弩发射,箭势准确狠厉,在水中的楚非欢全身都被笼罩。楚非欢突然消失在了水面,箭入水中,激起波澜。

秦长歌紧紧盯着水面,发现没有红色漾起,不禁松了口气,和萧玦齐齐回首寻找刚才出箭的人,然而身后密密麻麻都是水军的小型舟舶和内廷侍卫的船,这么多人,又是从背后射出,到哪里去寻?

萧玦想起刚才箭是从他们背后射来的,脸色一变,将秦长歌往自己面前一拉,用自己的后背对着刚才那个方向,想了想又觉得拉着秦长歌挡在自己 面前好像也不对,又将秦长歌往自己左边一拉,秦长歌被他拉来拉去,看他一副想不出怎么放置才妥当的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悄悄一拍他的手道:“拉什么拉!咱们后面那么多侍卫挡着,射也射不到的。”

萧玦哦了一声,却不肯放开她的手,宽大黑底绣金袖子好遮挡,萧玦紧紧攥着她手指,用自己指腹轻轻抚摸,低低道:“长歌,这几天可把我担心得……”

秦长歌却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水面,突然惊声道:“非欢怎么现在还没冒头?”

萧玦一怔,这才发现自刚才楚非欢沉入水下后好像是没探出头,而那一方水域突然出现许多大大小小的漩涡,水泡不住咕噜噜的翻滚,就像有很多人在水底大战一般。萧玦一挥手,跟在他船上的水师副将立即带着几个士兵跳下水游过去。

秦长歌和萧玦虽然会水性,但是要想在水底打架那还是不能的,两人只能令船驶近,一面下令前方舟舶拦截渡水而来想要抢船的白渊,一面向刚才楚非欢失去踪影的水域靠近。

哗啦一声一个湿淋淋的人头冒了出来,却是刚才那个水师副将,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大声道:“底下有人!不止一个!臣插不进——”他话说到一半,身后突然蹿出一条淡淡的黑色影子,宛如一条黑灰色的巨型鲤鱼般鬼魅出现,手间幽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小插子在他颈后一抹!

血光暴射,染红湖面!随即仿佛有人从小下一拽,副将露出来的头立即沉没。

所有人齐齐大惊!萧玦秦长歌飞扑向船头,看着那一方被血染红的湖面,血色越来越红越来越浓,而刚才那几个士兵根本没有冒头,想必已经死在湖底。自己的水师副将当面被杀死,令萧玦暴怒如狂,他抬腿就要跨过船头。夏侯绝扑上来,死死拉住了他。他拉得住萧玦却没能顾及得上秦长歌,秦长歌在看见副将沉没萧玦被拉住的那刻已经无声无息掠下船舷,跳入水中。

她是顺着船舷滑下的,入水几乎没有声音,在入水的那一刻,她齿间已经含了一柄小匕首。一下水,就看见前方水下,四条穿了水靠的身影正在围攻楚非欢。只是那么一眼,秦长歌就看出楚非欢并非不敌,只是对方战术纠缠,且水性出奇的精熟,对楚非欢采取“黏”字词,一沾就走,不住骚扰,却绝不允许他前行一步,显然是要为白渊争取时间。

四人身上的水靠都又涂了一层油,在水中辗转腾挪,灵活无比,死死缠住楚非欢,秦长歌无声游近,四人已经发现,立即分出一个人游向她。这几人以为是刚才的士兵之流,出手并不在意,一对精光闪闪的分水刺毫无花哨的直直扎来。秦长歌脚一踢蹬不退反进,趁着那水的冲力,与那人分水刺迎上的刹那猛一斜身避过,冲到对方身后,两人背向而立,那人游鱼般一滑便待转身,秦长歌一甩手黑丝出手,勒住那人咽喉,一伸手接住口中吐出的匕首反手一划。鲜血立时腾腾如雾,散在碧蓝的湖水里,将水下染成了一片红色的帷幕!

那三人骇然转首,这才知道来了个杀神,一时犹豫着不知道是分开对敌还是合力围攻,无论分出哪两个对付楚非欢或秦长歌,落单的那个都一定死,三人水底目光交接,都打算不分开。秦长歌却并不给他们合力来围攻自己和楚非欢的机会,她来就是为了分别击破的,手指一弹,两粒钢丸直直打向一个黑衣人的鼻孔,狠狠将对方鼻子堵个正着,那人鼻子被堵条件反射的立即张嘴,秦长歌扑过去,一刀从他口中插入,咽喉插出!又是一阵血色弥漫!紧接着又是两团血雾涌起,连死两个同伴心慌意乱准备逃生的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因为斗志大失,瞬间被楚非欢解决。尸体沉落,秦长歌这才看见不远处一处水藻绊着的还有两具着黑衣的尸体,看来原先还不止这四人。

松了一口气的秦长歌,水下这一刻也觉得憋闷,双脚一蹬欲待上浮,忽看见蓝影一闪,楚非欢已经游近来。他一伸手已经揽她在怀,随即,一双冰凉的唇轻轻压上好的唇。秦长歌脑中轰然一声,再也没想到非欢突然有此举动,惊愕之下胸中气息散尽,几欲窒息。却突觉得暖流涌入肺腑,缓缓流经奇经八脉,胸腔窒闷感立即消失,混沌的意识一醒,立即明白非欢在渡气,脸红了一红,有心想让开,非欢却紧紧抱住她不肯撒手。他的姿态温柔而坚定,仿佛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是以再不愿放手。

碧水之中,相拥的男女,青衣蓝衫缓缓纠缠在一起,彼此的黑发在流动的水中轻轻拂动,楚非欢密密的长睫覆盖在秦长歌脸颊之上,水流冰冷而相接的唇却温暖如春。

他伸手,攥住秦长歌冰凉的手掌,用指尖在秦长歌手心轻轻写:“我多么害怕再次失去你。”

秦长歌震了震。

楚非欢继续慢慢写:“真的太害怕,所以原谅我,我只想有一刻拥你在怀的真实感受。”

秦长歌身子突然软了下去……有些最简单的理由,从来最能撞入人的心最深处。是自己的错,不听他的劝告而致落入敌手,失去联系的这些天里,对非欢,只怕又是一场五年前的噩梦重来,他必将自责自己没有跟她去祁衡那里,他必将恐惧五年前的悲剧重演,他又是怎生背负这日日夜夜的自责各恐惧,去不眠不休的寻找她的?他,他们,这许久她都在辜负,辜负到如今,从最初的冷若深水到如今的心如乱麻,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思绪,她用尽自己的智慧头脑也无法理清。

破十八道生死关易,破心深处魔障难。秦长歌一声叹息溶化在彼此口唇中,溶化在静谧湖水里。……自己是个混蛋,一个自大无知自以为是不懂珍惜自己也不懂爱惜他人的混蛋。

她闭起眼,反抱住了非欢。在他背上,轻轻写:“从此以后,我会珍重。”

楚非欢睁开眼,他的目光比这湛蓝清澈的俪湖湖水还要晶莹剔透几分,而写在这般清亮眸瞳里的,有月色,星光,一江春水,万古深情。他突然移开了自己的唇,轻轻放开她,对她很满足的一笑,随即将她推出水面。

哗啦一声,秦长歌破水而出。第一眼,看见被夏侯绝死死拽住,无限焦灼扒在船边,看见她出手目光大亮的萧玦。第二眼,看见对面,白渊一脚蹬上一艘军船,一挥手士兵们纷纷栽倒。突然红光一闪,船舱舱门碰的一下被撞开,一道烈火般的旋风刹那卷出,手中银光夭矫,风声漫卷,杀气凛冽向白渊当头罩下!

六十八章 对饮

那人红衣妖艳,修长曼妙,远看去有姿态女子和媚和男子的秀,交织成中性的妖魅。

只是今日衣袍尤其大些,似一面红色飞扬大旗,在深黑色舟舶之上猎猎飞舞。

他出现得突然,杀手也极其狠毒,门未开而银光至,依稀是上次在炽焰帮和任清珈拼斗中,从红灯底部抽出来的那根银链,长而雪亮,人还在门边,银链已经当头罩下。

立足未稳的白渊一声冷笑,淡金光芒一现又隐,攥住链子,瞬间银链前端已经化为银粉。

白渊漫不经心笑着,欲待甩开已成废物的银链,银链受那一甩忽然一震,中端处一个火红物事,呼啸而出!砰的一声打在白渊胸口!距离极近,来势极猛,任谁也难闪避!

何况玉自熙冲出来极快极突然,白渊本来就没来得及站稳。

红光一闪,白渊倒下!玉自熙立即无声无息上前,火色衣袖中伸出白玉般的手掌,一掌按在白渊前心!白渊仰天喷出一口鲜血,断线风筝般从船头坠落,落入水中。玉自熙毫不犹豫跟着一跃入水,追逐而下不死不休。

两人这一战几在瞬息之间,链出,掌起,中掌,落水,只是眼帘开启闭合之间,战局已定,白渊已经中掌落船。

白渊落水的地方,已经靠近岸边,旁边就是那个长满浮草的泥泊,楚非欢箭似地游了过去,还未走近就见水底波流翻涌,隐约有红色液体一团团冒出,楚非欢沉入水底,便见玉自熙得意转身,对他扬了扬手,手里拖着一具尸体。

那尸首修长,一身淡金衣袍,依稀正是白渊,只是从脸至颈,都被玉自熙霸道暗器烧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

楚非欢怔了怔——白渊死了?

这个单身冲破万军杀伤无数,挟持秦长歌一路下山,险些一举杀掉他三人的绝代强人,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虽说白渊在水中和自己大战一场,没有任何凭借,单凭一口真气长渡大湖,那么坚持到船上那一刹定然真气最弱,还没缓过来,那个时候无论谁把握准了时机,都有可能将他一举击溃,玉自熙杀他的手段,也精准凶猛合情合理,然而楚非欢仍然有些茫然——这个自己生平以来从所未逢的绝世高手,自己追逐一路从山上战到水下的强敌,竟然死了。

他缓缓下沉,仔细看了那尸体几眼,身形轮廓,确是白渊无疑。

玉自熙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水性不好,得先走了,遂微笑着拽着尸体上浮,楚非欢犹自在水底思索,他向来呆在水中和呆在陆地是一个样,遂慢慢在水底散步,忽然看见前方晶莹光芒一闪。

楚非欢过去,拣起那物,才发觉是一个小小晶坠,做成水晶瓶形状,瓶中隐隐雪点如絮,望去有如天降大雪,覆盖山河。楚非欢将那晶坠栓起,抬头看了看,头顶是军舟铁黑色的船底。他神情思索的,将晶坠揣入怀中。

秦长歌、萧玦、夏侯绝和水上万军,一直紧张的注视白渊和玉自熙落水的地方。

当水面,“哗啦”一声涌起水晶墙,玉自熙容颜如新莲盛开水上,身后拖着淡金衣袍的尸首出现时,万军欢声雷动。

萧玦和秦长歌对视一眼,秦长歌慢慢笑了笑,自己走到船舷边去挤头发里的水。

萧玦跨前一步,朗声道:“多谢静安王灭此凶獠,扬我军威!”

玉自熙黑发散在水中,浸了水的眉目越发鲜艳华美,笑吟吟道:“此臣分内之责也,不敢当陛下相谢。”

他拖了白渊尸首回船,请示该当如何处理,萧玦注视那尸首半晌,感概的道:“此人一代枭雄,在他国也是身居高位,身后之躯,不当侮辱,厚葬了吧。”

随即又道:“方才追捕白渊之时,身后有冷箭射来,水下也有埋伏,只怕这周围还有东燕余孽——夏侯。”

夏侯绝上前领命,萧玦道:“善督营今日不要撤离,好生将周围仔细查探了,但有动静及时回报。”

夏侯领命而去,萧玦微笑挽住玉自熙,道:“回舱换件衣服,等下随朕进宫,朕隔几日亲自设宴给你庆功,并有赏赐予你。”

玉自熙眨眨眼:“陛下,既然要庆功,为何还要隔几日呢?臣今天正好想喝酒,便以宫中佳酿,作为给臣的赏赐吧。”

他微笑时周围军士挥挥手,高声道:“凶獠授首,诸位今日都辛苦了,等本王领了陛下恩赐回来,当携宫酿,与诸将士同醉。”

四下立时一片欢腾之声,萧玦怔了怔,随即道:“你既有兴致,自然当得”

当下玉自熙自去舱中换衣服,此时楚非欢也已上船,和秦长歌目光相交,楚非欢极轻的摇了摇头。

夏侯绝有些疑感的看着秦长歌,萧玦笑道:“那是赵太师,被贼子暗害改装了,也难怪你不认得。”

夏侯绝优然道:“原来陛下先前那句掳我柱国重臣是指太师,当时臣还疑感呢,此贼当真丧心病狂,其罪百死莫赎。”

随即命人收敛白渊尸体,搜查这一带水域,等候回报的时辰内,秦长歌过去翻了翻白渊尸体,见自己的东西都揣在他怀里,一一取出收好,回舱将太师面具找出戴回。

不多时一路路军队都回报,没有发现任何人踪,萧玦不死心,道:“再搜。”

一直待到晚间,依然一无所获,秦长歌和萧玦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斜绮船栏一直笑盈盈的在唱小曲的玉自熙,眼看着天色已暗,萧玦只好命令回銮。

当下一路上岸回程,在俪山山道下上车时,秦长歌问赶来的御前侍卫副统领:“各家淑媛们可都护送好了?”

对方恭谨应是,秦长歌看他一眼,道:“可有异常?”

对方摇头,秦长歌皱眉,回首看他一眼,道:“再想想。”

副统领偷偷抹了把汗,赶紧苦思,半晌道:“真的没有什么,只是静安王府襄郡主的轿子,曾经半路停下过,郡主说轿中闷气,要透风。”

秦长歌欲待掀轿帘的手顿了顿,“哦?出来过?”

“出来过,一刻工夫又回去了,属下亲眼见着郡主在下人服侍下上轿的。”

“从头至尾,郡主都在?”

“都在,轿子敞着帘子,一直隐约可见郡主身影。”

秦长歌微微沉吟,道:“郡主今日穿的是什么颜色衣服?”

副统领思索了下,道:“是黄衣。”

秦长歌怔了怔,点头道:“你辛苦了,下去吧。”

顿了顿,她又道:“周围方圆几十里,以及京郊通往外城的通道,你们从现在开始,留心给我搜。”

看着副统领领命而去,秦长歌抬首,注视前方已经烧尽的芦苇荡,长吁了一口气。

一路回城,秦长歌将萧玦赶回宫里,叫他专心请玉自熙吃饭,萧玦一开始不肯,说请玉自熙她也该在场,秦长歌立即扶着脑袋嚷嚷这几天被白渊虐待,精神不好需要补觉,萧玦只好悻悻放手。

包子自然粘着娘跟着回太师府,书房里秦长歌抱着包子,仔细的看了楚非欢递上的晶坠,皱眉道:“似是女子之物。”

想了想又道:“非欢,咱们也不必绕弯子,现在大家都对那具尸首有怀疑,但是我刚才问了,玉自熙今天过来接妹妹,在俪水岸边等候,半路上了船,一直在舱内休息,也没有离开过,而他下水到你赶去,几乎是须臾间的事,你到的时候,白渊已经成为尸休,假如死的那个不是白渊,那么他人是被谁接应走的?能这么长时间潜伏水下的又是什么人?假设那是襄郡主,襄郡主又是怎么脱身赶到水下的?假设白渊被救走,那么他在哪里?偌大俪湖,几百艘水军舟舶,我下了命令一一的搜,但是,没有结果。”

她顺手蘸了包子正在啃的豆沙包的豆沙开始画图,“你看,那条船的位置,白渊落水的位置,你遇见玉自熙的位置,以你的水性,你当时离那船不远,可以说几乎就在到那间你就到了那里,是不是?”

楚非欢颔首,灯光下他容颜雪白得甚至有点透明,精致得令人心惊,声音也沉凉如王,“我遇见他的位置,就在白渊落水的地方,我到得很快,他没有任何时间来做手脚。”

“问题就在这里,”秦长歌皱眉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有命凰盟属下跟踪玉自熙,从没发现过他和谁往来,这次也是一样,玉自熙是骑马过来的,襄郡主只带了几个侍女,十八护卫在俪水对岸就停了下来没动过,俪山今日封锁得苍蝇也不能多带一只,那么能做这偷梁换柱的事,只有玉自熙本人,顶多再加个襄郡主但这两人,都一直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谁也没有很多的时间去水里等候接应,而且两人分在两地,无人传递信息,是怎么能够配合得时辰恰到好处天衣无缝?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来……难道我真的疑心错了。”

楚非欢轻轻一笑,拍拍她的头道:“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何必折腾自己的脑袋?这几天过得不舒服吧?早点歇息。”

秦长歌往后一仰,看向对面的方向,悠悠道:“你说……白渊会不会大隐隐于市,就在对面呢?”

想了想又道:“不会,玉自熙了解我,这种把戏他不会在我面前玩,今天最无奈的就是他‘亲手杀敌’,万军所见,咱们不好动作,可惜今日去监视下山人群的是章副统领,要是夏侯绝,他心细,也许就能发现些端倪。”

微微一叹,秦长歌道:“凰盟已经全部出动了,阿玦也命令隐卫配合善督营全城内外搜捕,白渊这人如果没死,我得把他堵在郢都境内,这种人,留着终究是祸患。”

包子突然在老娘怀里蹭了蹭,不耐烦的道:“说完没有?说完给我挠痒痒,我今天过敏了。”

“过什么敏?”秦长歌怔了怔,扳起儿子脸蛋看看,发现果然下巴周围生了一点点小水包。

楚非欢忍不住一笑,将包子白日里吃粉的壮举说给秦长歌听,秦长歌开怀一笑,道:“叫你乱蹭,那些胭脂水粉混在脸上,不过敏才怪。”

包子抱着老娘的脖子,乐滋滋道:“幸亏你没那坏习惯,你脸上就没那些可怕的东西,最香了——对吧干爹。”

他突然回头问楚非欢,立时两人都怔了怔,楚非欢的脸立刻泛出微红,秦长歌想起水底那一吻,立刻不停干咳,讪讪道:“整天胡话!去睡觉!”

赶走那个眼神诡秘表情无耻的小混蛋,秦长歌和楚非欢一时都不敢眼神相对,秦长歌胡乱扯过一张纸,写了几个字道:“非欢,劳烦你查查这个家族的下落……”

楚非欢目光落在纸上,愕然道:“他?”

夜深,起了点风,将东安大衔贵族集聚地的各处高楼门户下的气死风灯,都吹得晃晃飘摇,灯影迷乱。

远处隐隐有夜市繁华喧嚣的声响,携着午夜长街上脂粉香花香食物香,被风一阵阵吹向城池的各个角落,到了这高墙深院格外肃穆的门楼前,已经逐渐轻微,化为嘈嘈切切的私语,反衬得这条街分外安静。

秦长歌蹲在对面静安王府石狮子头上,在王府家丁战战兢兢的举着的灯下,无聊的磕着瓜子。地上很快积了一堆瓜子皮。

这都半夜了,玉自熙的酒还没喝完?

前方宽阔青石长街深处,突然出现两点闪烁的红灯。

八抬大轿落地,王冠锦袍的玉自熙似笑非笑的从轿中跨出,上挑的媚惑眼角风情如春梦,染了熏然酒意的眉梢鬓角,越发风致蔓延。

他看见秦长歌毫不意外,慢悠悠的踱过来,在秦长歌掌中抓了一把瓜子,绮着石狮子慢慢的磕,笑道:“你这瓜子不好,下次我叫人从我华州庄园带几盒好吃的给你,包你吃了打嘴巴也不肯丢。”

秦长歌瞟一瞟他,道:“王爷太也小气了,就给几盒瓜子?”

“那你要什么?要我这个人么?”玉自熙浅笑着俯低身子,脸几乎凑到她唇边,衣襟本就大敞的外袍因为这个动作又向下坠了坠,雪色隐隐闪现,秦长歌只要眼睛一溜,大抵就可以把这个妖艳王爷给看光了。

秦长歌的眼睛也老实不客气的溜了溜,将脑袋微微一低擦过那家伙故意凑过来的唇,扒着他衣服向里张了张,笑道:“王爷皮相是真好,可惜却看不出里面那颗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自然和你一般颜色,”玉自熙扶住她的肩,轻笑,“那你要什么?”

“找你喝酒,”秦长歌拍拍身后的酒壶,“王爷的后花园,不介意借出来赏月看花吧?当然,如果藏着美人,在下也就不煞风景了。”

“喝酒么?”玉自熙眯眼的神情越发象一只妖狐,“我盼着和你把酒言欢,已经很久了。”

静安王府的后花园,向来在郢都百姓脑海里有很多想象,比如有人说里面全是狗屎——宰相御史将军尚书们的排泄物;有人说全是镜子,因为自恋而美貌的静安王每天都要对着镜子同:全西梁谁最美?有人说是草,全是草,因为王爷太美貌,花看见王爷,全都羞死了。

然而当秦长歌第一次跨进静安王府的后花园时,却没看见以上猜想中的任何物体。

冰雪。

漫天漫地的冰雪。

没有亭台楼阁,茂草树木,假山岩石,没有所有王府宅邸都会有的雕插檐精巧装饰,没有一切符合玉自熙精致妖媚气质的设计和建筑。

这里只是一片皑皑的白,和仿造的粗扩的假山,假山做得全无秀致之风,就是一个个的土山包,而且所有地面和假山上,全都覆盖着积雪,甚至还凝结着冰晶,在清冷的月色下,闪耀着森凉的寒光。

秦长歌怔在那里,一霎那间心中隆隆的滚过两个字,“赤河。”这里的布局,景致,感觉,仿佛正是极地冰圈之内的赤河。

可是四月仲春,一年里最明媚的季节,哪来的冰雪?

秦长歌缓缓走近,明明那些洁白的山水并没有散发寒意,她的心底却突然幽幽生出微凉的怆然之感。仔细一看,才发觉那些冰晶都是水晶,那些积雪都是碎银。一个森冷的,价值万金的后花园。

秦长歌立在这个人工赤河冰圈之内,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里心思突然沉静空灵,突然摸到了那个神秘人的万千心思的一点。

冰圈,果然是冰圈。

从她重生以来,甚至,好像在她前世死亡之前,玉自熙对于冰圈就特别的在意,这仿佛是很久以来玉自熙生命中的一个谶言,他忌讳避开却又无时无刻不将之铭记,以至于他从未对任何人开启的后花园,竟然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冰圈。

他为什么念念不忘冰圈?铭记到在自己家里,也要一模一样照搬一个?回身,看着绮在园门口的玉自熙,他的神情空茫遥远,微带哀伤,却在她回首的那一刻瞬间收拾干净。

秦长歌看着他的眼睛,试探的向园中仿造冰圈中心的那一处冰层走了一步,玉自熙果然立即道:“别去那里,那是空的。”

他过来牵着她的手,走到一处小山包坐下,秦长歌取出酒来,晃了晃,问:“赤河烈火酿,可敢喝?”

玉自熙笑笑,一伸手取过秦长歌手中的两个酒壶,扔了另一个给她,道:“经过我的手的酒,你敢不敢喝?”

秦长歌露齿一笑,“那就看谁能毒死谁吧……花狐狸。”

她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极轻。

对面玉自熙正在拨酒壶塞子的手忽然轻轻一震,随即若无其事的将塞子拨起,仿佛根本没听见她那个突如其来的称呼,举起酒壶对她一让,仰头便喝。

秦长歌慢慢将壶就口,冰凉的酒液入,激得人浑身一颤,下腹时却一路灼热的烧下去,仿佛一条火线腾腾的直贯全身,又或是一蓬烈火砰的一声在内腑深处炸开,将人眩晕而热烈的抛上云端。

燃烧的灼热里她却在森然的想,他为什么装作没听见?

花狐狸……花狐狸。

当年还不是皇后的秦长歌,和也不是静安王的玉自熙,在一起出生入死浴血打江山的过程中,从来对对方都没一个好称呼。

他称她母蝎子,她唤他花狐狸。

他说她一肚子坏水,手段百出毒辣无情,是个谁碰谁死的母蝎子。

她说他男生女相阴柔奸狡,笑里藏刀杀人如麻,男人比女人还美,男人比女人穿得还妖艳,生生的笑面花狐狸。

那时她十六岁,他十七。

他是秦长歌辅佐萧玦之后,唯一一个由萧玦自已带来的死党,秦长歌记得那日清晨踏过石板桥的霜,小城之外溪水边,萧玦突然驻马,扬鞭指着前方,笑道:“长歌,带你认识一个人。”

溪水里,阳光下,濯足的红衣少年一回首,那一刻水波不流而阳光静止,秋风里吹散浮动的魅香。

永生里美如彩蝶蝙跹的容颜。

他是萧玦自小的朋友,却连萧玦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在某日踏青之时,遇见了,合契了,喜欢了,他便目光发亮将他引为知己,他懒懒散散从此也将就算他是朋友;他说要去从军和他告别,他却说打仗好玩自己也去混混;他以为这么懒这么桀骛的人迟早受不了军规会跑掉,他却陪着他从小兵到副将到大将直到成为他的开国重臣;他对他说自已爱上长歌,他出了会神,然后鄙视的说早就知道了,还说女人这东西,是最麻烦的东西,永远不要遇见的好。

他一生如流云如烈火如飘摇不定的风,从来都不象肯拘于一地的人物,却一直将这云这风这火系在了西梁皇室周遭。

这些都是萧玦说给秦长歌听的,还曾开玩笑的说,是不是他也喜欢长歌,所以才甘为驱策,当时秦长歌就长声一笑,说胡扯,玉自熙这个人,如果真喜欢谁,那是绝对不管你是上司还是朋友,绝对不客气的动手就抢。

不是恋人,却是一起杀人闯天下拼出来的交情,那一声花狐狸,普天之下除了萧玦、自己和他,再无人知晓。

……

秦长歌慢慢举起酒壶,看着身前人波光明灭的眼眸。

十余年风霜血火,八千里转战烟尘,那些幽州、赤河、云州、平州、定阳、德州……那些血流飘杵的战场生涯,那些一声声带着笑谑和讥讽的花狐狸,我不相信你会忘记。

玉自熙。

为什么你装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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