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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轻巧地移动着。
喷溅的血雾朝他逼近，斩碎的躯体不停地在地上扭动挣扎。
不知何时——原本匍匐在地上的人身蜘蛛的影子，不约而同地袭向D。
只见黑压压的东西包围过来，那景象恐怖异常，就算是身怀绝技的D，想要在瞬间迎击几乎是不可能的。
好象有所警觉似的，匍匐在地上的影子不约而同地缩起身子不敢再轻举妄动。
原来是D身上不自觉地散发出一股阴森的鬼气，令那些人身蜘蛛不敢妄动。
“要不要回去？”黛安听到D如往常一般发出低沉如钢铁般的声音。
蜘蛛们蠢动了一下。
周围不再有任何的动静。黛安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人身蜘蛛的躯体又浮现了。
好象有着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在支撑一般，人身蜘蛛的手足蜷缩在一起，朝树上的方向逐渐消失。
与下降的速度相比，实在是太慢了，大概是受到D身上散发的鬼气所影响。
黛安晓得此时此地只剩下他们两人而已。
D转过身问黛安说：
“——你来这里做什么？”
黛安一时语塞，稍过片刻，才想起了自己来此地的目的。
“恩——因为格雷和蓝斯吵架，所以——”
话才说到一半。看见D毫不关心的表情，黛安决定不再说下去。看来同伙的一行人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好象都与他无关。
“没想到D是如此冷漠的男人！”黛安不假思索地说道。
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表情注视着D？虽然想要让心情平复下来，却再也压抑不住心中不满的情绪，于是又激动地说：
“别人怎么样，你好象都无所谓似的，你的心是冰和黑暗做的，怎么一点感情也没有。别人对你如何看待，你都当作是风一样视若无睹！虽说半吸血鬼是贵族与人的结合体，我想根本就是谎言，你身上其实只流着冷漠黑暗贵族的血液吧！”
黛安几乎是以叫喊的方式来表达她心中的不满。
她一边叫着，身体则是不停地颤抖，体内的血液逆流，像是快要冻结的感觉。
突然她觉得好恐怖。不管是什么样的形态，只要和这名年轻人敌对就会被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认清了吸血鬼猎人的真面目。
然而，随着战栗涌上心头的，还有另外一种感情，将黛安的意志牢牢地固定住。
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她呜咽了起来。
黛安转过身去，为的是不想让D看到她在哭。
她倚着身旁的树，抽抽噎噎地哭泣着。
“在格劳蒂尼城发生了什么事？”黛安并未发觉D靠近自己，只听到D的声音。
“别过来！——你先回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这里很危险。刚才那些家伙还没放弃！等你哭够了，我们再一起回去吧！”
“笨蛋！”说完，黛安又转过身去。
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原来是一堵坚硬无比的岩壁挡在她的前方。
“笨蛋！笨蛋！笨蛋！”
黛安一边重复骂着相同的字眼，一边捶打着岩壁。
“我心想如果那个人是你多好。或是像你一样的半吸血鬼也好，那我会很开心……”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哪位贵族的？”听到D的问题，黛安整个人楞住。
仿佛晴天霹雳般，血液冻结住，心脏也差点停止了。
她闭上了眼睛，眼皮一动也不动地问道：
“你在说什么？”
“你怀孕了，怀的是哪位贵族的孩子？”
黛安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那家伙的？”
一听到这句话，黛安马上想起来了。
燃烧着赤焰的红色双眼从黑暗深处朝她迫近。
“是不是那家伙的？”D又问了一次。
“我无力抵抗啊！”黛安觉得好象是老太婆的声音。
“我能做什么？那些家伙一根手指就可以把我给杀了，我只好听从他们的指示。”
“何时发现的？”
“待在小镇的时候。——你，知道何时会出生？普通人据说是十个月又十天……”
“那是普通人啊。依那孩子的情况，应该是在发现怀孕征兆约莫半年后。”
黛安的眼底似梦幻似真实般，往后倒退了几步。
“你说依那孩子的情况，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是那家伙的孩子，这个小孩就不是普通的半吸血鬼了。”
“到底会怎么样呢？”
“你先回去！”
“不，告诉我。到底会怎么样呢？难道说……难道说……”
黛安用充满恐惧的语调说道。有股莫名的力量正不断地膨胀，侵袭着她，她还未意识到，整个人就被俘虏了。
“就是和你一样……”那声音哀怨中又带着欣悦的语气。
黛安的额头被某个冰冷的东西抚触。
当她察觉到是D的左手之前，忽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虽然很有趣但实在太残酷了！”
一边支撑着黛安垮掉的身体，D的左手一边喃喃低语着。
“这女孩；知不知道自己正在踏上什么样的不归路？——对了，刚才那些家伙，从我们还待在水边的时候，就一直窥探着你的行动哟！该不会是来邀请你吧？”
“大概是想试探我吧？”
“试探你的能耐。——有何目的？”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那声音带着充满邪气的笑意。
“亏你还是吸血鬼猎人，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这沙漠，有种教人怀念的气味。”
D让黛安倚在他左肩上。
“到底是在哪里？怎么发生的？”
那声音又继续说。
“先前见到的女孩也说过。为什么最美好的事会演变成如此糟糕的结果？”
“你认为那是美好的事？”
“我不知道。”
D索性背起黛安走了出去。
那声音再也没有说什么。
D索性背着黛安回到了扎营处之后，两个男人的争吵已经结束。
蓝斯的身体呈大字型，一动也不动地倒在瀑布旁。他的脸肿了一大块，鼻子也被打歪了。
老太婆关心地走了过来，刚才她还在水边清洗用来降温的毛巾。
“他没事了，我已经让他休息过，他快要醒来了。”老太婆说。
D把黛安从黑衣的肩膀上轻轻放下来，老太婆急忙地从空中将黛安抱住。
D瞧了蓝斯一眼说：“打赢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老太婆不禁窃笑了起来。
“格雷的功力已经增强了！但蓝斯的身手也不赖哦！最后他是赤手空拳打败了格雷。”
“现在大家都进到马车里，让我来守夜吧！”
D只是望着瀑布的流泻说道。
“他们俩也要进到马车里吗？”
“如果你拒绝的话，就让他们睡在外面好了！”
“就这样吧！之后就麻烦你了！”
说完老太婆双手抱起黛安，摇摇晃晃地走向马车。
蓝斯很快地站起来，一脸惨白的问道：
“那个女还没事吧？”
“用不着你操心！真是没用的家伙，打架也打不赢人家，还被揍的鼻青脸肿。明天我可不许你要求我让你进马车休息养伤哦！听见么？”
说完，老太婆便扶着黛安消失在马车里。斥责声仍残留在半空中。
“听说你赢了！”D说。
蓝斯抬起头以一种奇妙的表情望着他。
他会说出这种话，真不敢相信。
“——我不过是个坏胚子，而且，想赤手空拳打赢这些身怀绝技的人，谈何容易！以前村子里常有猎人和战斗士，他们也会教我一些格斗技巧唷！”
“你们都好不到哪里去！”D望着老太婆说话的方向。
他慢慢抬起头说：
“你是为了那女孩？”
“没错！”
“真的是为了她才动粗？”
“没办法，总不能叫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欺侮吧！”
“这倒是令人感到欣慰！”
“怎么说？”
“会为了别人的事奋不顾身的人太少了！如果黛安知道一定会很感动吧？我会告诉她的。”
“不用啦！我并没有那样的想法。”
蓝斯说完叹了一口气。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只黑色的手，他吓了一跳，不禁瞪大了眼睛。
那只手楸住他的手腕，使得蓝斯整个人站了起来。
“臭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啦？”
巨汉凶猛地朝蓝斯逼近。白色光线照在他的脸上，鼻青脸肿的程度比蓝斯多出将近一倍。
“咱们再来挑战一回！谅你也不敢说不！”
“待会再说！”
蓝斯不知为何微笑着说道。
“少罗嗦！”
他粗暴地摇晃着蓝斯的手，被D的手按住。
“你在做什么！放开他！”
蓝斯一边揉捏着颈后，一边阻止D说道。
“我叫你放开他！D！”
“你摆明了想跟我决斗是吗？既然你不死心我也没办法！好吧！就这样决定了，如果你赢的话，那女孩的事我一概不插手，这点我可以发誓！”
蓝斯挣脱开格雷的手说道。
“好！就这么决定了，D可以做我们的证人！”
黑色颀长的身影随即离去。
接着是一连串的叫声，先是格雷揍了蓝斯一拳，又随即补上一脚。
蓝斯弯着身子，风从他的头上呼啸而过，他的头立刻朝格雷的肚子冲撞上去。
——唔噢噢！
格雷不禁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巨汉轻巧地跃至空中，落在刚才蓝斯倒卧的水边。
地面发出震动声。
蓝斯纵身一跃，接着用手肘使尽全身力量迎头直击。
格雷的嘴里立时喷出水状的东西，全身痉挛不已，战斗便到次结束。
“不要再有第三回合了。”
对于D说的这句话，蓝斯点头表示赞成。格雷则是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
蓝斯站了起来，窥看着落败者的表情。
看着看着，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微笑。
格雷那副凶恶相则是因痛苦而扭曲，也因此勉强挤出的笑容像是深深地刻在脸上似的。
两个小时过去了。
菌类的活动似乎也随着生物韵律一样，包围着水边的一群人，在黑暗中散发着深蓝色的光芒。
D把马鞍放在火堆旁边，躺了下来。
鼻青脸肿的男人们，则是在距离两公尺远的地方盖着毛毯休息。
如果月光照的近来，你会发现四周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刚才人身蜘蛛的事都还未向大家说明，D阖上双眼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呢？如果是在那时候被袭击的话，是否有十足的自信将对方击退？其实他自己也没把握。但从D优雅的姿态来看，丝毫感受不出他内心的紧张与迷惑。
此时，马车的门无声地开启。
老太婆突然出现了。
她在驾驶座上驼着背，对躺在正下方的D开口说道：
“你先睡吧！”
起先听到的是带点锈蚀的声音。说不上是细微，或许是车门所发出的嘎吱声吧！
“睡不着！”D答道。
“嘿唷咻”老太婆嘴里喃喃低语着，她下了马车，挺着腰上的壶摇摇晃晃地朝D走了过来。
和同年龄的老人相较之下，老太婆显得精明能干多了。她走路的步伐、脸上的皱纹、无精打采的眼神。——像是绚烂的舞者在后台卸妆之后露出素颜一般的感觉。
老太婆在D的背后坐了下来，问道：
“要不要喝一杯？”
她突然拿出一瓶酒放在D的面前，这酒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在宿场町的杂货铺里贩售的便宜水果酒。
“我不要！”虽然D回答的语气很冷淡，对方却不会因此而生气，真是不可思议。
“这样啊——算我找错人了！”
于是老太婆打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就把酒喝光了。
喝完了，她随手把瓶子丢在一旁，用手背擦拭唇角，长厂地吐了一口气。
“白天，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别放在心上好吗？不只有我。其实黛安也说了很过分的话啊。就是这样，你就饶了我吧！”
“我不会在意！”
“是吗？”
老太婆听到D说不在意，立刻像孩子般地破颜而笑。
“啊！真是感激！虽然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事实你这句话，总算让我放心了。往后的日子还长，还饶劳烦你多多指教！”
“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别老是绷着一张脸嘛！”
老太婆双手抱着膝盖上，凝视着涟漪不绝的水面。
“你知道了，对不对？”
稍顷，老太婆又继续说道。
“那女孩是怀了孕没错，大概——是贵族的孩子。事情的原委我还不清楚，不过迟早要把孩子生下来吧！”
D一言不发地闭上眼睛，听老太婆说完。但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D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这个嘛……想不到你也会关心别人的命运啊！——当然，我还是会带着她走，因为那是我的工作嘛！”
“早知道，我不该特意说出那样的话。”
“虽然偶尔我也曾想过要换个工作。就好象，你也想过试着沐浴在阳光下是相同的心情吧？”
“不过，即使她回到故乡，也不会受到欢迎的。”
D又回到了关于黛安的话题。
“况且，一旦她生下贵族的孩子，哪里也藏不住。虽说那女孩个性很倔强，但这种事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解决的！”
“你是说我不该带走她咯？”
老太婆的声音里带着挑衅的意味。
“只有这点办不到！我说过好几次了，保护她是我的工作。至于往后会怎样，就不在我的责任范围内，刚开始或许大家会很高兴地欢迎她，钱也会到手。但时间一久，同样的悲剧还是会反复上演的。你一定觉得我说的这番话，实在是了无新意吧！”
“她学裁缝的手艺如何？”
“那方面似乎是蛮有才华的！虽然一开始，动作还不是很灵活，连自己在缝些什么都不晓得。——喂，她所怀的小孩，以后该不会也是半吸血鬼吧？”
“如果她真的怀了贵族的孩子，那就是了。”
“如果是这样，以后还要你多关照她了，因为你们同样都是半吸血鬼嘛，你可要多教教她的小孩！再怎么说，你也是鼎鼎大名的吸血鬼猎人啊！如果你不当狩猎者，那么作为一个半吸血鬼，也应该有谋生的技巧的，对不对？”
“你真的是这么想吗？”
“当然咯！”
“那你知道我为何想要当猎人吗？”
老太婆郑重地点点头。似乎在等待着D的回应，然后又说：
“因为你比较笨嘛！身上带着贵族的血统，本来就是一件惹人讨厌的事，虽然你想试着卑躬屈膝以迎世人所好，但总是做不来。不过，如果你真想改变原本的自己去迎合世俗，可能也要花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够成功呢！”
“为什么要花上百年的时间？”
“因为惟有历经过无数次的挫折，才能把你的个性磨圆啊！搞不好百年还不够呢？”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呢？”
老太婆定定地望着D说：
“因为你连自己在追求什么都不知道。”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有着钢一般的强韧。
“虽然人们总是对吸血鬼猎人赞誉有加。不过，我坦白地说，他们只不过是佩服你们有超强的武艺而已。私底下大家都认为你们是性格有缺陷的人。很多人都想找机会把你们给杀了——还有更偏激的人，专门以杀半吸血鬼为乐，所以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即使对好的吸血鬼猎人也会下毒手。当然也有被别的吸血鬼猎人杀掉的例子啦！如果有机会窥看这些家伙的梦境，你知道他们脑子里有着共同的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
“明天！”
老太婆平静而充满自信地说。
“你也会有明天的！就算你不这么想也无所谓，不光是‘明天’这单字而已，还有其他如‘梦’、‘希望’、‘彩虹’等等，还有‘爱’，有的人是一辈子与这些名词无缘，有的人则是花一辈子在追求这些东西上头，真是人各有志。但你呢？想追求的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别的吧！”
“你认为我在追求什么？”D问道。
“我不知道。对于你的事我实在无从想象！可是，肯定是在最求什么啦！你可以留着告诉将来黛安生下的孩子吧！”
D沉默不语。
“就这样办吧！把她们母子俩送回故乡之后呢，反正你也没事了，反正那女孩也能忍受舟车劳顿的生活，不如干脆把她留在身边，好好地教育她的孩子，等到孩子长大了，再恢复原本单身的日子吧！当然，一定要等到孩子完成教育之后。”
“虽然很遗憾，但我认为还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
“呃？”老太婆皱起眉头，转过身去。
这时，距离稍远的地方，蓝斯已经从隆起的毛毯中醒来，往D这边眺望着。
“拜托喔！就凭一个普通老百姓也想跟半吸血鬼比吗？也不照照镜子，掂掂自己的斤两，别自不量力了，你是赢不过贵族的！”
不晓得蓝斯是不是因为听到老太婆用如此不堪入耳的话语侮蔑自己，忍无可忍之下推开身上的毛毯，慢腾腾地朝火堆旁走来。
“你所说的我都听见了！”
蓝斯怒目相向的说道。
“你少管闲事！”
老太婆也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D——还有你——给我好好地听清楚！”
D仍然缄默不语。
“你们对我一点也不了解！”
蓝斯似乎带着疲倦的声音说道。
“总有办法把日子熬过去的！”
“你在说什么啊？”
老太婆一听脸色大变。
“呃，我——我要和黛安一起生活。”
蓝斯涨红了连。
“你这死老百姓！说话都不经大脑的，都睡醒了还说梦话！”
“黛安的老家是做什么的？”D问。
“也是普通老百姓啊！”老太婆失望地说道。
“既然这样，他们两人在一起并不奇怪啊！”
“本来就是嘛！”蓝斯附和着说道。
“孩子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会帮忙找出最适合的生存方式度过余生！”
“世上的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老太婆如此断言道。
“虽然半吸血鬼大多是俊男美女，当他们还是婴幼儿时期，长的简直宛如天使一般。一旦人们发现小孩带有贵族血统的话，消息就会立即传开。更何况，一旦贵族的血液觉醒过来，那些原本嘴上说着甜言蜜语的人，还不是赶紧逃之夭夭，惟恐避之不及。剩下的人则是不知所措吧！这事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死老太婆，狗嘴还吐的出象牙嘛！”
蓝斯和老太婆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原来刚才那句话是格雷说的。此刻的他正以充满憎恶的眼光盯着蓝斯。
“那女孩如果托付给你，岂不是太可惜了！反正在这趟旅行结束之前，你迟早会完蛋的。到时候再决定她属于谁吧！”
“你以为我会屈服于你吗？”
被老太婆狠狠地一瞪，格雷不好意思地把脸别过去。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骂完之后，老太婆瞧了一眼格雷腰上的竖琴说：
“你那武器可是杀人转用的？”
“废话！”
格雷如同野兽般地吼道。他右手轻轻掠过腰际，立刻发出优雅的琴音。
虽然它是武器，却又像一般乐器一样可以弹奏呢！
“这玩意，是我杀了一名贵族从他的音乐厅里抢来的，你瞧！琴弦是银制的，琴身是黄金制的，可以演奏出宛如天籁般的音乐哟！”
“弹一曲给大家听嘛！”
“呃？”
“干吗，何必装出那种吝啬的表情，难得大家有这个兴趣嘛！就让我们听一听那感人肺腑的音乐吧！不会吗？那不然摇篮曲也行！”
“哼！”格雷忿忿不平地说道。
“很抱歉，这东西不是用来助兴的刀具，而是守护我们生命的宝贝，只有在关键时才派得上用场！”
“就算为了那女孩也不行吗？”
是D的声音。
不止格雷，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
驾驶座上的黛安瘦小的身影蹲踞着。
自己突然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低下头来。
“黛安，你也想听一曲吧？”
经老太婆这一问，她苍白的脸频频点头。
“怎么样？”
D又问了一次，虽然格雷感到吃惊，他总觉得是D故意陷害他。
格雷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喂！边境上的格斗士，总不会拒绝一个小女子的要求吧？嘿，平时杀人不眨眼的人，连讨好女孩子都不会，干脆下地狱算了。”
“说够了没有！”
格雷被他们气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就算他使出超音波必杀技也不足为奇。
“演奏给你们这些不懂音乐的人听，实在是太浪费了！好吧，只弹一曲就好了。可不要听了过于沉醉，跳进瀑布里都不知道才好！”
于是老太婆和蓝斯大声叫好，并为他鼓掌。
他那有骨节的手指拨弄着琴弦。
奏起一阵嘹亮的乐音。
老太婆也收起笑容专注地聆听。
这是一曲描写边境上男孩与女孩的歌。
男的去旅行，女孩则是不停地追寻着他。男的女的都累了，突然就没再见面。埋没在汲汲营营的生活中。
过了一段平凡无奇的日子后，突然有一天女还又回忆起从前的恋人，于是决定放弃一切去追寻男孩。
格雷的声音忽高忽低地唱着，歌声在空中缭绕。连老太婆听了都瞪大了眼睛。
他的音量浑厚，音程标准，没想到身为格斗士的格雷，已变成了吟唱诗人。
为了寻找男孩的下落，女孩被人埋在冰冷的荒郊野外。随着格雷祈祷似的独白，竖琴上的手指便停下来了。
音乐还未完全结束时，就听到远处传来的鼓掌声。
这是双雪白而细嫩的手，男人们一言不发地望着它，晓得女孩正听得感动落泪。
“表演得真好！”老太婆也深受感动地说。
“听得懂吗？老太婆和死老百姓。”
格雷以憎恨的眼神睥睨周围的人，挺起胸膛对黛安说：
“怎么样？很了不起吧！这与长相取胜的狩猎者有所不同吧！有眼光的人，马上就恩能够看出谁才是最佳人选？一出售便知分晓！怎么样，故乡就不要回去了，跟着我准没错。只要我活着一天，就非追求你不可。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
说着说着，便走回刚才他躺着的地方，盖上毛毯睡觉去了。
老太婆和蓝斯不禁相视而笑。
黛安也笑了起来。
毕竟每个人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他的特长。
突然周围又恢复了平静，谁也没动一下，也没人说话。
“不如先睡会儿如何？”D说道。
“就这么办吧！”老太婆对蓝斯开口说，声音有着不可思议的平静。
蓝斯纹风不动，于是老太婆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跳上了驾驶座。
“我要进去里面了！”老太婆对黛安说。
见黛安也没反映，不禁皱紧眉头，额头上的青筋明显地浮现。
老太婆叹了一口气。
用严厉的眼神瞪了蓝斯之后，便驼着背消失在马车里。
黛安双手放在膝上规矩地坐着，眼睛注视着前方。
蓝斯则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眼光也注视着前方。
此时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交会。
堆放在一旁的木材突然塌下来，火势立刻蔓延开来，喷溅出火花。
蓝斯握紧拳头，全身激动地颤抖。
“我……”他喃喃低语着，仿佛是别人所发出的声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火焰燃烧着，黛安一直注视着眼前孔武有力的年轻人。
“混蛋！”突然从毛毯下发出了呻吟声。
格雷的手朝着竖琴移动，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
几根白白细细的东西，穿过手和琴之间，将毛毯牢牢地缝在地面上。
不用看它磨利的尖端，也知道那是白木针。
格雷听到了投针犯人如钢铁般的声音，愤怒和战栗使他浑身颤抖。
“人类和半吸血鬼之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蓝斯松了口气似的，把头转向D。
期待他听完刚才的话能够表示些意见。
蓝斯想要和黛安生活在一起。
在他素朴坚毅的脸上，痛下决心的表情一浮现，便走向马车。
这时，D的双眸亮了起来。
水面上激起了涟漪。
D一跃而起，融入黑暗之中。
尖锐的声音从空中掠过，不知飞来何物，在他的周围泼洒着黑血。
一阵惨叫声在D的身旁扬起。
就在D转身的同时，蓝斯的胸部被一支状似黑枪的东西刺穿。
枪柄往池塘的方向延伸，缓缓地描绘出抛物线，最后没入了水中。
那肯定是有着钢铁尖端的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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