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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在线阅读

最新章节:第26-27章  醉梦 作者:流潋紫  回本书首页  小说TXT下载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在线阅读全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后宫如懿传免费全文阅读。     第二十六章醉梦

    海兰与如懿陪在一侧,看着意欢神志迷乱,满心不忍,却又实在劝不得。海兰便问守在一旁的荷惜:“皇上知道了么?可去请过了?”

    荷惜揉着发红的眼睛:“去请了。可皇上正和内务府商议端淑长公主再嫁准噶尔达瓦齐之事,一时不得空儿过来。”

    海兰看着如懿,忧烦道:“怕不只是为了政事,皇上亦是怕触景伤情吧?”

    如懿心底蓦地一动,冷笑道:“触景伤情?”

    是呢,可不是要触景伤情?十阿哥生下来便是肾虚体弱,缠绵病中,与药石为伍,焉知不是当年皇帝一碗碗堕胎药赏给意欢喝下的缘故,伤了母体,亦损了孩子。

    所以,才不敢,也不愿来吧!

    如懿的心肠转瞬刚硬,徐徐抬起手腕,玉镯与雕银臂环铮铮碰撞有声,仿佛是最静柔的召唤。她探手至意欢身边,含了几许柔和的声音,却有着旁观的冷静与清定,道:“孩子已经死了!意欢,去!去给皇上亲眼瞧瞧,瞧瞧他的孩子是怎么先天不足不治而死的!只有让他自己瞧瞧,才能刻骨铭心,永志不忘!”

    意欢猛然抬首,死死地盯着如懿,发出一声凄恻悲凉的哀呼:“不!我的孩子没有死!没有死!”她紧紧搂着怀中的孩子,“他会笑,会哭,会动,会喊我额娘了。我打得孩子不会死!不会死!”

    她的哭声悲鸣呜咽,如同母兽向月的凄呼,响彻宫阙九霄,久久不散。

    海兰扶住她肩膀,落泪道:“舒妃妹妹,十阿哥真的已经过去了。你若有心,就让他皇阿玛见见他最后一面。这个孩子,毕竟是你和皇上唯一的孩子啊。”

    许是海兰所言的“唯一”打动了她,意欢隐忍许久的泪终于喷薄而出。如懿牵着她的手出去:“把你的眼泪去掉给皇上看,你的丧子之痛,也应该是他的痛彻心扉。”

    意欢抱着孩子疾奔而出,海兰依傍在如懿身边,仿佛一枝婉转的女萝,奇怪道:“娘娘此举,仿佛是深怨皇上?”

    如懿的唇角含了一缕苦笑:“或许是本宫在宫中浸淫日深,本宫所能想到的,是这个孩子不能白白死去,意欢不能白白伤心。且孩子的死,难道皇上没有牵涉前因于其中么?”

    海兰浅浅一笑,好似一江刚刚融化的春水:“娘娘这样,臣妾很高兴。”她眸中微微一亮,仿佛彩虹的光霓,“这才是深处宫中的存活之道啊!”

    十阿哥的丧仪已经过了头七,而意欢,仍旧沉溺于丧子之痛中,无法自拔。

    许是十阿哥的死去后凄惨模样刺激了身为人父的皇帝,皇帝特许恩遇早夭的十阿哥随葬端慧皇太子园寝。这样的殊荣,亦可见皇帝对十阿哥之死的伤怀了。

    意欢深深谢恩之后,仍是伤心不已,卧床难起。如懿前去探望时,她仅着一层素白如霜的单衣躺在床上,手中死死抓着十阿哥穿过的肚兜贴在面颊上,血色自唇上浅浅隐去,青丝如衰蓬苦草无力地自枕上蜿蜒倾下,锦被下的她脆弱得仿佛若一片即将被暖阳化去的青雪。

    如懿倚在门边,想起自己从冷宫出来时初见意欢的那一日,墨瞳淡淡潋滟如浮波,笑意娆柔如临水花颜。那样明亮的容颜,几乎如一道雪紫电光,划破了暗沉天际,让人无法逼视。

    如懿自知劝不得,亦不忍观,只得将带来的燕窝汤羹放在她身前喂她喝了半盏,才默默离去。

    离开春雨舒和之后,如懿心情郁郁不乐,便扶了容璟往四宜书屋去探望正在读书的永琪。

    彼时正在午后,宫中人大多正在酣眠,庭院楼台格外寂静。天光疏疏落落,雨线漫漫如纷白的蚕丝,将这渺渺无极的空远的天与地,就这样缠绵逶迤在一起,再难隔离。如懿穿着半旧的月白色团荷花暗纹薄绸长衣,漫着明珠丝履,扶着腰缓缓走过悠长曲折的回廊。雨滴打在重重垂檐青瓦上,打在中庭芭蕉舒展开的新嫩阔大绿叶上,清越之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绕过武陵春色的绾春轩时,如懿尚闷闷不觉。武陵春色四周遍种山桃千百株,参错夹杂林麓间。若待三月时节,落英缤纷,浮漾水面,或朝曦夕阳,光炫绮树,酣雪烘霞,其美莫可名状。

    而此时,亦不当桃花时节,再好的武陵人远,也是春色空负。

    吸引如懿的,是一串骊珠声声和韵闲。

    那分明是一副极不错的嗓音,若得时日调教,自然会更清妙,一声声唱着的,是极端艳袅娜的一首唱词: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倒一倒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得远。俺的谁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迁延,这衷怀哪出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静静的午后,沿着雨声绵绵,那声线清亮好似莺莺燕燕春语关关。过了片刻,那女声幽咽婉扬,又唱到:

    好景艳阳天。万紫千红开遍。满雕栏宝砌,云簇霞鲜。督春工珍护芳菲,免被那晓风吹颤。使佳人才子少系念,梦儿也十分欢忭。

    虽无人应和,但那歌声与雨声相伴,似名泉花低流溪涧,十分动听。

    如懿沉下了脸,冷冷道:“十阿哥新丧,皇上与舒妃都陈郁不悦,谁在这里唱这样靡艳的词调?”

    三宝上前道:“回娘娘的话,绾春轩是令妃的住处。听闻这些日子皇上都甚少招幸令妃,所以她闲下来在向南府的歌伎学习昆曲唱词呢。”

    如懿面无表情:“三宝,去绾春轩查看,不论是谁在十阿哥丧中不知轻重唱这些欢词靡曲,一律掌嘴五十,让她去十阿哥梓宫前跪上一日一夜作罚。”

    第二日,如懿便在为十阿哥上香时,看到了双目红肿,两颊高高肿起带着红痕的嬿婉。

    嬿婉见了如懿便有些怯怯的,缩着身子伏在地上:“臣妾恭迎皇后娘娘。”

    如懿并不顾目于她,只拈香敬上。许久,她才缓缓道:“本宫责罚你,算是轻的。”

    嬿婉哀哀垂泪,十分恭谨:“臣妾一时忘情,自知不该在十阿哥丧期唱曲。皇后娘娘无论怎样责罚,臣妾都甘心承受。只是娘娘…”她仰起墨玉色的眸子,含了楚楚的泪,“不知为何,臣妾总觉得娘娘对臣妾不如往日了。是否臣妾莽撞,无意中做了冒犯娘娘之事,还请娘娘明言,臣妾愿意承受一切后果,但求与娘娘相待如往日。”

    她楚楚可怜的神色在瞬间激起如懿最心底的不屑与鄙夷,然后,她不认为有必要与之多言,只淡然道:“这两年来你所做的这些事,当本宫都不知道么?”

    嬿婉伏下身体,如一只卑躬屈膝的受惊的小兽,俯首低眉,道:“皇后娘娘所言若是指臣妾当日一时糊涂未能劝得皇上饮鹿血之事,臣妾真心知错。若娘娘还不解气,臣妾任凭责罚。”

    如懿看着她姣好的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庞,摇首道:“本宫对你所做的责罚只是明面上之事,你私下的所作所为,你自己当一清二楚。若以后你安分度日,本宫可以不与你计较;若再想施什么手段,本宫也容不得你。”她说罢,拂袖离去。

    嬿婉在她走后,旋即仰起身体。春婵忙扶住嬿婉起身道:“小主,仔细跪得膝盖疼。”

    嬿婉冷笑数声:“好厉害的皇后!好大的口气!”她到底有些许不安。“春婵,你说,皇后到底知道了什么?”

    春婵柔顺道:“皇后娘娘此举,大约只是因为与舒妃交好,同情她丧子的缘故。若真知道了什么,以皇后娘娘今日的态度,哪里能容得下小主呢?”

    嬿婉的脸色如寒潮即将来临前浓翳的天色,望向如懿背景的目光,含了一丝不驯的阴翳神色,宛如夜寒林间的孤鸮厉鹫,竦寒惊独,在静默中散出怨恨而厉毒的光芒。

    比之伤心欲绝,更让如懿担心的是意欢的彻底麻木。意欢仿佛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知觉,不会哭,不会笑,对任何人的言语都置若罔闻。待到数日后意欢能勉强起身之时,便只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用在了抄录皇帝的御诗之上。

    皇帝亦来看望过她几次,甚至不得已硬生生夺去了她手中的笔墨。然而,她只是怔怔地望着皇帝,伸出手道:“还给我,还给我!”

    皇帝不禁揽住她落泪:“意欢,你还年轻,会有孩子的。”

    她只死死将孩子的衣物抱在怀中,喃喃道:“我只要这个孩子,只要这个!”

    然后,在悲痛之余,将自己更疯狂地沉浸在纸张与笔墨之中。

    一开始没有人敢去懂意欢辛苦手抄的御诗,直到最后,众人渐渐明白,她是在皇帝早年所作的御诗里,寻找着自己爱过、存活过的痕迹和那些爱情带来的短暂而苦涩的结果。

    意欢迅速地憔悴下去,像一脉失去了水分的干枯花朵,只等着彻底萎谢的那一天。

    有几次如懿和海兰在她身边陪守着她,亦不能感觉到她抄写之余其他活着的痕迹。连每一次前往十阿哥的梓宫焚烧遗物与经卷,亦是不落一滴眼泪,更不许人陪伴,只她一人守着孩子的棺椁,低低倾诉。

    宫人们私下都议论,舒妃因着十阿哥的死形同疯魔,连太后的劝说亦不管不顾,充耳未闻。唯有海兰向如懿凄然低诉,那是一个母亲最大的心死,不可挽回。

    这一日,意欢到十阿哥的梓宫前,正见嬿婉穿了一袭银白色素纱点桃氅衣,打扮得十分素净,跪在十阿哥的棺椁前,慢慢地往火盆里烧着一卷经幡,垂泪不已。

    意欢静静在她身边跪下,打开一个黑雕漆长抽匣,将里面折好的元宝彩纸一一取出,神色十分冷淡:“不是你的孩子,你来做什么?”

    嬿婉的泪落在咝咝窜起火苗内,溅起骤然跳动的火花,哀戚道:“姐姐是来哭十阿哥,我是来哭一哭自己的孩子。”

    意欢自永寿宫之后便不大喜欢嬿婉的妩媚惑主,她又是个喜怒形于色不喜欢掩饰之人,所以见了嬿婉便淡淡地不甚搭理。然而,此刻看嬿婉如此伤心欲绝,亦不觉触动了心肠,放缓了声音道:“你有什么孩子?”

    嬿婉伸出手,试探地抚上意欢的小腹。意欢下意识地退避了寸许,见嬿婉神色痴痴惘惘,并无任何恶意,亦不知她要做什么,便直直僵在了那里不动。嬿婉的手势十分柔缓,像拂面的春风,轻淡而温暖,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低柔道:“姐姐,我的好姐姐,你是为十阿哥伤心,伤心得连自己都不要了。其实细想想,你总比我好多了。你的孩子好歹在你肚子里,你享了怀胎十月的期待,一朝降生的喜悦,你看过他的笑,陪过他哭,和他一起悲喜。可是,我的孩子呢?”她睁大了凄惶欲绝的眼,盯着意欢,喃喃道:“我的孩子在哪里?”

    嬿婉的双手冰凉,隔着衣衫意欢也能感觉到她指尖潮湿的寒意,意欢有些不忍,亦奇怪:“你的孩子?”

    蜿蜒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像是魔怔了一般,“是啊,姐姐,你的孩子好歹还在你的腹中活过,好歹还在这个世间露了个脸,陪了你一遭。可是我的孩子呢?”她紧紧抚住自己空空如也的腹部,惶然落泪,“我的孩子连到我肚子里待上片刻的运气也没有。我盼啊盼,盼得眼睛都直了,我的孩子也来不了!他来不了我的肚子里,更来不了这个世上。”她睁着泪水迷蒙的眼,近乎癫狂般伤心,“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意欢怔怔地道:“为什么?”

    嬿婉仰天凄苦地笑,抹去眼角的泪,打开手边的乌木镇漆四色菊花捧盒,端出一碗乌墨色的汤药,药汁显然刚熬好没多久,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嬿婉端到意欢鼻尖,含泪道:“这碗汤药的味道,姐姐一定觉得很熟悉吧?”

    意欢大为诧异,双眸一瞬闪过深深的不解:“你怎么会有我的坐胎药?”

    嬿婉的泪如散落的珍珠,滚滚坠落在碗中,晕开乌墨的涟漪:“姐姐,是我蠢,是我贪心。我羡慕皇上赏赐你坐胎药的恩遇,我也想早日怀上一个自己的孩子,所以偷偷捡了你喝过的药渣配了一模一样的坐胎药,偷偷地喝。甚至我喝得比你还勤快,每次侍寝之后就大口大口地喝,连药渣也不剩下!”

    意欢震惊不已:“那你…还没有孩子?”

    嬿婉抹去腮边的泪,痴痴道:“是啊!我喝得比你勤快,却没有孩子。姐姐漏喝了几次,却反而有了孩子。”她逼视着她,目中灼灼有凌厉的光,“所以,姐姐,你不觉得奇怪么?这可是太医圣手齐鲁配的药啊!”

    意欢战栗地退后一步,紧紧靠在十阿哥的棺椁边缘:“奇怪?有什么课奇怪的?”

    “坐胎药没让咱们快快怀上孩子,这不奇怪么?于是,我去太医院私下找了好些太医询问,他们都是同一张嘴同一条舌头,都说这是上好的坐胎药。我便信了。可是姐姐,是你告诉我的,你漏喝了很多次反而有孕了。所以,我便托人去了宫外,拿药渣子和方子一问,才知道啊…”她拖长了音调,迟迟不肯说下去,只斜飞了清亮而无辜的眼,欲语还休,清泪纵横。

    意欢似乎意识到什么,声音都有些发颤:“你知道什么?”

    嬿婉的泪汹涌滑落,逼视着她,不留分毫余地:“姐姐啊,难道你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否则你为什么不喝?”

    意欢稍稍平静:“我不喝,只是因为喝了这些年都未有动静,也灰了心了。连皇后娘娘也说,天意而已,何必苦苦依赖药物,所以我的求子之心也淡了。”

    嬿婉蹙眉:“难道皇后娘娘也没告诉你是什么?”

    意欢沉静道:“皇后娘娘甚少喝坐胎药,她自然没有告诉过我。”

    嬿婉的震惊只是瞬间,转瞬平静道:“那么,我来告诉你。”她的唇角衔了一丝决绝而悲切的笑容,“我和姐姐喝了多年的,从来不是坐胎药。皇上嫌你是叶赫那拉氏的女子,嫌你会生出爱新觉罗氏仇雠的种子,所以给你喝的是避免有孕的药物。”

    意欢大为震惊,脸色顿时雪白,舌尖颤颤:“我不相信!”

    嬿婉取出袖中的方子,抖到她眼前:“姐姐不信?姐姐且看这方子上的药物有没有错。上面所书此药是避免有孕之物,乃是出自京中几位名医之手,怎么有错?”她看着意欢的目光在接触到方子之时的瞬间如燃烧殆尽的灰烬,死沉沉地发暗,继续道:“皇后娘娘说得对,是药三分毒啊,所以我得知真相后停了药至今也怀不上孩子。所以姐姐怀着十阿哥的时候肾虚且带入了十阿哥的胎里,才使得十阿哥天生虚弱,不治而死啊!”她双膝一软,跪倒在火盆前,手里松松抓了一把纸钱扬起漫天如雪,又哭又笑,“孩子啊,可怜的孩子啊,你死在谁手里不好,偏偏是你的阿玛害死了你啊。什么恩宠,什么疼爱,都是假的啊!我可怜的孩子!”

    嬿婉恸哭失声,直到身后剧烈的狂奔之声散去,才缓缓站起身,抚着十阿哥的棺椁,露出了一丝怨毒而快意的笑容。

    意欢直闯进芳碧丛的时候,皇帝正握了一卷雪白画轴在手,临窗细观。一缕缕淡金色的日光透进屋子,卷起碎金似的微尘,恍若幽幽一梦。那光线洒落皇帝全身,点染勾勒出清朗的轮廓,衬着皇帝身后一座十二扇镂雕古檀黑木卷草缠枝屏风,繁绮华丽中透着缥缈的仙风意境。

    意欢的呼吸有一瞬的凝滞,泪便漫上了眼眶。泪眼朦胧里,恍惚看见十数年前初见时的皇帝,风姿迢迢,玉树琳琅,便这样在她面前,露出初阳般明耀的笑容。

    那是她这一生见过的最美好的笑容。

    年轻的宫女半蹲半跪侍奉在侧打着羽扇。殿中极静,只有他沉缓的呼吸与八珍兽角镂空小铜炉里香片焚烧时哗剥的微响。那是上好的龙诞香,只需一星,香气便染上衣襟透入肌理,往往数日不散。

    这样的气味,是她这么些年的安心所在,而此时此刻,却觉得陌生而森然。

    皇帝对她的无礼的突如其来并不十分诧异,笑意如温煦的六月晨曦:“怎么这么急匆匆跑来了?满头都是汗!”他看着跟进来意图阻止的李玉,挥手道:“去取一块温毛巾来替舒妃擦一擦,别拿凉的,一热一凉,容易风寒。”

    这般脉脉温情,是意欢数十年来珍惜且安享惯了的,可是此时听得入耳,却似薄薄的利刃刮着耳膜,生生地疼。

    李玉安静退了出去,连皇帝身边的宫女亦看出她神情的异样,手中羽扇不知不觉缓下来,生怕有丝毫惊动。

    意欢觉得躯体都有些僵硬了,勉强福了一福道:“皇上,臣妾有话对您说。”

    第二十七章烈火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出去,恰逢李玉端了温毛巾上来,皇帝亲自去了,欲替她拭了汗水。意欢不自觉地避开他的手,皇帝有些微的尴尬,还是伸手替她擦了,温声道:“大热天的,怎么反而是一头冷汗?”

    李玉看着情形不对,赶紧退下了。意欢的手有些发颤,欲语,先红了眼眶:“皇上,你这样对臣妾好,是真心的么?”

    皇帝眼中有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底色:“怎么好好儿问起这样的话来?”

    他的语气温暖如常,听不出一丝异样,连意欢都疑惑了,难道她所知的,并不真么?于是索性问出:“皇上,这些年来,您给臣妾喝的坐胎药到低是什么?”

    皇帝取过桌上一把折扇,缓缓摇着道:“坐胎药当然是让你有孕的药,否则你怎么会和朕有孩子呢?”

    意欢心底一软,旋即道:“可是臣妾私下托人去问了,那些药并不是坐胎药,而是让人侍寝后不能有孕的药。”她睁大了疑惑的眼,颤颤道:“皇上,否则臣妾怎么会断断续续停了药之后反而有孕,之前每次服用却一直未能有孕呢?”

    皇帝有片刻的失神,方淡淡道:“外头江湖游医的话不足取信,宫中都是太医,难道太医的医术还不及他们么?”

    不过是一瞬间的无语凝滞,已经落入意欢眼中。她拼命摇头,泪水已经忍不住潸潸落下:“皇上,臣妾也想知道。宫外的也是名医,为何他们的喉舌不同与太医院的喉舌?其实,自从怀上十阿哥之后,臣妾也一直心存疑惑,为何之前屡屡坐胎药不见效,却是停药之后便有了孩子?而十阿哥为何会肾虚体弱,臣妾有孕的时候也是肾虚体弱?安知不是这坐胎药久服伤身的缘故么?”

    仿若一卷冰浪陡然澎湃击下,震惊与激冷之余,皇帝无言以对。半响,他的叹息如扫过落叶的秋风:“舒妃,有些事何必追根究底,寻思太多,只是陡然增加自己的痛苦罢了。”

    意欢脚下一个踉跄,似是震惊到了极处,亦不可置信到了极处。“追根究底?原来皇上也怕臣妾追根究底!”她的泪水无声地滚落,夹杂着深深酸楚与难言的恨意,“那么再容许臣妾追根究底一次。皇上多年来对臣妾虚情假意,屡屡不许臣妾有孕,难道是因为臣妾的出身叶赫那拉氏的缘故么?”

    皇帝收了折扇,重重落在案几上,神色间多了几分凛冽:“舒妃,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在朕的身边,你当朕真的不知么?就算太后当日举荐了你侍奉朕左右,朕可以当你是懵然无知,但为了和敬与柔淑谁下嫁蒙古之事你劝朕的那些话,你和你身后的人,心思便是昭然若揭了。”

    意欢眼中的沉痛如随波浮漾的碎冰,未曾刺伤别人,先伤了自己。“皇上认定了臣妾是叶赫那拉氏的女儿,是爱新觉罗氏仇雠,所以会受旁人摆布,谋害皇上?所以防备臣妾忌讳臣妾到如此地步?”

    皇帝沉声道:“叶赫那拉氏也罢了,朕不是不知道,你是太后挑给朕的人,一直安在朕身边,是什么居心?”

    太阳的光影疏疏地从窗棂里漏进来。皇帝原本便俽长的背影被拉得老长老长,斜斜映在漫地金砖之上。她的心骤然疼痛起来,那种痛更胜于孩子死在她怀中的那一刻。仿佛所有积累的伤口都彻底裂开了,被狠狠洒满了新盐。

    意欢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像是支撑不住似的,凄然厉声道:“臣妾虽然是太后挑选了送与皇上的,又得太后悉心点拨皇上的喜好厌恶。能得以陪伴皇上身侧,臣妾真心感激太后。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臣妾会受太后所指。臣妾对皇上的心是真的!这些年来,难道皇上都不知么?”

    皇帝的眼底闪过一丝疑忌,唇边的笑意如一柄刮骨利剑,让人森冷不已。他轻诮笑道:“太后在深宫多年,怎么会调教出一个对朕有真心的女子陪侍在朕身边,这样如何为她做事为她说话?不只是你,庆嫔7也好玫嫔也好,即便是富察氏送来的晋嫔,也不过如此罢了。”

    意欢的泪凝在腮边,她狠狠抹去,浑不在意花了妆容,一抹唇脂凝在颔下,仿佛一道凄艳的血痕。她恨声道:“好厉害的皇上,好算计的太后!你们母子彼此较量,扯了我进去做什么?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原以为受了太后引荐之恩,可以陪在自己心爱的男子身边,所以有时亦肯为太后进言几句。但我一心一意只在皇上你身边,却白白做了你们母子争执的棋子,毁我一生,连我的孩子亦不能保全!”她死死盯着皇帝,似乎要从他心底探寻出什么,“那么皇上,既然你如此疑忌太后,大可将我们这样的人弃之如敝屣,何必虚与委蛇,非得做出一副恩爱不已的样子,让人恶心!”

    “恶心?”皇帝勃然变色,索性坦然道,“你们不也乐在其中安享朕的恩宠么?太后喜欢朕宠爱你们,朕就宠爱给她看!也叫她老人家放心!”他冷冷道,“人生如戏,左右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戏子而已。”

    意欢静默片刻,终于戚然冷笑,那笑声仿佛霜雪覆于冰湖之上,彻骨生冷:“原来这些年,都是错的!只我还蒙在鼓里,以为一心待皇上,皇上待我也总有几分真心。原来错了啊,都是错了啊!”

    她在雪白而模糊的泪光里,望着那座十二扇镂雕古檀黒木卷草缠枝屏风,上头用大团簇拥的牡丹环绕口吐明珠的瑞兽,屏身乃上等墨玉精心雕琢镂空,枝蔓花朵,一花一叶,无不栩栩如生,屏风两端各有一联,是乌沉沉的墨色混了金粉,一书“和合长久”,一书“芳辰如意”。那是多好的祝词,仿佛这人间无不顺心遂意,花好月圆人长久,却原来不过是芳心绮梦,都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冰冷空虚而已。

    皇帝的目光,如寒潭,如深渊,有深不见底的澈寒:“舒妃,你是错了。你的错便是不该去探寻所谓的真相。很多的美好便在与不知,你又何必要来问朕?既然你问朕,又不欲朕骗你,便是你自寻烦恼了。”

    意欢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皇帝的声音像是在极远处,渺渺飘飘地又近了,浮浮沉沉入了耳。意欢浑身簌簌发抖,仿佛小时贪那雪花洁白,执意久久握在手中。雪融化了,便再抓一把,结果直冷到心尖里。她强撑着福了一福,惨然笑道:“皇上说得是,是臣妾的错,臣妾有罪,是臣妾不该,在那年皇上祭陵归来时,摇摇一见倾心。是臣妾…都是臣妾的错。”

    她木然转身,脚步虚浮地离开。李玉候在门边,有些担心地望着皇帝,试探着道:“皇上…”

    皇帝并不以为意:“罢了,这是舒妃自己想听的话,不必理会。只看着她,不许去旁人那里胡言乱语。”

    意欢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春雨舒和的。仿佛魂魄还留在芳碧丛,躯体却无知无觉地游弋回来了。她遣开随侍的宫女,将自己闭锁殿阁内,一张一张翻出多年来抄录的皇帝的御诗。

    在皇帝身边多年,便是一直承恩殊遇。意欢并不是善于邀宠的女子,虽然自知美貌,或许皇帝喜爱的也只是她的貌美。可这么多年的日夜相随,他容忍自己的率性直言,容忍着自己的冷傲不群,总以为是有些真心的,为着这些真心,她亦深深爱慕着他,爱慕他的俊朗,他的才华,他的风姿,那万人之上的男子,对自己的深深眷顾,她能回报的,只是在他身后,将他多年所作的诗文——工整抄录,视若珍宝。

    却原来啊,不过是活在谎言与欺骗之中,累了自己,也累了孩子。

    她痴痴地笑着,在明朗白昼里点起蜡烛,将那叠细心整理了多年,连稍有一笔不整都要全盘重新抄录的诗文一张一张点到烛火上烧了起来。她点燃一张,便扔一张,亦不管是扔到了纱帐上还是桌帷上。

    泪水汹涌地滑落,滴在烧起来的纸张上,滋起更盛的火焰。她全不理会火苗灼烧上了宛若春葱芊芊的手指,只望着满殿飞舞的火蝶黑焰,满面晶莹的泪珠,哀婉吟道:“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无来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犁花月又西。”她痴痴怔怔地笑着,“而今才道当时错…都是错!都是错的啊!”

    她一遍一遍地吟唱,仿佛吟唱着自己醉梦迷离的人生,一别当欢。

    待如懿得知失火的消息匆匆赶到时,春雨舒和的殿阁已经焚烧成一片火海。宫人们拼命呼喊号叫,端着一切可用的器物往里泼着水,然而,火势实在太大,又值盛夏,连水龙亦显得微不足道。

    李玉指挥着一众宫人,满头灰汗,急的连连跺脚不已,见了如懿,忍不住呜咽道:“皇后娘娘,这可怎么好?”

    如懿急急问道:“人有没有事?舒妃呢?”

    李玉哭丧着脸道:“发现起火耳朵时候已经晚了,舒妃娘娘一早把人都赶到了外头,等赶过来救火的时候,里头一点儿声响都没有了。只怕是…”

    如懿心下大怆,一个踉跄,勉强扶住容珮的手站稳了道:“救人!快救人!”

    李玉跪下道:“皇后娘娘,怕是不成了。火势太大,没人冲的进去。而且这把火,怕就是淑妃娘娘自己烧起来的。她是一心寻死啊!”

    有清泪肆意蜿蜒而下,如懿怆然道:“她为什么突然寻死?为什么?”

    李玉期期艾艾道:“舒妃自焚前,曾发了疯一样冲进了芳碧丛寻皇上,奴才守在外头,隐隐约约听得什么坐胎药,什么太后指使,旁的也不知了。”

    如懿顿时了然,心中彻痛如数九寒冰。

    这样烈性的女子,若然知道那碗坐胎药背后的真相,如何肯苟活,再伴随那个男人身旁。

    容珮急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救救舒妃啊。娘娘,您说是不是?”

    如懿望着漫天大火熊熊吞灭了殿宇,心下如大雨滂沱抽挞,终如死灰般哀寂,凄然转首道:“不必了。”

    意欢,这个剔透如玉髓冰魄的女子,便这样将自己化于一片烈火之中,焚心以火,不留自己与旁人半分余地。

    这世上,有哪个少女不曾怀着最绮丽的一颗春心?初初入宫时的意欢,绮年玉貌的意欢,独承恩露的意欢,对未来的深宫生涯一定有着无限美好的憧憬。那站在万人中央的拥有万张荣光的九五之尊,会携过她的手,与她一生情长。以为是满城芳菲,却已经春色和烟老,落花委地凉。

    如懿怔怔地想着,一步一伤,心里似有千万东西涌了出来,无穷无尽的悲哀芳菲脱缰的野马齐齐撞向胸口,那种疼痛芳菲是从心头游曳而下,直直坠入腹中,像冰冷的小蛇吐着鲜红的芯子,咝咝地琢咬啃啮着。她痛得弯下腰去,死死按住了小腹,混不觉身后逶迤一地,已经有鲜血淋漓蜿蜒。直到容珮的惊呼声骤然响起,她终于在惊痛之中,失去了最后的知觉。

    醒来时已是天色将暮,如懿一直在沉沉的昏睡之中,只觉得四体百骸,无一不在疼痛,似乎有无数人在呼唤着她,除了腹中下坠般的绞痛,她使不出半点儿力气。

    最后的最后,是新生儿的啼哭,让她渐渐清醒。醒转时海兰已经伴在了身侧,且喜且忧,抱过粉色的襁褓,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喜极而泣:“皇后娘娘,是一位公主呢。”

    乾隆十八年六月二十三,如懿生下了皇五女。这亦是和敬公主之后皇帝膝下唯一一位嫡出的公主。许是皇帝女儿稀少,许是五公主出生半月前皇十子的夭折,皇帝对五公主格外珍视,特早早定了封号“和宜”,取其“万事皆宜”之意,又取了乳名“璟兕”。

    “兕”者,小雌犀牛也。皇帝每每与如懿言起,便希望这位年幼娇嫩的女儿如小犀牛一般健康,能抵挡一切不测和疾病。

    如懿虽是笑言,却也隐隐觉得不详,只道:“唐太宗钟爱长孙皇后所生的幼女晋阳公主,公主的乳名也叫兕子,只可惜未能养大。”

    皇帝摆手,爽朗笑道:“所以,咱们的女儿是璟兕啊。璟乃玉之光彩,既美丽剔透,又强壮健康。”他说罢又抱起璟兕亲了又亲,璟兕似乎很喜欢这样的亲昵的举动,直朝着皇帝笑。

    皇帝十分欣悦:“朕有这么多儿女,唯有璟兕,朕抱着她的时候她会笑得那么甜。”

    皇帝这样喜悦,浑然忘了春雨舒和大火中自焚而死的意欢,那样刚烈的女子,连一死也不能在皇帝心上划下深深的印迹。

    总在生下女儿的欢喜空隙里感到唇亡齿寒的悲凉。因为十阿哥和舒妃的接连去世,所以连着璟兕出生的喜事,如懿也将应赏给一应伺候宫人和接生嬷嬷们的赏银减半赐下。虽然为首的田嬷嬷也赔着笑脸向如懿提起赏银减半之事,如懿亦只道:“十阿哥与舒妃过世,本该赏赐你们的喜事也不能张扬。这次且自委屈你们了,下回再有嫔妃生产,一定一应补足你们。”

    田嬷嬷哪里忍得,一时笑道:“舒妃再怎么也不过是妃妾,如何能与皇后娘娘比尊贵。便是她没了,也不能损了娘娘生下小公主的喜庆啊。”

    如懿正痛惜舒妃之死,这话听得十分不耐,便沉下脸不语。

    如此,田嬷嬷再要抓乖卖巧分辨些什么,但见如懿神色不豫,也只得掩下了眉间悻悻之色,再也无话。

    如懿趁着皇帝高兴,婉转提起:“皇上这么疼爱公主,臣妾自然高兴。只是公主出生那一日,便是舒妃离世那一日,还是请皇上看在公主面上,不要责怪舒妃自戕之罪。”

    皇帝只顾着怀中小小的人儿,微微皱眉道:“既然皇后求情,朕便罢了。只是这样张狂的女子,焚火烧宫,实在可恶。”

    如懿心中一搐,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舒妃之死,大概也是过于绝望吧。”

    皇帝的笑意冷凝在嘴角,旋即看她一眼,眸光微冷:“皇后此话何意?”

    如懿平静的神色在烈烈日光下显得无可挑剔,道:“舒妃痛失爱子,可不是绝望了么?”

    皇帝的笑意便有些萧索:“十阿哥,是可惜了。”他低首,见璟兕可爱的笑容,忍不住伸手逗弄,“只是,既然留不住的,那便是没缘分,也不必多想了。”

    如懿望着皇帝对璟兕疼爱的笑容,亦是默然。皇帝还欲多陪陪如懿与璟兕,李玉却在外头相请,道诸臣已在御书房等候,商议洪泽湖水患一事。

    如懿隐隐约约知道,洪泽湖水大溢,卲伯运河二闸冲决,高邮、宝应诸县都被水淹严重,当下也不敢阻拦,只得殷殷送了皇帝出去。

    皇帝离去后,容珮替如懿披了一袭雪絮纱的虹影披风在身,悄然劝道:“皇上正在兴头上,您瞧皇上多疼爱小公主啊,何必这个时候扫兴,提起舒妃小主呢?”

    如懿眸子里掠过一点星火,旋即黯然不已:“本宫若不提,后宫之中便无人再敢提。你瞧着舒妃过身之后,皇上何曾提过她一句,只当没这个人罢了。”她的眉心凝住了一丝疑惑,“只是本宫一直疑惑,李玉说舒妃自焚前曾闯入芳碧丛向皇上提起坐胎药之事,这件事本宫也是偶然得知,显然皇上一直不欲人张扬,那么舒妃又如何得知?”

    容珮眸光一转,旋即低眉顺目:“奴婢偶然得知,那日舒妃前往芳碧丛之前,曾到十阿哥梓宫前。所说…”她声音压得愈加低,“令妃也去过。”

    如懿描得细细的眉毛拧了起来,仿佛蜷曲的螺子,登时警觉:“她去做什么?”

    容珮抿了抿唇道:“娘娘也这样想?奴婢总觉得令妃小主阴晴不定,难以把握。许多事或许捉不住她做的,可总有个疑影儿,让人心里不安。”

    如懿舒了一口气道:“原来你和本宫想的一样。这样,晚膳后你便去绾春轩瞧瞧,先不要张扬,找了令妃过来。”

    容珮忙应着道:“是。奴婢会做得掩密一些。只是娘娘也不必担心什么,如今娘娘儿女双全,皇上又这样对待您,您的中宫之位稳如磐石,要处置谁便是谁罢了。”

    案上的鎏金博山炉中,香气细细,淡薄如天上的浮云。许多事,明明恍如就在眼前,确实捉摸不定,难以把握。如懿的笑仿佛是井底舀起来的水波,不够清澈,带着青苔的幽腻和波影晃动的破碎:“容珮,你也觉得皇上待本宫很好?”

    容珮笑道:“可不是?皇上来得最多的就是咱们这儿了。”

    如懿浅浅笑道:“这样的念头,曾几何时,孝贤皇后转过,嘉贵妃转过,舒妃也转过。可是后来啊,都成了镜花水月。本宫一直想,本宫以为得到的,美好的,是不是只是一梦无痕。或者只是这样,容珮,本宫便是得到了举案齐眉。心中亦是意难平。”

    容珮蹙眉,不解道:“意难平?娘娘有什么不平的?”

    如懿欲言,想想便也罢了,只是笑:“你不懂,不过,不懂也好。舒妃便是懂得太多,才容不得自己的心在这污浊的尘世里了。”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免费阅读完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后宫如懿传免费在线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