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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在线阅读

最新章节:第五部 萧墙恨 作者:流潋紫  回本书首页  小说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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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时节,天暖气清。

    忻嫔自被如懿提点过几句,也安分了不少。她到底是聪慧的女子,识进退,懂分寸。闲来时海兰也说:“其实令妃似乎很想接近娘娘,求得娘娘的庇护。”

    如懿望着御苑中开了一天一地的粉色杏花,风拂花落如雨,伸手接在掌心,道:“你也会说是似乎。难不成你怜悯她?”

    海兰低首:“不。臣妾只是觉得令妃的恩宠不可依靠。没有孩子,在这个宫里,一切都是假的。”

    “有孩子就能好过到哪里么?你看嘉贵妃便知了。”如懿抬首,见一树杏花如粉色雪花堆拥,又似大片被艳阳照过的云锦,芳菲千繁,似轻绡舒卷。枝丫应着和风将明澈如静水的天空分隔成小小的一块一块,其间若金粉般的日光灿灿洒落,漫天飞舞着轻盈洁白的柳絮,像是被风吹开的雪朵,随风翩翩轻弋,摇曳暗香清溢。

    二人正闲话,却见三宝匆匆忙忙赶来,脚下一软竟先跪下了,脸色发白道:“皇后娘娘,八阿哥不好了!”

    八阿哥正是玉妍所生的皇八子永璇,如今已经九岁,鞠养在阿哥所。玉妍所生的四阿哥永珹已被皇帝疏远冷落,若八阿哥再出事,岂不是要伤极了玉妍之心。

    如懿与海兰对视一眼,连忙问:“到底什么事?”

    三宝带了哭腔道:“几位阿哥都跟着师傅在马场上练骑射,不知怎么的,八阿哥从马上摔了下来,痛得昏死过去了!”

    海兰便问:“奴才们都怎么伺候的?当时谁离八阿哥最近?”

    三宝的脸色更难看:“是…是五阿哥最近,所以是五阿哥伸手想救八阿哥,可是来不及。那马儿跟疯了似的跑,谁也拦不住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八阿哥摔下马来了!”

    海兰脸色发白,人更晃了一晃。如懿情知不好,哪怕要避嫌隙,此刻也不能避开了,忙问道:“八阿哥人呢?”

    海兰亦急得发昏,连连问:“五阿哥人呢?”

    三宝不知该先答谁好,只得道:“五阿哥和侍卫们抱了八阿哥回阿哥所了,此刻太医正在救治呢。”

    如懿连忙吩咐:“去请嘉贵妃到阿哥所照拂八阿哥。愉妃,你跟本宫先去看看!”

    阿哥所内己经乱得沸反盈天,金玉妍早己赶到,哭得声嘶力竭,成了个泪人儿。见了如懿和海兰进来,对着如懿尚且不敢如何,却一把揪住了海兰的衣襟撕扯不断,口口声声说是永琪害的永璇。

    永琪何尝见过这般阵势,一早跪在了滴雨檐下叩头不止。如懿看得心疼,忙叫宫人伸手劝起。不过那么一刻,海兰己经被玉妍揉搓得衣衫凌乱,珠翠斜倒,玉妍自己亦是满脸泪痕,狼狈不堪。

    如懿当即喝道:“都闹成这个样子,叫太医怎么医治永璇!”

    众人草草安静下来,如懿不容喘息,即刻吩咐道:“今日在马场伺候八阿哥的奴才,一律打发去慎刑司细细审问。还有太医,八阿哥年幼,容不得一点儿闪失,你们务必谨慎医治,不要落下什么毛病。嘉贵妃,你可以留在这里陪着八阿哥,但必须安静,以免吵扰影响太医医治。”

    如懿这般雷厉风行地布置下去,玉妍也停了喧哗,只是睁着不甘的眼恨恨道:“臣妾听说,永璇坠马之时是永琪离他最近!你!”她死死剜着海兰,“你的儿子夺了永珹的恩宠还不够,还伤了我的永璇!若是永璇有什么闪失,我一定不会饶过你们!”

    如懿不动声色将海兰护在身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我都为人母,难免有私情。若是本宫来处置,你也不会心安,所以永琪是否牵涉其中,这件事本宫与愉妃都不会过问,全权交予皇上处置。你若再要吵闹。本宫也不会再让你陪护永璇!”

    玉妍无言以对,只得偃旗息鼓,含泪去看顾榻上半身带血的永璇。

    如懿见海兰惊惶,轻声安慰道:“事情尚未分明,只是意外也未可知。你自己先张皇失措,反而叫人怀疑。”

    海兰忍住啜泣道:“永琪刚刚得皇上青眼,就扯上这些说不清的事,岂非我们母子福薄?”

    “是否福薄,不是你们母子能定的。本宫先去看看永琪。”如懿行至廊下,见永琪连连叩首,额头己经一片乌青,心下一软,忙扶住了他道:“好了!你又没错,忙着磕头做什么?”

    海兰欲语,泪水险险先滑落下来,只得忍耐着道:“永琪,这件事是否与你相干?”

    永琪脸上的惊惶如浮云暂时停驻,他的语气软弱中仍有一丝坚定:“皇额娘,儿臣在这里磕头,并非自己有错,更非害了八弟,而是希望以此稍稍平息嘉娘娘的怒火,让她可以专心照顾八弟。”

    如懿松一口气,微笑道:“皇额娘就知道你不会的。至于今日之事,会让你皇阿玛彻查,还你一个清白。”

    里头隐约有孩子疼痛时的呻吟呼号和金玉妍无法停止的悲泣。如懿心头一酸,永琪敏锐地察觉她神情的变化,有些犹疑道:“八弟年幼,又伤得可怜,皇阿玛会不会不信儿臣?”

    如懿正色道:“你若未做过,坦然就是。”她低声道,“要跪也去养心殿前跪着。去吧,本宫也要去见你皇阿玛了。”

    对于如懿的独善其身,皇帝倒是赞同:“你到底是永琪的养母,这些事掺在里头,于你自己也无益。”

    如懿额首:“是。臣妾的本分是照顾后宫,所以会命太医好生医治永璇,也会劝慰嘉贵妃。自然了,还有忻嫔呢,太医说她的胎像极好,一定会为皇上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皇帝以手覆额,烦恼道:“前朝的政事再烦琐,也有头绪可寻,哪怕是边界的战事,千军万马,朕也可运筹帷幌。可朕的儿女之事,实在是让人烦恼。”

    如懿笑吟吟道:“多子多福。享福之前必受烦忧,如此才觉得这福气来之不易,着实可贵。”

    皇帝抚着她的手道:“但愿如此。那么这件事,朕便交给李玉去办。”

    如懿思付道:“李玉是御前伺候的内臣,若有些事要出宫查办,恐怕不便。此事也不宜张扬,叫人以为皇家纷争不断,还是请皇上让御前得力的侍卫去一起查办更好些。”

    皇帝不假思索,唤进凌云彻道:“那么八阿哥坠马之事,朕便交由你带人和李玉同去查办。”

    凌云彻的眼帘恭谨垂下:“是,微臣遵旨。”

    凌云彻做事倒是雷厉风行,李玉前往慎刑司查问伺候永璇的宫人,他便赶去了马场细查。遇见如懿时,凌云彻正带着四名侍卫与李玉一同从慎刑司归来。

    见了如懿,众人忙跪下行礼。为着看顾永璇和忻嫔,这两日她两处来往,不免有些疲倦,眼下也多了两片淡淡的乌墨色。然而嘉贵妃甚是警觉,也不愿让她过多接近,更多的时候,如懿亦只能遣人照顾,或问问太医如何医治。

    众人行礼过后,凌云彻忍不住道:“皇后娘娘辛苦,是为八阿哥操心了。”

    长街的风绵绵的,如懿从他眼底探得一点关怀之意,也假作不见,只问:“你们查得如何了?”

    李玉忙道:“慎刑司把能用的刑罚都用上了,确实吐不出什么来。但是…”

    凌云彻眼波微转,浑若无事:“是伺候的宫人们不够用心。至于如何责罚,该请皇上和皇后娘娘示下。”

    如懿只觉得疲乏,身上也一阵阵酸软,勉强道:“也好。你们去查问,给皇上一个交代便是。”

    凌云彻见如懿脸色不大好,忙欠身道:“娘娘而色无华,是不是近日辛苦?”

    容珮忙道:“娘娘方才去太医院看八阿哥的药方,可能药材的气味太重,熏着了娘娘,有些不舒服。奴婢正要陪娘娘回去呢。”

    李玉忙忙扶住道:“娘娘玉体操劳,还是赶紧回宫休息吧。”

    如懿扶了容珮的手缓步离去。李玉凝神片刻,低声向凌云彻道:“凌大人请借一步说话。”凌云彻示意身后的侍卫退下,与李玉踱至庑房檐下,道:“李公公有话不妨直言。”

    李玉袖着手,看了看四周无人,才低声道:“听大人方才审问那些宫人的口气,像是在马场有所发现?”

    凌云彻一笑:“瞒不过李公公。”他从袖中取出两枚寸许长的银针,“我听说当日八阿哥所骑的马突然发了性子,将八阿哥颠下马来,事后细查又无所见,结果在那匹马换下来的马鞍上发现了这个。”他眼中有深寒似的凛冽,“银针是藏在皮子底下的,人在马上骑得久了,针会穿出皮子实实扎到马背上。马吃痛所以会发性,却又查不出伤痕,的确做得隐蔽。”

    李玉听得事情重大,也郑重了神色:“八阿哥身为皇子,谁敢轻易谋害?凌大人以为是…”

    凌云彻只是看着李玉:“李公公久在宫闲,您以为是…”

    李玉脱口道:“八阿哥是嘉贵妃的儿子,自然是对谁有利就是谁做的。”他骤然一惊,“凌大人是在套我的话,这样可不好吧?”

    “哪里哪里?”凌云彻摆手笑道,“李公公在皇上身边多年,眼光独到,不比我一个粗人,见识浅薄。”

    李玉凑近了,神神秘秘道;“凌大人还来探我的话,只怕是心里也有数了吧?您猜是谁?”

    凌云彻脸上的严肃转而化作一个浅笑:“或许是意外也未可知。”他指了指蔚蓝的天空,“或许也是天意。”

    李玉何等乖觉,即刻道:“那是。皇上交代给凌大人彻查的,凌大人查到什么,那我查到的也就是什么,绝对和凌大人是一样的。”他拱手,“嘉贵妃摆明了失宠,何必为她得罪一个得宠的人呢?且那人都于咱们俩有恩,这就是该报恩的时候了。”

    凌云彻将银针笼进袖中,轻轻一笑:“公公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二人相视一笑,结伴离去。

    这样的主意,或许是在查到银针的一刻就定了的,所以即便是与赵九宵把酒言欢,谈及这件事时,他也是闭口不言。宫闱之中波云诡谲,殡妃之间如何血斗淋漓,诡计百出,他亦有所耳闻,何况,玉妍一向对如懿不驯。

    隐隐约约地,他也能知道,八阿哥永璇的坠马,固然是离他最近的五阿哥永琪最有嫌疑,也是五阿哥获益最多,让己经元气大伤的玉妍母子再度重创。但若五阿哥有嫌疑,等同生母愉妃海兰和养母如懿都有嫌疑。他是见过如懿在冷宫中受的苦的,如何肯再让她陷落到那样的嫌疑里去。哪怕仅仅是怀疑,也足以伤及她在宫中来之不易的地位。

    所以,他情愿沉默下去,仅仅把这件事视作一次意外。

    于是连赵九宵也说:“兄弟,你倒是越来越懂得明哲保身了,难怪步步高升,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我呢,就在坤宁宫这儿混着吧,连我喜欢的姑娘都不肯正眼看我一眼。”

    凌云彻隐隐约约知道的是,赵九宵喜欢永寿宫的一个宫女,也曾让自己帮着去提亲,他只是摆手:“永寿宫的人呵,还是少沾染的好!”

    赵九宵拿了壶酒自斟自饮:“你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永寿宫的主位不好,难道她手下的人都不好了?”他颓丧不已,“只可惜,连个宫女都看不上我!”

    凌云彻捧着酒壶痛饮,只是一笑。赵九宵喜欢的姑娘看不上赵九宵,他自己喜欢的女子,何曾又能把他看在眼里呢?

    幸好,赵九宵不是郁郁的人,很快一扫颓然:“但是,我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她就好了。偶然看见就可以。”

    凌云彻与他击掌,笑叹:“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怎么不是呢?他也是如此,偶尔能远远地看见她就好。在深宫杨花如雪的回廊转角,在风露沾染、竹叶簌簌的养心殿廊下,或是月色如波之中,她被锦被包裹后露出的青丝一绺。

    能看见她的安好,便是心安所在。

    他这样想着,任由自己伏案沉醉。有隐约的呜咽声传来,恍惚是阿哥所内金玉妍担心的哭泣声,抑或是哪个失宠的嫔妃在寂静长夜里无助的悲鸣。

    他只希望,她永远不要有这样伤心的时候。

    八阿哥永璇能起来走动已经是一个月后,无论太医如何精心医治,永璇的一条腿终究是废了。用太医的话说,即便能好,这辈子行走也不能如常人一般了。

    金玉妍知道后自然哭得声噎气直,伤心欲死。连皇帝亦来看望了好几次,他看着玉妍哭得可怜,便许她携了十一阿哥永瑆一直住在阿哥所照顾永璇的伤势。

    如此一来,玉妍养在宫中的爱犬失了照顾,常日呜呜咽咽,更添了几分凄凉之意。好像这春日的暖阳,即便暖得桃花红、柳叶绿,却再也照不暖嘉贵妃母子的哀凉之心了。

    宫里的忧伤总是来得轻浅而短暂。说到底,哀伤到底是别人的,唏嘘几句,陪着落几滴泪,也就完了。谁都有自己新的快乐,期盼着新生的孩子,粉白的脸,红艳的唇,柔软的手脚;期盼着孩子快快长大,会哭会笑会闹,期盼着凤鸾春恩车在黄昏时分准时停驻在自己的宫门口,带着满心欢喜被太监们包裹着送进养心殿的寝殿;期盼着君恩常在啊,好像这个春天,永远也过不完似的。

    因着永璇坠马之事,皇帝到底也没迁怒于永琪,如此与海兰也放心些,闲来的时候,如懿便陪着一双儿女在御花园玩耍。

    春日的阳光静静的,像一片无声无息拂落的浅金轻纱。御苑中一片寂静,春风掠过数株粉紫浅白的玉兰树,盛开的满树花朵如伶人飞翘的兰花指,纤白柔美,盈盈一盏。那是一种奇特的花卉,千千万蕊,不叶而花,恍如玉树堆雪,绰约生辉。

    忻嫔挺着日渐隆起的肚腹坐在一树碧柳下的石凳上,凳上铺着鹅毛软垫,膝上有一卷翻开的书。她低首专注地轻轻诵读,神情恬静,十足一个期待新生命降生的美丽母亲。因着有身孕,忻嫔略略丰腴了一些,此时,半透明的日光自花枝间舒展流溢,无数洁白、深紫的玉兰在她身后开得惊心动魄。她只着了一袭浅粉衣裙,袖口绣着精致的千叶桃花,秀发用碧玉扁方绾起,横簪一枝简净的流珠双股簪。背影染上了金粉霞光的颜色,微红而温煦。

    忻嫔对着书卷轻声吟诵古老的字句,因为不熟悉,偶尔有些磕磕绊绊:“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

    她读着读着,自己禁不住笑起来,露出雪白的一痕糯米细牙:“皇后娘娘,昨儿臣妾陪伴皇上的时候,一直听皇上在读这几句,说是什么屈原的什么《离骚》。虽然您找来了一字一字教臣妾读了,可臣妾还是读得不论不类。”

    如懿含笑转首:“宫里许多嫔妃只认识满蒙文字。你在南边长大,能认得汉字己经很好。何况《离骚》本来就生僻艰难,不是女儿家读的东西。离骚,离骚,本就是遭受忧愁的意思,你又何来忧愁呢?”

    “臣妾当然是有忧愁的呀!”忻嫔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掰着手指道,“臣妾担心生孩子的时候会很痛,担心会生不下来,担心像愉妃姐姐一样会受苦,像己故的舒妃一样会掉许多头发,还担心孩子不是全须全尾的…”

    如懿赶紧捂住她的嘴,呵斥道:“胡说什么,成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她换了柔和的语调,“有太医和嬷嬷在,你会顺顺利利生下孩子的。”

    忻嫔虽然口中这样说,脸上却哪里有半丝担心的样子,笑眯眯道:“哎呀,皇后娘娘,臣妾是说着玩儿的。”她指着正在嬉闹的永璂和璟兕道,“臣妾一定会有和十二阿哥与五公主一样可爱的孩子的,他们会慢慢长大,会叫臣妾额娘。真好…”她拉着如懿的手晃啊晃,像个年轻不知事的孩子,脸上还残存着一缕最后的天真,“皇后娘娘,您和皇上读的书,臣妾虽然认识那些字,却不知什么意思,您快告诉臣妾吧。”

    这样的天真与娇宠,让如懿在时光茬再间依稀窥见自己少女时代的影子,她哪里忍心拒绝,笑嗔道:“你呀,快做额娘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忻嫔笑得简单纯挚:“在臣妾心里,皇后娘娘便是臣妾的姐姐了。姐姐且告诉告诉妹妹吧。”

    如懿笑着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早晨我饮木兰上的露滴,晚上我用凋落的菊花花瓣充饥。只要我的情感坚贞不移,形销骨立又有什么关系。”

    忻懿忍不住笑道:“臣妾听说屈原是个大男人,原来也爱这样别别扭扭地写诗文。不过皇上读什么,原来皇后娘娘都懂得的。”

    皇帝是喜欢么?一开始,是如懿喜欢夜读《离骚》,皇帝听她反复歌咏这几句,只是含笑拨弄她两颐垂落的碎发:“屈原过于孤介,才不容于世。他若稍稍懂得妥协,懂得闭上嘴做一个合时宜的人…”

    如懿抵着皇帝的额头:“若懂得妥协,那便不是屈原了!”

    皇帝轻轻一嗤,拥着她扯过别的话头来说。

    忻嫔兀自还在笑:“一个大男人,老扯什么花啊草啊的来吃,真是可爱!”她一说可爱,永璂便拍起手来,连连学语道:“可爱!可爱!”

    忻嫔与如懿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永璂己经快三岁了,璟兕快两岁,一个穿着绿袍子,一个穿着红裙,都是可爱的年纪。永璂跑得飞快,满地撤欢儿。璟兕才刚刚会走,像扑梭着翅膀学飞小鸟,跟在哥哥身后,笑声如银铃一般。

    柳桥花坞,落花飞絮,长与春风作主。大约就是这样的好时光吧

    第九章萧墙恨(下)

    正笑闹着,远处金玉妍扶着八阿哥永璇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近。听见这里的笑语连连,愈加没有好气,狠狠啐了一口道:“有什么好笑的,今儿且乐,瞧你们能乐到什么时候?”她骂完,眼眶便红了。

    永璇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没走几步便呜咽告饶:“额娘,我的腿好疼,我走不动,我走不动了!”

    玉妍眼中含泪,死死忍着勉强笑道:“好永璇,好好走,走一走就不疼了!”

    永璇听得母亲哄,勉强又走了两步,大概是疼痛难忍,丢了拐杖哭道:“额娘,我不走了!我不走了!”他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道,“额娘!我的腿是不是残废了,永远也不会好了!”

    玉妍心疼得直哆嗦,紧紧抱住永璇道:“儿子!额娘知道是他们害你,是他们一伙儿害你!他们害了你哥哥还不够,连你也不肯放过!”她生生落下泪来,“额娘没用,不能护着你们。”她使劲推着永璇,用力推,用力推,仿佛这样就能代替他残疾的再也无法伸直的另一条腿,“起来!起来!咱们再走走,额娘扶着你。”

    永璇忍不住哭道:“额娘,可是我疼,我好疼!”

    玉妍眼里含了一丝狠意,死死顶着永璇不让他倒下来,发狠道:“再疼你也忍一忍。永璇!你的哥哥已经失宠了,永瑆还小,你若撑不住,额娘和李朝母族就真的没指望了!咱们再走走,再走走!”

    玉妍推着永璇,一点一点往前走,两个人紧紧依偎着,单薄的身影在春日迟迟里看来格外凄凉。

    日色渐渐地黯淡下去,被花影染成浅浅的微红,如懿起身笑道:“天有些凉了,咱们回去吧!”

    她的话音未落,横刺里一只灰色的动物猛窜了出来,一时狂吠不己。如懿吃了一惊,忻嫔早已躲到了如懿身后,惊慌道:“哪里来的狗!快来人赶走!快!快!”

    宫人们乱作一团,赶紧去驱赶。如懿定睛看去,那是一只脏乎乎的巴儿狗,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毛色都失了原本的雪白干净,脏得差点辨不出本来的样子。那狗的眼睛血红血红的,没命价地乱窜,狂躁不己。

    如懿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只怕伤着孩子,又怕伤着有孕的忻嫔,立时喝道:“赶紧赶走它!”

    那狗却像是不怕人似的,窜得更快了,任凭宫人们呼喝,却扑不住它。突然一个跳跃,它便绕道假山石上,向着忻嫔扑来。忻嫔哪里来得及躲闪,腿一软便坐在了石凳上,害怕得尖叫不己。那狗却不理会她,从她肩膀上跳下,直扑向永璂,偏偏永璂没见过狗,大概觉得好玩,站在原地拍着手又跳又笑。

    如懿吓得心惊胆战,忙喝道:“永璂!那狗好脏,玩不得的!”

    永璂愣了愣,停住了要上前的脚步。更年幼的璟兕看着众人忙乱不己,突然笑着扑了过来,呀呀道:“好玩!好玩!”

    那是一身灼灼红色的苏绣衣裙,满满绣着麒麟绣球的花样,连衣角那绣着缠枝宝相花,那花边都用金线细细掠过,在阳光下如细细碎碎的金波荡漾,夺目而娇艳。那是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各宫嫔妃送来的礼物中的一件。庆嫔裁衣,晋嫔做的针线,才捧出这么簇锦似的华衣,特特送给璟兕的。

    这样如石榴花般夺目的衣裙,瞬间吸引了那癫狂的狗。那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几乎是没有犹疑地发疯一样扑向了璟兕。

    根本来不及去救,只听见幼儿惊惶凄惨的哭叫声,狗的狂吠声,宫人们的惊呼,还有如懿自己不知如何从喉咙中发出的凄厉的尖叫。只见血花如那艳红的衣衫一般飞溅开来,如懿几乎晕了过去!

    也不过是一瞬,就有宫人抢身上去救璟兕。旋即,有更多的宫人涌上去,拿着棍子或石头,或是折下树枝,一切触手可及的工具,手忙脚乱地驱赶那条疯狗!

    忻嫔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凄惶而无助地指着地上喊:“血!好多血!”

    是璟兕发疯般的哭喊后又晕厥过去之后身体上沁出的血,还是忻嫔的裙上蜿蜒而下的如红河般的血水。

    如懿直冲上去,抱起昏厥过去的璟兕,浑然不觉泪水沾了满面,无助地狂喊:“太医!太医呢?”

    璟兕的伤势很严重。

    也许是被璟兕的红衣吸引,也许是璟兕皮肉娇嫩,那狗疯狂之下咬了好几口,处处犬牙交错,皮肉翻起,深可见骨。璟兕己不省人事,如懿看着太医惊慌失措的面容,一颗心像是被辘辘碾着,分明己经碎得满是残渣,在冷风里哆嗦着,却又一遍一遍凌迟般被压碾而过。

    皇帝赶来时太医己经团团围住了璟兕,止血的止血,上药的上药。

    而璟兕的小脸惨白,完全人事不知。

    皇帝眼看着嬷嬷们用剪子小心翼翼剪开璟兕凌乱残破的衣衫,眼看着太医们一点一点查验伤口、涂抹药粉,听着璟兕昏迷中痛楚的呻吟,他这样的一个大男人,见惯了战事征杀的男人,他的双手居然也在颤抖,眼里也有止不住的泪。

    如懿伏在皇帝怀中,被他紧紧地抱着,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止住彼此身体的颤抖。皇帝拍着如懿的肩:“别怕!别怕!皮肉伤而己,没有伤筋动骨,就是不要紧的!”他下手极重,拍得如懿肩头一阵阵痛,嘴里喃喃道:“我们的璟兕这么可爱,一点点皮外伤,哪怕留了点疤,也不会难看的。我们的璟兕…”

    有温热的泪水落在如懿脸颊上,和她的泪混在一起,潸潸而下。此刻,他们的痛心是一样的。他们的手也紧紧握在一起,支撑着彼此。

    这时,三宝进来,打了个千儿,语气里已经隐然含了一丝恨意:“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已经带人查明了,那条疯狗…”他咬了咬牙,切齿道,“咬伤公主的疯狗是嘉贵妃娘娘豢养的,叫作‘富贵儿’!”

    皇帝的怒意似火星般迸溅:“那条狗呢?立刻打死!”

    “回皇上的话,那狗已经死了,有小太监在假山石头缝里发现了尸体,大约是逃跑的时候自己撞死了!”三宝的语气里含着隐忍克制的恨意,“嘉贵妃娘娘此刻就跪在殿外,要向皇上陈情!”

    皇帝怒喝道:“连个畜生都看不住,她还敢来!”

    皇帝夺门而出,赶来探视的嫔妃们因不得准许,都在庭院中候着,正议论纷纷,看见皇帝出来,忙鞠身行礼,顷刻间安睁了下来。

    金玉妍含了几分怯色跪在廊下,似是受足了委屈,却实在不敢言语。她一见了皇帝,如见了靠山一般,急急膝行到皇帝跟前,抱住了他的双腿放声大哭道:“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一直在阿哥所照顾永璇,臣妾也不知‘富贵儿’怎么会突然发疯跑去咬五公主!皇上!臣妾实在是不知啊!您不能怪罪臣妾,臣妾是无辜的啊!”

    玉妍嘴上这般哭喊,到底还是害怕的,眼珠滴溜溜转着,眨落大颗大颗的泪珠。皇帝气得目毗欲裂,伸手便是两个耳光,蹬腿踢开她紧紧抱住的双臂,厉声喝道:“你无辜?那躺在里面的璟兕无辜不无辜?朕的女儿,她还那么小,就要被你养的畜生咬得遍体鳞伤!你在宫里豢养这样的奋生,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玉妍满脸凄惶,正要辩白,忽见如懿跟了出来,满脸的恨意再克制不住:“皇上,臣妾安的什么心!臣妾倒要问问皇后娘娘,她安的是什么心?”她凄厉呼号,如同夜袅,“皇后娘娘,这是报应!臣妾的永珹和永璇被人算计了,臣妾无能,不能替他们报仇。如今报应来了,恶人自有恶人磨,该轮到她的孩子了!”她呵呵冷笑,如癫如狂,“老天咧,你长着眼睛,你可终于看见了,替我报了仇呀!”

    玉妍还要再喊,皇帝早己怒不可遏,一举将她扇倒在地:“你这个毒妇,还敢污蔑皇后!是你驯养的畜生伤人,你还敢攀扯老天爷!”

    三宝忙道:“皇上,奴才问清楚了,人人都说这条疯狗平时很得嘉贵妃喜爱,最听嘉贵妃的话了!”

    玉妍倒在地上,衣裙沾染了尘灰,满头珠翠散落一地,鬓发蓬乱,狼狈不甘:“臣妾怎敢污蔑皇后娘娘?皇上细想,若臣妾真要害皇后娘娘的孩子,怎不动十二阿哥,不动五阿哥,而要伤了五公主!”

    嬿婉站在廊外,一树海棠衬得她身影纤纤。她满脸都是不忍的泪:“很奇怪么?本来嘛,五公主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心头肉啊!”她声声叹息,抹去腮边几滴泪,“真是可怜,五公主这么小的孩子,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颖嫔巴林氏忍不住道:“原来令妃也以为是有人指使的!咱们倒是都想得一样!”她转过脸,望着玉妍幸灾乐祸地一笑。

    如懿立在皇帝身后,狠狠剜了玉妍一眼,那眼神如森冷而锋利的剑,恨不能一剑一剑剜出玉妍的肉来,碎成片片。然而她并未动怒,只是将璟兕换下的红衣拎在手中。

    海兰扶着如懿,轻声道:“皇上,臣妾听皇后娘娘说起,只是觉得奇怪,听说那条疯狗原本先去招惹的是忻嫔,后又扑向了十二阿哥,可最后为何咬的却是五公主?实在奇怪!”

    如懿俯下身,哀婉恳求道:“皇上,臣妾想来想去,那条疯狗本来可能伤害的是忻嫔或者十二阿哥,至于为何突然咬伤了五公主,大约和这件衣衫有关!”她的语气如碰撞的碎冰,生生敲着耳膜,“臣妾记得,这件衣衫是庆嫔裁制,晋嫔绣成的!”

    庆嫔陆缨络和晋嫔富察氏本站在人群中,听得此言,吓得慌忙跪了下来,连连摆手道:“皇上,衣衫是臣妾们的心意,但并未想谋害五公主啊!”

    皇帝早已气昏了头,如何肯听她们分辩,当下吩咐道:“李玉,拖她们出去各掌嘴三十,罚俸一年,不许再出现在联的跟前!”

    李玉答应了一声,正要拖了庆嫔与晋嫔出去,如懿挽住皇帝的手,轻声道:“皇上,事情尚未查清,咱们先别用刑。”她眼圈一红,勉强忍住泪,“璟兕己经这样了,若伤及无辜,只怕也伤了璟兕的福祉。”

    庆嫔与晋嫔如逢大赦:“多谢皇后娘娘!”

    皇帝极力镇静下来,沉声道:“那就让庆嫔和晋嫔先去宝华殿跪着,替五公主祈求平安。”他揽住如懿,温声安慰;“别怕!别怕!有那么多太医在,璟兕会没事的!”

    庭院中寂寂疏落,嫔妃们乌压压跪了一地,鸦雀无声。唯有风簌簌吹过,恍若冰冷的叹息,偶尔有花拂落于地,发出轻微的”扑嗒”“扑嗒”的声响,好像生命凋落时无声的叹惋。

    这样的安静让人生了几分害怕。如懿惶惑地依在皇帝身边,脑海中空白一片。直到一个小宫女急急奔近,才打破这惊俱的无声。

    却是伺候忻嫔的贴身侍女阿宝,她慌不择路,扑倒在皇帝跟前,哭着求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忻嫔小主受了惊吓见了红,陪着的太医说,小主胎气惊动,怕是要早产了!”

    皇帝的手明显一搐,额上青筋暴起,瞪着狼狈不堪的玉妍道:“瞧你做的这些好事!”他急忙问阿宝:“忻嫔如何了?接生嬷嬷去了么?”

    阿宝哭道:“嬷嬷们已经去了!可是小主的情况很不好,小主一直喊疼,出了好多好多血,一直喊着皇上!”

    神思的间隙,如懿想起忻嫔受惊时裙上蜿蜒如注的鲜血,心下也不由得生出一抹担忧。她平静了气息,低声道:“璟兕有臣妾,可是忻嫔只有皇上。”她的手指缓缓离开他温热的掌心,“皇嗣要紧,皇上去看一看吧。”

    海兰忙欠身道:“皇上放心,臣妾会在这里陪着皇后娘娘!”

    皇帝点头:“李玉,带嘉贵妃回启祥宫,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她再陪着几位阿哥!”

    玉妍还要呼号,李玉使一个眼色,两个小太监上前,死死捂住了她的嘴拉了出去。

    皇帝匆匆离去,如懿只觉得疲惫不堪,挥一挥手向嫔妃们道:“你们都退下吧。”

    纯贵妃绿筠站在最前头,满脸焦灼:皇后娘娘照料五公主辛苦,臣妾心内不安,愿意随侍。”

    绿筠资历颇深,她如此一言,嫔妃们连声道:“臣妾等心内不安,愿愈随侍,照料公主。”

    如懿温然道:“你们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她逐一吩咐,“纯贵妃,你久在宫中,本宫照顾公主,宫中琐事都交由你打理。颖嫔,皇上急着去看顾忻嫔,怕是担心,你去陪着皇上吧。”颖嫔一喜,却不敢笑,忙忙谢恩转身去了。

    海兰轻声提醒:“嘉贵妃被禁足,那么水璇和永瑆还在阿哥所。”

    可不是,若此时永璇和永瑆再出什么事,旁人必定以为是她报复嘉贵妃,如何还说得清!如懿感念海兰的细心,便向老实人婉茵道:“嘉贵妃禁足,八阿哥足伤未愈,十一阿哥也还年幼。婉嫔,你最稳妥,这些日子便由你在阿哥所照料吧。”

    海兰微微颔首,婉茵为人老实忠厚,又胆小怕事,素不和人拉帮结派,只是独善其身,由她去照顾,最无是非了。

    如此这般一一安排,如懿方能将一颗动荡不安的心,全数用在照拂璟兕上。只因为,她固然是母亲,更是皇后,再难过,亦不可失了周全。

    一灯如豆,残影幢幢。

    如懿与海兰陪在璟兕床前,抚摸着她小小的脸蛋。璟兕痛醒过几次,身体也挣扎得厉害,哭声太过凄惶,让人让人耳不忍闻。太医怕她牵动了才包扎好的伤口,只得一点一点灌入安神的药物。于是,璟兕也只在昏睡中呼唤:“额娘!额娘!”

    璟兕每一声呼唤,都引下如懿心疼的泪。她仔细查看璟兕的伤处,仿佛那些伤口生了锯齿,也钝钝地磨在自己心上。

    海兰拈起绢子,轻柔地为她擦拭:“姐姐,与其哭,不如想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懿的声音静下来:“你也觉得蹊跷?”

    海兰的眼里含着锐色,睫毛却如羽轻覆:“狗是不会轻易发疯的,尤其是豢养的狗。”她的声音低柔而犀利,“但是人会发疯。人一疯,狗也跟着疯了。”

    如懿遽然惊起:“你是说,有人为了儿子发了疯,所以要赔上本宫的孩子。”

    海兰忧心忡忡,眸中有潮湿的雾气:“永璇坠马,永珹失宠,都和臣妾的永琪脱不了干系,她应该冲着臣妾和永琪来。”

    如懿神色酸楚:“但永琪是本宫的养子,子凭母贵,何况还有本宫的嫡子永璂。”她眼底的痛楚随着烛火跳跃不定,“永璂应该是首当其冲的。”

    有女子凄厉的呼号声交缠着汗水与血水战栗着红墙与碧瓦,旋既又被夜风吹得很远。海兰轻声道:“是忻嫔的声音,听着真惨!”她语中的怜悯如雾轻散,“可惜了,她也逃不脱。只是不知道,金玉妍要对付的,到底是忻嫔还是永璂?”

    如懿的手指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入皮肉,恨声道:“金玉妍要对付的,其实是永璂,对不对?忻嫔与她无冤无仇,哪怕生下皇子,也不会危及她和她儿子的地位。而如金玉妍所言,她对本宫有怨,是该对付永璂才对!只是璟兕穿了那件红衫,才会引的那条疯狗扑向她!璟兕真真是无辜!”

    “那么庆嫔和晋嫔,总归是有嫌疑的,尤其晋嫔,她可是富察氏的女儿啊!娘娘继位为后,富察氏怎忍得下这口气!”海兰脸上的阴翳越来越重,“无论是谁,这个人都狠毒至极,惊了忻嫔,伤了璟兕,险险也伤了永璂,真是一箭三雕啊!”

    如懿看着璟兕在昏睡中依然痛楚的神情,心口一窒,觉得自己就像被火烤着的一尾鱼,慢慢地煎熬着,焦了皮肉,沁出油滴,身心俱焚。

    可怜的孩子,真是可怜!如懿咬着牙,霍然起身推窗,对着清风皓月,冷然道:“有本事一个个冲着本宫来!”

    海兰依在如懿身侧,摇头道:“她们没本事,动不得姐姐,才只能使这些阴谋诡计!”她的声音清晰且没有温度,“所以姐姐切不可心志软弱,给她们可乘之机!”

    如懿缓缓吐出两个字:“自然。”

    海兰的声音极轻:“姐姐,您疑心谁?”

    如懿闪过一丝凌厉:“谁都疑心!嘉贵妃、庆嫔、晋嫔,谁都不可信!”

    海兰靠得她更近些,像是依靠,也是支撑,语中有密密的温情:“姐姐,她们都不可信,我们总在一起!”

    如懿用力点头,须臾,“嗒”的一声响,铜漏里滴下了一颗极大的水珠,仿佛滴在如懿的心上,寒冷如九天冰雪,瞬间弥漫全身。她俯下身,紧紧握住璟兕小小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定下心神来。

    容珮悄然走近,唤道:“娘娘。”

    如懿头也不回:“什么事?”

    容珮的声音里有一丝喜悦:“景阳宫来回话,忻嫔小主生下一位公主。”

    如懿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了。可怜了她,幸好母女平安。”

    海兰道:“是早产的孩子。”她掰着指头算了算,“七个月大的孩子,又受了惊吓,得好好养着。”

    容珮不敢抬头,只道:“是。报喜的人说,公主的哭声特别弱。”

    如懿叹了一声:“你按着规矩,以三倍之数赏赐忻嫔,嘱咐她好好养着,待璟兕好些,本宫便去看她。”

    容珮答应着退下了。

    夜深幽幽,如懿看着璟兕身上的累累伤口,颤抖着不敢去抚摸,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太医救治之后,努力祈祷璟兕的伤势想忻嫔平安产下孩子一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免费阅读完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后宫如懿传免费在线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