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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江湖2姑苏城在线阅读

最新章节:12-13章 作者:陈怅  回本书首页  小说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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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远起床的时候,背脊上仍残留着刺痛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确信昨天晚上的一系列遭遇并不是一场梦。对于像他这样失去记忆,茫然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来说,很容易会分不清真实和梦境。

    大约六个月前,周远朦胧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黑暗狭小的屋子里,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药的味道。

    他的头脑中完全是一片空白,就像一夜风雪后骤然开门的那个清晨,所有的一切都被白色覆盖,辨不清轮廓。

    接下来的两天里,周远像一具行尸走肉那样在床上躺着,不言语,也没有什么表情。他隐隐可以感觉到有人在他的床边走动。通过眼睛的余光,他似乎看到是两个年轻的男生。每次他醒来时,其中一个男生会喂他食物,另一个则会端来汤药,然后把他的脉搏。周远则机械地将食物和药吃下,然后又沉沉睡去。

    差不多要到七八天之后,他才慢慢感觉到一些最底层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开始恢复过来。

    再过了十来天,他终于渐渐恢复了基本的语言能力,也想起了天地星辰,人兽花草,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以及诸如此类的世间常识。

    但是无论他多么努力,他都无法记起任何在他醒来那刻的时间点之前的事情。他是谁,他曾经做过什么,他的父母家人在哪里,全都遗忘得一干二净。

    那两个守在他身边的男生,一个就是后来一直跟他住在一起的张塞,另一个,周远依稀记得张塞叫他“大可”。那是一个长得不像大夫,但是举手投足、语气神情都很像个大夫的人。

    大可在替周远做了一次非常详尽的身体检查后,和张塞跑到屋外说了很久的话。自那以后周远就再没有见过大可。

    然后张塞搬了一次家,整个过程周远就如同是不能见光的“疯犬病”病人那样被装在一个全部用黑布遮起来的马车里。到了新家以后,张塞严格禁止他外出,家里也没有再来过别人。除了张塞以外,周远在这世界上唯一还有接触的人就是住在他们隔壁的房东柴大娘。

    等到他开始能够长时间的保持清醒并偶尔下床走动以后,张塞就开始对他讲那套完全经不起推敲的杭州表弟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周远尽管什么都不记得,但是从张塞讲出第一个字开始就知道他是在胡编。

    等周远开始有体力进行比较深入的交流以后,他开始尝试让张塞开诚布公地讲出他真实的过去。

    他试过理性的分析,悲伤的哀求,甚至有过绝望的愤怒,但是张塞从始至终只是固执地重复着那个表弟的故事。

    到后来的几次,张塞甚至已经懒得做出“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怎么会骗你呢”那样最起码看起来很真挚的表演,只是平淡地,机械地重复着他的故事,仿佛这种冷漠和敷衍本身可以逼迫周远最终无奈地接受他们之间被生造出来的关系。这种方式虽然拙劣,但是效果却不坏。如今周远已经很少再浪费时间和张塞纠缠这件事情了。

    每天张塞出去上班以后,周远都会产生想偷偷溜出去看一看的冲动。哪怕只是在附近,哪怕只走出去一两条街道,或许就可以给他一些提示,让他回想起什么来。在最近的一个月里,这种冲动尤其强烈。但是对外面世界的空白记忆还是让他怀有恐惧和不安,就像要他用赤裸的肌肤去贴向冰冻的湖面一样。这种恐惧和不安与他对外面世界的好奇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总是在他跃跃欲试的时候让他踌躇不决,直到在犹疑中慢慢被动地放弃。

    可是这种平衡在经历了昨晚的事件之后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周远起来到天井里洗漱,然后走到公用的厨房间里。张塞替他一起热好的馒头已经冷却了,看起来他很早就已经出门。

    周远知道他一定是赶到报社去发稿子。

    昨天晚上周远回去以后,一向不信鬼神的张塞居然破天荒地朝着天上拜了两拜,念了三遍“阿弥陀佛”。这种流露出来的真挚的喜悦让周远后来对他撒谎时感到强烈的愧疚。有那么一小会儿周远都想把见到季菲的事向他和盘托出,但是张塞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就像是服食了什么兴奋药物一样,不顾身上的伤痛立刻趴到案头奋笔疾书起来。

    “这真是因祸得福。”张塞一边写一边喃喃地说,“独家新闻啊,独家新闻!”

    周远很就都没有看到他如此起劲地撰写文章了,今天早上的《武林传奇》一定会在姑苏城里引起巨大的轰动吧。

    周远把馒头又热了一遍,吃饱以后走回到屋里,从张塞的桌子抽屉里拿出昨晚那张《武林传奇》来。

    王素仙子翩然地半侧着身体,依然绽放着她美艳却又冷傲的笑容,无论把报纸摆放到哪个角度,她都仿佛正从报纸里紧紧地盯视着他。

    皇上的儿子和江湖上最美的少女结婚,跟你会有什么关系呢?周远试着用张塞的语气质问自己。

    他就这样呆呆地凝视了好久,然后又走到墙边的橱柜旁,从里面拿出一套黑白色的衣裤,和一块亮绿色的翡翠挂件来。

    根据张塞的故事,他在父母过世以后得了重病,差一点就活活死在街上。好心的“表哥”找到他时,他就是穿着这套衣服,挂着这个佩玉。

    周远在白天寂寞无聊的时候,常常会拿出这套衣服和这块玉,放在面前轻轻地抚摸,心中会涌起莫名的伤感。这是世上唯一属于他的两样东西,也是唯一联系着他消失在一片茫然中的过去的物品了。

    周远将那条黑色的裤子从里翻出来,然后平铺在床上。在淡灰色的衬里上,密密麻麻地有许多很小很淡,但是凑近了绝对可以辨认的文字。

    这是大约一个月前的某一天,周远在随意地摆弄衣服时发现的。裤子以及黑边白底的短衫的衬里中都有。周远本能地觉得这些文字必然和他的过去有某种联系,或许可以成为解开他心中许多疑问的线索。同时周远也隐隐觉得张塞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张塞对他接触到的东西都极为敏感,但是这套衣服却从来毫无顾忌地就放在衣橱里让周远可以随意碰触。

    这件事情让周远没来由地高兴了至少一整天,因为自他苏醒以后第一次有了一件他知道而张塞不知道的事情,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像做了贼似的兴奋。

    在时间上,这个发现也来得相当的及时。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把张塞放在大箱子里的一大叠《武林史》手稿全部读完了。

    阅读《武林史》在几个月里一直是周远最大的乐趣。更准确地说,是他枯燥无聊的禁闭生活中唯一的支柱。《武林史》中的大部分文字都是一个叫黄毓的燕子坞教授写的,他的文笔优美,引述生动,对那些历史事件和人物有一种特别准确的把握,读来就好像那些事件和人物就在他的面前展现开来一样。

    同时让周远感到特别有意思的,是《武林史》里对武学的发展的翔实记叙。大约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周远根据《武林史》里勾勒的武学脉络,尝试着把最重要的那些武学成就之间被略去的细节一点一点推导出来。比如说《武林史》里只给出了黄裳的内力公式和张三丰的三大定理。而周远却根据他的理解一点点把两者之间的算学细节全部都列写了出来。

    有时候周远自己也有那么一点惊讶,自己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他隐隐觉得这应该不是特别容易的事,但他却做得自然而然,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就好像这些知识和思路原本就存储在他的头脑里一样。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替他打发了足够多的无趣时光。就在《武林史》中已经无法找出更多的挑战来填补他头脑的空白以后,衣衫里面那些奇妙的文字就显现在了他的面前。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周远的每个白天都几乎全部被用来研读这些文字了。这些文字远不像《武林史》那样明晰易懂,但是周远并不感到气馁,反而觉得更有去钻研的动力。

    搞清楚这些文字的先后顺序并不难,因为文字被分成了许多自然的章节,每个章节之前都标注着时间。周远原先以为这些文字是某个人撰写的日记,但是很快他就从语气上发现,它们更像是某个人所写的信件。

    但是什么人会写如此晦涩难懂的信件呢?每一个章节里都只有非常简短的问候,然后就是大段大段的奇怪的描述和议论。而且在时间上非常的跳跃,常常是一封信讲的是一个问题,而另一封又是对完全不同的另一个问题的思考。

    有些问题似乎和武学有关,但是和《武林史》里列出的那条清晰的脉络却完全不同,甚至有些矛盾。更多的,是对这个世界,世俗生活,人性,佛教,逍遥哲学,还有灵魂生死的思考。只是其中的大部分周远都完全无法理解。

    但是周远还是发现了几段特别有意思的文字。一段是关于人的记忆,人格,知识,经历和善恶、道德之间的系统论述。周远昨晚不小心在张塞面前说漏嘴的话,就是从这里看来的。可惜的是,这段文字似乎并没有写完,但在时间上又排在最后,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信件了。

    另一段是关于武学的描述。里面非常有意思地提到内力其实有两种来源,一种是源自阴阳差,根据《武林史》,这就是黄裳内力,另一种则源于所谓的“引势力”,而这种“引势力”是一种叫做“相对武学”的基础。

    周远对“引势力”的概念一下子就着了迷,但让他失望的是,这些信件里虽然反复提及对“引势力”的思考,但是对这个概念本身却没有详细解释,似乎是在之前更早的、没有写在这套衣服上的信件里就已经系统论述过了……

    尽管这些神秘的文字无头无尾,支离破碎,但却成功地帮助周远度过了一长段压抑空白的时光。他是一个脑子里必须要有一些复杂的东西思考才能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人。像柴大娘那样日复一日地挑水,洗衣服,买菜,做饭,缝补然后睡觉的日子他无法过,如果没有《武林史》和这些信件,他或许早就已经发疯了。

    周远把裤子重新翻回来,然后换到自己的身上,同时也把那件黑边白底的短衫套上。这套衣裤并不见得特别好看,但周远觉得这绝对是这间屋子里最穿得出去的一套服装了。

    所以他决定穿着这套衣服去见季菲。那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周远不禁回想起昨晚和她一起乘马车回来时的情景。

    周远穿好了衣服,把床头下张塞藏着的两吊钱放进了衣兜里,然后走出门去。

    他不确定张塞是不是叮嘱过柴大娘不要让他这个“表弟”外出,所以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确认她没有在院子里。然后他将院门小小地开了一条缝,闪身到了外面。

    周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说不上是被囚禁起来,张塞并不是他的敌人,甚至在很多时候流露出对他真挚的关心,但是周远还是感到一股获得自由的兴奋。

    他一个人站在门前的小巷中,心里并没有太大的忐忑和恐惧。整条巷子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远处传来一些杂乱的磨刀,做鞋底,卖炊饼等做工或吆喝的声音。

    周远向右边走到巷口,转过弯去,一个修长苗条的少女正立在一棵槐树的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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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石室语双双

    出言相救渡舟旁

    燕子弯刀峨眉剑

    奈何双姝恋周郎

    洞庭湖畔结情缘

    姑苏城中遇红颜

    若是不曾亢龙误

    哪得刀剑难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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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了。”季菲忙向他招手,“走,我叫了马车,等在前面。”

    季菲今天穿着淡粉色的裙装,和昨晚相比,多了几分学生的青涩。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朝着姑苏城的方向驶去。

    “被张塞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气疯的。”周远的语气里有一种的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和调皮。

    “你放心吧,他现在一定正忙着在写后续报道哪。”季菲扬了扬手中的一张《武林传奇》。

    “对了,昨晚另外那两个人,是你的朋友吗?”周远问道。

    “他们都是我在燕子坞读书时的同学。穿白衣服的那个叫周云松,使暗器的是毛俊峰。”

    “啊,原来你们都是燕子坞的毕业生……怪不得武功这么好。”周远说。从黄毓教授的《武林史》里,他知道燕子坞是一所有着千年传统的伟大武校。

    “那他们两个……也认识我吗?”周远问。

    周远问出这样的问题并不出乎意料,季菲今天来之前也已经想到周远一定会企图从她那里了解自己的过去,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真的面对周远的提问时,她还是感到一阵紧张。

    她是知道过去的周远的,那个表面看上去沉静内向,但实际上却极聪明敏锐的周远。如果真的让他随心所欲地提问,并且有问必答的话,那么大概马车没有开到姑苏城东门之前他就会把所有的事实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我答应今天见你,其实只是昨晚一时冲动……”季菲说,“可不是准备了要来回答你这些问题的。我其实连周大哥和俊峰都没有告诉,因为如果他们知道我来见你,也一定会怪我的。不过……我希望你知道,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还有……我们都觉得,你和张塞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过日子,是最好的安排……”

    周远听完季菲的话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去。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了几下,应该不光是有点失落,可能还有几分懊恼吧。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一个了解自己过去的人,可她却很可恶地跟张塞保持着同一个口径。

    季菲有些担忧地看着周远,不敢再说话。当马车驶到东城门口,开始排队等待检查的时候,周远才说道,“那能不能就回答一个问题,我求你了。”

    “你先说出来听听吧。”季菲小心翼翼地说。

    “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周远问,“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好?”

    季菲低下了头。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回答,那我给你几个选项总可以了吧。”周远略微有些急切起来,“第一,过去的事情太痛苦,太悲惨,你们想让我忘记掉算了。第二,出于某种原因,如果我记起过去的事,会让我处于危险之中。第三,出于某种原因,如果我记起过去的事,会让你们或者别的人处于危险之中……究竟是哪一样?我想了很久,觉得只可能是其中一个原因了。”

    周远说完带着期待和祈求,用一种忍耐了很久,已经无法再被辜负的眼神紧紧盯着季菲。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季菲充满了抱歉地说,“有些事情……不是像做选择题那么简单的。”

    季菲或许没有说谎,半年前在周远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绝非一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但是在周远看来,这仍旧是一个和张塞“表哥表弟”的故事一样敷衍的答案。他有些赌气似地扭过头去,愣愣地去看车窗外排着长长的马车和人的队伍。

    “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一阵沉默之后身后响起季菲的声音。

    周远转回头来。

    “昨天晚上送你回去的时候,你说,你似乎依稀记得你来姑苏城,是要做一件什么事……我后来一直在想,究竟是怎么样的事呢?”

    “我也一直在问我自己这个问题呢!”周远满脸无奈地说道,“自我苏醒以后,每天都会做很一连串很奇怪的梦,可醒来时,却总是忘了梦的内容,只剩一种模糊的印象……”

    “那能不能说说那种印象,”季菲追问道,“比如说,是来做一件愉快、欢喜的事情,还是一件不好的、可怕的的事情?”

    你究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还是站在他们那一边。这其实是季菲真正想问的问题。

    周远愣了一愣,这倒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每天早晨他从床上坐起来,总是努力去回想梦的细节,却从来没有认真思索过梦的感情色彩。

    他低下头想了想,说道,“你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这梦还真的好像是……很沉重……很黑暗……”

    “啊!”季菲忍不住轻叫了一声,“你是说,你要来姑苏城做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嗯,也不是这样。”周远说,“更像是,姑苏城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很不好的事……可是却想不明白是什么……究竟是什么事……”

    周远说着说着声音里开始流露出痛苦,他弯下腰,把两只手伸到头发里使劲揉搓起来,面颊上开始冒出一粒粒细细的汗珠。

    “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季菲赶忙说道。

    周远狠命地又搓了几下额头,才重新直起身体。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说道,“你答应今天见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季菲脸一红,说道,“才不是,明明是你说想再见到我的!我今天正好休息,便想可以陪你在姑苏城里逛逛,张塞老把你闷在家里,不太好。”

    季菲说到这里有些局促地转开头去。

    两人又等了很久,马车才通过了检查,进入了内城。

    季菲不敢带周远去观前街平安坊那样的地方,因为离张塞上班的地方实在太近了。她先带周远去了富仁坊集,在那里给周远买了一顶当下颇流行的长檐帽。周远戴上以后,几步之外的人便看不真切他的脸面了。季菲又在菜市里买了几个新鲜的水果,两个人一边吃一边看了几场江湖艺人的表演。然后季菲带着周远一路逛到了三元坊,那里有整个姑苏城最古老的一座大园林“沧浪亭”。

    周远在外面看着气派的高墙,想起了昨晚宝生钱庄黄老板华丽的“微澜山庄”。他问道,“这里又是姑苏城哪个巨富的豪宅啊?”

    “这沧浪亭现在是丐帮的产业。”季菲介绍道,“不过现在里面不住人,丐帮把这里改建成了一个供游人参观的景点,还在里面开了许多手工艺品的店铺,你想进去看看吗?”

    周远当然点头,只要有新鲜的东西看,他都是求之不得的。

    两人走到门口,一个捧着鲜花的小女孩冲了过来说道,“公子,给这位漂亮的姐姐买束花吧!这是刚开的迎春花呢。”

    “要多少钱啊?”周远问道,他伸手摸了摸外套里的那两吊钱。

    季菲见周远居然真的要去问价,连忙朝小姑娘摆手,“姐姐不要!”

    小姑娘见周远已经做了掏钱的动作,哪里肯放,拼命缠着周远。

    “姐姐心里是想要的,公子你要是买了花送她,她一定欢喜得不得了。”小姑娘油滑地对周远说。

    季菲只能朝旁边一群小报童一招手说,“你们过来,我挑份报纸。”三四个男孩子立即争先恐后地围过来,把小姑娘挤了开去。

    季菲一看那些小报童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份《武林传奇》的增刊,上面是一张大幅的美少女的图画,文章的署名则又是土弓。她不禁乐了,张塞这回真是要成娱乐新闻界的知名采记了。

    她买了一份报纸以后就拉着周远进了“沧浪亭”。

    “这女孩子又是谁啊?”周远问,他看那画像中的少女并不像是丁香月,心想张塞怎么一转眼又炮制出一篇独家新闻来。

    “她叫阿玛妮桑央。”季菲说,“她妈妈是‘阿玛妮’成衣店的老板。”

    “成衣店?就是裁缝?”周远问。

    季菲咯咯地笑了,“也对,不过可不是一般的裁缝,‘阿玛妮’可是中原第二大的服装字号呢,你看我这条裙子就是‘阿玛妮’的。”

    季菲一边说,一边指着胸口那朵藏红花标志,然后微微左右晃动了一下修长苗条的身体。

    周远看着她随风飘动的长头发,不觉有些迷惘。刚才一路从富仁坊集走来,只怕都没有见到一个比季菲更加漂亮的女孩子。

    季菲看到周远毫不掩饰地直视着她,脸一红忙收起了身姿,转身顾自沿着一条回廊朝“沧浪亭”的深处走去。

    (十三)

    周远和季菲在“沧浪亭”里逛了小半圈以后找了个僻静的所在坐下来稍事休息。

    “原来昨晚还有人想绑架桑央小姐,她是姑苏城新贵富豪的千金,这件事应该很严重吧?”周远已经读完了张塞新写的报道。

    “嗯,这样的事绝不是随便谁都干得出来的。”季菲说。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通常来讲绑架的目的都是索要赎金。”季菲说,“最晚两天之内绑匪应该就会联系翠玲珑。丁香月是翠玲珑的摇钱树,赎金大概会高得离谱……”

    “嗯,如果是我,至少会要一千万两银子吧。”周远说。

    “一千万两?为什么这么说?”季菲有些惊讶周远随口就说出一个数字。

    “丁香月对翠玲珑的价值,应该要远高于这个数字。”周远回答,“《新梁祝》和《牡丹亭》的平均票价是二十两银子,翠玲珑中心大剧院有一千多个座位,每个月演二十场,一年就是五百万两银子的收入。丁香月还不到十八岁,最保守的估计也能红三年吧。她和翠玲珑的身契是五年,到时候赎身费也一定是上百万两的银子。另外翠玲珑还卖各种她的画册,她衣服的款式,她用的发簪和胭脂等等,这些都是很可观的收入呢!就算分别用千文三十的年利折回到现在,也远远超过一千万……”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季菲听着这一连串的分析,又是惊讶又有些佩服。

    “因为我是《武林传奇》的忠实读者啊。”周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季菲笑了,“你算得这么快这么清楚,都可以到我们钱庄去做帐房了。”

    “做帐房要多少年可以赚到一千万两银子啊?”周远问道。

    “嗯,”季菲歪着头想了想,“靠薪金的话大概要一千多年吧。”

    “哦,难怪那些绑匪要冒险做这样的事了,钱来得真是快得多。”周远叹道。

    “是啊。”季菲也笑了,但是她的表情马上又凝重起来,说道,“怕只怕,那些人的目的不仅仅是要赎金这么简单呢。”

    自昨晚以来,季菲心里其实一直存着这个疑问。这些黑衣人的目的真的是钱吗?

    绑架演艺红人和商界名媛当然不能说不是大手笔的犯罪,可是和半年前安护镖局做的惊天恶行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季菲和周云松他们一直在担心姑苏城会是下一个受攻击的目标,而这种攻击应当远远比这些绑票案要严重得多,至少会是像四十多年前扬州发生的事件那样。

    那三个黑衣人季菲昨晚亲自和他们动过手。典型的魔教武功,高深莫测,使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安护镖局”。他们一开始出手时分明就是准备要杀死她,后来看到周云松使出“斗转星移”才为了确保完成任务而选择了逃遁。其实如果那三人当时留下来和他们硬斗的话,她们三人未必是对手。

    很难想象这样的高手会像山贼那样来搞绑票这样的勾当,魔教或者“安护镖局”是绝对不缺钱的。就算真的是为了钱,整个中原东西南北每天都有上百路人马在押送价值连城的镖货,劫镖远远要比这种高调的绑架要简单方便得多。季菲总觉得这两件事背后应该有更大的阴谋。

    “不是要赎金,那还能是为什么?”周远问道。

    季菲看着他,忍不住有一种想询问他的意见的冲动。她和周云松、章大可他们本来就商量着想寻求周远的帮助,来弄清楚记忆的移植和传延这种高深莫测的事情。昨晚因为张塞坚决反对才作罢。

    说到逻辑推理的能力,她见过的人中没有比周远更强的,如果给周远一些时间,他说不定能够轻易地猜透这两桩案子背后的玄机。

    但是这需要向他提供半年前安护事件的许多背景,季菲又觉得太冒险。

    “我也不知道。”季菲最终打消了向他询问的念头,“我只是在想,如果这两件事是同一伙人干的,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都是非常嚣张呢,居然选在同一个晚上……”

    “同一个晚上,也许是更合理的安排吧。”周远马上说。

    “啊,为什么?”

    “不管先绑架谁,一定在姑苏城引起轰动,大家就会多几分警惕,剩下的另一个也许就不那么容易下手了。”周远回答。

    “哦,还真有点道理。”季菲点点头,心中禁不住佩服周远思索问题独特的角度。

    “对了,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一件事,”周远猛一拍脑袋,“昨晚那三个黑衣人胁迫着我进城后,在碰到你们之前,曾有一个穿着体面的瘦高之人匆匆跑过来向他们报信,说他失手了,叫他们去临时的地点交货……”

    “果然如此,看来两件事确凿是同一伙人干的了。”季菲听周远的描述,觉得那瘦高之人多半就是竟陵子台的谭领班。

    “不仅如此呢!”周远兴奋地提高了声音说道,“只怕他们还泄漏了更多的情况,咳……我早该想到的,只是因为后来碰到了你,就都忘了……”http://www.shunong.com/

    周远说道这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更多的情况?”

    “嗯,昨晚我就一直奇怪两件事。”周远解释道,“一是为什么他们绑了丁香月和我以后要进城。”

    季菲听周远这样一说,心中也觉得有些不解,绑匪在城外掳走了丁香月,应该就在城外找个隐蔽的地方将她藏起来。他们居然还要冒险进城,有些不合常理。

    “二是为什么那个瘦高的人失手以后要来找那三个黑衣人。”周远继续说。

    “他当然是为了来提醒他的同伙啊。”季菲说。

    “没有这个必要吧。”周远说,“他失手的话,自己逃走就是了。他跑来报信,反而把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引了过来,差点让这边丁香月的事情也弄砸,不是吗?”

    “啊,对呀,我都没有想到。”季菲拍了一下手说道,“那……这是为什么呢?”

    季菲已经放弃了思考,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周远,等着他来揭开谜底。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那三个黑衣人昨晚的目的,或者说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要将丁香月绑架到一个特定的地点……这个地方应该在‘林记’附近!”

    “林记附近?”季菲试图努力思索,却还是没能跟上周远的推理。

    “绑架桑央小姐的计划失败后,马上就有人报了官。”周远指了指张塞的那篇报道,“姑苏巡捕的大队人马立刻就赶到了林记。而那三个黑衣人带着丁香月还在朝那里去,就有被发现的危险,因此那个瘦高之人才需要来报信,叫他们去临时的地点交货!”

    “原来是这样!”季菲恍然大悟地说道。那“竟陵子台”上除了斗茗的地方和舞台以外灯光都很幽暗,音乐和交谈声又都很嘈杂,如果不是因为章大可斗茗时的表现将桑央小姐吸引过去,那个谭领班说不定可以悄无声息地将她偷偷掳走,等大家发现时,丁香月和桑央小姐便都已经被藏到附近隐秘的地点了。

    季菲回想着“林记”周围一带的情况,全都是太监弄上生意兴隆、人潮不断的酒馆和赌坊,只有“林记”是一幢横跨两条街区的深宅大院。这原本说好的交货地点说不定就在“林记”里面呢。

    “林记离这里近吗?”周远问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周围瞧瞧?”

    季菲忙不迭地摆手,“这可不行,我们再逛一会儿,我就要把你还给张塞去了。”

    如果真的带周远去现场查看一番,季菲毫不怀疑他一定能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这样实在太过冒险了。如果没有那个所谓的魔教转生教主的预言就好了,季菲懊恼地想,如果周远能够加入他们,一起来保护姑苏城,只怕这座繁华的都市会有更大的希望可以得保平安。

    “哦,好吧。”周远顿时一脸失望,“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去算了。”

    他赌气似地站起来,捡了条没走过的路朝前走去。

    季菲跟上去,周远却故意加快了脚步,不去看她。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不一会儿来到了沧浪亭西面一个种满了翠竹的大园子里,一条环形的小径两旁全部是用木板搭建起来的一间间小屋,里面有各种小吃,手工艺品,皮影戏还有游戏坊。中间的假山上插着一面高高的大旗,上面画着一根细细的竖杠,中间则叠加着一个圆形的图案。

    周远停下来,抬头看着那大旗。

    “这是丐帮的帮旗。”季菲介绍说,“圆形代表乞丐们用来乞讨的碗,长长的一竖代表用来帮助行走还有防身的竹棒。”

    “打狗棒。”周远说。

    “没错。”季菲没想到周远还颇记得一些江湖常识,“你要在这里逛逛吗?”

    季菲知道周远心里肯定不想这么早就回去的,他只是心情有些失落。

    正如张塞昨晚决定带周远出去听戏,季菲此刻也是因为一时的不忍,便想再陪周远散散心。但她很快就会发现,这同样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好啊。”周远虽然还想努力作出不高兴的样子,但脸上还是崩不住露出了笑容。

    季菲见他笑了便知道他不再赌气,两人沿着小径两边的木屋一间一间逛起来。

    “现在丐帮里真的还有人在街上拿着饭盆和打狗棒讨饭吗?”周远一边看着头几间木屋里陈列着的一排排形状各异、色彩纷呈的小手工艺品一边问道。

    “现在的丐帮早就和从前不一样了。”季菲笑着说,“他们现在可是手工业和零售业的龙头老大,财力雄厚,手头的现银只怕比我们宝生钱庄还要多。一年多前他们就开始做储贷业务,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我们的直接竞争对手了。”

    “那我们刚才从富仁坊集过来时看到不少乞丐,丐帮都不管他们了?”

    “不管啦。”季菲摇摇头,“我最近听说现在乞丐们都开始加入三山堂了……你知道三山堂吗?”

    周远点点头。他在《武林史》当代卷里读到过著名的“虎丘之战”。

    “三山堂目前的势力都还局限在城外,因为姑苏百姓都很讨厌他们。”季菲说,“不过就算他们哪天又重新得了势,也还是会和丐帮走一样的路。南宋的时候丐帮还有‘污衣’、‘净衣’的分歧,现在早就没得争了,只要有机会,大家都想过富裕体面的生活……”

    “这是不是就是江湖的世俗化?”周远问,“张塞写过一篇很长的文章讲这个……季姑娘,你是武林中人,你担不担心江湖最终会慢慢地变没有了呢?”

    季菲有些吃惊周远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她想了想说,“应该不至于吧。只要世间还有不公平的事情,还有类似李天道、安护镖局那样的坏人,江湖就仍然有存在的理由。”

    “你看我还有周大哥,俊峰他们,我们平时都很享受世俗的生活啊!”季菲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我只怕比许多普通人更喜欢买新衣服,吃好吃的呢。可是如果遇上什么不平的事,比如看到有人倚仗强权,欺压好人,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哪怕要冒生命的危险……”

    周远点点头,像是在思考季菲的这段话。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有一点吧。”周远笑了,“是因为在燕子坞念书的缘故吗?”http://www.qxtxt.com/

    “嗯,这种喜欢打抱不平的性格大概是天生的吧。”季菲说,“当然在燕子坞的学习让我们更全面地理解了所谓侠的精神。这种精神已经传承了几千年,不管世俗生活多么的安逸美好,令人沉醉,总有一些人仍然愿意选择做一名江湖儿女,担负起行侠仗义的责任……”

    “当然,还要有《华山备忘录》来保证我们行侠仗义的权力。”季菲想了一想又补充道,“这正是先皇太祖的远见吧。”

    周远听季菲说完,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起一股感动。像她这样美丽精致的女孩子,完全可以过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的生活,可她却心怀着如此可贵的侠义理想。听她刚才这一番话,可比读《立身做人三百条》有意义多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已经在园子里逛了大半圈,左手突然出现一个矮矮的木屋来。这木屋附近没有什么人,门面上涂着红红绿绿鲜艳的颜色,却是一个射飞镖赢奖品的游戏坊,奖品则是两边墙上挂着的许多小猫小狗的装饰挂件。

    季菲看到立即走了过去,爱不释手地一个个摆弄起来。她笑逐颜开的样子全无一点侠女的风范,俨然就变成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

    “那你就玩一轮赢几个带回家吧。”周远说。

    “我是武校毕业生,规定不可以玩的。”季菲撅着嘴说,她突然又转而一笑,“哈,不过你可以玩!努力点,一定要帮我赢只小猫。”

    季菲说着拿出一吊钱递给站在一个柜台后面看守这间铺子的老头。老头面无表情地过钱,递过来五支飞镖,然后用手转了几圈身旁的一个摇柄,三排画着各种小动物的标靶就被绳索牵动着开始左右移动起来。

    “打中三个一样的就可以得一个奖品。”他干涩地说,同时倒转了手边的沙漏开始计时。

    季菲忙把飞镖递给周远,“小猫,我要小猫!”

    周远没想到季菲心血来潮突然就付了钱,慌忙地接过飞镖,看准了距离最近的一只小猫靶子就嗖地射出一镖。出乎周远自己的意料,那飞镖居然极为准确地朝标靶飞去。他正准备跳起来庆祝,却见那标靶陡然间加快了速度朝左一移,飞镖就射了个空。

    季菲从那老头肢体的动作已经猜到他的脚肯定偷偷踩了某个机关,用来改变标靶的移动,不过她当然不会说破,人家本来就是小本生意,何况来游戏坊本也就是图个乐子。

    周远却懊恼地叫了一声。他屏气凝神,瞄准了第二排的一只小猫手又一扬。那标靶也同样地陡然向一边加速。可是周远这回长了个心眼,手上只是佯动,镖并没有射出,等那标靶加速完才用力掷出,果然“啪”地正中靶心。

    “哈!”周远得意地叫起来。

    季菲忍住笑,偷偷去看老头的表情。只见他虽没有什么动作,一张脸却已经憋得铁青。

    接下来周远手舞足蹈,不停地作出各种亦真亦假的投掷动作,那三排标靶也是或快或慢像是失了灵一样地移动着。结果周远射空了一枚飞镖,却也准确地又打中了一只。

    “季姑娘,小猫要到手啦。”周远兴高采烈。

    他一边说手上一边继续佯动着,可是突然间,那些标靶猛地一下子全都加快了速度,以一种几乎看不清靶面的速率左右闪跃起来。

    季菲心想,老伯,你这也有点过了吧。

    只见老头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被柜台遮住的下半身看来是憋足了劲。但他的头却转向一边,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明眼人看来,显得格外滑稽。

    “哎呀,沙漏快完了,抓紧时间。”季菲在一旁提醒。她这副紧张的样子其实纯粹是少女的顽皮而已,可是周远却当了真。

    他举起最后一支镖,努力地找寻着画着猫的标靶,心里想着如论如何都要替季姑娘赢一个挂件。但是小猫小狗本来就画得区别不大,在这么快的速度下实在是难以区分。

    只能凭运气赌一把了,周远下意识地捏紧拳头,绷起了全身的肌肉。就在这个时候,周远突然感到丹田一热,一股力量从下腹部腾跃而起,瞬间就汇流到他的全身。与此同时,眼前标靶移动的速度仿佛蓦地就慢了下来,小猫小狗的图案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周远看准了画着小猫的标靶,心念刚一动,手上便已经发出力量,飞镖嗖地就径直朝小猫飞去。

    “成功啦!”周远开心地叫起来。可是伴随着他的叫声同时也传来“邦邦邦”一连串的响声。那飞镖首先将小猫靶子彻底打得粉碎,然后继续前行将靶子后面用来阻挡射偏的飞镖的那堵厚厚的木墙整个击穿,紧接是什么瓷器破碎的声音,最后是几声沉闷的响声,然后木屋后面一棵粗大的竹子“哗”地一颤,慢慢倒到了地上。

    周远惶恐地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样。旁边的季菲则心头一凉,清楚自己闯下了大祸。

    附近顿时传来许多游人的惊叫之声。季菲在紧急关头总算还保持了冷静,她在老头即将发出呼喊的时候,急速地转到柜台之后,制住了老头背后的神道穴,一边对周远说,“不要动,就这样站着。”

    她一边说,一边自己做出迷惑吃惊的样子,朝外面胡乱地左右顾盼。

    游人们在确认自己并无危险之后便一边议论着一边到处窥看,幸灾乐祸地寻找起肇事者,有不少朝他们这边望来,但却没发现什么特别异常的状况。

    “老伯,你别慌,我没有恶意的!”季菲等附近游人的注意力转移开去以后压低了声音对那老头说道,“求你不要声张,行不行?”

    她说完微微松开老头的穴道。

    “他……他是有武功的人!”老头一边试图挣扎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门口的规则里明明白白说不可以的,你们……你们戏弄我一个老头子!”

    “我们错了!我向你赔不是……”季菲说。

    周远也在旁边诚惶诚恐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唉哟……你先放开我!”老头因穴道的疼痛龇牙咧嘴地呻吟起来。

    “只要老伯你答应不喊人,我马上就放开你。”季菲说,“弄坏的东西,我加倍赔给你!可好?”

    老头吃力地点点头,嘴里仍哼哼唧唧。季菲小心翼翼地完全放开他的穴道。

    老头得脱之后立刻过去打开墙板旁的小门,朝里瞅了一眼,心痛地说道,“我新买的茶壶给你打碎了,后墙也被你打穿了……你们至少要赔我十两银子!”

    “我赔你二十两!”季菲赶紧说,“只要老伯你肯原谅我们年轻人不懂事,别跟别人说这事情就行。”

    老头见季菲如此爽快,还主动加价,眯着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虽然没有认出“阿玛妮”的品牌,却也知道她这身衣服做工考究,多半是个富家小姐,心里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报个五十两银子。他阴沉着脸把手一伸,说,“那你拿钱来!”

    季菲朝口袋里一翻,只摸出五六两银子。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她抱歉地说,“不过明道堂旁边就有一个小钱庄,我这就去取。”

    老头一脸狐疑,很不满意地说道,“那我还是去请今天当值的长老来替我做主算了。”

    “别!”季菲知道沧浪亭里每天都有至少一名丐帮六袋长老坐镇,若是闹到他那里,事情必然麻烦,“老伯我绝不骗你的,我再加你十两银子,行不行?这位公子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取了钱立刻就回来。”

    老头犹豫了一下,三十两银子的确是很大的诱惑,而季菲看上去也像是个体面的姑娘,终于点了点头。

    “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等我,五分钟就回来。”季菲把所有的银子都塞给那老头,然后叮嘱了周远一句就纵身奔了出去。

    周远朝她点点头,心里却在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事。

    那种丹田一热的感觉,和昨晚在“微澜山庄”外的树林里感受到的一模一样。如果说周远昨晚仍然觉得莫名其妙,不得其解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很确定了。这种丹田发热然后一股力量流转到全身的感觉,应该就是内力!就是黄裳、张三丰他们这些武林前辈一直试图研究和驾驭的内力!

    他是一个身怀武功的人!

    周远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凡是认识他的人,张塞、季菲还有季菲的那两个朋友都会武功,自己会武功是自然而然的。

    会武功就意味着他是一个有力量的人,是武林中人,江湖儿女。周远不由想起季菲刚才说的那番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

    周远就这样站在那里心潮澎湃地想了好久,可是季菲不知为什么却仍旧没有回来。

    等时间过去十多分钟以后周远开始感到担心。他当然不认为季菲会撇下他独自离开,而是怕她会遇到什么危险。丁香月就那样被人一麻袋套走了,季菲姑娘和她一样的漂亮,如果有坏人要打她的主意恐怕也很正常。

    “老伯,我过去找一下那位姑娘。”他对老头说道,“别是出什么事了。”

    “不行,你们当我缺心眼吗?”老头愤怒地说,“你走了还会回来吗?你们两个看起来挺体面的,还是武林中人,却这样来寻我一个老头的开心,真是缺德!”

    “老伯,我向你发誓。”周远伸手朝天一指,“我绝不会逃走的……”

    “小子,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你敢动一步,我就立刻喊人!”老头根本就不想听他说完。

    周远见老头不肯通融,心下着急。他想了一想,又说道,“老伯,这样好不好,我把这件东西押在你这里,一会儿找着了季姑娘再拿钱来赎。”

    周远说完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绿色的玉佩,递给了老头。

    老头仍是不耐烦地摆出一副“你小子又要耍什么花招来糊弄老夫”的眼神,但是等他接过玉佩仔细观瞧了一番后,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好,你去找那姑娘吧,快些回来。”老头说。

    “老伯,这玉佩可是重要的东西。请你仔细收着。”周远说。

    “你放心吧。你当我是你么?”老头冷冷地说,“我在这里摆摊已经摆了十年了,这片园子里都认得我的。”

    周远想这话没错,于是向老头行了个礼就朝着季菲离开的方向匆匆奔了出去。

    他们之前逛过“明道堂”,所以周远记得道路,仅过了三四分钟,他就找到了“明道堂”旁边的小钱庄。钱庄的门口插着一面高高的“饭盆竹棒旗”,看来也是丐帮的产业。

    周远走进钱庄里,有两三个商贩模样的男子正排着队在取钱,却没有季菲的踪影。周远这下真的急了,他返回到外面开始在钱庄和“明道堂”周围寻找起来。可是这园林本来就设计得曲折迂回,到处是小径回廊,要在这里面漫无目的地找人实属不易。周远急切地围着明道堂转了三圈,身上已经出了一身汗。

    就在他又一次走到堂后面的石子路上时,突然发现之前不曾留意到斜前方还有一条很隐蔽的小径通往一片茂密的竹林里。周远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朝里面走了两步,立刻隐隐听到有女孩子说话的声音。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免费阅读完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量子江湖2姑苏城免费在线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