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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抵挡
香山别院。
宋翰嘶吼让窦昭等人神色一滞,屋子里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娘!”熟睡的元哥儿却揉着惺忪的眼睛爬了起来“我要上放水!”
他站在炕上,朝着窦昭伸出小手。
窦昭暗暗叫苦。
这小祖宗怎么这个时候醒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吓着孩子?
祖母忙抱了元哥儿,柔声地哄着他:“乖,你母亲有事,曾祖母给你端尿!”
孩子都是很敏感。若是平时,他早就笑嘻嘻地扑到了祖母怀里,可这个时候,他却扭着小身子,固执地要窦昭抱:“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窦昭笑盈盈地走了过去,亲了亲元哥儿的小脸,道:“要干什么就说,这样吵闹可不是好孩子!”
元哥儿紧紧地依偎在了窦昭的怀里。
屋里的人背过身去,祖母找了个不知道谁用过的脸盆接了尿。
窦昭重新把元哥儿抱回了炕上,笑道:“快睡吧!睡醒了,爹爹就下衙了!”
元哥儿拉着窦昭的手不放:“娘在这里陪着我!”
“好!”窦昭心急如焚,却不敢流露出半分。
她原以辽王会像前世那样,等到皇上的身体不行了才会行事,不曾想辽王这么大的胆子,竟然火中取栗,全然不顾后果。
是因为拖得越久,形势对他越不利吗?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宋墨虽然对辽王很是防备,可也架不住辽王突然发难。不知道他发现没有发现辽王的阴谋诡计?
窦昭强忍心中的波澜,深深地吸了口气,像往常那样轻轻地拍着元哥儿,哄他入睡。
元哥儿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视线一会儿落在窦昭的身上,一会儿落在守在他们床前段公义身上。
窦昭笑着轻轻地拧了拧他的小鼻子,道:“还不快闭上眼睛。”
元哥儿咯咯笑,满脸的好奇,道:“乳娘哪里去了?她为什么不守着我要段师傅守着我?”
这孩子,真是聪明的紧。
窦昭笑道:“今天娘守着你,把以让乳娘去歇着了!”
她的话音刚落,原本安静了的院落又响起一阵箭矢声和宋翰歇斯底里的尖叫。
段公义等人神色一紧。
元哥儿则有害怕钻到了母亲的怀里,战战兢兢地喊着“娘”。
窦昭心痛如绞,狠不得一巴掌把宋翰给拍死。
她捂了元哥儿的耳朵,亲着元哥儿乌黑的柔软发丝:“没事,有娘在,有段师傅在,不怕!”
元哥儿慢慢地安静下来。
落院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传来,对方开始喊话:“窦夫人,您的人还活着。您如此爱惜手下,又怎么忍心睛睁睁地看着他们白白受死?您身份高贵,我们绝不敢慢怠。只要您愿意跟我们走,我们不仅会立刻派人来给您的护卫疗伤,而且还会恭敬地护送您去辽王府。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我来的时候主子曾经交待过,要我务必在天亮前把您带回去,如果天亮之前我们还没能请动您,就让我们烧屋。如今别院周围都已堆上了柴火,淋上了菜油,只等天色发白,就会点火”
窦昭等人神色大变。
陈晓风拔出刀来,道:“我去看看是不是有这回事。”
“不用了!”已经死伤好几个人了,现在能保着一个是一个,窦昭有些黯然地道“他们犯不着用这种小事来骗我们”她说着,看了看怀中的元哥儿,泪盈于睫。
段公义别过头去。
祖母颤抖着握住了窦昭的手。
对方还在劝窦昭:“如若窦夫人不相信,大可以派人打探。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您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人,只要不走出院子我们就不会动手的”
窦昭只当没有听见。
她定了定心神,笑着把儿子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柔声道:“元哥儿,我们玩个游戏——等会段师傅抱着你从这院子里翻出去找你爹爹,你若是能一声不吭,娘就跟你爹爹说,让他带着你去别院骑马,你做得到吗?”
“夫人!”段公义等人眼眶泛红,跪了下去。
元哥儿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段公义等人。
“你们快起来!”窦昭冷静地道“元哥儿是世子嫡长子,也是现在唯一的儿子。如果他落在了辽王手里,就算是世子爷归顺于他,元哥儿只怕也难得回到我们身边了。他不走,在这里更危险!”
世人都重子嗣轻女人。
在辽王眼里,元哥儿更重要。
可在段公义等人眼中,窦昭更重新。
“我们走了,您怎么办?”他头摇得像拨浪鼓。
“大不了我去他们府上做客好了。”窦昭不以为意地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道“等会我出去和他们交涉,你们就领着元哥儿冲出去。他们到时候必定没空理会祖母”她说着,扭头对祖母道“您等会想办法躲一躲,必定可以化险为夷的。”
元哥儿懵懵懂懂,不知道母亲的决定,但凝重的气氛让他不由自主地重新依偎在了窦昭的怀里。
“你还是和元哥儿他们一起走吧!”祖母肃然地道“我在这里拖着他们好了。隔着窗子,他们肯定分辩不出你我的不同。”
祖母这是要李代桃僵。
窦昭望着祖母鬓角的银丝,笑着摇了摇头:“您还是听我的安排吧!”
对方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祖母还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对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似的。
屋里的人精神一振,段公义忙撩了窗户上的厚毡朝外望。
“夫人!”很快,他〖兴〗奋地回过头来“好像有什么人和他们起了冲突”
辽王的人之所以能围着他们,就是因为没有人发现。如果有人发现别院的异样,肯定有人去报官,辽王的围困也就不解而解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赶在天亮之前把窦昭母子掳到辽王府的原因。
众人的心头俱是一轻,窦昭更是把元哥儿交给祖母,走到了窗前。
守着大门的那些人显得很慌乱,驽弓拿在的里,却不知道瞄准哪里好,显然来者让他们非常的为难。
窦昭困惑地皱眉。
就看见一个比姑娘家长得还漂亮的年轻公子提着把刀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他一面走,还一面骂:“一群狗东西,给你们几分颜色,你们就想开染房了?也不瞧瞧这是哪里?还敢堆柴点火”他说着,神情桀骜地站在了院子的中间“我和辽王是嫡亲的表兄弟,你们有本来连我也一块烧死好了!我今天就站在这里,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顾玉!
来的竟然是顾玉!
他不是在天津吗?怎么跑到京都来了?
窦昭睁大了眼睛。
对方不禁有些无奈,道:“顾公子,您又何必如何?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胡说八道!”顾玉跳着脚道“我表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说你是奉命行事,那你把我表兄的手谕拿出来给我看看!要真是我表兄的意思,我二话不说,立刻劝我嫂嫂跟着你们走!”
这种事,怎么会有手谕。
对方没有作声。
顾玉得意起来,道:“我就知道你们在扯谎!定是你眼红窦夫人家财万贯,所以借着我表兄的名义打家劫舍来了!你们还不快给我散了,不然追究起来,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对方既然能被辽王委以重任,也不是无能之辈。那人的口气立刻强硬了起来:“顾公子,你这样胡闹,休怪在下无礼了!”
“你们坏我表兄的名头,还敢对我无礼!”顾玉叫着,大步朝厢房走来“嫂嫂,嫂嫂,你在里面吗?”
随着他的走近,窦昭不仅看到他满脸的风尘,还看到了他红通通的眼睛。
辽王谋逆,还拿了自己和元哥儿威胁宋墨,最难受的,恐怕就是顾玉了!
窦昭看着心头一酸,高声道:“小叔,我在这里!我和元哥儿都很好!”
元哥儿听见了顾玉的声音,稚气地喊着“顾叔叔”。
顾玉的眼睛更红了。
他没有进屋,而是档在了门口,厉声道:“我看谁敢放驽!”
院子里的空气一凝。
宋翰从墙角的冬青树下狼狈地爬出来:“顾玉,快救救我!”
他手脚并用地往这边跑着。
窦昭忙道:“小叔,就是他把人领进来的。”
“不是我,不是我!”宋翰嘶叫道“我也是被迫的!”
顾玉有片刻的犹豫。
窦昭腻味的不行,冷冷地对顾玉道:“别管他!他就是个白眼狼”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宋翰朝顾玉扑过去,而且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寒气逼人的匕首
窦昭等人不禁惊呼。
段公义和陈晓风更是不约而同地朝门口跑去。
顾玉神色一凛,一脚就把宋翰踹飞出去:“你还真如嫂嫂说的,是个白眼狼!”
他气极而笑。
宋翰“扑腾”落在了院子中间,半天才动了动。
窦昭恨恨地道:“怎么就没有一脚把他给踢死!”
顾玉闻言大笑,道:“嫂嫂,您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他说着,朝宋翰走去,一副要置宋翰于死地的模样。
“放箭!”院子里却传来对方冰冷的声音。
段公义眼疾手快地一把将顾玉拉了进来,陈晓风默契地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响起“扑扑扑”箭驽躲在门窗上的声音。
骤如雨点。
顾玉丢下刀,痛苦抱头,蹲在了地上:“你们干嘛不让他把我射死了算了!”
第五百零七章前后
屋里没有说话,一片死寂。
只有少不谙事的元哥儿从祖母怀里探出头来,声音清脆地喊着“世叔。”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顾玉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还带着些许的湿意。
“元哥儿!”他勉强地露出个笑意“是世叔对不起你”说话间,他眼角沁水光来。
窦昭朝着段公义递了个眼色,道:“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能从天津赶过来,我和你天赐哥已是感ji不尽。这件事又不是你能主导的,怎就把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扯?还不快站起来,在这蹲在地上,叫你侄儿看见了可要笑话你了。”
段公义和陈晓风已一右一左地上前把他架了起来。段公义直言道:“顾公子既然知道我们这边出了事,可曾通知世子爷?辽王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已经进了宫吗?”
顾玉有些茫茫然地由着两人把他拉了起来,对窦昭道:“是姨母跟在我身边的两个狗东西露出了破绽,我昨天才知道表兄事,立刻就寻了个缘由将两人给拘押了起来,快马加鞭地赶往京都,可还是晚了——城门已闭,我拿了皇上赐给我的腰牌也没能进城,想着前几天听天赐哥说嫂嫂和侄儿在香山的别院里避暑,就决定来看看嫂嫂和侄儿,不曾想”
他痛苦地低下了头。
也就是说,顾玉根本没来得及向宋墨示警!
众人的神色俱是一沉。
元哥儿不安地喊起“娘”来。
窦昭走过去抱了儿子。
陈晓风抿着嘴,上前给她行礼:“夫人,您就放心地把大爷交给我们吧!只要一息尚存,我们就不会让人伤了大爷一根汗毛的。”
天快亮了,只要他们能拖延到天亮就有可能冲出重围,想办法进城联系宋墨。
联系上了宋墨,才能解香山别院之围。
可窦昭一想到要和儿子分离,心中就痛苦不已。
她迟疑了片刻,才含泪亲了亲儿子的小脸,把元哥儿交给了陈晓风。
顾玉立刻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他挺着脊背站了出来:“嫂嫂,让我护送元哥儿进城吧?”
“不行!”窦昭想也没想地摇了摇头“你的目标太大了!你还是想办法从别院脱身,给你天赐哥送个信才是。”
现在他送信恐怕也来不及了。
顾玉在心里道,却不敢对窦昭说。
“那我就在这里陪着嫂嫂吧!”他目露戾色地道“他们想让嫂嫂去辽王府做客,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走进来。”
“事情没你想像的那么糟糕!”窦昭心中一阵ji荡,柔声劝他“他们不过是想捉了我和元哥儿威胁你天赐哥罢了”
她的一句话没有说话,外面响起阵阵惨叫和怒吼声。
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觑。
元哥儿害怕地扭着身子要窦昭抱。
窦昭抱过儿,顾玉已撩了窗帘朝外望。
“嫂嫂”他大喜过望“有人来救我们了!”
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救他们!
“啊!”窦昭半信半疑,心情忐忑地跑了过去张望。
只见原本都对着他们的弓驽全换了个方向,而且还有不少箭矢朝他们射过去,不时有辽王的人马被射下了屋顶,跌落在了院子里没有了动静。
“这”窦昭又惊又喜。
“不知道是谁?”顾玉两眼发光“但肯定是奉了天赐哥之命来救我们的,不,说不定就是天赐哥到了。”
窦昭也是这么希望的。
有人朝另院喊话:“嫂嫂,我是陈赞之。奉了世子爷之命前来围剿这些叛贼。您别慌张,神机营的人和我一块来的,我们还带了火枪过来。”
“阿弥陀佛!”窦昭忍不住念了一句。
她虽然不知道陈嘉是怎么知道他们出了事的,但他带来了神枢营的人,可见局势还在宋墨的控制之中了。
空中一阵巨响,带着火光,好几个人从屋顶上跌落下来。
顾玉精神一振,蠢蠢欲动地跑回去捡了自己的佩刀,道:“嫂嫂,你和侄儿快躲起来,他们肯定会垂死挣扎,疯狂地围攻我们的”
他的话音未落,段公义和陈晓风等护卫都站了出来,道:“我们和您一起去!”
顾玉点头,果断地拉开了房门。
窦昭忙跟了过去:“小叔,双手难四拳,你们还是利用箱房做掩护吧?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没有了弓驽,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顾玉目光坚毅“躲在屋里,太憋屈了!”
段公义平时不怎么瞧得起顾玉,闻言却对顾玉刮目相看。
他大手拍着顾玉肩膀:“不错!这才是血性好男儿说得话。没有道理让姑爷带着人在外面厮杀,我们躲在屋里的道理。公子,我和您一道去,就是死,他们也别想踏进这厢房一步。”
他们在外面,可以形成一道防线,如果在厢房里应敌,辽王的人一旦冲了进来,窦昭和元哥儿直面那些逆贼了。
顾玉哈哈地笑,和段公义带着仅有的几个护卫了出了厢房门,并随后带上门,把窦昭和元哥儿,祖母关在了屋里。
祖母泪眼婆娑。
元哥儿则不安地小声问母亲:“世叔为什么不抱我?”
窦昭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世叔要为元哥儿赶走那些盗贼,等世叔把盗贼赶走了,就会来陪元哥儿玩了。”
元哥儿乖巧地颔首,道:“我听话,不吵世叔!”
窦昭抱紧了元哥儿。
※※
坤宁宫门前,太子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宋墨的手,嘴角翕翕,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轻轻地叹了口气。
“殿下!”崔义俊神色复杂地瞥了宋墨一眼,低声提醒太子“内阁那边,是不是找个人来劝劝辽王?”
言下之意,是找个内阁大臣来作证。
“不用了!”纪咏气呼呼地道“我刚才绕道去了趟值房,我们的戴阁老睡着了,叫都叫不醒都是些目无社稷的狡诈之辈!”
太子脸色铁青。
乾清宫外的厮杀越来越ji烈。
崔义俊眉宇间终于掩饰不住浮现出几分焦急。
宋墨低声道:“殿下,您不如出面劝劝辽王,也好让皇上安心。”
或者是说,让皇上知道辽王的狼子贼心。
太子是个聪明人,不过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什么事都不能作主,渐渐地,他也就没有了主意。
此刻听了宋墨的话,他在心里好生地琢磨了一番,这才上前推开了拦在他面前的金吾卫,高声道:“五弟,几兄弟里,父皇最疼爱你,甚至因为母后说许久未见你,很是思想,就下旨宣你进宫。你有什么不满的,为何不好好地跟父皇说而是要劫持父皇?父皇年事已高,怎能经得起你这番闹腾?你还不快放了父皇!”
太子的话被一层层地传了进去,好一会儿,坤宁宫里响起辽王的声音:“大哥怎么说是我折腾父皇呢?分明就是你在折腾父皇哥——让父皇直至今日还不能把政事放心地交给你!你也不用在这里假惺惺地扮忠孝,你若真是忠孝,就应该束手就擒,用你的命换父皇的安危才是。”
太子愣住。
崔俊义更是满头是汗。
辽王像猜测到了太子的反应似的,大笑道:“大哥,你现在一定很为难吧!不过,我不不是你,除了会做戏,什么也不行!五军营和锦衣卫都为我所用,如今我外在五军营,内有锦衣卫,就算宋砚堂站在你这边又有什么用?你可别忘了,神枢营远西山!你把持内宫,毒害皇上,让皇上三番五次的犯糊涂,皇后娘娘知道后怕揭露了你的恶行被你暗算,令皇上蒙冤,只好悄悄派了死士去给我送信,让我进京勤王”
这还是真是个好理由!
纪咏不由暗骂。
要不是顾忌窦昭母子,他又怎么会这么早就跳出来站队?
现在好了,他以为凭宋墨的本事,怎么也有个后手,不曾想宋墨是个纸老虎,看着厉害,关键的时候就抓瞎了,还把窦昭母子给搭了进去。
他狠狠地瞪着宋墨。
宋墨只当没有看见,默默地站在那里,听着太子和辽王打嘴仗。
有金吾卫浑身是血地跑过来:“太子殿下,宋大人,神枢营副将马友明大人率神枢营的人特来救驾!”
宋墨抬头,眼睛如晨星般的明亮。
纪咏心中一滞。
“你说什么?”崔义俊一把抓住来人“神枢营,神枢营怎么知道宫中有变?”
太子也顾不得辽王,匆匆走了过来。
来人喘着气,道:“小的也不知道。我们正和五军营的人戮战,五城兵马司南城指挥使姜仪姜大人领着马大人他们过来,神枢营的人带了火枪过来,五军营的腹背受敌,已溃不成军”
太子大喜,对着坤宁宫道:“五弟,你可听清楚了。神枢营来救驾了,而且还带着火枪,我看你还是快点把父皇放了吧,免得父皇责怪起来,你难以脱身!”
坤宁宫一片慌乱,很快又寂静无声。
太子小声问宋墨:“现在该怎么办?”
宋墨恭声道:“臣觉得安内必先壤外,五军营和锦衣卫不除,皇上的安危始终无法保障。”
太子赞同“嗯”了一声,道:“那就先把五军营的人给清除了,然后再和辽王谈条件。”
宋墨应喏,吩咐下去。
崔义俊却像突然想起来了似的“哎呀”了一声,小声道:“殿下,您看,要不要把戴阁老请过来?”
“戴阁老”太子的原本欢喜的面孔立刻变得难看起来,沉声道“当然要把他请过来。我想他这个时候不会还沉睡不醒吧?”
宋墨瞥了崔俊义一眼,突然觉得,天下的乌鸦一般墨,天下的太监都一样喜欢算计人。
第五百零八章翻盘
香山别院里,到处是散落的尸首和兵器,血腥冲天。
顾玉把窦昭拦在屋里:“嫂嫂,别吓坏了您,您还是在屋里呆着吧,等他们收拾好了,我带着您和老安人,元哥儿从后门走。”
有神枢营保护,他们无需再担忧自己的安全了。
刚才杀声震天,战事肯定很激烈。
窦昭心有余悸,更怕吓着了祖母和元哥儿,微微颔首。
陈嘉求见。
窦昭有很多话要问他,迭声道着:“快请他进来!”
陈嘉考虑到窦昭有了身孕,可能会像蒋琰一样对气味非常的敏感,他脱下了外面的盔甲,净了手脚,这才随着陈晓风进了厢房。
或者是怕院子里的血腥味飘进来,厢房前窗依旧用毡毯挡着,后面的小窗却悉数打开。
窦昭一见他就急急地走了上来,焦虑地道:“世子现在在哪里?情况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陈嘉见祖母在场,也顾不得许多,草草地给祖母行了个礼,道:“自上次阿琰劫持世子就留了个心,派了几个身手极高超的人跟着您,还嘱咐他们,如果您遇到了危险,如救您脱险就先救您脱险,如果力量悬殊,让他们千万不要逞强,立刻去报了世子。辽王的人围攻别院,他们人少力单,就派出个人去给世子送信。谁知道世子在宫里当值,联系不上,就转过头来找我。正巧柳愚派了人请我去喝酒,我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忙让他去给五城兵马司的姜仪送信,我则借口要回房跟阿琰说一声,换件衣服,把柳愚派来的人稳在了客厅,一面让虎子带着阿琰藏到了家里的夹墙中,一面从后门溜了出来,直奔神枢营。
“马友明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又没有圣旨或是皇上,太子手谕,而且神枢营的都指挥使王旭明摆着两不相帮,他没办法越过王旭调兵遣将,只好派了自己麾下的一群人悄悄地跟着我来了香山别院…”
余下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窦昭顿时心急如焚,道:“这么说来,谁也不知道京都的事了?”
“嫂嫂别急。我带没有说完。”陈嘉不由笑道,“就在我们刚刚到达香山别院时间,马友明就收到了姜仪的信,说辽王反了,如今宫里乱成了一团,世子爷带着金吾卫和五军营的人打了起来,让马友明快带人救驾。
“马友明带人强行夺了王旭的令符,王旭索性装出一副被胁持的样子躲在屋里不出来,任由马友明行事。马友明这才能顺利地调动神枢营。”
“这就好,这就好!”窦昭松了口气。
神枢营和五城兵马司联手。五军营根本不是对手。
陈嘉道:“锦衣卫的人如今都不见了踪影,辽王多半还有什么后手。嫂嫂留在这里太危险。这里又有污秽不堪,嫂嫂还是由着顾公子护送离开这里,到神枢营去避一避的好。等到京都太平了,我再来接嫂嫂回京。”
窦昭点头,叮嘱他:“你也要小心点,千万别逞强!”
陈嘉笑着应“是”。
顾玉却道:“我随你一同进京。”
“不行!”反对的话窦昭脱口而出,说说。她这才意识到,如果辽王宫变失败,那顾玉岂不是成了逆贼的亲族。别说像前世般的仗着皇权横行京都,就是性命恐怕也有危险。
她脸色一白。
对于顾玉来说,此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不能卷入这件事中。
最好是什么也不知道…
窦昭想到顾玉的性子和刚才他抱头蹲在地上的痛苦模样,忙高声吩咐段公义:“把顾公子给我绑起来!”
屋里的人俱是一愣,有些面面相觑。
顾玉却是一笑,笑容显得特别的凄惨。
“段师傅,我知道你嫂嫂的护卫,我也不让你为难,”他说着,双手并拢伸到了段公义的前面,“我不会逃走的,你意思意思就行了,别五花大绑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丢过这种脸!”
段公义呵呵笑着,转身去寻麻绳去了。
顾玉垂下眼睑,别过脸去,背对着窦昭。
陈嘉欲言又止。
陈晓风等人盯着窦昭,眼睛也不眨一下。
气氛有些诡异。
段公义却像没有觉察似的绑了没有任何反抗的顾玉。
窦昭对段公义道:“我记得世子给过你一块腰牌,能穿城过市不受盘查。你这就带着顾公子悄悄地回天津,千万别让人发现他回过京都…”
满屋的讶然。
窦昭视而不见,只是叮嘱段公义:“顾公子如今处境尴尬,世子爷那边也没有个准信,若是能求了皇上和太子开恩还好,若是不行,你就想办法把顾公子送出海去,躲上几年,他长了个子,变了模样,再改名换姓地回来就是…”
段公义笑着应“好”,顾玉却大力地挣扎起来:“我不去天津,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有什么好怕的!姨母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老人家不管。反正云阳伯府已经没有了我的立足之地,我才不要畏畏缩缩地活着呢!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窦昭理也不理他,对段公义道:“你看看,是不是满嘴的孩子话?我这一路上可把他交给你了!你到了天津之后,也别急着回来,先陪顾公子住些日子,等世子爷这边的事落定了,你再见机行事!”
段义公笑道:“夫人放心,我一定平平安安地把顾公子送天津的。”
窦昭点头。
顾玉还在那里嚷嚷,可望着窦昭的眼睛已经通红。
窦昭道:“把他的嘴给堵起来。”
顾玉瞠大了眼睛。
可惜段公义只听窦昭的。他毫不犹豫地把顾玉的嘴给堵上了,还很好心地扒了件护卫青衣给顾玉换上,道:“如果有人问起来,我就说他伤了腿脚,要赶紧接骨。”
“这主意好!”窦昭赞道,陈晓风等人也都齐齐地透了口气,露出些许的笑意。
段公义带着顾玉走了。
陈嘉将窦昭等人送到了神枢营。
此时留在神枢营的,都是马友明的心腹。
王旭不过是被拘在屋里。听说窦昭母子过来了,他让贴身的小厮拿了自己珍藏的大红炮招待窦昭。
窦昭承他的情,派了陈晓风过去给道谢。
等到晌午,京都那边有消息传出来。
五军营本就只有部分人拱护禁宫,五城兵马司和神枢营联手,很快就将五军营的人击败,锦衣卫则护着辽王和皇后,劫持皇上退到了玉泉山。梁继芬和窦世枢很快就赶到了玉泉山,劝说辽王放了皇上,随后赶来的姚中时和沐川则脸色铁青,和神色萎靡的戴健一起守在内阁的值房。
王旭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
事到如此,皇上是生是死已经不重要了。
没想到马友明竟然成功了!
可能是有太多像他这样的人,既不愿意得罪辽王又不敢帮太子吧?
他躺在醉翁椅里摇来摇去,盘算着这次的有功之臣。
至自己,仕途也就到头了。
不过,好歹保住了身家性命,全身而退。不至于像史川似的,全盘皆输了。
他又叹了口气。
※※※※※
宋墨急着去接窦昭。
崔义俊急道:“宫里还满目疮痍…”
“有诸位王公大臣。不会有什么事的。”宋墨态度坚决,“我还不知道我夫人现在怎样了呢?”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崔义俊皱眉。
太子却柔声道:“你去吧!记得好好安慰安慰窦夫人,她也是受了我的牵连!”
宋墨感激地行礼,匆匆出了宫。
崔义俊不免有些嘀咕:“世子怎么能置国家社稷于不顾?”
太子瞥了他一眼,感慨道:“自古忠孝不两全,他这样。才是实在人。”说着,他语气微顿,又道。“他如果这个时候置妻儿于不顾,还一心只想着建功立业,你敢和他做同僚吗?我又怎么敢用他?”
崔义俊仔细了想,不由笑了起来,道:“还是殿下圣明。”
太子没有说话。
纪咏气喘吁吁出现在太子的眼前。
他向人打听:“宋砚堂去了哪里?”
“和殿下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有人道,“去了哪里却不知道。”
“那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有人给他指路。
他道了声谢,匆匆追了过去。
太子沉思良久,吩咐崔俊义:“你去查查纪见明和宋砚堂到底有什么恩怨?”
崔义俊应喏。
纪咏到底没有追上宋墨。
可他不敢再追了。
几位阁老在商量怎么写缴文,他伯父与窦世枢争阁内大学士败北,这次戴建倒霉,说不定沐川也会被胁致仕,这未必不是个机会,他得想办法推伯父一把才是。
他派了子息去英国公府打听窦昭的消息,自己去内阁的值房——他得把内阁写的缴文给太子看过才能发出去。
而宋墨抵达神枢营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窦昭正笑盈盈地站在花园里看着祖母带着元哥儿挖野菜呢!
宋墨的眼眶顿时一湿,站在花园的抄手游廊里,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开步子。
还是元哥儿看见了他,丢上手中的花花草草大笑着跑了过来。
“爹爹,爹爹!”他一头扎进了宋墨的怀里。
窦昭笑着走了过来,道:“城里的事都忙完了吗?”
没有惊慌,没有嗔怒,没有责怪,没有气脑,好像他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回来了似的。
她就对自己这么有相心吗?
相信他会保护她,相信他会平安无事地度过难关,相信他一定会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这正是让他对她如此倾心的缘由吧?
宋墨狠狠地把窦昭怀在了怀里,不顾那些惊呼,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抱住了窦昭。
第五百零九章救人
望着相拥的两个人,祖母不由眯眯地笑,牵了元哥儿的手道:“你看,墙角有一堆狗尾巴草,我们采了插在你父亲的书案上好不好?”
平时很好说话的元哥儿却犯起拧来。
他拉着宋墨的衣袖不放,含泪喊着“爹爹”,道着:“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窦昭脸上火辣辣。
她轻轻地推了推宋墨,低声道:“大家都看着呢!”
红红的脸,像盛开在冬日的凌宵花,明艳而且高傲。
宋墨心中大悸,忍不住低声道:“难道没人的时候就行?那好,晚上你等我。”
说话越来越不正经。
窦昭怕被身边服侍的看也破绽,强忍着才没有“啐”宋墨一声。
宋墨却是见好就收,放开窦昭,恭敬地上前给祖母行礼。
祖母见窦昭满脸窘然,手脚都有些拘谨的样子,有心为她解围,笑着一面和宋墨说着话,一面朝不远处的凉亭走去:“听说皇上还被劫持着,你这样回来不要紧吧?”
“没事!”宋墨虚扶着祖母进了凉亭,服侍祖母在美人倚上坐下,道,“我已做了自己应该做的,再管这些闲事,不免太出风头,反而不好。”
“见好就收。你不仅能想到而且还以做到,非常的难得。”祖母对宋墨很是赞赏,“反正到时候少不了你的救驾之功行了。再和他们争下去,断了别人的前程,不免会遭人忌恨。”
“正是这个道理。”宋墨笑着接过丫鬟奉上的茶水放在了祖母面前,又转身将窦昭怀里的元哥儿放在祖母身边坐下,笑着对窦昭道,“你们没事就好——我还要去救五舅舅,现在京都大局已定,等会陈嘉坐护送你们回府。”
窦昭听着心中一跳,道:“五舅舅也跟着过来了吗?辽王没有为难他吧?”
宋墨听着长叹了口气。道:“辽王实际并不十分的信任五舅舅,他带五舅舅进京,除了想利用大舅舅之的余威助他行事之外,还有想利用五舅舅威胁我。他没想到五舅舅看似大大在咧咧的,实际上心思非常的细腻,从他的这些行止上很快就窥得他要干什么,他们没出辽东之前就暗中派人通知我,可惜不知道辽王具体到京都的时间。更没想到辽王连你也一块算计了进去。”
窦昭听着一愣,道:“原来你早就知道辽王要进京的事了?是不是这样,你才把我和元哥儿、老安人支到香山别院来的?”
宋墨没有作声,望着的目光却露出深深的愧疚之色。
窦昭失笑,道:“你不会把这件事又算到自己的头上了吧?你又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不也有失策的时候吗?”
她两世为人都没有想到辽王突然袭击,何况是宋墨。
宋墨讪讪然地笑。
窦昭就道:“你知道五舅舅在哪里吗?”她把顾玉的事告诉了宋墨,“我怕到时候太子会清算,索性让段公义把他押回了天津,五舅舅的事。你准备怎么办?是跟太子求个情?还是让人悄悄地把五舅舅送回辽东?”
宋墨不知道顾玉来过,闻言他非常的惊讶。道:“寿姑,这件事你做得对!现在顾玉身份尴尬,最好远离这些是非。五舅舅那边,等和他碰了头再商量怎么办吧——说实在的,这是个机会,可有时候也未必不是场风暴,蒋家现在当家的是五舅舅。家族的路怎么走,还得看五舅舅的意思。至于说五舅舅现在在哪里…他没有跟着辽王,肯定在辽王府。除了锦衣卫。皇上还会用东厂和西厂的人,辽王不敢在京都置办宅子,我想去了肯定能找到他。”又道,“我怕去晚了五舅舅会受罪。”
窦昭不敢留他,忙道:“那你小心点。快去快回!”
宋墨点头,跟祖母说了几句话,亲了亲元哥儿,像来的时候一样突兀地走了。
不一会,陈嘉来接窦昭。
陈晓风问:“二爷怎么办?”
离开香山别院之前,他们打扫战场,发现了身中两被,瑟瑟躲在一具尸体后面的宋翰,就顺手把宋翰一起带了过来。
“带回英国公府。”窦昭道,“等世子爷回来再做打算。”
这种事,还是交给宋墨决定得好。
陈晓风应是,退了下去。
窦昭问陈嘉:“阿琰可还好?”
她语气十分诚恳。
“挺好的。”陈嘉见宫中局势被太子控制之后,悄悄地回了趟玉桥胡,“我回去的时候她因为犯困,正在睡觉呢!”像是想起了妻子憨态,陈嘉的笑容比刚才灿烂几分。
窦昭放下心来,辞了王旭,由陈嘉等人护送,回了京都。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闻着风中隐隐传来的玉簪花香,窦昭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场梦似。
她摇了摇头,把那些片断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
有些事,还是不要多想为妙!
窦昭等人洗了个澡,厨房里端冰镇绿豆沙来。
冰爽的味道让人感觉脑袋一轻,很快涌起深深的疲惫,没等用晚膳,就纷纷倒床休息,待窦昭醒来,已经是次日的清晨,有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
“元哥儿和老安人呢?”窦昭起身就问。
若彤带着几个小丫鬟端了热水胰子毛巾靶镜等服侍她梳头。
“老安人领着元哥儿在院子里看花呢!”若彤笑吟吟地道,“见你睡得沉,老安人没让我们叫醒你,说你的心弦一直绷着,能这样睡一觉才能好。”
因此连晚膳都没有叫她?
窦昭思忖着,的确感觉到精神变得充沛起来。
她连用了两碗粥,吃了四个生煎包才放碗,问若彤:“世子昨天晚上没有回来吗?”
“没有!”若彤笑道,指挥着小丫鬟们收拾碗筷。
不知道蒋柏荪救出来了没有?
“京都解禁了没有?”窦昭道。
昨天他们回来的时候,京都已经禁街,要不是陈晓风拿出了宋墨事前留下来的腰牌,只怕他们还进不了城。
“没有。”若彤小声道,“听说皇上还在辽王手里呢!”
窦昭不由皱眉。
这件事拖得时间越久。对太子越不利。
她下了炕,准备去花园陪祖母和元哥儿玩会。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而且越来越大。
若彤立刻跑了出去,不一会回来禀道:“夫人,是国公爷,吵着要把二爷接到樨香院去!”
窦昭冷笑,道:“你去给我传个话,就说二爷蓄意谋害元哥儿。还无线诬陷说这是国公爷的意思,还是让二爷呆在颐志堂,等世子爷回来了再说,免得国公爷被人误人这是要杀人灭口!”
若彤唯唯出了门。
很快,喧闹声没有了,颐志堂恢复原有的宁静观。
窦昭去了花园。
宋宜春却脸色苍白回了香樨院。
他招了“重病”的陶器重说话。
陶器重本能地想拒绝,但转念想到这两天京都的巨变,他想了想,还是随着曾五去了宋宜春的书房。
宋宜春开口就把“蠢货”、“笨蛋”之类的把宋翰大骂了一顿,然后颓然道:“器重。这不孝子竟然说是受了我的支使帮辽王支持窦氏,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好?”
陶器重一听。惊得差点背过气去,后悔自己不应该顾忌宋宜春的颜面没有坚定地不多地离开英国公府,现在好了,宋宜春竟然扯到这种事里去了。难怪他这些日子一直让自己好生的“休息”。
他不禁跺脚,道:“东翁,您怎么这么糊涂,就参与到这种事中去了?”
宋宜春被指责。心中不悦,可他正要要求陶器重拿个主意,强行把这一丝不悦压在了心底。道:“那你的意思是?”
“矢口否定。”陶器重斩钉截铁地道,“不仅要矢口否定,而且二爷的事,您再也不能管了。”
宋宜春有错愕,好一会才道:“我是他父亲,问问难道也不妥当吗?”
陶器重早就看不惯宋翰的口蜜腹剑,心毒手辣,忙道:“二爷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他若是把他做的事都推到您的身上,您准备怎么办?现在辽王可还在玉泉山上呢!”
宋宜春听着咬牙切齿,犹不甘心地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睛睁睁地任由宋墨一枝独大吗?”
陶器重气极而笑,道:“东翁,您还是想办法把你自己先摘出来再说!”
宋宜春纠结良久,无奈地点了点头。
陶器重心中的石头落下了下为。
不管怎么说,宋宜春是宋墨的父亲,宋宜春被卷入夺嫡风波,就算宋墨护驾有功,一样会受宋宜春的影响,想必宋墨会放宋宜春一条生路…
陶器重决定不管宋宜春是什么意思,等宫变的事尘埃落定,他就辞职回老家去。
被草草包扎了两下丢在的宋翰却比宋宜春心里更明白。
出了这样的事,自家老爹不落井下石就是好了,指望他把救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宋墨不在家。
多半是凑在太子身边讨太子的喜欢。
等他回来,事情恐怕凶多吉少。
宋翰望着守在门口铁塔似的护卫,眉头紧锁。
窦昭地非常地高兴。
去花园的半路上,大汗淋漓的武夷拦住她:“夫人,世子爷带五舅老爷回来,让您帮着收拾间客房,安排几个服侍的丫鬟婆子。”
“这么说,一切都很顺利啰?”窦昭问他。
武夷迟疑了片刻,道:“五舅爷受了大刑,还好我们去得及时…回来的路上全世子爷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窦昭不禁叹了口气,吩咐若朱准备客房,自己折回内室,梳洗打扮一番,准备拜见蒋柏荪。
第五百一十章出头
幺房出长辈。
蒋柏荪只比宋墨大十二岁。
他长身玉立,穿一件丁香色的直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右眼更是胀成了一条缝,一看就知道他之前受到过什么的样的待遇。按理说,这么个模样,他应该很狼狈才是,可他站在那里,身姿笔直,情绪高涨,满脸的不以为意,有种北方汉子的爽朗劲儿。
不亏是被谭家庄庄主瞧得上眼的人物!
窦昭只瞥一眼就规矩地垂下了眼帘,恭敬地上前行礼。
蒋柏荪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笑道:“这次一头见面,本应该给点见面钱的,可惜你五舅舅现在身无分文,等以后补给你了。”然后不待窦昭开口,他已笑着扭头对宋墨道,“当年姐姐曾在母亲面前夸奖窦小姐,说她巾帼不让须眉,还想认识认识窦小姐。不曾想,斗转星移,窦小姐成了她的儿媳妇。姐姐泉下有知,恐怕睡觉都有带着笑。”他说着,朝着宋墨的肩膀就一拳,“这可是你小子做得最对的事了。我和你外祖母之前还担心你的婚事呢!”
他给了窦昭这样高的评价,窦昭不免有些脸红。
宋墨却呵呵直笑,眉宇间尽是得意。
窦昭退了下去,吩咐服侍的丫鬟小厮好生伺候,回了正院,让他们舅甥两个能好好说说话。
窦世英已知道了香山别院的事,因京都静街,车轿禁行,他派了高升来问情景。
窦昭自然只捡了好话说,加之祖母毫发未伤,高升不由松了口气,兴高采烈地回去报信去了。
宋墨回了正房。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窦昭亲自拧了帕子服侍他梳洗,“我还以为你会陪着五舅舅用午膳呢?”
“他身上还带着伤正用在用药呢!”宋墨接过窦昭的帕子亲了亲窦昭的面颊,这才笑道,“先休养生息,等过几天缓过这口气了,再设宴招待五舅舅也不迟。”
窦昭想了想,道:“五舅舅的事太子殿下可知道?他是暂时住几天还是准备在家里养伤?家里的亲戚朋友如果拜访,见还是不见?”
“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跟太子殿下说。”宋墨道,“不过我已派人向宫里递了贴子。但这几天情景特殊,也不知道贴子能不能及时地递到太子殿下的手中。在宫里的动态不明朗的时候,五舅舅就暂时住在我们疗医好了。至于说五舅舅回来的事,我已叮嘱武夷他们不许乱嚷嚷,你就当不知道好了,关了府门,约束家里的人不要乱跑。”
辽王谋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各勋贵之家都关门谢客,生怕和这件事沾染上了什么关系,也不差他们一家。
窦昭连连点头。
武夷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世子爷,夫人,宫里来了个内侍,说是奉太子爷之命请世子爷进宫,连杯茶也不喝,就站厅堂里等,问他什么也不说,只说太子爷让世子爷快点过去,事情很急…”
宋氏夫妻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
难道太子这么快就知道了五舅舅的事?
宋墨道:“我这就进宫!”
武夷跑去回信,窦昭指使着小丫鬟服侍宋墨换了件官服,宋墨顶着大太阳进了宫。
为了表现尊重,太子没在皇上平时处理政务的东偏殿和众大臣商量朝中大事,而是在大殿东边的厢房接见臣工。
宋墨赶过去的时候,不仅内阁的几位阁老都在,淮南王,云阳伯,宣宁候,会昌伯等几位年长的皇亲国戚和勋贵也在场。厢房里却是一片寂静阳。太子神色有些烦燥地拨弄着手中的沉香木佛珠,几位工公大臣也都面色灰败,那云阳伯更是畏缩在淮南王的身后,一副不敢见人的样子,气氛很是诡异。
他上前给太子行礼,抬头却看见窦世枢给他使眼色。
宋墨不由满脸困惑。
太子已示意崔义俊给宋墨端了个凳子过来。
宋墨得好谢恩,坐在了淮南王的下首。
太子看了眼梁继芬,道:“辽王劫持了父皇,我们投鼠忌器,不敢强攻。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就请了王叔和几位德高望重的侯爷伯爷给我拿个主意,能不能劝劝辽王,梁阁老却向我推荐了你——说你从小和辽王一起长大,父皇又最喜欢你,皇后娘娘和蒋夫人私交甚深,向来把人当亲外甥似的,你去劝降再合适不过了。所以我急急地把你招进了宫!”
生死关头,这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吗?
自己没什么地方得罪梁继芬吧?
他这哪里是在推荐自己,分明是把自己架上火上烤!
难怪五伯父会朝自己使眼色的了!
宋墨在心里把梁继芬骂了个狗血淋头,却知道此事已成了太子的心腹大患,如果自己贸然地拒绝了太子,太子只怕会心里不痛快。
他想了想,道:“殿下,臣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众人讶然,没料到宋墨会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要求未来的诸君。
太子却想也没想,和宋墨去了旁边被隔成了个休息室的耳房。
宋墨低声道:“殿下素来宽厚仁慈,辽王如今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殿下不防对外宣称辽王是受了身边术士的怂恿,顾念手足之情,不追究辽王的大逆不道,将辽王圈禁在辽王府好了。”
太子叹气,怅然道:“兄弟还是兄弟,只有砚堂跟我说真心话,问他们,他们都是推来推去的,生怕得罪了我。我本来就没有准备取他性命,不管怎么说,兄弟阋墙,最伤心的还是父皇。如果辽王愿意,我会向父皇请旨,夺了他的封号,贬为庶民,由他的长子继承辽王的爵位,想必父皇也能跟臣民位交差了…你去跟他说说吧!”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宋墨点头,和太子出了休息室,直奔香山。
听说来的是英国公世子宋砚堂,双方的人都没有拦他,让他带着两个贴身的护卫进了山。
辽王等人歇息香山脚下的一个地土庙里,一夜未见,他已两鬓白发。
“你来干什么?”他语气尖酸地道,“是来看我笑话还是给太子传话?你们英国公府怎么就没有一点骨气,次次都给我们家擦屁股,也不嫌腌臜!”
宋墨把腰刀丢给了贴身的护卫,上前朝着辽王的脸就是一拳。
立刻有人攻击宋墨。
宋墨的护卫拔刀相迎。
而辽王微微一愣,然后面露凶光地朝着宋墨挥拳。
两人打成了一团。
辽王的护卫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睛睁睁地看着他们互殴。
一炷香的功夫,两人的动作才慢了下来。
辽王的护卫上前想制住宋墨,辽王却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东西?还不给我退下去。”
护卫面面相觑地退到了一旁。
宋墨和辽王却跌跌撞撞地分开,斗鸡似地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最后还是辽王先开了口,道:“你说吧!他是什么意思?”
“放了皇上,你贬为庶民,禁圈辽王府,”宋墨看他的目光闪过一丝阴沉,简明扼要地道,“由你的长子代你镇守辽东。”
“母后呢?”辽王咄咄逼人地望着他。
“那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事。”宋墨冷笑,“你知道你为什么输吗?到了这个时候,你眼里已经没有了皇上,可太子却始终知道自己是谁。你输得不冤枉!”
他有心在太子的心里种下一粒怀疑的种子。
辽王果然神色微凝,有些出神。
宋墨道:“行不行,你给句话!”
辽王回过神来。
他抿了抿嘴,道:“保证母后的尊荣,我就乖乖束手就擒。”
宋墨起身,道:“我把这话传达给太子殿下!”
辽王颔首,跟着站了起来。
“不行!”皇后满脸憔悴地从土地公的塑像后面走了出来,她伸手握住了辽王的手,道,“你不能归顺。这不过是太子的承诺,皇上回了宫,正下之事自由皇上定夺,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宋墨对皇后的感情已从最初的尊重变成了鄙视。
他淡淡地道:“依娘娘之意,如果是好呢?”
皇后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宋墨看着辽王:“有些事你自己拿主意,你这样左右摇摆,能干什么事?”
辽王脸涨得通红,看了母亲一眼,缓缓地道:“你帮我问问太子,他准备怎样处置母后?”
“辽王!”皇后急起来。
宋墨当没有看见,给皇后和辽王行礼,出了土地庙。
皇后在内宫的势力太大,太子又不能出入六宫,没有把握能约束皇后。阴着脸在那里团团地转。
宋墨提醒他:“你是不是去请太后娘娘拿个主意?”
宫里出事后,太子妃带着三个儿子在慈宁宫陪太后娘娘。
辽王眼睛一亮,匆匆去了慈宁宫。
等他回来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拉着宋墨进了耳房,满脸的笑意就忍不住地流淌出来:“太后娘娘知道我为了恭请父皇回宫,不仅许诺不追究辽王的大逆不道还愿意保住皇后的封号,直夸我孝顺,还说,让我只管保住皇后娘娘的封号,这宫里有封号不受宠的嫔妃多着呢,她老人家从前不过是不想搓磨儿媳妇而已。还说,这个事让皇上去处置,让我不要插手,我是未来的诸君,金口玉律…”
宋墨微微一笑,又跑了几趟香山。
下午酉时,太子亲自往香山恭迎皇上回宫。
宋墨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自己一天都没有吃东西。
第五百一十一章奖赏
皇上回宫当前的头等大事,之后还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召见臣工议事,谁又敢喊饿?
大家只有勒紧了裤带,在乾清宫的书房外等候.至于皇后和辽王,前者被崔义俊“服侍”着去了坤宁宫,后者被金吾卫的人簇拥着在弘德殿歇息。
皇上像苍老了十岁般怏怏地倚在临窗的大炕上,满脸的疲惫。
汪渊不敢吱声,脖子上绕着厚厚的布轻手轻脚地给皇上敬茶。
皇上挥了挥手,道:“你下去歇了吧!”
汪渊忍不住眼眶湿润。
皇上这是依旧要用他的意思啊!
不亏他和宋砚堂站在了一路。
他含着眼泪退了下去。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太子垂手立在皇上面前,态度恭敬。
皇上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算准了他不敢杀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会想着这法子救我!不过,把辽王圈禁在辽王府,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他盯着太子,目光十分的樨香。
太子背后立刻起了层薄汗。
他想了想,认真地道:“之前一心想把父皇救出来,倒没有想过这件事。此时父皇提起,儿臣想,五弟在辽东的时候占尽天时地利犹不能宫变成功,如今失去了助力,又被圈禁在辽王府,如若还能再起波澜,那就是儿臣无德无能,也怨不得别人。”
皇上很是意外。
他对太子的感情向来很复杂。既怕他像辽王那样自有主张不听话,又怕他柔弱忍让难当重任。而此刻的太子,既不倨傲浮夸,也不唯唯喏喏,显得极为质朴踏实,让他不由得刮目相看,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如释重负。
也许,有些事自己应该试着放手了!
皇上闭上了眼睛,道:“让汪渊进来服侍吧!朕累了,你退下吧!”
他两天一夜都没有合眼。
太子不敢打扰,柔声应喏,出了书房,迎风而立,这才感觉到后背心湿漉漉的。
他不由长长地吁了口气,抬头却看见庑廊下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王公大臣,众人正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一副等他拿主意的模样。
太子暗暗叫苦。
辽王的事闹得这么大,想粉饰太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是不可能的。可若是把太子的罪行宣告天下,他的那些叔伯兄弟们知道辽王谋逆不过被圈禁了事,恐怕哪天会忍不住就蠢蠢欲动起来,难道还要让他千日防贼不成?他这次可是因为纪咏才发现辽王阴谋,有了宋墨忠心耿耿才幸免于难,下次他能有这样的幸运吗?
太子头痛欲裂。
他索怕把纪咏和宋墨叫到旁边说话。
纪咏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说皇上病了,秘密召了辽王回宫侍疾就是了,至于那些黎明百姓相不相信,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都忘了。殿下根本不必把它放在心上。”
是吗?
太子朝宋墨望去。
宋墨笑道:“纪大人方之有理。”
我的主意还能有错?
纪咏神色谦和地站在一旁,心里却嘀咕着。
太子笑道:“那就这么办好了!等会让行人司的拟个草稿,等皇上歇息好了,看皇上看过就可以张榜天下了。”他着说,眉宇间流露出几分郁色,“不过这样一来,恐怕就不能给大家请功了。”
这种放长线吊大鱼的事谁不会?
纪咏忙道:“本是我等份内之事,殿下如此,折煞我等。”
宋墨也道:“金吾卫拱卫禁宫,如今却被人混了进来,死不足惜,怎敢居功?”
太子正为没有东西赏给这些救了自己的人犯愁,听两人这么一说,不由感动地道:“两位放心,只要有机会,孤定会为两位请封!”
现在说这些虚得有什么用。
纪咏心中不耐,笑道:“行人司那边,我去跑一趟吧!倒是几位阁老那里,恐怕要请宋大人在旁边护卫着殿下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指望着靠这件事升官发财呢!”
让你去和那些内阁老头子啰嗦去!
我可懒得奉陪。
他瞥了眼宋墨。
宋墨微笑地站在那里,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纪咏不由气结。
太子已道:“那见明就跑一趟吧!”
纪咏应喏而去。
宋墨则陪着太子去了皇上还没有回宫之前厢房议事。
听说太子决定隐瞒辽王谋逆之事,梁继芬的态度不仅强硬而且激烈:“这怎么能行!辽王犯得可是十不赦!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在,殿下的威严何在?”
宋墨本就有梁继芬一口,这时不出手何时出手?
他笑着打断了梁继芬的话:“梁大人,当初殿下请诸位想办法恭迎皇上进宫的时候你怎么什么也不说,等到皇上回了宫,你倒挑起毛病来。这本是皇上的家事,您就不要插手了。太子殿下胸中自有沟壑。”
“你…”梁继芬气得脸红通红。
他是两榜进士出身,学问了得,后又入阁为相,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被人这样当面讥讽了,他不禁恼羞成怒,明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此时自己应该忍一时之气,可一想到宋墨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儿竟然当着太子的面如此指责他,他就忍不住反驳道:“宋大人说的是什么话?这怎么是皇上的家事呢?辽王谋逆,动摇国家根本,当诛之以儆才是…”
姚中时低下头来,嘴角微翘。
这个宋砚堂,只知道是功勋世家的子弟,不曾想挑起事一点也不含糊。
太子刚掌权柄,正是立威的时候,梁继芬脖子这么硬,太子未必会喜欢。
他睃了太子一眼。
太子的脸色果然有些不好看。
他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抚了抚衣袖,正要开口帮腔,谁知道坐在他身边一直没有吭声的窦世枢却突然道:“梁大人,辽王谋逆,这天下没有谁比殿下更痛心疾首了。可殿下宅心仁厚,事孝至纯,为了皇上安危,不计得失,这才顺利地将皇上迎回了宫。事前不说,事后再追究对错,又何意义?”他说着,朝太子拱了拱手,“众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京中异常,百姓们议论议论本是常理,我们越不理会,百姓越是不放在心上,我们越郑重,百姓越是好奇。臣倒觉得殿下这主意极好!”
太子神色舒缓。
姚中时后悔自己没有抓住机会,忙道:“臣也觉得殿下这主意好。”又道,“皇上这几天劳累奔波,臣等不便打扰,可这件事宜早不宜尽,臣觉得,殿下不防一面派人散布消息,一面等皇上醒来后张榜公布天下,也可两不耽搁。”
曾健后悔的要死,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根针落在地上谁也看不见,缩着肩不说话。
沐川几个则纷纷赞同。
太子非常的高兴,把散布消息的事交给了宋墨。
宋墨一连几天不是歇在衙门里就是歇在宫里。
辽王既然是进京侍疾,他不仅没有封赏,而且一些见不得人的事都交给他——安置死伤的金吾卫,有怎么的名言从户部要抚恤金,宫中被毁坏的宫门等要修缮,宋墨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就好。
窦昭只好不时地送些换洗衣服和吃食过去。
长兴侯夫人等人纷纷来拜访她,想从她口中探听到一点宫中的消息。
窦昭借口怀着身孕,不宜操劳,把这些人都挡了回去。
等到秋风起,宋墨的事忙得差不多了,宫中传出旨意,皇上身体不适,由太子监国,皇上将于九月二日般到西苑别宫去住。
窦昭愕然,问宋墨:“这件事你事先知道吗?”
“我也是刚刚听说。”宋墨沉吟道,“恐怕是皇上临时做和决定。”
窦昭道:“那辽王是不是会回府?”
辽王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里,皇后则在慈宁宫,三公主曾进宫求见皇后,却被太后娘娘训斥了一番,还让她不要没事就到处乱窜,派了宫里的嬷嬷看着她罚抄一百遍《女戒》。
三公主羞愤不已,却也宗室的女眷们闭门谢客,哪里也不敢去。
“这就要看皇上的心情了。”宋墨道,“辽王虽然住在乾清宫,可皇上对其不闻不问,宫里的内侍既不敢服侍他茶水饭食也不敢服侍他梳洗更衣,据说他身上都长了骚子。”
“不会吧?”窦昭瞪大了眼睛。
“是真的。”宋墨道,“落的凤凰不如鸡。有时候他们还不如平民百姓呢!”
“那也是他活该!”窦昭不管是前世今生都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宋墨去见蒋柏荪:“我前两天跟太子殿下提了您的事,说如果不是您报信,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辽王进京的事。太子让我问您,您有什么打算?如果想重振家声,恐怕得等几天。如果只是想回到濠州,他去跟皇上求这个情。”
蒋柏荪的外伤已好得七七八八的了,但内伤却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好不了。
“我还是回辽东吧!”他笑道,“辽东没有了辽王,肯定乱成了一盘散沙。辽王世子今年才五岁,什么也不懂,高丽人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与其待着太子为我求情,还不如让我领着蒋家的子弟征战沙场。我们蒋家的人,从来没有贪生怕死的,只有在沙场,才能真正的重振蒋家家声!那是皇上也好,太子也好,都不能抹灭的荣耀!”
宋墨神色微变,道:“这件事您得商量大舅母!”
蒋家成的男丁都在辽东。
上沙场就不免死伤。
如果有个万一,蒋家怎么办?
何况蒋柏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
第五百一十二章不放
蒋柏荪不用猜也知道宋墨在想什么。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他淡淡地笑道“如果不是你媳妇儿给姐姐出了个好主意,如果不是你安排得当,我们这些人早就没命了,还谈什么重振家声?既然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顾忌?你就不用拦着我了。大嫂那里,我会亲自跟他说的。”随后道“我如果要回辽东,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他如今还是待罪之身,想回去也得跟太子打声招呼。
“五舅舅”宋墨直皱眉“您不要意气用事!这次的事太子心里有数,您最多等上几年”
“然后呢?”蒋柏荪摆了摆手,眉宇间平添了些许的端肃“靠着大哥的余荫继承定国公府做一个太平的国公爷?你们可能觉得这样最好。但我只要一想到大哥的惨死,三哥、四哥所受的屈辱,我就日认难眠。我不能给他们报仇,可我也不愿意让人大哥有个混吃等喝的幼弟!”
他凝望着宋墨,目光坚定。
宋墨苦笑,道:“是我小瞧了五舅舅!”
蒋柏荪哈哈地,拍了拍宋墨的肩膀,道:“你不小瞧了我,你是这几年渐渐担起支门应门的重任,习惯了照顾人想当初,姐姐还担心你被惯坏了,却不曾一晃眼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姐姐若是地下有知,也不知道是欣慰多一些,还是心痛多一些。”
宋墨微微地笑。
蒋柏荪道:“不过,你媳妇儿真不错。要是你外祖母还活着,还不知道怎么地高兴呢!常言说得好,妻好一半福。你要懂得珍惜才是。”
宋墨脸色微红,赧然道:“我对她挺好的。”
“看你们三年抱两,的确还不错。”蒋柏荪说着,名震京都的风流公子模样又出来了。
宋墨面如锅底,忙转移了话题:“舅舅既然决定回辽东,还是早点商量大舅母的好。还有骊珠表姐那里,怎么也让她过来给您问个安才是。”
当初蒋梅荪等人都在福建,蒋柏荪守在京都,他性格开朗,对几个侄儿侄女又多有照顾,晚辈们都喜欢他。
“走之前肯定是要见一见的。”五舅舅道“吴家也不错。你要是能帮他们就帮帮吧!”
宋墨点头,道:“这次锦衣卫衙门的人一锅端了,多的是差事,我前两天就让元哥儿她娘给骊珠递了个话,不管吴家看中了那个位置,问题都不大。”说到这里,他想起自己和窦昭的“媒人。”不由笑道“五舅舅,那孩子还留在谭家呢!您看什么时候接回来好。”
蒋柏荪沉思半晌,道:“就让他留在谭家吧!托生在我们家,也未必是件好事。他母亲已经不在了,他若能平平安安长大,娶妻生子就好,他母亲知道了,想必也会同意我的决定的。”
权贵之家在享受显赫的同时也要承担凶险,蒋家现在还算不得太平无事,那孩子留在谭家也好。最多以后自己多多看照他一些就是了。
他不再提起孩子的事。
蒋柏荪问起宋翰来:“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辽王的事秘而不宣,宋翰的罪名自然也就不成立。
“我准备把他送到西北大营去。”宋墨含蓄地道“姜仪有可能会调到西北大营任同知。”
“那赶情好啊!”蒋柏荪道“西北大营虽然辛苦,可同知是从三品,姜仪这小子可赚到了。”
宋墨呵呵地笑。
蒋柏荪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他也算得上是我从小抱着长大的,没想到事情最终竟然会变成这样?”
宋墨听着迟疑了片刻,道:“五舅舅,您知道国公为什么会那么憎恨我娘吗?”
蒋柏荪颇为无奈地道:“还不是你母亲太能干了,让他觉得没有面子!我们家没有出事之前,你父亲和你母亲虽然也会起争执,却是劝一劝也就好了,和所有的夫妻一样。不管是我还是你外祖母,压根就没有看出你父亲会对你母亲恨意那么深,要不然你母亲也不会被你父亲算计了。”
宋墨心里有些难过。
蒋柏荪神色微黯,说起辽东的形势来。
※※
吴家得了信,商量了半天,觉得锦衣卫凶名在外,不如进金吾卫更好。
蒋骊珠来给窦昭回话,带来了吴太太亲自泡制的几小坛泡菜,道:“很下饭,嫂嫂少吃点,可以开胃。”
窦昭喜欢这样的亲戚往来,让人送了一坛给蒋琰,把蒋柏荪在家里养病的事告诉了蒋骊珠,并歉意地道:“先前不知道皇上和太子的意思,也就一直没跟你说。”
蒋骊珠又惊又喜,道:“嫂嫂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家一直带兵打仗,前头男人们还在用饭,转身就丢下碗去接旨,谁回来了京都,谁留在了沙场,那都是不能问不能说的,我们家的女人都习惯了。”
话说有些夸大,却也并没有信口开河。
窦昭松了口气,笑着带蒋骊珠去拜见蒋柏荪。
蒋柏荪见了蒋骊珠非常的高兴,还打趣了她几句,两人这才说起别后的情景。
窦昭让贴身的若朱服侍他们茶水。
两个人一直说到了午膳时候,蒋骊珠留下来和蒋柏荪用了午饭才回去。
隔天又送来了衣裳,鞋袜之类的日常用品。
吴良还特意带了吴子介过来拜访蒋柏荪。
一时间家里倒热闹起来。
窦昭有点担心,问宋墨:“这样不要紧吧?”
皇上要去西苑别宫长住,太子就想把那边的别宫重新修缮一番,偏偏皇后这几年从皇上的库房里搬了不少东西贴补辽王,根本就拿不出银子来了,只好从户部走账。户部这几年先有河工上的开支,后有江南的水灾,本就捉襟见肘,哪里还有银子给皇上修缮别宫,太子一闭眼,把这件事交给了宋墨。
宋墨就请了致仕在家的前户部侍郎进京查帐。
户部这下子慌了神,半个月就凑出了修缮别宫的钱,但他们见到了宋墨也开始绕着走。
这些窦昭全都不知道。
宋墨笑道:“五舅舅准备趁着这机会回趟濠州给外祖母上坟,濠州过了中秋节再启程去年辽东。就算是闹腾也就闹腾这两天,不打紧的。”
说起中秋节,窦昭想到了苗氏,道:“宋翰什么时候走?他走后要不要把苗氏接回来?”
宋墨打定了主意把宋翰送到西北大营去,以她对宋墨的了解,肯定还有后手,宋翰就算是保住了性命,也休想有再踏上京都的一天。四条胡同是宋宜春赠给宋翰的,苗安素是宋翰的发妻,宋翰不在家,苗安素住在那里名正言顺,难道还让宋宜春将那产业收回来不成?
那岂不是太便宜了宋宜春!
宋墨笑道:“你拿主意就行了。”
窦昭给苗安素送了个信。
苗安素不免有些奇怪,问送信的人:“二爷怎么会答应去西北大营?”
那婆子一来也是不知道,二来窦昭御下极严,她不敢乱说,只说不知,推了个干净。
苗安素也不敢逼问,说要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去回窦昭,赏了一两银子,打发了报信的婆子,自己一个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把婆子的话想了又想,到了晚膳的时候神色还有些恍惚。
季红不免关心地问她出了什么事。
她把窦昭的意思告诉了季红,困惑地道:“你说,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二爷还能一辈子不回来不成?”
季红想了想,道:“从前二爷和辽王府走得很近,您说,这件事会不会和辽王有关系啊?世子爷好像不怎么喜欢辽王。”
她们住在别院,又是妇道人家,外面发生的事,她们既不关心也不知道。
苗安素的心顿时活了起来。
难道宋翰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宋墨,宋墨把宋翰放逐到了西北大营,有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她坐立难安地在屋里转悠了半宿,翌日清早就让人驾车,去了英国公府。
窦昭没有瞒她,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苗安素。
苗安素听着直吸冷气,半晌才回过神来,骇道:“真正是自作孽,不可活!”
窦昭道:“那里毕竟是你们的产业。田庄虽好,毕竟没有城里方便,原来是也不得已。现在既然能搬回来,还是搬回来的好!”
苗安素闻言咬了咬牙,突然起身跪在了窦昭的面前。
窦昭吓了一大跳,忙让若朱扶了苗安素起来。
苗安素不肯起来,而是含泪道:“嫂嫂,我有一事相求!”
“不管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窦昭心里隐隐有些预感,遣了屋里服侍的,和单独和苗安素说话。
“我要告宋翰和庶母通奸!”她一双明眸瞪得大大的,里面像藏着一团火“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窦昭还以为苗安素要和宋翰和离。
她有些目瞪口呆,道:“这个罪名不可能成立!一是国公爷没有妾室,二是杜若等人都不在了。空口白话,只会惹怒国公爷,反对你不利。”
谁知道苗安素却扬眉一笑,道:“就是因为这些人都不在了,所以我才可能告宋翰和庶母通奸啊!”她说着,又跪在了窦昭的面前“嫂嫂,这次无论如何您也要帮帮我,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和宋翰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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