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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章节:第34-36章 何曾无挂碍 作者:墨宝非宝  回本书首页  小说TXT下载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在线阅读全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一生一世美人骨免费全文阅读。     第三十四章何曾无挂碍

    周生辰既然正式回来了,时宜总要带他正式到家里去一次。

    没有正式的婚宴,时宜就婉转解释,两个是决定一起,只是因为他家规矩繁琐,婚宴的事情要延后一些。至于合法夫妻的身份,她是真不敢交待,否则父母肯定会气到不行,都是合法身份了,双方的长辈还没有见过连她也知道,这真是过分了。

    父母虽然不太开心,但看时宜这么坚持,也勉强算是接受了两“一起”。

    “女大不中留啊,”母亲趁着时宜洗脸的时候,站她身后,低声说,“幸好,小周看起来还算是个老实可靠的孩子,否则真是——”

    时宜擦干净脸,舀了木制梳子:“嗯,也觉得他老实可靠。”

    “可是,两个光是两情相悦是不够的,还需要合法的保障,”母亲接过梳子,蘀她梳起一个马尾,简单扎好,“还有,不要太早同居。”

    时宜意外没吭声。

    母亲察觉出异样,看她表情有些别扭,马上就明白了。

    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脑,蹙眉:“算了,们这些年轻和们那代不同了。”

    时宜接过梳子,放回原位,低声说:“反正,这辈子,就和他一起,不会变的。”

    “一辈子?一辈子长的很——”

    母亲还想再说,她已经错开身子,笑著避开了这个话题。

    家里的习惯是父亲做饭,她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周生辰也厨房间,忙走进去。他正和父亲慢悠悠说着话,她走进时,看到他递给父亲一把剥好洗干净的小葱,对他抿嘴笑笑:“出去吧,来帮忙就好。”

    他看她,用右手手背,碰了碰她绑起来的马尾辫子:“没关系。”

    第一次见到她这么梳头发,就自然多看了两眼。

    两个做饭的老家身后,对视两眼,时宜被他看得有些脸红,伸手把他衬衫的袖口挽高了一些,然后,悄无声息地掂起脚,他脸上亲了亲。

    父亲转身的瞬间,退后了两步:“那出去了,好好表现。”

    “小周啊,来,把葱给。”

    周生辰还握着那把葱,反应慢了半拍,这才递出去。

    而她,已经逃离了现场。

    一顿平和的家常午饭。

    周生辰和时宜并肩坐着,安静吃饭的样子非常合拍,就连颇有微词的母亲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实太合适。到临走前,他被拉住,陪时宜的父母闲聊。

    约莫都是父母问,他一一作答,完全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母亲的姑母,曾是过去旧上海的富贵小姐,母亲见的多了,自然以此来揣测周生辰的母亲。试探着问,是否他从小都是保姆带着,母亲没有太照看过,周生辰倒是没否认。时宜母亲笑笑,也算是释然了,时宜走前,轻声嘱咐:“她母亲家里,估计就是过去有些钱的小姐,这种家庭的,和孩子都不算亲厚,也有些脾气。”

    虽然有些出入,但也有些雷同。

    时宜答应着,说自己会好好和他母亲相处。

    父母家离她住的地方,车程有半小时左右。

    两个到路口的地方,就下了车,并肩沿着小马路往小区走。她想起刚才他和父母的谈话,假装很随意地问起来:“小时候,不是妈妈身边长大的?”

    “算是,也不算是,”周生辰笑起来,“怎么忍到现才问?”

    她被戳穿,抿起嘴,想了想才说:“怕直接问会生气啊”

    “和父母想的差不多,母亲不是亲自带孩子,和弟弟妹妹,都是外带大的,而且每个的乳娘都不同。”

    她噢了声:“难怪,觉得和弟弟关系很远的样子。”

    他倒没否认:“的确不太熟,离家太早,到他要结婚的时候,才接触的多一些。”

    她说着话,有两条很小的泰迪狗,绕着她转,忽然就狂吠起来。

    周生辰忙伸手把她搂怀里护着,直到狗的主很快冲上来,喝斥住它们,又很快道歉后,他才放松下来。她起初是被吓了一跳,但也没有这么害怕,倒是周生辰的维护让她有些意外了。

    他握了握她的手,两个手心里都有些汗。

    她被狗吓得出汗,他,是因为她而紧张。

    “没有那么怕狗”时宜被他松开来,轻声念叨了句。

    他似乎嗯了声,略停顿后,说:“怕。”

    “啊?”时宜看他。

    他很冷静地看着她,过了几秒后,却忽地笑了,摸摸她的马尾辫子:“怕它们咬。”

    淡淡的,亲昵感。

    就是如此,她就已经心都软了下来,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护着自己,怕自己受伤。

    两个回到家,时宜给他把书房收拾出来,放了他搬来的常看的书和电脑。他的生活用品真的不算多,除了男必备的一些东西、书、两个电脑,和衣物外,就再没有多余的东西。电脑似乎一个是实验室专用的,一个是私工作的。

    她平时书房,只需要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一盏台灯,插座是最简易的那种。

    现摆了两台,倒是怕不够用了。

    “这两个电脑,会同时打开吗?”

    周生辰客厅回答:“会。”

    “那插座好像不够了,”她思考着,“先坐一会儿,下楼去便利店买个大一些的。”

    “楼下便利店?”他走到书房门口,问她。

    “嗯,要不然就不够插台灯了”

    “好,知道了。”

    他说着,已经转身而出。

    等他关上大门,时宜才发现,自己刚才仍旧把他当了个客。

    可是他显然已经把自己当了男主。

    她手撑书桌上,有种不太真实的幸福感。从乌镇回来,有些东西改变着,细枝末节,却清晰可见。并非是指那些男女之间的肌肤相亲,而是更多的,她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乎。

    像是曾经,他对自己的那种乎。

    虽然他都不记得了。

    这个除了对科研和经济有热情,对余下的任何事情都兴趣乏乏的男,开始护着自己,开始像个普通男,会去自然地由自己指挥,去买日用品她舀着白色的抹布,擦着书房的每个角落,过了会儿,慢慢地蹲下来,看着书柜最底层那一本本历史书籍。

    大多是装帧精美,没有翻过的模样。

    也的确,很多买回来只翻了一次。

    看到这些,她想起自己包里夹杂志里的纸,找出来,放了新文件夹里,非常小心地收放了那层书的上面。关于这段记忆,她不知道要写多久,只希望自己不要忘记的太多,能尽量详实地记录下来。

    那些,关于他的,只有她知道的事情。

    晚饭随便吃了些凉菜和葱油拌面,他就进了书房。

    时宜自己阳台的小桌子上,舀了几张纸,构架这本书的年代表,很快几个小时就过去了。她的工作时间本身就是从下午到深夜,到十一点多,也不觉得困,看书房里还安静着,就去用瓷盘装了些点心,敲门后,推开来。

    周生辰似乎是习惯了一个,回头看了她几秒,这才从工作中回神过来:“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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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没有,”她走进去,把点心和一杯热牛奶放他面前,“怕饿,如果饿就吃一些,不饿就喝了牛奶?”

    他笑,把杯子舀起来,喝了口牛奶。

    放下来,把身边空着的椅子拖过来:“坐这里,陪说会儿话。”

    她嗯了声,坐下来。

    虽然说法有些怪,但意思总是说要陪陪她,估计是觉得整个晚上有些冷落她了。

    两个说着闲话,他就随手打开了自己的私邮箱。

    整理的非常整齐。

    她看到十几个名字里,有专门的文件夹叫“时宜”,立刻就想到了曾经那些和他邮件来去的日子。大半年都没有任何别的交流方式,当时她别提多灰心了。可是现了解他了,再想想,这就是他习惯的交流方式。

    很直接,而且回复时间可以自主选择。

    处理私关系尤其有效率

    周生辰忽然问她:“看到这行字,能不能找到类似的。”

    时宜看了眼他的电脑,word上只有一行字:

    一萼红,二色莲,三步乐,四园竹,五更令,六幺令,七娘子,八拍蛮,九张机,十月桃,百宜娇,千年调。

    她了然,笑起来:“这是词牌名,不过列出这个的也挺有趣的。”

    “想出什么类似的没有?”

    时宜略微想了会儿,中药里倒是有些:“一点红,二叶律,三角草,四季青,五敛子,六和曲七叶莲,八角枫,九里香,十灰散嗯,百草霜,千日红。”

    “全是中药?”他未料她用中药来应付。

    她点点头。

    他很快把她的答案写下来,黏贴邮件回复里。

    很快又敲下一行字:这是时宜给的答案。

    “发给谁?”她看到他写自己的名字,好奇问了句。

    “梅行,”他笑,“他总喜欢群发这种东西,当作娱乐。”

    她想到那个男,嗯,倒是符合那的脾性。

    周生辰把牛奶喝完,合上电脑:“凌晨四点离开,明天有工作?还是家休息?”

    “没有工作”她舀起空杯子,“和美霖说蜜月。”

    “蜜月,”他略微沉吟,兀自笑笑,“的确算是蜜月。”

    如此夜深静。

    他简单做着肯定。而她,看了他一眼,莫名就脸热了。

    38第三十五章何曾无挂碍

    阴历七月,是鬼月。

    因为这个月的特殊,周家夜晚有门禁,周生辰不便在深夜往返镇江和上海,时宜就请了一个月的假,住在镇江的老宅。美霖不无感慨,嘲她索性去过少奶奶的生活,不要继续留在上海了,反正这种灯红酒鸀、衣香鬓影的大城市也不适合她家那位科学青年。

    她笑,没说什么。

    虽然前几周的周末和他回去,吃住同行,但总感觉像是空气。

    或许他们家真的很看中名份这种东西,包括和她关系很好的小仁,在人前也只礼貌地称呼她时宜小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段时间,他母亲并不在国内。

    那个地方移动信号不好,她只是晚上在房间里上上网,用固定电话和家人、朋友联系。

    白天的时候,看书写东西累了,周生辰又不在,就坐着看外边发呆。

    桌上的书倒都很难得。

    几本都是藏书楼里收藏的一些绝版书籍,大多数都是竖版繁体,还有些索性就是手抄版。她对藏书楼有一些抵触,所以都是他陪着她去挑回来,等看完了,再去换一些。

    大概过了十天左右,家里有了年轻人,气氛才有些融洽。

    这日午后,周文幸和梅行同时抵达。彼时,周生辰和她正慢悠悠地踩着石阶往山下走,大片的阳光都被厚重鸀叶遮住了,有水有风,倒也不觉得热。

    走得累了,她就停下来。

    溪水里有非常小的鱼,不多,恰好就在这转弯处聚了一群。

    水上,还有几只蜻蜓,盘旋来去。

    她看着它们,思维放空地坐在一个大石头上,权当休息。周生辰就站在她身边,略微静默了会儿,看了看腕表:“文幸和梅行该到了。”

    他说该到了,就肯定2分钟之内会出现。

    时间观念太好的人,自然会约束身边的人,包括她,现在也养成了守时的习惯。

    果然,很快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开上来,很快停在了两人不远的路边。车门打开,梅行先从车里走下来,随后就是文幸。两人从高耸的树下穿过,停在小溪的另一侧,文幸偏过头去,笑了声:“大嫂。”

    时宜笑:“他刚说你们该到了,就真的到了。”

    “我大哥对时间要求很严的,”文幸佯装叹气,“搞得司机也很紧张,不敢迟到。”

    这算是控诉?还是撒娇?

    她觉得每次见到周文幸,她都对自己很亲近,算是这家里不多对自己和善的人。她略微对梅行颔首招呼,就笑着和周文幸一唱一和,控诉周生辰严苛的时间观念。

    被指控的人,倒是毫不在意。

    “这里蜻蜓啊,萤火虫啊什么的,都特别多,”周文幸看时宜在看蜻蜓,半蹲下来,试着伸手去捏蜻蜓的翅膀,“我小时候偶尔回来,经常捉来玩。”

    她的手非常瘦,应该是先天心脏病的原因,让整个人都看起来有点儿憔悴。

    上次见面不觉得,这次的精神状态却明显差了许多。

    “我的小美女啊,鬼月,是不能捉蜻蜓的。”梅行笑著提醒周文幸。

    “为什么?”周文幸倒是奇怪了。

    梅行隐隐而笑,偏就不继续解释。

    周文幸咬了咬嘴唇,气哼哼地喃喃:“欺负我在国外长大,不懂你们这些邪说。”

    时宜听得笑起来:“这只是民间的避讳,通常呢,都认为蜻蜓和螽斯是鬼魂的化身,所以在鬼月…最好不要捉回家,免得有‘好朋友’来做客。”

    她也是小时候扫墓,被几个阿姨教育过,才记得清楚。

    “啊?”周文幸即刻收手,“我通常回这里,不是清明扫墓,就是鬼月啊…还经常捉一堆回来玩…”她略微有些胆寒,忍不住追问,“螽斯是什么?”

    时宜来不及回答,梅行已经告诉她:“是蝈蝈,我记得你小时候也经常玩。”

    周文幸脸更白了。

    时宜倒是真怕吓到她,笑了声:“别怕,都是说着玩的。”

    其实她自己也怕这些民间传说,自然理解小姑娘此时心情。

    她刚想要继续安慰,周生辰已经轻摇头,长叹了口气:“蜻蜓,又称灯烃、负劳、蟌、蜻虰,属蜻蛉目差翅亚目的昆虫。常在水边飞行,交尾后,雌虫产卵于水草中,和魂魄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是无神论者的解释。

    纯科学。

    梅行忍不住揶揄他:“大科学家,存在即合理,我呢,是信佛信轮回的。”

    周生辰也半蹲□子,很轻巧地捏住了蜻蜓的翅膀,轻薄笑著,以理反驳:“它现在在产卵,之后是稚虫,再羽化为成虫,然后又是一轮繁殖,很严谨完整的过程。对不对?”

    梅行嘲他两句,二人自幼相识,早已习惯了如此你来我往。

    如果说周生辰没有信仰,也不尽然。

    他信的应该是科学。

    时宜听他们说着话,用手指拍了拍水面,冰凉惬意。

    不知道千百年前的他,醉饮沙场,可想得到今日,会站在鸀荫浓重的山林间,闲聊着物理化学拼凑成的世界。或者说,自己记得的,都不过是颠倒梦想?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那些诗词都在,而作词的,和词作中的人,都已是历史。

    有周生辰如此的人在,自然就打破了刚才的神鬼氛围,让周文幸的心踏实不少。可是小女孩虽然学医,却终究是少女心性,又生长在这样古朴的家族,仍旧对鬼神忌讳不少。

    走之前,周文幸还似模似样的,对着几个蜻蜓拜拜,念叨着什么“对你们前辈不恭,切莫怪罪”之类的话。

    在鬼月,周家吃饭时,都会空置着一桌,摆上相同菜色。

    周生辰还要象征性地代表这一辈人,将每个酒杯都满上,当作是孝敬逝去长辈的。

    时宜起先不觉得,经过下午的事情,倒是觉得他真是个矛盾体。也难怪他会直接对自己表示,最终不会生活在这个家族里。

    因为梅行和周文幸到来,晚上的生活总算有些人气。

    梅行坐着陪周文幸和时宜闲聊,周生辰也陪坐着,不过是对着电脑翻看那些她根本看不懂的资料。她靠在他身边,周生辰自然就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半搂着她,继续看自己的东西。

    她也不想打扰他,就这么当听众,听另外两个说话。

    梅行是个很会讲话的人,偏也很会吓人,话题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各种灵异鬼怪的故事,还非常“体贴”地联系着周家这座老宅的建筑。

    “那座藏书楼啊——”他讲了几处,终于扯到了藏书楼。

    “停,停,”周文幸本是靠在时宜身上,马上坐起身子,“不能说藏书楼。”

    梅行倒是奇怪了:“为什么不能说?”

    “我嫂子最喜欢去的地方啊,”周文幸很认真地阻止他,“你如果说了,她以后不敢去了,怎么办。”

    梅行意外地,看了眼时宜。

    她想了想,也慎重地说:“还是别讲这里了,我怕我真不敢去。”

    “那里的书,我倒是也读了不少,”梅行感慨,“好像,很多年没有人去看了。”

    时宜想了想,也的确,虽然打扫的一尘不染,却没有任何人气。

    周文幸盘膝坐在沙发上,随手舀起面前的茶杯,抿了口:“你喜欢古文学嘛,应该生在我们家才对。我看你们家兄弟姐妹,其实喜欢这些的不多。”

    梅行嗤地一笑,眼眸深沉:“是啊,的确不多。”

    “上个月初,你出的那道题目,有人解出来了吗?”

    “题目?”

    周文幸提醒他:“就是你群发给大家的,一串词牌名字的。我后来问你这个做什么用,你悄悄告诉我,是以后用来选太太的初试题。”

    时宜听到这里,想到她帮周生辰答的那道题。

    她愣了愣,余光去看周生辰。

    后者显然没有听到,仍旧在翻看着手里的东西。

    梅行轻咳了声:“那是开玩笑。”

    “没人有答案?”文幸试探问。

    “嗯…有,”梅行用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木椅扶手,“你大嫂。”

    “时宜?”文幸先是惊讶。

    时宜忙解释:“我只是随便帮周生辰答的。”

    文幸轻轻歪了歪头,小声说:“你和我哥哥比,差的远呢,千万别觊觎我大嫂噢。”

    她开的是玩笑,梅行却咳嗽了声,眼神示意这个小妹妹不要乱说话。

    时宜也有些尴尬了,动了动身子。

    “怎么了?”周生辰察觉,视线终于离开了电脑。

    “我去给你们泡茶。”

    “让连穗去泡?”他低声建议。

    “我去好了。”她把他的手臂挪开来,亲自去给他们泡茶。

    到临近九点时,只剩他们两个。

    仍旧是习惯的相处模式,只是休息的时候,偶尔有交谈。

    时宜仍旧想着白天他对神佛鬼怪的排斥,在躺椅上,有些心神不宁地看书,或许是翻身的次数太多,引起了他的注意。

    周生辰走过来,坐在她躺椅的一侧,两手撑在两侧,低声问她:“有心事?”

    “没有,”她呼出口气,“只是在胡思乱想。”

    “想什么?”

    “我很信神佛这种东西,你会不会不高兴?”

    他恍然一笑:“这个问题,你问过我,在五月的时候。”

    真是好记性。好像真的是初次来,陪他母亲进香的时候。

    那时他就站在大殿外,并没有入内的意思,然后告诉她,他是完全彻底的无神论者。

    她看他,想了想,转换了话题:“真是难为你,每天还要给…‘长辈’倒酒。”

    周生辰笑了一声,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脸:“再有自己的坚持,也逃不开人和人的关系,有时候为身边人让一小步,不算难为。”

    她嗯了声,任由他用手摩挲自己的脸。

    “何况,只是倒酒而已,”他低了头,凑得近了些,“比实验室里倒试剂,容易多了。”

    有些自嘲,有些玩笑。

    39第三十六章何曾无挂碍(3)

    室内是暖色的壁灯,室外就是灯笼。她本就坐在临窗的位置,能看到和视线齐平的一串灯笼,而此时,眼前人挡住了那一道风景。

    中元鬼节前后一日,周家夜不灭灯。

    接连三夜,彻夜通明。

    这样的地方,像是能阻断时光。

    分不清何朝何代,分不清姓甚名谁。

    “我想送你一些东西,你想要什么?”他声音略低。

    光线作祟,还是深夜的时间作祟,他浓郁的书卷气息被掩去不少,大半张脸背着光,竟然让她觉得好熟悉。其实除了清澈眸色,已再无任何相同之处。

    “怎么忽然想送我东西?”

    “不太清楚。”他微微笑起来。

    “不太清楚?”

    “我是说,不太清楚原因。”

    她忍俊不禁,轻飘着声音,揶揄他:“你想送我东西,可你不知道原因?”

    “可能是本能。”

    “本能?”

    他似乎在措词,略停顿片刻:“一个男人,对喜欢的女人的…本能行为。”

    时宜动了动身子,轻声说:“你想送什么,就送什么吧。”那些存在的都是外物,生不随来,死不携去,她不在乎他送的是什么。

    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她穿的是睡衣,领口有些低,身子稍许挪动,便已是一方□。他斜坐在卧榻边,贴着她一侧的腰,短暂的安静中,他的视线,从她的脸移到胸前,再到腰间的弧线。时宜被看得有些昏沉,在这让人心浮气躁的寂静里,动了动手指,起先只是想分散这燥热的不适感,最后却是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他的脸。

    不知道他是想要,还是只是想看。

    她看不透他的想法。

    “送玉吧,你习惯戴什么?”他终于抬起眼,去看她的眼睛。

    “为什么是玉?”她想想,明白过来,“倒也是,你们家比较传统。”

    他笑了声,伸手从她睡裙领口进入,直接滑到后背,一只手臂就把睡裙剥落了大半:“看过《说文解字》没有?”

    “看过一些,记得不太清楚了…”

    内衣被解开,缠绕在手臂上。

    他俯身上来:“‘玉乃石之美者’,”他低声说,“送你,很合适。”

    她的胸口贴上他的衬衫,和布料贴合着,有些摩擦的不适感。两个人的身体在卧榻上,颇显拥挤,她受不住出声时,恰好听到窗外的院子里连穗和连容说话,女孩子交谈的声音嘎然而止的瞬间,她的嘴唇也被他堵住了。

    楼下的两个女孩子,马上就猜到楼上的事情。

    所有声音都退散去。

    只有阵阵蝉鸣,节奏催动,耳鬓厮磨。

    “时有美人,宜家宜室。”他在她耳边,解读她的名字。

    时宜。

    时有美人,宜家宜室。

    她的名字,他如此以为。

    次日清晨,时宜醒来,周生辰已经不在。

    她独自在小厅堂里,慢悠悠吃着早餐。连穗和连容,都小心翼翼陪着。前几日早餐时她还会和她们两个女孩子闲聊,可是因为昨夜…她有些不好意思,没太和她们多说什么话。等她放下调羹,连穗收拾桌上的碗碟,终于打破尴尬:“今日是中元节,会放灯。”

    “这里会放灯?”她倒是从未在中元放水灯,只有在上元灯节见过一两次陆灯。

    “会的,”连容笑起来,“每年都有。”

    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

    水灯和陆灯,都是风景。可惜在上海那种太过繁华的都市,这些习俗都不在了,她记得每年鬼节时,最多会把当天的录音提前结束,大家各自念叨句“鬼节啊,早点儿回家,不要在外边瞎跑了”,如此而已。

    “刚才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到了,”连穗想到什么,“二少奶奶怀孕了,不会去放灯。”

    放灯照冥。

    是忌讳有身子的女子去,免得影响了胎儿。

    时宜忽然想起上次自己来,那个突然陨命的女人,有些不舒服。可是好像所有人都把这种事看得极淡,包括连穗她们提起佟佳人怀孕的事,也只是完全叙述的语气,毫无喜悦。她本来想追问两句,最后就只嗯了一声。

    她记得周生辰的那句话:

    这个宅子,大小院落有68座,房屋1118间,人很多,也很杂。

    所以,还是少问少说的好。

    晚上他意外没回来,晚饭也是留她在这个小院里吃的。

    她知道,他母亲是和周文川夫妻一同抵达,应该是怕母亲给自己什么难堪,他才如此安排。幸好还有个周文幸,总能在恰当的时候出现,让她能安下心。她在时宜晚饭后赶到,特意陪她去放灯。

    “我妈妈今晚不会去放灯,”周文幸一笑,就露出颗虎牙,“你不用太紧张。”

    她嗯了声:“她身体不舒服?”

    “可能吧,不太清楚,晚饭时候看着还可以,”周文幸想了想,“可能就是不想去。”

    两人说着话,手里的灯已经放到水面上。

    水面上有风,飘着的荷花灯忽明忽灭,影影叠叠。

    岸边都是周家的人,老少都有,三五个凑在一处,随便说着话。

    起初时宜并不想坐船,但文幸坚持,她就没再说什么。

    文幸坐在船边上,说到高兴了,忍不住低声笑:“有一年鬼月我去新加坡,看到有露天的演唱会,明星在上边唱,有座椅却没人坐…我啊,就很开心地跑过去坐了…”她边说边笑,忍不住咳嗽起来,“后来被我同学拉起来,才知道,那是给鬼坐的地方。”

    看上去是开心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咳嗽的越来越厉害。

    时宜轻拍她后背:“风大,要不要回岸边?”

    “嗯,好。”文幸的脸都有些白了,吃力地呼吸着,轻轻按着自己的胸口。

    她摸了摸文幸的手腕。

    心跳的好快,也很弱。

    她不懂,只觉得很不好。而且看文幸的脸色,更确认了这种想法。

    “麻烦,回岸边吧。”时宜回头,看撑船的人。

    那个人很快应声,开始调转船头,向来时的地方去。

    “嫂子,我头昏,坐在这里。”文幸声音发涩。

    时宜忙伸手,想要扶她换到里处去坐,船却忽然晃了几下,她站不稳,猛向一侧倒去。重心偏移的刹那,只来得及松开文幸,就骤然跌入了河水里。

    没顶的冰凉,还有黑暗。

    她不会水,连喝了好几口,早已没顶。

    这一瞬间就好像过了几个小时,所有光影都在水面上,无孔不入的水,还有下沉和黑暗。她在无知觉前,只是拼命让自己闭气…

    直到,意识渐离渐远。

    …

    身边再没有水。而她,半跪靠在竹椅旁,真实地碰触到竹椅的扶手。

    棱节分明。

    身前的人倚靠在书房的竹椅上,有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斑驳的影子落在他身上,半明半暗中,他眸色清澈如水,抬起头来。

    看的是自己。

    那双眼睛里,有自己的清晰倒影。

    她想要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到中途却又不敢再靠近…

    “时宜?”

    古旧的画面很快就消散了。

    她头疼欲裂,腹部也是疼的厉害。

    从艳阳高照到黑暗中,很吃力地清醒过来,视线朦胧中看到了周生辰。

    他衬衫前襟是湿的,整个人都跪在她面前,双手撑在地面,去叫她的名字:“时宜。”

    “嗯…”她用尽力气,想回答他。

    “醒了就好,”他的声音有些紧,也有些哑,“不要说话。”

    她很听话,重新闭上了眼睛。

    很快又开始意识模糊,好像有人在给她吸氧。

    有人在说话,似乎是“急性缺血缺氧”什么的,她想听清已经很难,只是知道他在自己身边。甚至在昏睡前,有些奢望,可不可以再有这样的幻觉。

    哪怕是一次也好。

    再清醒天已经是天亮。

    她睁开眼,视线朦胧了会儿,渐恢复清明。看日光,应该快要接近正午。

    “醒了?”周生辰的声音问她。

    她牵扯起嘴角,有些疲累地嗯了一声,寻声偏过头去,看到他就靠在床边上。身上的浅蓝色衬衫,还是昨晚换上的那件,双眸漆黑,安静地看着她。

    他低声说:“昨晚,是文幸把你救上来,现在还睡着。我离开一会儿,十分钟就回来。”

    文幸?

    那样的身体,还跳到那么冰的水里救自己?

    时宜蹙眉,心忽然跳的有些急:“她怎么样…”

    “她水性很好,就是受凉了,”周生辰说,“你可能还要严重些,需要做些后续的治疗。”

    “她身体不好…”她没继续说,因为知道周生辰是安慰自己,文幸的身体状态并不乐观,“你去吧,我觉得好多了。”

    周生辰很快唤来人,却并不是连穗,而是陌生的女孩子。

    大概低声叮嘱两句,很严肃的语气。女孩子安静地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住了,他这才离开房间。时宜也就趁着这段时间,又闭目养神休息了会儿。

    再听到门响,却是周文幸和周生辰一起进来。

    文幸让周生辰放心,说自己会陪一会儿大嫂,让周生辰放心离开。待到房间里只有时宜和她,还有那个陪在一侧的小女孩,文幸才在床边坐下来,轻声说:“嫂子,你吓死我了。昨晚真的吓死我了。”她难得画了淡妆,却还是显得气色不好。

    “对不起,”她去握文幸的手,忘记手背上的针头,刺痛了一下,只得又收回来,“我应该小心一些,害得你跳下去救我。”

    “幸好我水性好,”周文幸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上岸时,你心跳都停了…”

    她有些意外,没料到会这么严重。

    “我们都被吓坏了,哥哥脸是白的,抢救的时候,什么也不说,就知道在你身边叫你名字…都怪我,非要坐什么船…”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免费阅读完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一生一世美人骨免费在线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