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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呜——”狻猊仰天发出一声巨吼,震耳欲聋。
即使骑在天马上,元曜也吓得双腿发软,他知道是国师光臧和狮火追来了,心中暗骂白姬狡诈,居然抛下他先逃了。
元曜举目向光臧望去。这一望之下,元曜微微吃惊,他原以为国师应该是一位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的威严长者,没想到却是一个胡子拉碴的落拓大叔。
光臧穿着一身金紫色道袍,头插玉簪,足履云靴。他显然来得很匆忙,眉毛没有来得及画,假发蓬乱地堆在头顶上,看上去没有一点儿仙风道骨,超尘脱俗的高人之相。
光臧匆忙赶来,施法擒拿白姬,谁知没有擒住白姬,只看见一个青衫书生被困在他的法术中,拉长了苦瓜脸望着他。
光臧一愣,“龙妖哪里去了?!”
元曜心中发苦,道:“白姬先跑了。”
光臧打量了元曜一眼,“你是什么人?”
元曜害怕被诛九族,不敢报上姓名,道:“小生就是一个过路的。国师大人请高抬贵手,放小生离开。”
狻猊道:“国师,这书生叫元曜,不是过路的,他是跟着姑姑一起来的,没准是我的姑父。”
光臧闻言,瞪大眼睛打量元曜,“你是龙妖的夫婿?那正好,把你抓去炼仙丹,以解我心头之恨。”
元曜心中发苦,对狻猊道:“名字可以乱起,话可不能乱说。小生不是白姬的夫婿,她坑银子的事情,小生也不知情。国师请去找白姬解恨,不要拿小生撒气。”
注释:(1)狻猊:传说中龙生九子之一,形如狮,喜烟好坐,所以形象一般出现在香炉上,随之吞烟吐雾。
元曜心中发苦,对狻猊道:“名字可以乱起,话可不能乱说。小生不是白姬的夫婿,她坑银子的事情,小生也不知情。国师请去找白姬解恨,不要拿小生撒气。”
光臧和狻猊不相信元曜的话,光臧伸出大手,将元曜拎到了狻猊背上,不管小书生挣扎喊冤,把他带回了大角观。
大角观位于大明宫东北方,毗邻护国天王寺、玄元皇帝庙。大角观处在山丘之上,飞檐斗拱,殿阁瑰伟,四周隐约有祥云环绕。
璇玑楼。
四面轩窗大开,月光如银,清风徐徐。一只巨大的青铜丹炉摆放在大厅正中央,丹炉下火焰如织,炉中青烟袅袅。四个小道士分别跪坐在四个方位添柴,扇火。
大厅东北角,一幅伏羲八卦图下,光臧、元曜盘腿坐在一张木案边,狻猊伏在两人旁边。
光臧回到璇玑楼之后,就把假发髻取下了,他的光头反射着月光,十分锃亮。
小书生呆呆地盯着光臧的光头。
光臧生气地瞪眼:“书生,你看什么?”
元曜急忙垂下头,“没…没看什么…”
狻猊道:“这书呆在看国师你的光头。”
元曜赶紧分辩,“小生只是在看月光,没有看国师大人的光头。”
狻猊道:“你明明在看国师的光头。”
“小生没有看国师的光头。”
“你在看光头。”
“小生没看光头。”
狻猊不依不饶:“你就在看光头!”
在一声声“光头”中,光臧的脸色逐渐铁青,他大吼一声:“都住口!”
元曜、狻猊吓得赶紧闭嘴。
光臧奔去了内室。不一会儿,他戴着一顶乌黑油亮的假发髻出来了,还画了两道卧蚕眉。
光臧重新在元曜的对面坐下,怒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和龙妖是什么关系?从实招来,否则把你丢进丹炉里去!”
元曜望了一眼火光熊熊的丹炉,十分害怕,只好招了:“小生姓元,名曜,字轩之。小生本是襄州人氏,如今客居长安,流落西市,在缥缈阁中干一些杂活糊口。小生从不害人,也不干那些坑人钱财的事情。白姬干的坏事,与小生无干,小生全都不知情况。请国师大人明鉴,放小生离开。”
光臧皱了一下画出来的卧蚕眉,道:“今夜龙妖来大明宫干什么?”
元曜想脱身,只能招了:“白姬受韩国夫人的拜托,来大明宫取她女儿的牡丹衣。”
光臧沉默了一会儿,才嘀咕道:“龙妖真是闲得慌,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还翻这段旧案干什么?”
欸?!元曜不明白光臧的话,但也不想细问,只想赶快离开。他站起来想走,“国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小生就先告辞了。”
光臧伸出大手,将元曜按回原位,“书生先别急。”
元曜只好坐下了,苦着脸问道:“国师还有什么吩咐?”
光臧唤小道士拿来了十几个葫芦,依次从每个葫芦里倒出了不同的丹药,分别放在木案上。
元曜望着眼前一片花花绿绿的丹药,迷惑地道:“国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光臧道:“龙妖跑了,贫道的银子也没指望了。幸而,书生你留下了。这是贫道新炼出的丹药,还不知道功效。书生,你正好可以替贫道试丹药。”
元曜望着古怪的丹药,想到了光臧的秃头、秃眉,冷汗如雨,“小生…小生只吃五谷杂粮,从不服食仙丹灵药,恐怕尝不出优劣,反而糟蹋了国师的心血。”
光臧淡淡地道:“无妨。反正都是实验品,有些也许还有毒。”
元曜推脱道:“小生不习惯吃丹药。”
光臧紧逼:“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
元曜哭求:“国师大人请高抬贵手,放过小生。”
“那你替龙妖还贫道的银子。”
元曜苦着脸道:“小生一共攒了六吊钱,改日替国师送来。”
“六吊钱?!龙妖欠的是八千两黄金!”
元曜疑惑:“怎么变八千两了?之前,不是说七千两吗?”
光臧盛怒,将假发髻揭下,“多出的一千两,用来给贫道买假发髻和螺子黛(1)!”
元曜闭嘴了。
光臧逼迫元曜吃丹药,元曜说什么也不肯吃。光臧决定把小书生囚禁在璇玑楼,不给他食物,让他饿到只能吃丹药。
元曜很伤心,很害怕,十分苦楚。
光臧连夜画了八张金符,让道童去紫宸殿呈给武后,“去呈报天后,贫道夜观天象,妖云东来,遮星惑月,近日皇宫中恐怕将有妖邪作祟。请天后将八卦金符贴于寝殿八方,以避灾厄。”
注释:(1)螺子黛:古代妇女画眉毛用的黑绿色颜料。它出产于波斯国,是一种经过加工制造,已经成为各种规定形状的黛块。《隋遗录》中记载:“绛仙(吴绛仙:隋炀帝宠爱的妃子。)善画长蛾眉…由是殿脚女争效为长蛾眉,司宫吏日给螺子黛五斛,号为蛾绿。螺子黛出波斯国,每颗直十金。”
道童领命去了。
日出东方,天色已亮。
狮火蹲在香炉边睡着了。
光臧在大厅西面的木架边整理各种丹药。
元曜坐在木案边,又累又饿,困顿不堪。
辰时,两名小道童为光臧端来了早饭,一碗清香的梗米粥,四碟精致美味的小菜。
光臧停止整理丹药,故意坐在元曜对面喝粥。
元曜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见光臧喝粥,闻见粥的香味,垂涎欲滴,“国师,小生也还没吃早饭…”
光臧瞪眼,道:“你先把丹药吃了,贫道就给你盛粥来喝。”
元曜道:“小生空腹服药,一般会吐,恐怕浪费了国师的丹药。国师还是先让小生喝一碗粥吧。”
光臧想了想,让小道士给元曜盛了一碗粥喝了。
元曜喝完了粥,却又死活不肯吃丹药了,气得光臧要打他。
光臧按倒元曜,硬要往他嘴里塞丹药时,一只黑猫从西南方的飞檐上跳下,轻灵地越过栏杆、轩窗,走进了璇玑楼的大厅。
黑猫道:“喂喂,牛鼻子,放开书呆子。”
光臧抬头,看见黑猫,一愣,“缥缈阁的猫妖?!你是怎么蹿进我大角观的?!!”
元曜一见黑猫,不禁流泪,“离奴老弟…”
离奴猫躯一震,跳上一个没有生火的大丹炉,傲慢地俯视光臧:“区区大角观,有什么进不来的?只要爷乐意,太上老君的兜率宫爷都能去走一遭。牛鼻子见识浅,大惊小怪!”
两名道童见离奴如此嚣张,十分生气,拂尘一扫,去打离奴:“猫妖休要张狂!”“畜生也敢在国师面前放肆?!!”
离奴纵身而起,躲过了两名道童的袭击,它轻灵地一个跃起,落在闭目睡觉的狻猊头上。狻猊睁开眼睛,眼珠上移,正好和离奴对视。
离奴对狻猊嘿嘿一笑,“五公子好。”
狻猊大惊,一跃而起,“国师,不好了!姑姑家的猫妖闯入大角观了!”
两名道童追上来打离奴,拂尘扫过时,没有打到离奴,却狠狠地打中了跃起的狻猊。狻猊大怒,一口火喷去,两名道童顿时被喷昏了过去。
离奴坐在狮火的头上,气定神闲。
光臧见状,伸手从衣袖中拿出两道飞符。
离奴见状,急忙道:“牛鼻子别用符!爷是奉主人之命来还你银子的!”
光臧闻言,收了飞符,道:“猫妖如果敢诓贫道,贫道就将你丢入丹炉中去!”
离奴从狮火头上跳下,化身成一个清俊的黑衣少年,走到元曜面前,坐了下来。
元曜见了离奴,分外亲切,伸袖拭泪,“离奴老弟…”
离奴瞪了一眼元曜,“书呆子你哭什么?真没出息。”
元曜道:“离奴老弟有所不知,国师大人逼迫小生吃这些也许会秃头,也许会死人的丹药,不吃的话,他就要饿死小生…”
离奴道:“不就是丹药吗?爷替书呆子吃了。”
离奴将木案上的丹药一把一把地塞进嘴里,连水都不用,就这么囫囵吞下了喉咙。
元曜大惊,张大了嘴,结结巴巴地道:“这些丹药…还是试验品…吃…吃下这么多…妖鬼也会…死…的吧?!”
光臧也大惊,他冲了过来,掐住离奴的脖子摇晃:“臭猫妖,把贫道的仙丹吐出来!吐出来!贫道辛苦炼制的仙丹是给人吃了长生的,不是给妖鬼吃着玩儿的!!”
离奴腾地又化作黑猫,溜出了光臧的钳制,它一跃而起,跳上元曜的肩膀,伸舌舔唇:“难吃死了,一点儿也没有香鱼干好吃。”
光臧大怒,又掏出一道飞符,要收拾离奴。
离奴见状,又赶紧道:“牛鼻子且慢,我们先谈银子的事情。”
光臧闻言,又把飞符收了进去,“好。你说。”
离奴道:“主人说,光臧国师是一位世间奇人,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更是精通玄门之术。而且,光臧国师也是一个大好人,心地善良,德高望重…”
光臧打断了离奴,“不要废话!说银子的事!”
离奴干咳了一声,道:“国师如果放了书呆子,主人愿意还你三千两黄金。”
光臧生气:“三千两?龙妖贪财贪昏了头吧?她当时可骗走了本国师七千两黄金。”
离奴道:“主人说,她当时确实只收了国师三千两黄金。”
光臧道:“胡说!还有四千两呢?!”
离奴左右一望,低声道:“那四千两在天后那里。其实,当时是天后和主人一起坑了国师的银子。那‘玄天长生丸’根本就不是鸿钧老祖炼的仙丹,它就是天后沐浴,洁面用的‘神仙玉女粉’。大家都说国师醉心丹术,为求长生不惜金帛,天后和主人才开了这么一个玩笑。没想到,牛鼻子你果然上当了。”
“啊?!”光臧大惊:“此言当真?!!”
离奴道:“国师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天后。当时,还是天后告诉你说主人有鸿钧老祖的‘玄天长生丸’吧?如果主人真有‘玄天长生丸,天后早就买下了,还轮得到牛鼻子你吗?”
光臧一阵晕眩,他根本不敢去问武后,思前想后,有三分相信了离奴。他又想了想,觉得能讨回三千两黄金也不错,“龙妖真的肯退还贫道的三千两黄金?”
离奴点头,“只要国师放了书呆子,主人就把黄金送来。”
光臧想了想,道:“未免夜长梦多,贫道还是自己去缥缈阁取好了。”
离奴道:“也行。主人已经解除了八卦迷魂阵,国师和五公子不会再找不到缥缈阁了。”
光臧道:“你去转告龙妖,贫道会去缥缈阁拜访她。”
离奴笑了,“欢迎国师。”
谈话完毕,离奴带元曜离开了大角观,光臧派遣道童送他们从银汉门离开了大明宫。
望着一人一猫离去的背影,光臧喜乐参半,“天后居然和龙妖沆瀣一气,坑了贫道,太让人生气了。不过,进了缥缈阁,就有办法长出头发和眉毛了。”
狮火小声地嘀咕道:“姑姑专程让离奴来找他,这书呆不会真的是姑父吧?!!”
第五章冠宠
元曜、离奴回到缥缈阁时,白姬正坐在柜台后,拿一幅龟甲算卦。她看见元曜平安回来,笑道:“轩之,我刚才算了一卦,就知道你会平安无事。”
元曜还在因为白姬昨晚丢下他先逃了而生气,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多谢白姬记挂”,就去了后院梳洗。
“哎呀,轩之生气了。”白姬托腮望着元曜走进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离奴笑道:“牛鼻子逼书呆子吃丹药,把他吓得要死,他肯定会生一会儿气的。”
白姬道:“昨夜,如果我不先走,就带不回牡丹衣了。牡丹衣上怨气太重,光臧不会允许我带出大明宫。这一场‘因果’,不知道会演变出怎样的结局。”
离奴道:“这一场‘因果’都是书呆子招来的,主人其实可以不管,免得到时候触怒了天后,又与光臧那个牛鼻子为敌。”
白姬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是先把牡丹衣交给韩国夫人吧。”
元曜在生白姬的气,一整天只顾闷头干活,不理白姬。
上午,白姬笑道:“轩之,休息一下,来喝禅茶吧。”
元曜生气地道:“小生不渴。”
中午,白姬笑道:“轩之,休息一下,来吃芙蓉饼吧。”
元曜生气地道:“小生不饿。”
“轩之,你在生气吗?”
元曜生气地道:“小生不生气。”
下午,白姬在柜台边大声道:“轩之,韦公子来了,出来见韦公子。”
元曜在里间生气地道:“小生不见。”
大厅中,韦彦很伤心,“我究竟哪里得罪轩之了?他居然生气到不愿意见我。”
白姬安慰韦彦,“轩之经常无缘无故地生气,习惯了就好了。”
元曜拿着鸡毛掸子飞奔出来,笑着解释:“丹阳,刚才是一个误会。小生随口一答应,没有听清白姬在说什么。”
韦彦闻言,一展折扇,笑了:“原来轩之是在生白姬的气,不是在生我的气。我就说我最近没有哪里对不起轩之嘛。”
白姬摇扇飘走,闷闷不乐,“轩之果然在生我的气。”
元曜对着白姬的背影道:“你把小生丢在危险的地方,害小生担惊受怕,小生怎能不生气?”
白姬的声音从里间传来,“这次算是我不对。下次,无论遇上什么危险,我也不会再丢下轩之,可以了吧?”
元曜闻言,心中蓦地一暖,心中所有的气愤,郁结都随着“无论遇上什么危险,我也不会再丢下轩之”这一句承诺而烟消云散。他觉得这样的心情十分奇怪,为了掩饰,他大声道:“还有下次?下次你一定也会丢下小生先逃跑吧?”
里间飘来白姬的叹息,“唉!人类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等轩之气消了,我再解释好了。”
韦彦望着元曜,笑道:“轩之生气的样子真好玩。”
元曜生气地道:“哪里好玩了?”
韦彦道,“对了。我来找轩之,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昨天,我也是为这件事来的,但是却醉茶了,没有来得及说。”
元曜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韦彦神秘兮兮地道:“你还记得前天踏青避雨时,邀请我们喝茶的韩国夫人吗?”
元曜道:“记得啊,怎么了?”
韦彦神色古怪地道:“我觉得韩国夫人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回家之后就问了一下二娘,——东都西京的国夫人,郡夫人,她无不了若指掌。——结果发现了古怪的事情。这位韩国夫人是天后的姐姐,芳讳‘顺’,她嫁给了贺兰安石,生有一子一女。韩国夫人因为是天后的姐姐,所以能够自由地出入宫闱,她和先帝的关系很亲密。她的女儿贺兰氏,也曾侍奉在先帝身边,非常受先帝的宠爱,被封为魏国夫人。”
“欸?!韩国夫人的女儿是先帝的妃子?”元曜有些吃惊,他想起了太液池边穿着牡丹衣的女鬼。
韦彦道:“咳咳,其实,韩国夫人和魏国夫人都算不上先帝的妃嫔,只能算是‘情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轩之,她们都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我们俩一定是见鬼了!”
元曜更吃惊了:“欸?韩国夫人和她的女儿都已经死了?!!”
韦彦道:“是啊。我调查了一下,韩国夫人死于乾封三年,魏国夫人死于乾封元年,我们一定是见鬼了!”
元曜心中一寒,问道:“韩国夫人和魏国夫人母女是怎么死的?”
他想起了太液池边的女鬼向他诉说她死得很痛苦,他觉得她虽然可怕,但也很可怜。
韦彦左右一望,压低了声音:“韩国夫人是被天后逼迫,悬梁自尽。魏国夫人因为太受先帝宠爱,被天后毒死了。据说,魏国夫人一向自傲自己的美貌天下无双,对天后也不太恭敬。天后嫉妒她的美貌,将她的尸体沉入了太液池喂鱼。”
元曜倒抽一口凉气,“天后好歹毒,竟这样对待自己的姐姐和侄女。”
韦彦一展折扇,道:“比起已故的王皇后,萧淑妃(1),韩国夫人和魏国夫人还算好的了。轩之,女人都是很可怕的,你可千万不要被女人迷惑。”
元曜打了一个寒战。
注释:(1)王皇后、萧淑妃:唐高宗李治的妃嫔,在与武则天的权势斗争中失势,被贬为庶人。《资治通鉴》中记载,武则天把王皇后,肖淑妃各打一百杖,直打得两人血肉模糊,然后将两人的手脚剁去,溺死在酒瓮中。(==。天后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啊。捧茶……)
韦彦担心地道:“轩之,你说我们在曲江边遇见的韩国夫人不会是鬼吧?”
元曜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不过,小生觉得韩国夫人很可怜。如果,丹阳说的都是真的,她看着自己的妹妹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却又无能为力,一定非常伤心。两边都是骨肉血亲,她一定很悲伤,很难过。”
韦彦咂嘴,“宫廷之中,权势角逐,只有胜者和败者,哪里有什么骨肉血亲?”
元曜道:“丹阳此言差矣,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韦彦道:“轩之太天真了。”
元曜和韦彦又说了一会儿话,韦彦认定韩国夫人是鬼魂,他将从怀秀那里求来的两张开光的护符分给元曜一张,让他留着驱邪,才告辞离开了。
元曜握着护符,心中很温暖。虽然白姬、韦非烟都说韦彦是一个极端自私,不会关心别人的人,但他觉得韦彦其实也是一个会关心人的好人。
韦彦离开之后,元曜为韩国夫人母女到底是人,还是鬼的问题烦恼了一个下午,因为还在和白姬生气,他也不好去问白姬。
夕阳西下,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白姬、元曜、离奴坐在后院中吃饭。今天的菜式除了永远不变的鱼之外,还多了一大碗蒸得嫩黄的鸡蛋羹,上面点缀着三颗红樱桃。
白姬笑道,“轩之常吃鱼,想必也腻了,这是我亲手为轩之做的鸡蛋羹,算是给轩之赔罪,轩之不要再生气了。”
元曜吃惊,龙妖亲自为他做吃的?!看来,她确实是诚心向他道歉,要不要原谅她?这鸡蛋羹看起来很好吃,还是原谅了吧。
元曜心软了,道:“小生哪有那么小气?”
白姬笑道:“太好了。轩之终于不生气了。”
“白姬,你下次不许先逃跑了。”
白姬信誓旦旦,“好。下次,我一定让轩之先逃跑。”
“罢了。如果遇见危险,还是一起逃跑吧。你让小生先跑,小生也跑不远。”
白姬笑道:“嗯。下次我和轩之一起跑。”
元曜也笑了。
元曜和白姬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离奴也很高兴,他不断地催促元曜:“书呆子,快尝尝鸡蛋羹!快尝尝!”
元曜剜了一银勺,放入口中。蛋羹入口即化,香嫩可口。
元曜不由得赞道:“真好吃。没想到白姬的厨艺竟这么好。”
白姬以袖掩面,“轩之谬赞了。其实,我只负责打碎鸡蛋,其它的都是离奴在做。”
离奴笑道:“嘿嘿。”
元曜冷汗。
“那你还好意思说是亲手做的鸡蛋羹?!!”这句怒吼小书生不敢说出口,只能随着蛋羹咽下了喉咙。
离奴笑眯眯地望着元曜吃鸡蛋羹,十分满意:“不枉爷一番心血,书呆子果然很爱吃。”
鸡蛋羹味道鲜美,不时还能吃到几片很有嚼劲,具有甘香的肉片。元曜用筷子夹了一片,观察了一下,笑问离奴:“离奴老弟,这是什么肉?好香啊。”
离奴笑道:“算书呆子识货。这是玳瑁(1)送给爷的鼠肉干,都是去年腊月打死的肥老鼠,肉格外有滋味。爷一直藏在坛子里,舍不得拿出来吃。今日主人说要为书呆子做一道好菜,爷才拿出来作配料。嘿嘿,爷就知道书呆子爱吃。”
元曜一下子呆住了。
白姬本来剜了一勺蛋羹准备尝尝,听了离奴的一席话,不动声色地改变了汤勺的路线,送到了元曜的碗里,“轩之多吃一些。”
元曜猛地站起身,脸色灰白。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惨叫一声之后,一路飞奔去茅厕呕吐了。
离奴不解地道:“咦?书呆子怎么了?”
白姬叹了一口气,愉快地道:“唉!可怜的轩之。”
注释:(1)玳瑁:一只玳瑁花纹的猫。离奴的亲妹子。鬼王的属下。傲娇属性。在《缥缈·提灯卷》的《来世草》中出现过。
曲江边,月色迷蒙,马蹄踏花香。
元曜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行去,在经过了一片缥缈的白雾之后,看见了韩国夫人的庄院。迷蒙的月色中,庄院只剩下黑白二色,如同一幅水墨画。
朱门碧瓦都失去了颜色,这是月光的缘故么?元曜有些奇怪,他抬头望向悬挂在大门上的牌匾,发现之前模糊不清的字迹也能够看清了,上面书着:贺兰府。
元曜走上前去敲门,老管家开了门。元曜说明了他与白姬来送牡丹衣,管家进去通报之后,才来领二人进去,“夫人在花园中相候。”
白姬、元曜走进贺兰府。一路行去,元曜发现山庄中的碧瓦,朱柱,绿窗,紫门都变成了灰白色,看上去仿如腐朽的坟墓。不过,月光下,庭院中的牡丹还是姹紫嫣红,灿若云霞。夜风吹过,花海变幻出美丽的幻色,落瓣纷飞。
韩国夫人穿着一身素衣,孤零零地站在花海中,她看见白姬,元曜走近了,笑着对身边的一株牡丹道:“敏儿,快看,白姬为你送牡丹衣来了。”
老管家无声地退下了。
元曜望了一眼娇艳的牡丹花,又望了一眼韩国夫人,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白姬微笑着望着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笑道:“劳白姬和元公子深夜前来,十分感激。本该我去缥缈阁拜访,但无奈缘浅,只闻缥缈阁之名,却始终不能找到。”
白姬笑道:“缘之一字,从来难解,走进缥缈阁是缘,走不进缥缈阁,但是‘愿望’能够传入缥缈阁,也是缘。夫人要找的牡丹衣,我已经替您拿来了。您看是不是这一件?”
白姬从元曜手中拿过包袱,递给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接过包袱,满怀欣喜地打开,但是看见破旧的布帛,她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不是,这不是我女儿的牡丹衣。这只是一块丑陋的破布,怎么会是牡丹衣?”
白姬的红唇勾起一抹笑容,但眼神中却毫无笑意,她的声音缥缈如风,“哦?那您想要的牡丹衣是怎样的呢?”
韩国夫人抬头,望着天边的弦月,道:“那件牡丹衣和我的女儿一样美丽耀眼。牡丹象征富贵,祥瑞,牡丹衣是益州刺史献给皇后的珍品,但是敏儿非常喜欢,圣上宠爱敏儿,就将牡丹衣赐给了敏儿。结果,皇后发怒了。后来,敏儿离开了大明宫。再后来,我也离开了。”
随着韩国夫人的话语,元曜看见她的口中,鼻中,耳中,身上不断地流溢出细蛇一般的黑烟。韩国夫人浑然不觉,但被黑烟触碰到的牡丹花却迅速凋零,枯萎,落下黑色的花瓣。
元曜没来由地觉得心底一寒。
白姬的眼眸变成了金色,“夫人,您真的想要回忆中的那件牡丹衣吗?”
“当然。”韩国夫人道。她的话一出口,从她身上散逸出来的黑烟越浓了。
“现在的牡丹衣——这块破旧的布帛,您不想要吗?”
韩国夫人皱眉,“我说过了,这块破布不是牡丹衣。”
白姬扬唇一笑,“明白了。”
白姬走过去,拿起破旧腐朽的布帛,挥手抖开,平摊在牡丹花上。月光之下,牡丹之上,破旧的布帛灰涩黯淡,十分丑陋。
白姬道:“夫人,您爱您的女儿吗?”
韩国夫人道:“我爱我的女儿胜过世上的一切。”
随着这句话说出口,韩国夫人的七窍中流溢出更浓厚的黑雾,她身边的牡丹花迅速地腐朽,枯萎。黑雾如同一条一条的细蛇,飞速地爬向花海之上的布帛,仿佛汲取了某种养分,灰暗的布帛上流溢出七彩光华。
元曜吃惊地望着布帛。布帛渐渐恢复了原先的色彩与花纹,也渐渐地浮现出了衣裳的形状。
白姬问韩国夫人,“您还记得您的女儿是怎么离开大明宫的吗?”
韩国夫人蓦地睁大了眼睛,她的神色有些可怕,“我永远也忘不了…”
韩国夫人身边流溢出更浓厚的黑雾,牡丹花大片大片地枯萎,凋零,牡丹衣却越来越光华熠熠,灿若云霞。
白姬靠近韩国夫人,在她的耳边以飘渺如风的声音道:“夫人,您真正的愿望是什么?”
韩国夫人的脸瞬间变得扭曲,她的身上被毒蛇一般的黑雾紧紧缠绕,“恨…恨…我好恨…”
庭院中的牡丹花全部枯萎,凋零如灰。
月光下,整座庄院只剩下黑白二色,静死如坟墓。
韩国夫人身上蔓延出的黑雾全部化作黑蛇,爬上了牡丹衣。牡丹衣越来越美丽,色如云锦,灿若云霞,透出几缕凄艳蚀骨的炫色。
“我…好恨…好恨…”韩国夫人的身体筛糠般发抖,她的眼珠上开始弥漫血丝,她的嘴唇鲜红得仿佛正在滴血,脸色却惨白如灰。
元曜看得心惊,他觉得韩国夫人好像立刻就要化作厉鬼,向人索命。
白姬伸出食指,贴在韩国夫人的唇上,“嘘,你的愿望都在牡丹衣上了。看,多鲜艳美丽的牡丹衣,真像是浸满了鲜血和毒汁呀。”
韩国夫人转头望向牡丹衣,她的眼眸中倒映出一片鲜艳的红色。她疾步走过去,拿起牡丹衣,紧紧地攥在手上。她神色癫狂,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呜呜…牡丹衣…哈哈,牡丹衣…呜呜…哈哈…”
没来由地,元曜觉得毛骨悚然。
韩国夫人抖开牡丹衣,披在自己身上,在原地转了一圈,对身边的牡丹花道:“敏儿,这件牡丹衣真美啊…”
庭院中已经没有牡丹花了,韩国夫人却浑然不觉,她站在一地荒芜中,一边和虚空说话,一边陶醉于牡丹衣的幻象之中。
白姬对元曜道:“轩之,牡丹衣已经送给韩国夫人了。我们走吧。”
元曜道:“好。”
元曜话音刚落,他身处的庭院突然消失了,韩国夫人也消失了。
月光下,白姬和元曜站在一片荒地上,四周碧草凄凄,白雾迷茫。
“欸?!”元曜微微吃惊,“我们这是在哪里?韩国夫人和她的庄院呢?”
白姬道:“我们在曲江边。”
韩国夫人和她的庄院如同三更幽梦草上霜,消失不见了。
元曜道:“小生真是一头雾水。”
白姬伸手,用衣袖擦元曜的额头和头发。
元曜不解:“你在干什么?”
白姬笑道:“替轩之擦雾水。”
“去。”元曜生气地道。
白姬道:“轩之,今晚月色很好,先不回城了,稍微绕一点儿远路,去找玄武讨一杯酒喝吧?”
玄武是一只住在曲江边的乌龟,它活了一万多年。
元曜笑道:“好啊。”
第六章女娲
白姬,元曜步行于荒野中,去找玄武喝酒。
元曜还在纠结韩国夫人的事情,忍不住问白姬,“韩国夫人为什么总是对着牡丹花叫女儿?魏国夫人的鬼魂不是在太液池吗?”
白姬道:“因为她愿意把牡丹花当做女儿,不愿意把魏国夫人当做女儿,就像她只愿意要自己回忆里的牡丹衣,而不愿意要真正的牡丹衣一样。”
“韩国夫人为什么不愿意要真正的牡丹衣?”
“因为牡丹衣已经太破旧、丑陋了吧?”
“韩国夫人为什么不愿意把魏国夫人当做女儿?”
“因为,她不愿意。”
“为什么她不愿意?”元曜奇怪地道,从韩国夫人的言行举止来看,她应该很爱她的女儿,那她为什么反而不愿意把魏国夫人当女儿?
“因为人心很幽微,复杂。”
“韩国夫人说她好恨…她恨的是谁?”
白姬道:“我也很好奇她恨的人是谁。”
元曜担心地道:“丹阳说,韩国夫人、魏国夫人皆因为天后而死。韩国夫人她恨的人不会是天后吧?”
白姬神秘一笑:“也许是,也许不是。”
元曜担心地道:“如果她跑去大明宫中作祟,惊吓天后,那可不妙。”
“有了从太液池取来的牡丹衣,她确实可以去大明宫了呀。轩之,也许有好戏看了。”白姬愉快地道。
元曜道:“光臧国师很厉害,如果韩国夫人在大明宫中作祟,他会把她捉去炼丹吧?”
白姬笑道:“最近几个月,光臧会离开大明宫,去远游。”
元曜道:“谁说的?小生不觉得光臧国师有去远游的打算啊。”
白姬道:“我说的。他会阻碍我得到‘因果’,所以我决定让他去远游。”
元曜笑道:“小生可不觉得光臧国师会听你的安排。”
白姬神秘一笑:“他会听的。”
说话间,白姬、元曜已经走到了曲江边。
云水澹澹,碧草凄凄,曲江边笼罩着七彩祥光。七彩祥光之中,有一名十分美丽的女子。女子的身材修长而丰满,她的额头上,脖子上,手腕上都戴着兽骨,象牙,贝壳串成的饰品。她的长发在草地上逶迤拖曳,如同一匹光滑的黑缎。她的上身围了一张兽皮,她的下半身是一条蛇尾,盘在草地上。
元曜先看见蛇尾女人,他轻声对白姬道,“欸,有人。不,是非人。”
白姬拂开碧草,向女子望去。
蛇尾女人正坐在水边用泥土捏小人。她已经捏了十几个巴掌大小的泥人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拿起一个泥人,放在唇边,吹了一口气,小泥人就动了起来,它们嘻嘻哈哈地笑,在岸边跑来跑去。蛇尾女人似乎不满意,她卷起蛇尾,将泥人们拍扁了。
蛇尾女人不断地捏泥人,不断地吹气,让泥人动起来,然后又用蛇尾拍扁它们。她饶有兴趣地重复着捏泥人、给泥人吹气,拍扁泥人的动作,似乎乐在其中。
白姬、元曜站在草丛中,远远地望着蛇尾女人。
元曜小声地问白姬:“这位非人是蛇妖么?”
白姬摇头:“不是。”
“那她是谁?”
“算起来,她应该是轩之的‘母亲’。”
元曜十分孝顺,顿时生气了,“白姬,不许拿小生的娘亲开玩笑!”
白姬正要解释,蛇尾女子已听见动静,转过了脸。月光下,她的长发泛着孔雀蓝的光泽。她看见白姬,笑了,“小祀人?!”
白姬走向蛇尾女人,笑道:“女娲娘娘,请把‘小’字去掉。”
女娲娘娘?!元曜吃了一惊,这个蛇尾女人是女娲?!那位上古传说中,捏泥土造人,炼石补天的始祖母神?!!
女娲抓了一把土,捏成一条龙的模样。女娲吹了一口气,小泥龙在空中摆尾,活了过来。它绕着女娲游来游去。
女娲点了一下小泥龙的犄角,感叹道:“从前,在东海之上,不周山下,天天看着我捏泥人的小祀人是多么天真可爱的一条小龙啊。”
天真可爱?!元曜冷汗。他偷眼望向白姬,发现白姬的嘴角正在抽搐。
白姬笑道,“请女娲娘娘不要扭曲记忆,乱发感慨。”
女娲道:“哎,小祀人越来越不可爱了。对了,小祀人怎么也会来到昆仑丘(1)?你不是应该在人间道收集‘因果’吗?”
白姬抚额,“这里是中土长安。女娲娘娘,您又迷路了。”
“啊?这里不是昆仑丘?”女娲睁大了眼睛,她拖着蛇尾游来游去,暴躁地自言自语,“我居然又迷路了!怎么会又迷路了?!怪不得等了三天三夜还等不到伏羲,原来这里不是昆仑丘!啊,伏羲那家伙一定先去苍梧渊找火焰鸟了!不行!火焰鸟是我的,不能让他抢先了!!”
“小祀人,再会了。”女娲拖着蛇尾匆匆向东方而去。
白姬笑眯眯地挥手:“再会。”
元曜望着女娲走远,感叹道:“想不到智慧如上古的女娲大神也会迷路,希望她能够赶上伏羲大神。”
白姬道:“她一定赶不上。”
元曜不解,“为什么?”
白姬掩唇笑道,“她向东方而去,而通往昆仑丘和苍梧渊的结界都在西方。嘻嘻,不管过了多少年,女娲娘娘还是分不清东南西北。”
“啊?!”元曜一惊,随即道:“你明知道女娲娘娘走错了,为什么不提醒她一声?!”
白姬诡笑:“嘻嘻,谁叫她不把‘小’字去掉。”
元曜冷汗。
女娲只剩下一点儿影子了,元曜急忙拔腿追去,大声道:“女娲娘娘,您走错方向了,昆仑丘和苍梧渊在西方!!”
可是,急性子的女娲早已一溜烟消失了踪迹,完全没有听见元曜好心的劝阻。
白姬、元曜站在曲江边,一个神色愉快,一个愁眉苦脸。
女娲走后,曲江边只留一地散碎的泥土。——那是被女娲拍碎的泥人留下的。非常奇异,这些泥土呈五色,看上去十分美丽。
白姬道:“轩之,把衣服脱掉。”
元曜脸一红,道:“你要小生脱衣服干什么?”
白姬捧起一掊五色土,道:“五色土可是世间难寻的宝物,我们用轩之的衣服把五色土包回去。”
元曜不肯,“春夜风寒,小生脱了衣服会着凉的,还是回去拿了行头,或者去找玄武借一个篮子,再回来装五色土。
白姬闻言,开始脱披帛,准备打包五色土,“等去拿行头再来,五色土就被别人拿走了。”
元曜见白姬脱衣,吓了一跳。虽然白姬是非人,他也觉得于礼不合,急忙脱了外衣递过去,“唉,还是用小生的衣服好了。”
白姬接过衣服,笑赞道:“轩之真是善解人意。”
“阿嚏!”元曜打了一个喷嚏,生气地瞪着白姬。
白姬、元曜蹲在草地中,把女娲留下的五色土一捧一捧地放在外衣上。五色土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光晕。
女娲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拍扁她捏的小泥龙。小泥龙绕着白姬、元曜转圈,摇头摆尾。
白姬觉得小泥龙碍眼,伸手捉住它,按在地上,准备拍扁。
元曜阻止:“且慢。白姬,把这条小泥龙留给小生吧。”
白姬道:“轩之留它干什么?天一亮,它就会变成五色土。”
注释:(1)昆仑丘:即昆仑山。《山海经》中记载,昆仑丘是天帝在下界的都邑。(《山海经·西山经》记载:“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
元曜望着小泥龙,道:“小生觉得它很可爱。”
白姬松开了手,“轩之喜欢,那就留着吧。不过,轩之不要太喜欢它,因为天亮之后,它就会化为泥土。一定会离别,如果太喜欢,离别时就会很悲伤。”
白姬的语气有些悲伤,元曜也莫名地感到悲伤。小泥龙飞向元曜,绕着他转圈。
元曜伸手,逗小泥龙玩,“白姬,这条小泥龙是女娲娘娘按照你小时候的模样捏出来的吗?”
白姬扭头,不承认:“一点儿也不像。”
元曜笑道:“小生倒是觉得挺像,它的眼神和你一模一样,犄角也和你变成龙时一模一样。”
白姬闻言,伸手去抓小泥龙,又要拍扁它。
元曜急忙将小泥龙护在怀里,不让白姬抢走。
白姬只好作罢,她包好五色土,生气地飘走,“一点儿也不像。完全不像。”
元曜更确信小泥龙的模样很像白姬小时候了。他望着小泥龙,忍不住笑了。
白姬得到五色土,改变了主意,不再去拜访玄武,而是回缥缈阁。元曜猜测,这条奸诈的龙妖是担心玄武向她讨要一半五色土,所以才急着回去。——毕竟五色土是在曲江边拿的,而曲江是玄武的私地。
白姬、元曜回到缥缈阁时,已经三更天了。
白姬、元曜各自去睡了。
元曜躺在枕头上,望着飞来飞去的小泥龙,嘴角浮起一缕笑容。可是,一想到天亮之后,小泥龙就会化为尘土,他又觉得十分伤感。
元曜渐渐地沉入梦乡,一梦香甜。
第二天,元曜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元曜四顾一看,小泥龙已经不见了,他的枕边有一堆五色碎土。
元曜有些伤感,心中一片空茫。
离别,让人无端地伤怀。
元曜用一张纸将五色土包好,放在枕头下。
元曜洗漱完毕,打开了缥缈阁的大门。今日,不知道又有谁来买‘欲望’?
阳光明媚,缥缈阁浸泡在温柔的琥珀色中。元曜的心情也如琥珀色的阳光一般宁静。白姬还在睡觉,没有下来。离奴倒是已经起床了,但是既不在后院,也不在厨房,不知道去了哪里。
元曜肚子饿了,但是离奴不见踪影,没人给做早饭。他只能忍耐饥饿,捧了一本《论语》坐在柜台后摇头晃脑地读:“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元曜刚念了几句,一只黑猫从货架下的阴影中探出了头,骂道:“死书呆子,别再曰了,吵死了!!”
元曜低头一看,奇道:“离奴老弟,你怎么躲在货架下面?”
缥缈阁中一片光明温暖,离奴却似乎很害怕阳光,它眯了眼睛,缩回脑袋,“不知道为什么,爷今天不太舒服。看见阳光,眼睛就疼,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没有精神,只想睡觉。爷在货架下面眯一会儿,书呆子别吵。”
元曜丢下书本,来到货架边,蹲下来,关切地道:“离奴老弟,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小生去请一个大夫来。”
离奴伸爪挠耳,“爷体魄强壮,怎么可能生病?这点儿小恙,爷根本不放在眼里,躺躺就好了。今天爷做不了饭了,书呆子你去集市买一些吃的回来吧。”
元曜道:“好。那,离奴老弟先休息,小生这就去集市。”
离奴有气无力地道:“有劳书呆子了。”
“离奴老弟不必客气。好好休养。”
元曜收拾好,准备出门。
离奴又从货架下探出了头,有气无力地道:“书呆子,别忘了给爷买两斤香鱼干。”
“好。”元曜应道。
“用书呆子的月钱买,爷的月钱已经花完了。”离奴道。
“离奴老弟,这个月小生已经用月钱给你买了三次鱼干了。”元曜生气地道。
离奴大声抱怨,“书呆子没有同情心,圣贤书都白读了,竟和一只生病的猫计较几枚铜板。”
元曜无奈,道:“好了好了,小生给你买香鱼干。不过,下不为例。”
“嗯。这还差不多。”黑猫的双眼眯成了月牙儿,满意地道。
元曜苦着脸去集市了。
离奴一整天都病恹恹的,有气无力,怕见光,贪睡。
白姬摸了摸黑猫的头,又翻开它的眼皮看了看它的眼珠,问道:“离奴,你是不是吃什么奇怪的妖鬼了?”
离奴摇头,“没有。主人,你是了解离奴的,离奴爱干净,也挑食,太肮脏,太恶心的妖鬼离奴都不屑入口。”
白姬让离奴伸出舌头,离奴伸出舌头,居然是碧绿色。
白姬道,“离奴,你这是中毒了。”
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离奴哀嚎道:“中毒?!主人,你一定弄错了吧?离奴最近没有吃奇怪的妖鬼啊!”
元曜一惊之下,想起了什么,道:“离奴老弟,中毒的原因会不会是你在大角观吃的那一大堆丹药?”
离奴闻言,一下子怔住了。
白姬摇扇,道:“光臧炼的丹药,比妖鬼还追魂夺命。大家都说光臧炼的丹药不是‘长生丹’,而是‘往生丹’,一吃就死,死了就往生。离奴,你不会真的吃了他炼的丹药吧?”
两滴清泪滑落离奴的眼角,它泪眼汪汪地道:“当时头脑一热,就吃了。主人,离奴不会死吧?”
白姬摇头,“不知道。光臧炼的丹药比人心更神秘莫测。”
离奴嚎啕大哭,“主人,离奴不要死!如果被玳瑁、阿黍、臭狐狸知道我居然是头脑一热吃丹药被毒死了,它们一定会笑掉大牙。”
白姬抚摸离奴的头,安慰它道:“也不一定会死。”
元曜想起了光臧的光头,道:“对。也许只是掉毛,秃头。”
离奴哭得更大声了,嚎道:“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白姬、元曜安慰了离奴几句,就各自散了。
离奴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悔不该一时头脑发热,就吃了光臧的丹药。
月明星稀,春花盛放。白姬、元曜坐在后院赏月,离奴泡在水桶里,已经睡着了,只留一颗猫脑袋在外面。——傍晚时分,也许是毒性发作,离奴突然浑身像火一般灼烫,难以忍耐。白姬不敢再给离奴乱吃药,只能让它含一块冰玉,泡在水桶里降温。
元曜担心地道:“白姬,离奴老弟不会有事吧?”
白姬道:“不知道。哎,可怜的离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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