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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法墓天(墓旅人)在线阅读

最新章节:社稷之墓 作者:李亮  回本书首页  小说TXT下载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在线阅读全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墓法墓天(墓旅人)免费全文阅读。     杜铭的左手拎着把铁锹,右手手指上勾着一根红线,红线的另一头引着一条小猪,小猪晶莹剔透,是玉的。玉猪在半空中倒腾着小短腿,飘飘忽忽地往一个方向奔去。

    杜铭嘴角有一丝笑。这口玉猪是被人施了血咒的,会自动带他到梁王墓去。

    前朝的梁王田胜,传到今天,已是一个神话。距今三百一十年的时候,前朝遭遇政变,梁王率部擒王,一举荡平各路反贼。他四十一岁封侯,八十八岁寿终正寝。有人说,如果有他在,本朝的开国皇帝未必能这么顺利打下江山。

    他在世的时候,最受恩宠,多受皇封。据说死时曾有豪言道,一旦江山有变,他墓里的陪葬财宝可支撑社稷十年不倒。

    那是真正的敌国之富啊。

    可惜他死后,墓址便被湮没。后来前朝遭遇饥荒,引发十八路反王,本朝开国的皇帝于洪流之中起事,一举夺下这万里江山。那可支撑十年社稷的财富,却悄无声息地深埋地下,并未起到分毫作用。

    可是现在,它就要落在杜铭的手里了!杜铭信手一锹削在路边枯树上。

    这里是一片焦黑的山头,月色下隐约可见风化了的断壁颓垣。玉猪在空中盘旋三道,一头扎进地下。杜铭心中欢喜,一锹插好,将红线系在一块顽石尖角上,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拾起锹来喀喀地挖土。

    他仿佛看见了地下金灿灿的宝藏,他仿佛听见了成串的珍珠碰撞发出的脆响。

    他却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慢慢地走来一个人。

    月色下的这个人身材高大,穿着前朝的盔甲,盔明甲亮,却在手里拿了一把锈迹斑驳的残刀。刀身腐蚀断裂,与他的盔甲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个人一步一步地走到杜铭的身后,身上的甲胄虽然沉重,却离奇地不发出一点声音。他来到杜铭的身后,手里的钢刀比划了一下,好像是在瞄准,然后“喀嚓”一声,就搠进了杜铭的后心。

    杜铭的身体猛地一弹,那把嵌在他身体里的残刀“喀”的一声断了。那个穿铠甲的人向前逼了一步。杜铭挣扎着回过头来,挥锹去拍那个暗杀他的人。那个人冷酷地看着他,“嚓”的一声,又把刀锷上两寸长的断刀刺进他的小腹…

    杜铭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很大,茫然地盯着那根潜入地下的红线。

    七社稷之墓一

    百里清来到一座村寨,在路边树根上发现了一泡狗溲。他用树枝戳了戳,还是新的。然后在这附近,他如愿找到了蔡紫冠的脚印。

    他好像很茫然似的看了看四周——此地名唤阳炳屯,背靠一山黑风岭,穷乡僻壤,满眼尽是灰秃秃的颜色——然后,就笔直地走到了村头的大户门前借宿。

    说是大户,其实也不过是个三进的院子。主人姓邹,是个大胖子,倒是好客,见百里清相貌英雄,更亲自带路,将他请进跨院客房。

    客房中却已经住了有一个人了。只见那人四十来岁,一身文士打扮,白面长眉,颔下三绺墨髯,颇见风骨,床边放了个书生塔,竹架子里放着根根卷轴。邹员外介绍道:“这位是苏先生,云游至此,已在我们这住了两天了,你们将就着挤一下住。”

    那苏先生笑道:“邹员外真乃孟尝之性,令人佩服。”回头道,“有缘与壮士相会,在下穷儒苏寻,‘寻’字不敢与苏老先生同字,乃是寻章摘句之‘寻’。”

    百里清读书少,不知道他说的其实是文豪苏洵,就也只报了自己的名字。

    那苏寻哈哈大笑,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百里清打量屋子,只见这间屋子在四角共摆下了四张藤床,都备有被褥,被褥并不很干净,瞧来是专门供借宿人使用,道:“这是专门的客房?员外可是随时准备有人借宿?他可真是好心。”

    那邹员外点头道:“我们这村子小,很少有外人投宿,若是普通人家开店,那是断然开不下去的。可是偶尔也有人来,又不能没个住的地方,反正我还有两个闲钱,就辟了这间客房,也没投入多少银钱,条件比起大客栈是差远了,可是食宿免费,总好过风餐露宿。”

    苏寻笑道:“不错不错!邹员外急人所难,正是莫大善行。”

    百里清不动声色,对邹员外问:“这里近来可有一位公子来过?他大概七尺不到的身高,生得还算清秀。带着一条黑狗,不离左右。”

    邹员外回想一下,道:“没见过。”百里清毫不气馁,又问:“那可有一个大汉来住过?那人大概八尺一二的身量,头发浓密,两眉之间汗毛极重,宛如一字。眼睛不大,但精光逼人,脸色常作青灰色,说话是泠州口音。”

    邹员外想了想,拊手道:“啊,这个却是有的!七天前曾有一位大汉来我们这里借宿,我让他在此暂住,可是那人却在第一夜就不辞而别了,一些换洗的衣服还扔在这里,也不知要还是不要了。”

    百里清心中一喜,知道已找着了杜铭,问道:“我这位朋友生性疏懒,不会做人,这里代他赔礼了。请教员外,这地方有什么名胜古迹么?也许他在外边贪玩,我也好去找他。”

    “我们这里有什么名胜古迹?”邹员外摇头,“这地方,说它穷山恶水都是好的了,黑风岭一年到头刮的是黑风,风大了都别出门。”

    “哎,这你就说错了。”笑呵呵插嘴的却是那苏寻,“黑风就是这里的古迹。”

    “怎么讲?”

    苏寻故弄玄虚地竖起根手指:“我查过此地地方志,这个地方,原本可不叫什么‘阳炳屯’,而是直直白白的‘养兵屯’,乃是前朝西北藩镇的军粮存贮营。后来粮营失火,大火直烧了三个月,将一座山都烧焦了。守营官兵没被烧死的,也被军法处死了,这个地方这才荒芜了。后来本朝移民于此,这才有了今日的‘阳炳’。可是当年那一场大火,将囤粮的山丘烧得焦土三尺,直到今天,熟土上都难长出草木,刮起风来仍是黑沙漫天。”

    百里清听得惊叹,道:“好一场大火。”

    那邹员外略为不好意思,道:“惭愧惭愧,这种事情,我这本地人却不知道了。”

    苏寻哈哈笑道:“世人都是立足现在,展望未来,过去的事情,自然就湮没了。谁像我,没事时去故纸堆里找故事。”

    百里清把眼向这人望去,只见这文士一边自嘲,一边得意。百里清问道:“苏先生来这里是做什么?”

    “哦,我呀,”苏寻一笑,“先贤曾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虽不才,也想步量天下,笔记神州,因此这些掌故,知道得也就多些。”

    “那可没少走地方吧?”

    “大江南北,我都跑遍了。”苏寻嘘声道,“不过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该是个头儿了!过了这一两天,我看,我就该往回走了。”

    百里清往床上一坐,笑道:“这下可好,晚上睡不着时,可得多多向苏先生请教奇闻轶事了。”

    “在下不才,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

    夜里百里清早早睡去,待到三更天,倏然睁眼,已经是神采奕奕。侧耳一听,苏寻兀自呼吸沉沉,百里清掀被子跳下地来,压低声音叫道:“苏兄?”

    全没有反应,来到枕边一瞧,只见那书生已睡得人事不知。百里清冷笑一声,蹑手蹑脚地开门来到院里。辨明了方向,逾墙出院,往黑风山里去了。他自幼受名师指点,最擅长追踪蹑迹,沿一条小路进山,很快发现了杜铭七天前,边走路边拿铁锹乱铲乱削的痕迹。

    百里清留心细查,果然在石缝深处发现些焦黑的珠粒,用手指一捻,似石非石,乃是西域某种可燃的黑水烧后留下的痕迹。百里清微微冷笑,几百年前的一场山火如何能烧得这里迄今寸草不生?分明是那火中有毒,将山土都烧坏了。此火必非天然,而是有人故意燃放,想要掩饰什么,加上杜铭在此失踪,这里不是梁王墓,又是什么?

    是夜月光惨淡,他在黑风山怪石疏木中穿行,行走一个多时辰,突然止步注目,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个黑影,上边歪斜地立着些细长的影子,好像沙堆上插了几根竹竿。仔细一看,那沙堆却是一个人。百里清眼利,惊道:“杜铭?”只见那杜铭蜷身伏在地上,身上被插了四五根断枪残棒。

    这杜铭乃是行伍出身,身经百战。一身的好武艺,心狠手辣,更兼有十三道青魂附体、守生正吊命,实在已经是不死不败之身,有万夫莫敌的本领。当初百里清拿两把刀钉住他的身体,都能被他偷走玉猪、杀死小黑,这时候怎么会像死狗似的躺着?是谁能将他伤成这样?

    百里清生性谨慎,不敢妄动,环目四顾,却又不见有什么埋伏,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走近一看,更是惊讶。原来杜铭倒在那里,双臂、右腿俱断,左腿上又被钢刀贯穿,几乎已是四肢离体,所受伤害之重,简直算得是残忍。

    百里清越发在意,蹲下身来才要细看杜铭的遗体,忽然间只见杜铭抬手抓住他的脚腕,叫道:“救我!带我走!”只见他仰起面来,额头鼻上全是灰土,五官扭曲已不似人形。百里清不料他这样都没死,吃他一吓,几乎摔倒,叫道:“你耍什么花样?”便要挣开脚上的手,杜铭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只叫:“快走!快带我走!不然来不及了…不然来不及了!”

    四周静悄悄的。百里清被他叫得心惊肉跳,道:“你怕什么?”仿佛身边随时会跳出一个人砍自己一刀似的,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看,果然不知道哪里跳出一个人,一刀向自己刺来!

    那人来得太突然了!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百里清本是少年名捕,向来自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是实在没发觉此人是何时来到自己身边。正要逃走时,脚下又被杜铭死死拉着,眼看那一刀刺到,毕生的力气都凝在水蛇腰上,猛地往后一折,一记铁板桥向后仰倒,只听“哧”的一声,刀锋擦鼻而过,这一刀乃是堪堪避开。

    百里清惊出一身冷汗,躺在地上看时,只见方才偷袭他这人,面目阴沉难辨,头上梳着短髻,身穿兽头银云甲,蓝袍红带,短裙长靴,虽然威风凛凛,但是居然作战将的打扮,而这战甲竟然还是前朝的式样,更显不伦不类。

    百里清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上来就下杀手?”

    那人却不说话,脚下杜铭叫道:“别和他说话,快逃,快带我逃!”

    百里清被人偷袭得狼狈,叫道:“逃?就凭这哑巴小子?”反手拔出背后单刀,冷笑道:“我一刀砍死他,再来收拾你!”一脚蹬开杜铭的手,蹲起身来,道:“你穿得过时,可见做人失败,不如…”突然间往前一蹿,顺势一刀刺向那人胯下,“我给你改个款式!”

    那战将凝身不动,百里清手一偏,一刀从那人左腿上刺入,存心要废了他的行动。杜铭叫道:“小心!”百里清一愣,只觉自己一刀明明刺进那人的身体,可是手上却浑然没有阻隔,直如刺入空气中一般。与此同时,那战将已然一刀砍下。百里清虽乱不惊,回手一撩,一刀削向他的手腕。只见刀光过处,百里清的刀穿过对方手腕,那人一刀浑无窒碍地落在百里清肩头,“咔”的一声,若不是百里清伏低得快,整条肩膊都要被斩断了。

    百里清痛得大叫,一骨碌身避开那战将的追砍,以地趟刀反挑那战将双足。一刀过处,两足皆中。那战将行若无事,一步踏来,又是一刀砍中百里清的后背。百里清化痛为力,一刀斜挺,刺中战将的脸,透脑而过。那战将往前一步,一刀在百里清手背上削下一片皮肉。百里清又惊又怕,回头叫道:“有他砍我,没有我砍他?这是怎么回事?”

    却听杜铭答道:“他不是人…他是鬼…”百里清听得悚然一惊,注目往那战将的脚下看时,果然并没有影子,只有细细长长的一截刀影,凭空闪来闪去。百里清大急,他本身武艺过人,可是对驱神役鬼的法术却是一窍不通,这时遇上这样的赖皮鬼,不由束手无策,回头去看杜铭,叫道:“你不是也是鬼么?怎么不…”

    却见杜铭身子突然往下一沉,猛地陷入到地下。百里清大急,怎能容忍这垫背的逃走?扑过去一抓,杜铭已经消失了。可是那块地硬邦邦的,并没有机关陷阱可供人藏身。后面的战将又追着他砍来,百里清坐在地上,两手撑地倒着爬走,心念电转,猛地明白过来,叫道:“蔡紫冠!蔡紫冠!是不是你?你扔下我不管,我死了你就不知道我家祖传的秘密!”他不敢奢望蔡紫冠来救自己,却知道那贼人当初盗墓是为了一枚能引路梁王墓的玉猪,他这样说话,就是料定了蔡紫冠贪心,听说有秘密就不能看着自己被杀。

    果然,坐在地上的百里清蓦然只觉得手腕一紧,上半身一下子失去了凭依,往后一仰,眼前一黑已沉身进了地下。只见地下漆黑一片,隐约可见泥沙石块从眼前掠过,却不觉刮蹭,那感觉分外诡异。拉着他手的人正是蔡紫冠。蔡紫冠见着他,微笑道:“百里捕头,你又有什么秘密…咦?”

    原来百里清被他拉着手拖下地来,却是头下脚上的。蔡紫冠用力一拉,百里清倒悬在他面前纹丝不动,忽然恍然道:“原来你又穿了狗血鞋!”

    百里清瞪眼道:“是啊!…啊!”一声惨叫,脚底板上已经挨了一刀。

    当日两人初会,百里清以黑狗血垫鞋,破了蔡紫冠的土遁术,生擒蔡紫冠。后来被杜铭搅局,蔡紫冠逃走,百里清再来追杀时,便一直穿着狗血鞋,防止被蔡紫冠突如其来拖到地下去,坐以待毙。岂料这个时候遇鬼,他反而需要被拖入地下,那一双靴子,顿时成为累赘。任凭蔡紫冠如何用尽全力向下拉,他那双靴子却始终露着个底儿在地面上。

    那战将挥起刀来,“啪”一刀剁在靴底镶嵌的地面上,入地三分,入肉一分。

    百里清在地下疼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正要去解靴带,蔡紫冠见他吃痛,拖着他便跑。百里清被他放风筝似的拉得笔直,在地下东一头西一头地乱跑。地面上那战将看见那双靴子底“嗖嗖”贴着地皮乱转,迈步便追。

    蔡紫冠一边跑,一边问道:“百里清,我早告诉过你了,盗墓之事,鬼鬼怪怪的事情很多,你就是机变百出,也不可能一切尽在掌握。我盗你祖父的墓是有苦衷的,等到我大事一了,我肯定你能原谅我——你干吗还是不放过我?”

    百里清叫道:“放手!”

    蔡紫冠道:“你该不会是贪图财宝吧?钱财乃身外之物,死人的东西你不能拿的。你拿了就损阴德,拿你爷爷的就损得更厉害,划不来的…”

    “放手!我脱鞋!”

    蔡紫冠戛然止步,伸手扶住百里清的头,既放开他的双手,又能让他继续被土遁术影响。百里清蜷起身子去解鞋带,那战将已到,瞄准他的靴子底,“扑”地又是一刀。百里清疼得一挺,涕泪交迸。蔡紫冠见事不好,夹着他的脑袋就跑。

    只见两人一鬼以地面为界,东一头西一头地乱跑。蔡紫冠叫道:“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盗墓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追着我跑!真能得着宝么?天打雷劈的我见得多了!现在可好,好好的捕快不做,被我这么倒拖着跑,威风么?”

    百里清被他拉得脖子都快断了,饶是一身智计,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地面上那战将渐渐摸出了那俩鞋底跑动的规律,越追越近,“嗖嗖”几刀,又是刀刀见血。

    突然间地下蔡紫冠手上一轻,百里清从地表脱落,重重撞上他的后背。原来那战将数刀砍过,终于将百里清浸了黑狗血的靴底彻底砍碎,再被蔡紫冠一拉,彻底被撕下来了。百里清已经疼得脸上鼻涕汗水眼泪一大把,一生从未如此狼狈,这时摔到蔡紫冠怀里,简直是悲从中来了。

    正在这时,二人突然只觉土地荡漾不已,蔡紫冠骇然回头,只见眼前一片光亮,厚土中分,在他们的眼前,十几丈的土豁然裂开一道深谷,露出地下一座青灰色的石墓。

    三

    苏寻呼呼大睡,梦到了自己的父亲。老头辛苦一生,最后在鸟囚谷中了瘴气而亡。临死前将金皮令箭塞到自己的手里,说道:“儿啊,这金令箭乃是我苏氏先祖所留,能开启梁王宝藏,可是这么多年,我们却忘了梁王墓在哪里。我终其一生,四处寻找,终于毫无建树,还望你能够启出宝藏,完成咱们苏氏几代人未能完成的使命。”

    苏寻道:“爹爹放心。”

    待要将老头埋了,却找不到一把锹镐,于是只好以手刨地。好不容易挖了个大坑,把老头放进去,刚埋了一半,突然间土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老头从土里探出满是泥巴的脸,呼呼说道:“不是埋我,是去挖梁王!”

    苏寻一惊而起,原来已出了好多汗。他喘息片刻,回头看时百里清却已经不在了,愣了愣,不由欣慰,这才爬起身,背起书生塔,推门出去。月光下只见邹家大院冷冷清清的,正适合他作法,于是回手自书生塔中抽出一幅卷轴,将绒绳解开一展,便从那画卷中“啪啦啪啦”飞出鸟来。喜鹊、燕子、朱鹮、白鹤不一而足,如海泉喷涌一般从画卷中飞出,交汇成龙卷风似的一大股,在大院的上空兜一个圈子,绕回来将苏寻吞没了。

    邹家的下人突然之间听到了许多鸟翅拍打之声,有好奇的人披衣出来看,却见院中空荡荡的。头顶上有断羽如飘雪般落下,还没着地,便又如雪花消融般不见了。这般异景他们也知非同寻常,便去报告邹员外了。

    蔡紫冠在土壁中探出头来,只见半天里金灿灿地挂着一尊金印。印上反刻阳文,道:平南元帅梁。印上放光,所照之处,土地分左右裂开,如巨刀一斩。蔡紫冠皱眉道:“不是吧,梁王的帅印?”金光中有一人缓缓降下。蔡紫冠将脸隐在土后,只见那人长袍方巾,背背竹塔,乃是书生打扮,身后百里清讶然道:“苏寻?他竟然也是为梁王墓来的?”

    蔡紫冠冷笑道:“你认识他?他比咱们有来头得多。他居然带着梁王印来,恐怕是梁王嫡系了。几百年不来取宝,这时候又想干什么呢?”

    回过头来,又回到杜铭身边。只见杜铭仍以青魂抱着自己的断腿断手,拥作一堆嵌在泥里。百里清道:“他死了?”蔡紫冠道:“没有,一般人在土里没法呼吸,真放这么久就真死了;这个人根本不用呼吸,死什么死。”将杜铭上下打量一番,微笑道:“认识这么久,现在是这个人头一次不讨人嫌。以后他再啰嗦,我就还把他扔到土里好了。”百里清惧道:“你不要放手,你敢把我闷死在土里,我杀你全家!”

    蔡紫冠笑道:“你又骗我。”他在土里如鱼得水,便一手拉着杜铭,一手拉着百里清,向泥层深处沉去。不一刻,三人已来到墓室上方,便从泥土中走到裂谷露出的墓顶上。人一离土,身上失去了依托,顿时沉重起来,杜铭的大腿滚了满地,百里清疼得抱着脚乱跳。蔡紫冠笑道:“也让你们知道守墓人的厉害。”

    那苏寻进墓时,已叫开了墓门的机关,蔡紫冠朝里边探了探,回过头来,对杜铭、百里清道:“这梁王墓的厉害,你们已经领教了一二,我本来应当将你们送出山去,可是现在有人先我进墓,恐怕陪葬有变,所以,只好把你们先放在这。你们先自己止血治伤,不许跟着我!就在这里等着,待我大事一了,自然出来接你们走。”

    百里清坐在地上,将双脚高高扳起,冷笑道:“你想独吞?”

    蔡紫冠强忍耐心,道:“若我所料不错,这梁王墓里根本没有金银财宝,你们进去也没有用。何况里边的危险较之外边,何异于十倍百倍?我进去自顾不暇,你们要是不怕死就来,挨刀子的时候,叫救命我也顾不上了。”说完不想再啰嗦,便纵身跳入了墓穴。

    墓顶上便只留下了杜铭与百里清。百里清待要跟下去,可是看着黑沉沉的墓道口又实在害怕,一回头看见杜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眼看那活死人正在摆弄自己的胳膊腿,当即一弯腰,抓起一条大腿来。

    杜铭正要给自己治伤,突然痛失大腿,怎不焦虑?抬起头来,慌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百里清冷笑道,“我们家小黑最喜欢啃肉骨头了,我把它烧给小黑好了。”

    “小黑是谁?”杜铭一愣,旋即惊叫道,“我砍死你的狗,全是误会!”

    “是啊,你本来是想砍我的嘛。结果砍死了我的狗——对不起啊?”

    杜铭被他逼得没办法,一咬牙,承认道:“是,我是想砍你来着,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当时你的手上拿着找到梁王墓的唯一线索,换了是你,我手里有那玩意,你动不动手?”

    “你还理直气壮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为钱杀人,不算丢人!你有种就一刀戳到我心口,弄死我!少提什么为你祖宗报仇、为你的狗报仇,你现在要不是以梁王墓的宝藏为第一,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

    百里清皱起眉来,他的刀早就丢了,于是便从腰间又拔出一柄匕首,抵在杜铭胸前,道:“听说守生正就在这里。把它剜出来,你是不是就死了?”杜铭傲然道:“死了!”

    百里清的匕首尖将杜铭的衣服一点一点压得陷下去,杜铭神色紧张,却不求饶,只把眼睛望着天。百里清暗赞这人虽坏,倒不孬种,不由笑起来,道:“他妈的,你这个老小子有点意思。我还真想要梁王的宝藏。”便把匕首收起来,将杜铭的腿扔到地上,道,“算了,杀了你小黑也活不过来。可是你欠我的,你要还——跟我下去墓里,我就不信这下边没宝贝。”

    杜铭神色奇怪,道:“谁知道下边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你真敢下去?”

    “为什么不敢?留在这,一会上面那个砍不着、碰不到的怪物下来,咱们也是死路一条。”

    杜铭想了想,道:“如果能找到,怎么分账?”

    百里清冷笑道:“似你这般被人斩成十七八截的还贪财,我倒也是头一次见。”

    “五五。”

    “你动都动不了,凭什么和我对分?”

    只见杜铭伸独臂入怀,拿出了针线包,飞针走线先将自己的右手缝回身体,双手一插,道:“守生正就是这么有用,断胳膊断腿缝起来就行。”百里清看得目瞪口呆。杜铭笑道:“你还不处理一下你的伤口?”百里清才回过味来,撕下袍角,将双足裹了——又是一番钻心痛。

    一边包扎,百里清一边沉吟道:“那个打不着摸不着的鬼到底是什么?活死人?你被他刀砍抢扎,弄得七零八落,你看清楚没有?”

    杜铭一边伸针在头发上蹭了蹭油,一边道:“没有。我突然被他砍,还手就被砍得更惨。想跑又跑不过他,他妈的,那小子比风还快。后来我觉得再和他斗下去,非被剁成肉馅,我就是有守生正也活不了了,这才装死。谁知道装死容易,爬起来难。那个倒霉的前朝武将好像一直守着我似的,只要我动,他这边锈刀断剑就都飞过来。”

    说话间断肢接好,破脚包完。杜铭站起身来,两个人击掌为盟,共取宝藏,这才先后跳进墓穴。金印悬天,将这深谷照得亮堂堂的,突然,一侧的土崖上滚下许多坷垃石块,一个肥大灵巧的身影从上面滑下来,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墓道黑洞。

    四

    苏寻快步走在墓道里,手里边的夜明珠将他身前三尺照亮。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目露凶光地盯着他。可是,苏寻的腰间有当初梁王亲颁的金皮令箭,它们也无可奈何。

    看着自己的影子蜿蜒地印在墓道墙壁上,苏寻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这座墓延迟了二百七十年打开,是否还有意义?自己手中的令箭,能将自己带到这里,可是能够一直这么顺利么?令箭封住的那些护墓的机关到底是什么?有多可怕?如果印信失效,他还能活着出去么?

    他从小秉承父母遗志,寻找梁王墓的所在,搜集资料,走遍千山万水,终于在这里发现了阳炳屯的秘密。家族中几代人不能完成的使命终于要在自己的手里终结,不由得让他神思恍惚。

    突然,他仿佛听见身后的墓道里传来了刀剑撞击的声音。他猛地回过头来,只见夜明珠照耀的范围外,隐约有一个人影,一下子贴到了墙边。

    “是谁?”苏寻试探着问道,“哪里来的朋友,何妨现身一见?”

    那里静悄悄的,再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苏寻小心翼翼地走回几步,用夜明珠仔细地晃着墓道,可是还是没人。

    “朋友,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岂是丈夫所为?”

    依然没有人,苏寻咬了咬牙:“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苏某无情。”他一反手,从身后的书生塔里抽出一幅卷轴,分持首尾,猛地一展!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从画卷里蓦地喷出一条瀑布,宛如天河倒泻,瞬间将整个墓道填满,发出如雷咆哮,磕绊裹挟而去。

    苏寻躲在画后,估计跟踪者无论是什么人也被冲走了,这才将卷轴一收。须臾间大水退去,墓道里仍然是一片干爽。苏寻冷笑道:“若是运气好没死,就远远地滚吧。”一回头,突然间眼前一花,一条手臂已从他身侧的石壁探出,一把抓了他的胸襟,猛地往回一拉!苏寻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摔到墙上。石墙冰冷,有水珠渗出。苏寻大骇,伸手去推,只觉触手绵软,“咕咕”两声,两手竟然陷入到了石中。

    苏寻惊慌失措,用力挣扎,可是哪里挣得出?那两只手嵌入石壁之后,石头突然就又变硬了,严丝合缝地扣住了他的手。苏寻拉得自己手臂酸痛,仍是不得自由,忽然只见石壁下方慢慢浮起一个人影,一个灰衣的年轻人慢慢从石头中分身而出,倚壁喘息,道:“干什么一座座坟都拿石头铺底…这样钻来钻去,要累死人命啦!”

    苏寻紧张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那灰衣人微微一笑,露出唇边尖齿,“我是盗墓贼,蔡紫冠!”他一伸手,从苏寻的腰间拔出令箭,“有这个玩意,就能在梁王墓里畅行无阻?好,我借用一下!”

    苏寻急得什么似的,叫道:“你给我放下,不然…”

    “不然便怎样?”蔡紫冠大笑,“你抡着这个墓道来拍我?哈哈,我好怕!”他把令箭插到自己腰里,把地上的夜明珠捡起放到苏寻的头上,“你啊,将来会感激我的。盗墓伤天害理,我把你困在这,是为了你好。照顾好自己,好好看着,有什么妖魔鬼怪来,仔细些。没有手,也能用撩阴腿踢他们——谁让你踢我了?”

    蔡紫冠往后一跳,躲开了苏寻那邪恶的一腿,摇一摇手指,一头冲进了黑暗里。他的笑声在墓道里回荡了两三下,消失了。

    那边,百里清和杜铭是靠着火折子引路进来的。他们两个都是半路出家,对于墓室建造可谓一窍不通,小心翼翼地走着,彼此还给对方打气:

    “没关系的,都走进这么深了,也没有什么危险嘛!”

    “凭你的智慧,我的勇猛,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能拦得住你我的困难?”

    “蔡紫冠明明是在吓唬人嘛,这样安全的所在,都不让我们进来…”

    “什么里边比外边危险十倍,我看…”杜铭谨慎地向后望去,然后吞了口唾沫,“里面只比外面危险三倍而已!”

    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三个身穿重甲的大汉,他们服色类似,每个看起来都和外面那个一样凶猛。

    百里清苦笑道:“不过…武器都更新了嘛!”那些战将的刀剑放光,比外面的那个残刀破剑有威慑力多了,“这些家伙也是看得见摸不着的?”

    “我来试试!”杜铭谨慎地说道,拎着刀走近两步,突然反应过来不是味,便回首一刀,在墓道上削下一块石头,抖手往那些战将身上砸去。

    石头在一员战将的身体上消失,然后在它身后发出“咔哒”一声落地的撞击声。

    “果然是鬼!”

    这一声惨叫仿佛是发给对方的命令,战将们骤然发动无声无息地向两人跑来,手里的刀剑寒光闪烁,落下来时,发出货真价实的尖啸。杜铭吓得亡魂皆冒,百里清还清醒些,一拉他,两个人掉头就跑。反正后路也被抄了,便索性朝着墓道深处跑去。后面三个战将各挺兵刃,一声不吭地追了过去。

    火折子飘摇,二人三鬼亡命狂奔。杜铭当先落跑,防着前面有什么突袭,手中辟易刀乱挥不已。百里清脚疼,跑起来一颠一颠的,落在后面,偶尔拿手里的匕首抵挡一下。既然知道这些鬼砍不着刺不中,他便只耐心抵挡砍到的刀锋,既不贪功,倒也可以勉强自保,只是心里已经把杜铭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了。

    在他们身后,一个胖子以夸张的蹑手蹑脚的形态,避开战将们的注意,追着他们下去了。

    七、社稷之墓(2)

    更新时间2010-6-2115:55:00字数:9464

    五

    “没路了!”杜铭突然大吼一声:“杀回去!”

    他们没头苍蝇似的乱跑,见弯就拐,跑到这里,却是三面都是石壁的绝路。

    “杀回去!”杜铭怒气冲冲地喊,拎着刀回头,看见慢慢逼近的三个冷酷的战将,一下子没了底气。在地面上的连番受伤,实在是已经摧毁了他与这些怪物对敌的勇气。

    “一定还有别的路的!”百里清早就趴在墙上乱掀乱按,火折子把他们的影子拧得抽来抽去,那三个盔明甲亮的大汉都没有影子。百里清偷眼去看时,只见这三个人虽然相貌各有不同,但是神情却是一样的空洞茫然,不见悲喜,仿佛追杀他们只是本能一般,不觉冷汗涔涔而下。这三个人武艺高强,每个人的招式步法都不弱于他俩,虽然反应不像他们那样敏捷,但都足够赖皮,既知他们伤不到自己,这个时候就根本是只攻不守。他们有恃无恐,百里清可惨了,短短十数招,就已是汗流浃背了。真的打下去,他们随时会被乱刀砍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百里清一边找机关,一边念叨,“我不可能死在这里的!有路的,有路的!”突然在他手掌下,一块石头猛地一沉,机关已然发动,“有路了!”

    “轰”的一声,石壁上的一大块面积猛地一转,便成了一扇旋转门。百里清杜铭绝处逢生,同时欢呼一声,扑到了石门后,后背用力一顶,将石门靠死了。

    “哈哈!”百里清大笑,“我就知道,这种古墓都造得神经兮兮的!绝路上一定有暗门!”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杜铭喘息,“万一一会儿他们把门撞开了呢?”

    “他们怎么撞门?他们没身子的!”百里清有恃无恐,“我们打不着他们,他们的身体也根本撞不动石…”

    突然就在两个人的中间,一个铠甲战将穿石而出,其身无形,比蔡紫冠的土遁术利索多了。百里清和杜铭同时回头,眼睁睁地看着第二个和第三个穿墙而入——原来它们根本不用撞门的。

    “啊!”两个人放声惨叫,用力推开石门一起逃了出去。杜铭待要跑,却被百里清一把拉住了:“不对,这个事情有一点不对!”

    杜铭急得直跳:“有什么不对的!还不趁着这个机会跑,你等着它们追出来么?”

    百里清伸手一指地下,道:“你看这是什么?”

    杜铭定睛一看,地上扔了两把刀、一柄剑。

    “这是…这是…”

    “这是那三个战将的兵器!”百里清冷笑,“刚才这把刀差点把我的鼻子削掉,我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你看,他们是把自己的武器扔了才能穿墙的!事情明摆着:他们穿墙之后,就是手无寸铁,我们杀不了他们,他们也杀不了我们!”

    就在这时,三个守陵的铠甲战将又已经空着手穿过了石门追出来了。

    “冲回去!”百里清大叫,“我有点头绪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打败他们!”

    两个人推动石门,在三个战将捡起地上的兵刃的时候先冲回了密室。

    “我有点明白了!”杜铭大声宣布,“这个墓很公平!我们打不着那些鬼的身体,那么那些鬼也没办法用拳脚打我们。他们要用刀剑来对付我们,可是有质有形的刀剑却无法穿越石门!所以,他们拿我们没办法!”

    他得意地四顾,一眼看到密室的一角扔着很多刀枪,于是过去捡了三把刀,一把交给左手,两把拿青魂缠着,加上右手的辟易刀,四把刀在空中乱劈一气,道:“妈的,他们再敢追进来,老子砍不死他们也剁他两刀出出气!”

    百里清瞪着眼睛,既觉得有点不妙,又不知不妙在哪。三个战将从他身边穿出来,笔直地走到杜铭身边的刀枪堆旁,各捡兵刃。杜铭一开始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百里清惨叫起来,他才如梦初醒,把四把刀抡开,“叮叮当当”地架开朝他砍来的刀剑。

    原来那一堆兵器摆在那根本就是给这些战将亡魂准备的!百里清大叫不已,他倒是没被砍到,只是觉得此事匪夷所思,非大叫无以宣泄,一边叫,一边转了念头:“这活死人杀死小黑,罪大恶极又没义气!若是被这些战将杀了,倒也是大快人心!”打定主意,用力一靠石门,石门转动,他又回到墓道之中。兀自垂目道:“杜铭,你帮我拖住那几个厉鬼,我算你舍生取义,将来找和尚超度你。”

    一抬头,眼前墓道上无声无息地站了六个铠甲战将。

    六

    苏寻被钉在墙上,活蹦乱跳地挣扎。他的法术全在书生塔的画轴里,单以气力论,实则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时双手被困,哪里还挣得开?正在沮丧,忽然眼角扫见一个肥胖的身影正从他背后蹑手蹑脚地通过。他吓了一跳,回头定睛一看,居然是阳炳屯提供食宿的邹员外。

    “邹员外!”苏寻大叫一声,“你来这里干什么?”

    邹员外被他叫破,这才回过头来,冷笑道:“苏先生,何必明知故问?你来这里做什么,自然我也来这里做什么!我在黑风山下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能打开梁王墓的人了,那敌国之富,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了。”

    “你也想盗墓?”

    “不,不是盗墓,”邹员外震怒道,“是取回我应得的东西。”

    “你应得的什么?”

    “梁王宝藏!”邹员外吼道,“为了这笔宝藏,我有国难奔,有家难回,只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一个土财主,我受够了!这回梁王宝藏到手,我就不上报了,直接独吞了去享福!”

    “上报?”苏寻眼睛一转,“你是奉命来找梁王宝藏的?啊,我知道了!你是朝廷派出来寻宝的!”

    “不错!”邹员外叫道,“老子本来是好好的工部侍郎,在京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妻娇子孝锦衣玉食。恨只恨那钦天监的老鬼,推算出什么梁王墓可能深藏此地,于是好端端让皇上把我派出来寻这么个死人墓寻了二十年!二十年啊!吃没得吃,穿没得穿,没有亲戚朋友,连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朝廷又不许炸山,又不许征夫发掘,我一个人在这挖来挖去,海底捞针,等了这么久,你终于来了!”

    苏寻苦笑道:“怪不得你要招待外来人免费吃住,原来是打了坐收渔利的主意。如今你找到宝墓,回去大可交差了。”

    邹员外狞笑道:“呸,你当我傻么?我回去禀报,这里还不被你们搬空了?我盼了这么久,岂容宝物他落。你少啰嗦,我看你是动弹不了了,所以跟我这拖延时间。你放心,我不杀你,没有那个必要。这墓中虽然没有机关,但是守墓的战将亡魂却比任何机关都可怕,他们一会过来,到时候,你照样得死。”

    苏寻一惊,脸色大变:“邹员外,好歹也是我用金印开的墓道口。也算对你有惠,你帮帮忙,救救我,我也可以帮你去夺宝,尽一分人力。”

    邹员外冷笑道:“我用你帮忙么?我敢让你帮忙么?你这书呆子,别骗我了,你不过想诓我救你,然后你自己去争吧?趁早死了这条心,在这等着挨刀就得了!”一边说,一边拔腿欲走。

    苏寻见他绝情,脸都白了,叫道:“邹员外,你不救我,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是尚有一事相求。我家中娇妻才是双十年华,生得年轻貌美,我死之后,怎忍心她孤独终老、红颜蹉跎,你且代我传话,便说我不能与她偕老,就让她及早改嫁了吧,我家中薄产,也就是我给她的嫁妆了。”

    邹员外听得心中一动,他本就是个好色之徒,何况困居这里许久,早已是色中恶鬼。忽听苏寻说到“娇妻”顿时迈不开步,道:“你让我传话,也不是不行。可是天大地大,我又上哪去找她?”

    苏寻道:“她便在我老家等我。我背上竹塔之中有她的画像。她生得花容月貌,邹员外一看便知端的。”

    邹胖子这时已是色迷心窍,心中百爪挠心。暗道:“这酸儒仪表堂堂,又有些本事,想来他的老婆必然不错。若真有十分的姿色,我将来何妨玩上一手,岂不是别有滋味?”便道:“好,好!我来看看!”

    七

    百里清大叫一声,又推门闯进密室。只见杜铭还被堵在角落里叮当乱砍。那些战将亡魂生前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士,死了之后砍人越发有恃无恐。若不是杜铭有青魂护体,四把刀耍得交相呼应风雨不透,换了旁人早就被碎尸万段了。这时见着他回来,居然还能分神叫道:“你怎么自己跑了?”

    百里清翻脸道:“什么自己跑了?我是去外面帮你抵挡一下新来的六个赖皮鬼。”

    杜铭听了,吓得脚下发软,叫道:“又有六个?”三个已是守备的极限,再来六个,他真是金刚不坏也要变成羊肉片了。

    百里清头脑转得极快,在这眨眼的工夫已有了主意,叫道:“你快冲过来,我有办法取胜!”杜铭大喜,宛如抓到救命的稻草,拼命价杀过来,道:“怎么办?怎么取胜?”百里清与他并肩站在门边,一边抵挡室内三战将的强攻,一边道:“听我号令!”

    只见鬼影憧憧,门外的战将亡魂等不及,一个个的穿墙而入。百里清咬牙数道:“一、二、三、四、五、六!”数清六个人都进来了,猛地大喝一声,道:“出去!”

    两人背上一起用力,石门一翻,二人已摔到外面。杜铭拔腿想跑,百里清一把将他拖住,叫道:“等一下,将地上的兵刃都抱走!”

    杜铭一愣,百里清叫道:“快!”自己先弯腰捡了两把刀,叫道,“你不是手多么?地上的兵刃全拿走!”杜铭蓦地明白过来,叫道:“妙计!”将两臂一展,身上青魂绽放,把地上扔着的刀枪剑戟全都卷起来,追着百里清便跑。

    后面的战将亡魂从密室里追出来,待要掩杀,一低头却发现方才放在外面的兵刃都不见了。待要回密室拿,却拿得起拿不出。当初这墓室的设计便是由战将保护陵寝,因此在各个墓室,各个墓道都摆放了兵刃,为的就是方便他们穿墙时,这里扔了那里就可以捡。岂料这回他们遇上了比他们更赖皮的百里清,居然便利用他们这一习惯,将他们在这个墓道里能追击的兵刃都收走了。九个亡魂战将无奈,有的去找新的兵器点,有的追着百里清两个人喋喋不休地骂。

    也就在这个时候,蔡紫冠已经用力推开了梁王长眠之地的最后一道大门。随着大门洞开,墓室中的水晶琉璃珠,一起亮了起来。蔡紫冠腰上的金皮令箭放出盈盈光芒,颤动时仿佛呼之欲出。

    蔡紫冠大步走进去,只见墓室正中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材,棺材周围摆着七七四十九根长明烛。棺材盖上有一个人,金甲紫袍屈腿托腮,大马金刀地坐着。他高大魁梧,只剩指骨的手指嘲弄似的贴在自己骷髅的脸上,轻轻敲击。蔡紫冠仿佛看见它在笑。

    在他的身边,棺材盖上,放着一只灰黑色的竹筒。蔡紫冠一愣,笑道:“你是梁王?”

    八

    “到底是哪一幅?”邹员外有点不耐烦地问,在他的脚下,扔了一堆打开的卷轴,有百鸟朝凤图、有庐山瀑布图、有一间金色的房子的奇怪画卷。他把它们统统扔地上,心疼得苏寻直跺脚:“你小心一点,别弄坏了。都是无价之宝啊。那个是绿绳扎的。”

    邹员外终于找着了,心中痒痒,口气里颇为不屑:“有什么呀,你说得沉鱼落雁,我看八成是个村姑。”

    他把绿绳解开,画卷一展,突然间满脸通红,原来那幅画竟然是张*,画中一个女子妖娆妩媚。邹员外久没见过好东西,这时骤然见此杰作,只觉得耳中“轰”的一声,血全涌到了头上。忽然间只见白烟升起,*中那衣着暴露的女人一跃跳下地来,满脸都是妍态,柔软滚烫的身子紧紧贴着邹员外,呵气如兰道:“员外。”

    邹员外当时就酥了。这女子长得于他而言恰恰是最美,眉毛眼睛无一不是邹员外朝思暮想之貌,这般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哪里得了?耳听那女子道:“员外,你救一救苏先生吧!”他连忙点头道:“小意思,小意思!”

    他伸出双手,相对一拍,双手倏然变黑变粗,尖爪厚垫宛如猛兽。他来到苏寻身边叫道:“苏先生,我来帮你!”两臂一上一下,碎石纷纷落下,眨眼间竟然在墙上掏出一个大洞,将苏寻的手放了出来。

    苏寻赞道:“好家伙,想不到你有这样的本领!”弯腰将画轴捡起,道,“越是这样,我越是留你不得。”将手边一画猛地一展。只见金光起处,一幢金屋从天而降,“锵”的一声,将那兀自晕头转向的邹员外罩住了。

    苏寻笑道:“你知我是书呆,这时可知黄金屋颜如玉的厉害了么?”

    忽听墓道来路上脚步声混乱,转头看时,只见百里清和一员大汉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百里清和杜铭一路搜寻着能捡到的,可能是战将亡魂丢在那备用的兵刃,全都抱在怀里,一边飞快地跑。那些赤手空拳的战将有的留在密室处想办法,有的怒气冲冲地追着他们,挥舞着无力的拳头恫吓不已。两人跑来跑去,忽然见前面金光闪烁,有法术的痕迹,虽然不知敌友,但本能地生出了希望。

    鼓起最后气力赶到一看,百里清明知故问道:“苏先生?你也在这里?”倒是苏寻是真吃了一惊,道:“你居然是来盗墓的?”想起日间自己得意之际曾向他炫耀黑风山的来历,不由悔之不迭。

    百里清笑道:“还有很多问题,有待苏先生解惑!”贫完嘴,忽然脸色一变,只见从对面墓道里又堂皇迎来数名战将幽魂,个个怀抱一堆刀剑,来到众人眼前,将兵刃一分,飞递给那些赤手的幽魂。七八名战将将刀剑互斫,溅起一片片火光,直向几人扑来。

    百里清杜铭吓得心胆俱裂。苏寻却不知厉害,眼见这些守墓的战将来势凶猛,自己又没有了令箭护身,终于将心一横,反手从背后抽出一幅卷轴,展开一抖,喝道:“烧!”

    “呼”的一声,大火绵延而起,将迎面扑来的几个战将幽魂劈面卷住。但见烈火黑烟,逼人的热浪中,几个战将毫发无伤地赶来。其中为首一个飞身已至苏寻身边,猛地将刀一挥,那刀脱手飞出,射在一边。那幽魂一愣,旋即换手一刀,只听一声巨响,浓烟烈火须臾消失不见,苏寻仰面而倒,双手上各持半幅残画,正慢慢被火苗吞噬。

    百里清不料他战得威风败得快,连忙伸手一扶,叫道:“你怎么样?”

    只见苏寻胸前一道伤痕斜肩而下,血正汩汩而下。百里清叫道:“他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有什么法术能降住他们么?”却见苏寻挣扎着拔出另一幅画,将绒绳揪断一展。“刷”的一声,金光四射,一座金屋从天而降,将三人罩住。

    外面的战将幽魂再想穿墙而入,居然不得其法。这金屋竟然是隔绝法术,创造出不能进不能出的绝境。

    九

    那金甲骷髅歪了歪头,下巴喀喀作响,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他空着的右手朝蔡紫冠招了招,“我的令箭,当初不是给你的。”

    蔡紫冠微微一笑,将令箭抖手扔过去,道:“接你令箭的人,大概已经死了两百五十多年了吧。我自然不是他。”

    梁王一震,抬手将令箭接住,整个身子都坐直了,道:“死了?两百五十多年?”他空洞的眼窝里鬼火闪动,“怪不得,怪不得我觉得等了这么久。等到我的身体,都变成了这样。”他沉默一下,问道,“现在,朝代是…”

    “换了。”蔡紫冠毫不迟疑地告诉他,“你效忠的朝代已经灭亡了。当初你们精心准备,要用你的墓来保十年的社稷,可是你却没想到,持有你令箭的人很快就在朝堂内讧中被杀,以致竟无人能知你的葬身之处。在那之后,江南水患,大灾三年,国库空虚竟无赈济之粮,以致民不聊生起义不断,最后你们的朝代终于灭亡。”他同情地看着梁王,“你忠心耿耿,至死也不放心你的皇帝,甚至不惜以术法炼身成魔。可是你毕竟是死人了,外面的事、人心的叵测,已经不是你能控制的了。”

    “竟然…竟然是因为粮荒…”梁王身体颤抖,将脸掩在干枯的十根指骨里,好一会才抬起头来,“你说我是魔?”

    “该死不死,几百岁了还坐在这跟我说话,你不是魔又是什么。”蔡紫冠的脸上已满是萧索,“其实你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魔了。为了那十年虚无缥缈的社稷江山,你当初杀光了造这座墓的匠人;为了安置你的宝藏,你血洗秦州丐帮,夺走了他们的镇帮法宝,然后又将曾经在这里驻扎的士兵尽数灭口。你这一座墓建成,把多少活人变成了死人?”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厌恶,“真是够了,机关算尽、事事做绝,你们也是白费力气。你珍而重之的宝物对你已经完全没有用了,交给我吧。”

    蔡紫冠把手伸出来:“你的宝藏,对我、对现在的人,非常重要。”

    十

    金屋里竟然莫名的非常宽阔。百里清确认战将幽魂进不来,这才松了口气,将苏寻平放在地上。他身为捕快,对应急止血之道自然熟悉,当下运指如风,将苏寻伤口封住。好在那伤他的幽魂曾经临时换刀,苏寻伤口虽长,却不甚深,总算不至于丧命。

    百里清笑道:“苏先生,你救我,我救你,这个世界还是挺公平的。”

    苏寻满脸是冷汗,道:“梁王宝藏是我的!…你们谁敢和我争,我都不会留情。”

    却听旁边一个人跳出来叫道:“你是读书人啊,竟然随身携带*!”那人身躯肥大,竟是邹员外。原来苏寻的金屋只有一座,第二次覆盖他们时,自然是将先前困住的邹员外也带过来了。

    邹员外被苏寻的*诱骗,吃了这个大亏,本就气愤,这时仇人相见,如何不怒。只见他双肩一抖,两臂已变成金刚猿臂,照定苏寻抓来,旁边早有杜铭背后青魂一挥,抡刀格挡,叫道:“东家,好端端的,干吗打打杀杀?”

    只听“喀”的一声,邹员外双腕中刀,可是腕上金毛一滚,竟将两刀刀势一齐消去。杜铭待要变招,那邹员外已经反手抓住双刀刀锋,用力一折,“叮叮”两声,两口墓中捡到的钢刀已经折断。杜铭吃了一惊,将手中辟易刀一转,不以刀锋攻击,只以刀背去敲邹员外的锁骨。

    “啪”的一声,这蕴满内力的一刀正中。邹员外虽有一身肥膏,锁骨处也是薄弱的。挨这一下后,他疼得大叫一声,退了开去。

    百里清将双手一分,叫道:“别再打了!大家都困在这金屋里,还斗什么斗!不解决外面的守墓赖皮鬼,我们都得死!”他虽然官小,但在家乡时说一不二,官威之盛,甚至大于邹员外和杜铭,这两人都曾在官场厮混,对此最为敏感,一愣之下不觉都住了手。

    杜铭道:“那些赖皮鬼打又打不着,杀又杀不死,你又有什么办法?”

    百里清道:“就因为没有办法才要想办法!”

    邹员外道:“你别光说有办法,到底有什么办法?”

    百里清道:“我现在脑子一团乱,我连他们是什么来头都不知道啊!”

    苏寻道:“他们,他们原是梁王驾前十三紫金卫…”

    百里清大喜,道:“咦?你又知道!”

    “他们是梁王的贴身侍卫…”苏寻喘息道,“传说都是梁王精心选拔、亲自操练的战士…每一个都有独当一面的本领,后来…后来梁王去世,于是他们以身相殉,将自己的灵魂奉上,永生永世,保卫梁王宝藏…”

    百里清沉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们是这么个来历。”虽然仍不知道他们若有若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但是知道了对手的身份,自己的心却安定下来,逐渐能够思考了。

    百里清用力捶打自己的额头,脑子里把所有关于那些幽魂的信息一一排列:

    他们能够随意穿越一切,刀剑都不能伤害他们——可是他们怎么能拿住刀剑?

    他们的刀剑能够割伤人,而且不能随着他们穿越泥土墙壁——所以那些刀剑是真的!

    他们在门里门外各放一定数量的兵器——说明他们也知道那些兵器对他们的意义。

    等一下…

    他们在墓里的兵刃很新,而在地面上兵刃很残破——为什么?他们的兵刃是特制的,在地面上风吹雨淋锈蚀了的,也只能继续使用。

    苏寻的火没能烧伤他们,可是那个战将的刀脱手了——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他对刀的控制失效了?

    百里清突然抓住了一点什么。他朝杜铭伸手,道:“你刚才捡的墓里的刀,给我看。”

    杜铭一愣,将手中的断刀递过来,百里清提刀检验,翻来覆去,突然道:“这是什么?”杜铭探头去看,原来是缠在刀柄上的黑色丝线,杜铭道:“缠手啊。”

    百里清道:“不对!从这丝线边缘上看它本是白色,是被什么染成黑色了。”

    “汗?”

    “那些幽魂形体都没有,哪来的汗?”百里清笑道,“我猜,这是血。那些紫金侍卫生前的血,他们用自己的血做刀上的缠手,于是自己虚无飘渺的魂魄才能使得动真刀真枪!”百里清猛地把手一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其实就是破坏他们的刀柄缠手,缠手没了,他们就使不动刀了!”

    他望向杜铭、邹员外,道:“一个一个地割断它们的缠手!杜铭手多,自己小心对敌;邹员外和我配合,咱们这就去将他们解决掉!”他将裹脚布缠了缠,道:“大家进到墓里,都吃了不小的亏,一切恩怨先放开,要打,咱们也应该是得手之后分赃不均再打,现在先放下成见吧!”

    杜铭几人相互看一看,点头道:“好,就依你!”杜铭笑道:“只要他们有弱点,我就能赢!”

    十一

    那边,梁王双手抱头,脑海中昔日的情形一一浮现:先皇与自己并肩作战,在胜英关退敌二十万;庆功宴上,自己以军刀配歌,而先皇竟拔剑而舞;先皇病危,临终托孤;皇上少年聪慧,可是太贪玩了;中原之乱,自己名动天下,却深知大厦将倾,不由忧虑;筹划二十年,建成这座巨墓;突然听说丐帮的宝物,于是强夺过来;十三紫金卫在自己面前自杀,由术士将他们的魂魄拘在墓里,然后是漫长的等待,等到青苔爬满了墓门,等到灰尘封住了一切,等到老鼠将自己的血肉吃光,等到今天,终于有人来了,带给他的,却是这样的消息,和这样的请求。

    突然之间梁王仰天大笑,金甲披风簌簌而抖:“让我把我的陪葬给你?凭什么?它们是我的,我愿意献给皇上,你又算什么?你来我这里胡言乱语,又谋图我的东西,我怎么能容你?”

    他猛地一振手,从他的臂后猛地弹出一柄朴刀。梁王双手握住自己征战的老友,冷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盗墓贼,蔡紫冠。”

    “蔡紫冠,你就给我死在这里吧!”

    蔡紫冠从身后抽出一截铜棍,微笑道:“久仰梁王是一时的勇将,我倒也想见识见识。”他将铜棍一挥,喝道,“你的陪葬我要定了!你不给,我抢也要抢走!”

    但见金光闪动,梁王纵身而起。他不会任何法术,可是征战几十载,却从未留下任何败绩,靠得正是他出神入化的武功。只见他的朴刀画出一个圈子,在灯光下化出层层虚影,向蔡紫冠猛地砍来。蔡紫冠双手横棍一搪,“当”的一声,整个人被这一刀的巨力推动,猛地向后滑去,重重撞在墙上。

    梁王笑道:“你凭什么和我打?”身法如鬼魅一般已追到蔡紫冠身边,一脚踏中蔡紫冠的脚,让他动弹不得,同时倒提朴刀向下一砸,蔡紫冠勉强以铜棍卡住他的手腕,那朴刀的刀锋便在蔡紫冠的颈窝处勉强停住。

    梁王狞笑道:“你想赢我?”

    蔡紫冠咬牙道:“我一定会赢你…”“啪”的一声,被梁王反肘撞在脸上,整个人斜扑出去,摔倒在地,再回头时,已经满脸是血。梁王笑道:“你根本不堪一击,却还敢来和我挑战。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小贼!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陪葬是什么?我能保十年社稷的财宝,对你真的有用?真的想要?”

    “…有用!”

    梁王仰天狂笑:“朝廷覆亡,那些东西原本对我已经没用!可是你越想要,我就偏不给!”他把朴刀一转,“它们救不了皇上,就该为皇上殉葬!”

    “它两百年前救不了你那个朝廷,可是现在能救外面千千万万的人!”

    “那些人的生死——于我何干?”

    蔡紫冠莫名愤怒,叫道:“你为了一个死人就不顾外面万千活人的生死,你口口声声说的社稷江山,难道不是由人组成的?!你这般不把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难怪你那个朝廷覆亡!该亡!亡得好!”

    “你说什么?”

    蔡紫冠咬牙道:“不然的话,当初为什么会有起义造反?若不是你建这座墓,劳民伤财,倒空国库,当年那一场水患未必不能平息!可笑你为了维持那朝廷绞尽脑汁,结果却是因为你的算计,推翻了你忠心拥戴的皇上。”

    “你胡说!”

    “你自己心里清楚!”蔡紫冠冷笑道,“你也已经知道了不是么?你刚才不也因为前朝是因为粮荒而亡,感到震惊么?”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免费阅读完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墓法墓天(墓旅人)免费在线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