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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响,一物自他左侧飞来,无声无息地划开土石,重重打在他的肋下。这一招来得太突然,蔡紫冠挨上了才知道疼,疼了才听到响。身上的土遁术顿时再也不能维持,被这一击打得向右猛撞,"哗啦"一声,撞开土石,从半空摔落。
蔡紫冠身在半空,眼前白亮,脑中一阵恍惚:自己以土遁逃入地下,怎么被横着打了一下,就看见了蓝天白云?还没明白过来,就已坠地,喉头一甜,"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再也动弹不得。
泥土石块扑簌簌地落下,溅了他一身一脸,蔡紫冠勉强向上望去,只见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已矗立起一根双人环抱粗细、三丈多高的泥柱,泥柱顶端碴口参差,正是方才被他撞破的地方。
在泥柱前方,又有一根五色鞭在空中盘旋不已,蔡紫冠脸色惨白,咬牙道:"赶山鞭?"那伏击者道:"不错,正是赶山鞭。"
传说,秦始皇统一六国,修筑长城。天上神人怜惜黎民,于是赐下赶山鞭,帮助运送石料。这宝物能操控土石,下至尘土、上至山丘,让它动就动、让它停就停,都是不费吹灰之力。
方才蔡紫冠沉入地下,那偷袭者正是以赶山鞭将蔡紫冠遁土下潜之处的泥土瞬间拔起五丈。可笑蔡紫冠便如罐里的蛐蛐,在不知不觉中已升上半空,末了被赶山鞭一鞭击中,从土柱中打了出来。
"你是开山道人!"
"无量天尊!"那赶山鞭盘旋落下,来到一块大石前,"啪"地一点,大石轰然裂成两半,石头中一名蓝袍道士伸手接鞭,施施然走出,大笑道,"正是贫道。"
开山道人在盗墓圈中非常有名——却只是恶名。传说他原本只是个给人家做道场的三清弟子,有一次贪图人家陪葬,忍不住偷了死者的一串金铃。此后食髓知味,爱上了这无本的买卖。
他是出家人,一般人哪会防范于他?家里死了人还要请他做法事、看风水,开山道人因此勾结了一伙盗墓贼,里应外合,屡屡得手。
终于有一次,这团伙误入一座古墓,其他成员眼中只有金银珠宝,开山道人却在祭坛上得了这杆赶山鞭,一举格杀了同伴之后,成为闻名天下的独脚大盗。他为人恶毒张扬,凡是他掘开的墓,不论多深、多险,一律都被他在事后以赶山鞭沿着中线一剖两半,故此得名"开山",只是他这种盗法,死者的骸骨就免不了要曝于荒野了。
他仗着赶山鞭厉害,如此大张旗鼓、不留后路,又爱黑吃黑,因此在盗墓圈中,也是人人提起来都恨的角色。
蔡紫冠叹道:"你也相中《焚天宝卷》了?"
开山道人哈哈大笑:"你要得,我要不得么?"
"你有赶山鞭了,打天天裂、打地地分,你还不知足?"
"天下四大盗墓贼王,我只占到一席。赶山鞭再厉害,也不过是与你平起平坐。如今《焚天宝卷》出世,谁不想要?艺多不压身,名也好、利也好,不都得从本事里来么?"
蔡紫冠单手按肋,喘息道:"你别盗墓了,去教书吧!言传身教,孩子们一定爱听。"
"别跟我贫嘴。我且问你,你从丐帮出来,凭罗英那个包打听的能耐,你定然知道武天大圣墓更详细的位置。它在这大彤山里?在哪儿?"
蔡紫冠大笑:"你也说了,咱们本事半斤八两,你不知道的,为什么我就能知道?"
"你少给我油嘴滑舌!"
"不是油嘴滑舌,"蔡紫冠冷笑,"我只是提醒你,你也知道咱们同样是四大盗墓贼王,你凭什么就以为,我就这么不堪一击,在你手上都走不了两个回合呢?"
开山道人一愣,就在这时,他的脚踝上突然一痛,如被针刺!
开山道人大吃一惊,猛地向前纵身,半空里旋身出鞭,"啪"的一声,已将那背后的突袭者打了个粉碎。只见绿影摇动,那不是什么刺客高手,只是一株长歪了的松树而已。松树原本是在十丈开外,可是不知为何,它的其中一枝不断长长,垂在地上,居然爬过中间那漫长的距离,来到了他的脚边,以松针攒刺分了他的神。
开山道人知道中计,回头再看,蔡紫冠已踪迹全无。这一回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也足够他遁入地下,潜行三丈。开山道人再也无法把握蔡紫冠的动向,便是他能将方圆十丈内的地面都提起来,可是那么大的范围,又要如何从中找出蔡紫冠?
开山道人略一犹豫,知道自己到底是错失了搏杀蔡紫冠的最好机会,不由大怒,愤愤一鞭抽在地上,"砰"的一声,平地上裂出一道深达丈许、长过百步的裂痕。
大彤山之所以得名,盖因此地岩石之中含铁,风吹雨打之下生锈变色,整座山脉看起来都呈暗红色,隐隐透出些疯狂来。
黑狗太平低头闻嗅,狂奔带路,后边百里清、杜铭撒腿跟上。
这已经是他们离开丐帮的第三天,仗着丐帮借出的快马,他们赶到此处,已经比预计少用了一天,可到底还是被人缀上了!
能赶上他们的人,未必是最厉害的,但是,一定是消息最灵、速度最快的。百里清如芒刺在背,虽然还没看到那个敌人的脸,但是被人监视的感觉却清清楚楚。
"哧——咔!"一声脆响,一支白翎羽箭擦着百里清的肩膀钉在地上。百里清在最后关头扭腰一闪,逃过了被长箭贯穿的命运,脚上瞬间传来寒意,抬腿跳开,却发现脚下滞涩,靴底几乎冻在地上。
百里清向前跳去,半空中甩臂转身,回望来路,只见红石黑树,隐约可见他们来时的痕迹,可是那弓箭手的踪影却全然不见。他又匆匆扫了一眼地上那支箭,箭很长,乌杆白翎,透着肃杀。箭镝已没入地下,以箭头为中心,方圆三尺的碎石泥土都结出一层白霜——那不是普通的羽箭,而是带着至寒法力的。
脚下一顿,他已落下地来,右腿一屈、左腿一划,单手在地上微微一撑,转过了身,毫不耽搁地继续蹿出,与杜铭并肩向前。
"怎么回事?"杜铭问。"有尾巴!"百里清回答。
"哧哧"之声不绝,连珠箭不停地射到,百里清、杜铭左躲右闪,仗着身法快捷,每每以毫厘之差避开。那黑狗听得风声不善,早就吓得忘了跑,瘫在地上,四腿缩至腹下,尾巴紧紧夹住,耳朵贴在脑后,眼中露出死到临头的畏惧。百里清一把把它抱起来时,它居然还硬邦邦地保持着这个"一坨"的姿势。"妈的,你是属王八的么?"即使是百里清,这时候也不由得要骂它了。
"那边有山洞,进去避一避。"杜铭提议。百里清略一犹豫:如果是和别人一同遇袭,当然要分头躲避,防止被人一次堵在洞里,可杜铭刀枪不惧,挨了白挨,倒不应该浪费了这大好盾牌。
两人一犬冲进一座不大的山洞,呼呼喘气。百里清视力所及,方圆五百步内都没有看到弓箭手的存在,不由赞叹道:"五百步外开箭,这人好大的力气。"
"那并非难事。"杜铭忽然接口,"好一点儿的弓箭手都可做到。"他指着最靠近洞口的一支箭,"你看这箭落地时的角度,与地面几乎垂直。这是弓箭手向天射箭,箭落下时借势伤人的射法。和神箭手百步穿杨的平射有所不同,箭往高走,射箭时完全可以离目标更远些。"
百里清一愣,他见多识广,可是这种战阵上的事,果然还是杜铭知道的多些。"只是这人这种射法还能如此神准,方是万中无一。"杜铭赞叹,"单箭能射出箭阵的效果,不简单,不简单!"
"箭上还要加冰冻法术,这种没自信的事都干得出来,我看即使有本事,本事也有限。"百里清不屑一顾,"能看出箭从哪个方向射出的么?""看不出来,"杜铭老实承认,"箭插得太正,东西南北,哪个方向都有可能射来。"
百里清咬牙,被人追着打,却无从还手的感觉可是不好。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等着天黑,弓箭手目力下降,才是我们的机会。"杜铭探身出洞,望了望太阳,"至少还得两个时辰吧…呸,老子还没死,就有秃鹫绕来绕去的!"
秃鹫以腐肉为食。百里清将黑狗丢下,眼望洞外,嘿嘿冷笑。黑狗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杜铭笑道:"这狗没救了,从最早蔡紫冠带它的时候就是个孬种,改不了了。你趁早找个馆子,让厨子将它细心炮制一番,咱们蘸蒜吃了,方是物尽其用。"太平哀哀低鸣,好像听懂了他的建议。
百里清弯下腰来,将黑狗颈皮抓住,用力拉了拉、揉了揉,叹息道:"这狗实在是我生平所见天赋最好的灵犬,较之我那死去的小黑更要聪明机警。蔡紫冠在地下两三丈遁行,都能给它嗅出踪迹,这哪是一般的狗能做到的?"
"你光看它鼻子贴地东奔西走了。"杜铭皱起眉来,"可是它真的是在找蔡紫冠么?它又不能开口,什么追踪地下气味,可全都是你一个人自说自话。"
"它的能力我清楚,"百里清蹲下,双手捧住太平耳后,将那缎子似的皮毛往前一拥,黑狗的脸变得圆滚滚的,毛都皱了起来,眼睛被挤成三角形,可怜巴巴地望着主人,"训练的时候,绝对是条好狗!"
"你就吹吧。"
"大概是它以前的主人太宠它,只是把它喂得好、驯得好,却没有真的好好带它打仗,后来被你们直接带到赤龙山,遇上怪蟒吓破了胆,因此懦弱起来——还有救!"百里清用力摇着黑狗的脑袋,"你给我振作点儿振作点儿振作点儿!"
黑狗被他摇得不知所措,用力伸着舌头,突然回过头来,对着洞外仰起头来,老声老气地叫了一声:"汪!"
杜铭也不觉为它的憨态逗得大笑。笑毕,不禁唏嘘:"若是蔡紫冠在就好了。有他的土遁术,我们也不用被困在这儿。"百里清冷笑:"有那大和尚在也行啊,能隐身的——说这个有用么?现在的情况就是咱们仨在这儿,与其幻想他们帮忙,何不自己设法脱困?"
杜铭被他教训,愤愤不平,探头往天上去看,道:"太阳还老高呢,你能有什么办法脱困?咱们在明,人家在暗,彼此相隔又远,你就是再有本事,能把人家怎么样?妈的,那臭鸟一根筋是怎么着?越飞越低,认定了老子会死么?"
百里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鄙视道:"扁毛畜牲,管它作甚。它飞得再低点儿…等等,它飞得不低!它…它好大!"
那秃鹫双翅展开,长达两丈五尺,每顿吃两只羊、十只鸡、三坛酒,要养活它也是一大笔开销。杀手醍醐以左脚控制着秃鹫,一人一鸟,在空中盘旋。他正面临着自己职业生涯中最为两难的一次抉择。
他是个杀手,以弓箭为武器,以秃鹫为坐骑。他居高临下,目标人物每每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他一箭自颅顶射入,结为冰块。
可是这一次,他的目标并不是杀人。昨天下午时他得着消息,说这两人可能会知道《焚天宝卷》的下落,他仗着秃鹫飞得快,第一时间千里赶来,并不是想用"醍醐灌顶"技术将这两人射成冻尸,他需要问这两人——至少一人——的话。
可是当他手下留情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了杀气,自己的箭术至少打了对折。他想射伤这两人的手脚,可是连着六箭都落空了。那两人固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在射箭时心不够坚定。
现在那两人成了惊弓之鸟,赖在山洞里不出来,他该怎么办呢?拖得越久,后边的寻宝人追上来的就越多。他终于一咬牙,催动秃鹫飞得更低。一个错误往往要用更大的代价来弥补,现在,他只能冒险一博了。
"那么大的秃鹫,驮一两个人不是问题。原来敌人是在天上,"百里清拍拍太平的脑袋,"怪不得你是朝天上叫,早就发现了是不是?"太平"汪"地答了一声,尾巴在地上乱扫。
"真的假的?我就说箭是以这样的角度入地,又能保持这样的准确度。"杜铭抽出刀来。此次前来,丐帮为他和百里清都挑了称手的兵刃。现在他手里的流星双刀,论锋利虽比不上以前的辟邪,但若单以功用讲,却又更称他的手。"我去把这家伙剁下来!"
"好啊,"百里清探头看着外边,冷笑道,"人家把鸟压得这么低,不也就是盼着咱们去剁他么?当然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了。""好!"杜铭啐了一口,又愁道,"这山光秃秃的,他发现了我怎么办?"
百里清竖起两指,闭上眼睛,口中也不知叽里咕噜地念了一串什么,然后他睁开眼来,把那两根手指在杜铭眼前晃了个圈子,最后往杜铭眉心一点,道:"行了!我给你身上加了个隐身咒,你去砍他吧,他看不见你!"探头一看山洞外秃鹫刚好飞过去,还来不及调头,猛地把杜铭一推,"快!"
杜铭来不及多问,噌地蹿出山洞,在敌人发现他之前先蹿到了离山洞不远的一处绝壁下,然后以身上亡魂代替手脚,飞快地向上爬去。
醍醐小心地操控秃鹫一点儿一点儿向下,秃鹫飞进两山所夹的峡谷之中,他的高度与地面不过十四五丈而已。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像他这种人,不确认万无一失,他是绝对不会涉足地上的。
在这个角度,他看到那山洞洞口,传言中叫做百里清的瘦长汉子探头探脑,似乎仍然在寻找地面上那不存在的杀手,实际上,却总是不经意似的抬头往天上看。他们已经发现他了,那个叫杜铭的魁伟汉子在偷偷地往山顶上爬,似乎会有什么行动,这时的位置已经高过自己了。
愚蠢,爬得太高,怎么能打得到自己?
秃鹫巨大的翅膀在振动时所鼓起的狂风已经吹动了地上的砂石,影子掠过,如同一条黑色的怪鱼,飞快地贴着地面滑过。
就在这时,忽听头顶上一声大喊:"小子,暗算爷爷,给你点儿好果子吃!"一道人影掠过半天,一人已自悬崖上一跃而下。半空中凭虚倒步,竟像是踏着风就跑过来了。
杜铭无声无息爬到二十几丈高的地方,耐心等待,眼见醍醐自他脚下飞过,算准了时间,孤注一掷。只见他人在半空,寒刀反射夕阳,夕阳释放豪情,一式力劈华山,直奔醍醐砍下。
醍醐大吃一惊,本以为这人拿个石头砸一下自己也就是了,不料他竟这么拼命。连忙以铁胎弓弓背反抽杜铭,"咔"的一声闷响,杜铭在半空中翻个跟头,向下落去。醍醐身子一晃,几乎摔下雕背,幸好脚上还缠着控鹫的缰绳,借力一拉,秃鹫向上飞起,醍醐也站稳了身子。他单手捂肩,身子微弓,一瞬间就向南不见了。
这边杜铭落地。中间有醍醐借力,落地时有青魂缓冲,从那么高跳下来,居然也毫发无伤。他在地上打个滚,站起身来,手中短刀一甩,"刷"地甩出一串血珠。百里清从山洞中出来,问道:"伤了那人了?"
"左肩上一刀!"杜铭大笑,"可惜没把他膀子卸下来!"
"和他这一仗,不可能这一下就解决了。"
"你怎么会隐身咒这种东西?"
百里清愣了一下,笑了:"傻子。"
强敌既去,二人一狗放下心来。再走一个多个时辰,天色渐渐黑下来,正是月初,晚间少有月光。百里清与杜铭捉了两只山兔,洗剥干净,捡枯枝升起火堆烤来吃了。约摸到了酉时,再在火堆中放了两块大柴,维持篝火不灭,驱赶虫兽,二人一狗围着火堆也就睡了。
在高空中,醍醐咬牙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白天时他因为打草惊蛇,失去了生擒这两人的机会,为了麻痹他们,只得暴露身份、冒险受伤。这一番苦肉计是逼不得已,可毕竟是有意义的,杜铭和百里清果然以为已经将他打退,因此松懈下来。
他的伤口已经包好,左肩上的一刀,入肉二分、伤长五寸,虽然不十分严重,可也疼得厉害。每一分疼痛都在提醒他,一会儿要好好招呼那两个人。他再不敢随意出击,当杜铭他们还醒着,生火吃肉的时候,他只是静静等着。
他们在山包顶上升起火来——原来是两个没有江湖经验的雏儿。
杜铭去打兔子——倒是会享受。
百里清在火堆旁研究一本什么小书——是关于《焚天宝卷》的?
杜铭回来,打了两只兔子…
"如果一箭从他们的头顶射入…在他们冻成冰之后敲成碎片…"醍醐恶狠狠地想着,肚子咕噜噜地叫。
终于那两人添火睡去,各自翻了两个身之后,终于不再动弹,显然已经睡熟。光秃秃的山顶上,火光照亮的一个圆圆的圈子里,这两人躺着的身子如静止的箭靶般召唤醍醐。
醍醐长吸一口气,张弓搭箭,左肩上的伤口痛彻心肺。"伤我一刀,总不至于以为不需要付出代价吧!"这一回,他不可能再射偏了。
一支白翎箭从如墨云中射下,笔直如光,一道白线正正没入地上杜铭的胸膛。杜铭的身子瞬间结冰,毫无声息。
白天时他突袭醍醐,其势之悍猛颇令醍醐忌惮,因此第一箭他并没打算留下活口——反正秃鹫飞了一天,也要吃食。
第二箭射出,电光一闪,正中百里清的大腿。箭势所及,百里清双腿、胸腹,瞬间为寒冰冻结,他疼得醒了过来,大声惨叫,可是他的身体已被冻住,除了脖子还能扭动外,整个身体都已无法动弹。
醍醐心花怒放,控鹫落下。百里清的五脏已为寒气所伤,活不过一个时辰了。可是一个时辰,足够醍醐问话了。
巨鹫扇起的狂风将火堆吹垮,火星四溅,燃烧的木柴没了火苗,只余本身明红色的炭火。百里清和杜铭被冻住的衣裤"咔咔"作响,颤动不已,突然间,百里清右腿的裤子猛地向上一折,被狂风吹得倒叠起来。
醍醐一愣,一个人的骨头怎么可以这么软?
也就在这时,百里清突然从地上蹿了起来。
还有杜铭!
两个人都只穿着牛鼻短裤,精赤上身,一个手擎朴刀,一个手持双刀,几乎在一瞬间就冲到了正在降落的秃鹫面前。醍醐大惊,连忙提缰,可是秃鹫降落的势头已经无法改变。只见刀光一闪,百里清、杜铭同时自那巨禽翅下掠过。
"砰"的一声巨响,秃鹫重重撞在地上,最后关头,它的左翅几乎被杜铭完全斩落,而右翅表面上虽然伤得轻一些,可实际上主要的筋骨也已被百里清一刀砍断。
地面都被它砸得一震,醍醐从秃鹫背上飞出,惯性之下,左腿被缰绳拉断,整个人凌空翻滚,落在地上时,五脏移位,七窍流血。
烟尘腾上半天,百里清和杜铭提刀擎火把而来。那秃鹫伏在地上,努力伸长脖子,去啄杜铭。杜铭哈哈大笑,火把往空中一抛,双手双刀,旋风般斩下,"噗"的一声,秃鹫头落,血如涌泉,激射十数步。
杜铭双刀合到一手,左手又接住火把。
"你们…你们…"醍醐一张口,咳嗽出来,全是血。
百里清火把一晃,见他这副样子,知道他不行了,语气中不觉也带上了一些恻然:"想暗算我们,你还差得远了。""为…为什么…"醍醐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会没有中箭。
"你射中的是爷爷的衣服。"杜铭得意道,"就料到你会回来,爷把衣服摊在那儿,人却站在坑里,脑袋还比划在领子上,你哪能射得中?就为引你下来,做了你这鸟人!"
"不可能…不…"
"我知道你一直看着我们,知道我们并没有在火堆旁挖坑设伏,"百里清说,"坑是在烤野兔前挖的,杜铭偷偷动手,大概离火堆十多步远吧,隐在黑暗中,你没看见。后来我们烤野兔、烤火,其实一直在移动火堆,加柴,架火,一直在不动声色的往两个坑那边移动。十步,我们挪了一个时辰。你站得太高了,这么点儿距离,你没注意而已。"
醍醐瞪大眼睛,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和水蛇腰比卑鄙,你差远了!"杜铭估计了一下,"嗯,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吧!"
百里清为醍醐合上眼睛,回头对杜铭道:"你太高估他了。"
三、无根老祖
子夜,蔡紫冠伏倒在一株大树下。昏昏沉沉之中,似乎又看到蔡姨断臂飞剑,那相士自眉中放出妖怪…
"蔡姨…"蔡紫冠喃喃叫道,"蔡姨快跑…"
子夜湿冷的空气在树叶上慢慢凝出露珠,露珠越凝越大,一片树叶终于托不住,向下一沉,露水滚动,滴上下面的叶片。
下面叶片上也有露珠,它被上面的水滴砸得一歪,自己凝出的露珠也就滚了过来,与上面的水滴汇聚在一起,向更下滴落。
从这棵树的树顶开始,露水由上而下,辗转落下,露珠渐渐汇成细流,当树冠底部最后一片树叶最后一次改变水流的方向后,那清澈的子时之露就淅淅沥沥地淋在蔡紫冠的背上。
蔡紫冠发出一声低吟,前几日与开山道人一战,开山道人最后一鞭虽然纯是泄愤,但偏偏就真的打中了他,打得他土中呕血,几乎死在地下。
于是这几天他不敢冒进,躲在山谷里调息休养。背后的鞭伤极重,幸好他有叶天师的法术秘笈,能催用山中植物帮忙,洗伤养伤,这才渐渐康复。
露水流尽,蔡紫冠爬起身来,将衣服整好。方才梦中那再次浮现的情景令他烦躁不堪。悔恨、哀伤、仇怒,在他心中翻腾搅拌,令他几乎恨不得马上就找到武天大圣的坟墓。十年前的长富村之战,蔡姨一夜之间生死不知,在颠覆了他的平凡生活之后,竟然来不及给他留下关于过去的只言片语。
她的出现,突然变成了一个比她的离去还大的谜题。她留给蔡紫冠的唯一线索,仅仅是那相士口中的一个"剑山门"——而武天大圣就是毁灭了剑山门的人。在他的坟墓里,会不会有关于那场战斗里的某一位剑山门弟子的记录呢?
这就是蔡紫冠对于这次盗墓,最大的一个期待。
就在这时,对面山头上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蔡紫冠一愣,巨响中隐约分辨得出鹰隼嘶鸣和男子的吼叫,应当是有人在争斗。
蔡紫冠犹豫一下,大彤山这两天新到的寻宝人总共不过十来拨。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难道是开山道人又和人动手了?
几天前那一鞭之耻又在他心中激荡。蔡紫冠回想这几天来想到的对付赶山鞭的办法,越想越有把握,终于下定决心,循声土遁而去。只是他却没想到,当他再从土里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两个他从未想到的怪人。
那一日,玉娘一行辞别了袁天罡,便往封州而来。他们赶路却与别人不同:三人慢慢出城,走到树林里无人之处,一直歇到天色全黑,估摸着道路上已经没人,方才动身。玉莲将破魔禅杖放低,卞老太太坐杖头,玉娘坐杖尾,玉莲将禅杖单手提起,放在肩上,叫声"坐稳",已放步就走。
他身兼四宝,足下的八达洒鞋可日行三千里,现在挑了两个人,全无窒碍,奔走在深夜的大道上,直如一道青烟,瞬息不见。百里清与杜铭尚花了三天才到封州,这三人却只用两晚,就已到封州地界。
他们到达封州时,天色已然微微发白,前边是一座镇子,玉莲担心惊扰早起的百姓,便在一片树林中放下玉娘婆媳,三人整饬仪容出了树林,打算去打听蔡紫冠的消息。
于是他们都没看见,在一株腐树后,有一个人正贪婪地望着玉莲宽厚微汗的背影。这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有一颗硕大的头和一双指甲尖锐的瘦手,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背着他。
老人满面喜色,而大汉则是满头大汗。
"好快…"老人喃喃说道,他本是一早来林中觅食的,偏就看到了玉莲迅如奔雷的身法。"他没有我快。"大汉弯腰捡起地上一块卵石,脸色憋得赤红,"老祖,不要换人!不要换人!"
"是吗?"那老者接过那块卵石,放在手中掂了掂,嘿嘿而笑,"那你就再跑快一点儿,追上他们,证明给我看啊!"
那汉子咬紧牙关,撒开两脚追着玉莲而去。玉娘三人这时走得并不快,尤其玉莲,奔走了一夜,这时腹内饥饿,来到镇上,先寻了家馆子,进去用些早饭。
那大汉背着老人来在饭馆门外,老头向内望了望,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卵石举起。那大汉哀声叫道:"老…老祖…"那老者低笑道:"要恨,你就恨那和尚,要不是有他,我也不用杀你!"手起石落,"啪"的一声砸在大汉的头顶,那大汉眼前发黑,大声惨叫。
那老者又砸他两下,把染血的卵石扔在一旁。耳听饭馆内脚步声响,食客们都被那大汉的惨叫声吸引,出来看个究竟,玉莲也在其中。
玉莲一出门就看到那大汉血流披面,不由吃了一惊,纵身跳过去将他扶住,叫道:"这位施主,你怎么样?"
那大汉一息尚存,心中无比恚恨玉莲,抓住他的手臂道:"背他…背他…"玉莲只道他怕摔伤那背上的老人,连忙转过身来,把禅杖一插,腰一哈,两臂反展,道:"老人家,你先过来!"
那老人探身过来,双臂扳住玉莲的肩头,旁边有人帮忙,将他托离开大汉,放在玉莲背上。"你…你完…"那大汉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你完了…"一语既毕,倒地而死。
玉莲吃了一惊,想要探身去看他的气息,却突然觉得肩膀剧痛,竟然弯不下腰去。只听身后那老者笑道:"好孩子,那废人的死活,你管他干什么?"他语气恶毒,玉莲吃了一惊,本能地把臂一振,想要甩开他,哪知那老人双腿一盘,已将他的腰勒住,两臂一探,又从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这一甩,竟然毫无效果。
老者大笑道:"好孩子,'无根老祖'上了身,你还想甩下我么?"玉莲大骇,反手擒拿,去折老者的手指,却不料那无根老祖双臂一紧,顿时勒得玉莲眼前金星乱冒。
"好孩子,你乖乖听话,我不害你的性命。可你若是不老实,小心老祖一把就捏断你的脖子!"旁边人见势不好,纷纷后退,无根老祖笑道:"好孩子,且看看老祖的手段!"
把手一弹,只见六只手指上指甲暴长,白光闪处,已刺入围观的六个人的颈中,六人大叫翻倒,周身颤抖不已,此外竟是动也不能动。
玉莲叫道:"你…"无根老祖笑道:"孩子,别动!"一根手指轻轻点在玉莲颈上,"你也想像他们一般么?"
玉莲顿时不敢妄动,无根老祖那刺出的六根指甲倏地一合,各自卷成空心细管,殷红的血线在指甲中笔直流向无根老祖双手,无根老祖如饮醇酒,面色渐渐红润,笑道:"活人的血,果然就是人间至鲜!"
这人竟能以指带口吸人鲜血,端的是个妖孽。玉莲一时大意,被他制住,眼见他残害无辜,竟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脸上一时红一时白,突然间大喊一声,旋身跃起,半空里把身子一拧,后心向下,重重向地上撞去,存心拼着一死,甩开无根老祖。
"砰"的一声,玉莲摔在地上,可是后心疼痛,却并没有无根老祖那肉垫。正眼冒金星之际,眼前一颗大头浮起,原来那老头竟然在方才那一瞬间自玉莲腋下钻过,藏身玉莲胸腹之间,变成正面抱住他。
无根老祖笑道:"好孩子,血气太盛,我帮你冷静冷静吧。"指尖一划,玉莲颈上血管已给划出一道口子,创口虽然不大,但正是要害所在,一蓬血雾溅开,"咝咝"作响。无根老祖狞笑道:"我这指甲叫做白玉刀,被它们割中,我不给你止血,就流干你!"
玉莲一翻身爬起,双手一搂,抱住无根老祖,心中起了玉石俱焚的念头,挺身又往墙上撞去。无根老祖咯咯奸笑,身如泥鳅,玉莲再也抓不住,给他自两臂间一滑而下,又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腿。
双腿骤然失控,玉莲在奔跑中如何保持平衡?一个跟头摔倒,头触南墙,"砰"地撞塌了半边。无根老祖自地下一翻,不知怎么就又爬到玉莲背后,双手扯住玉莲双手,双脚扳住玉莲双脚,将玉莲拗成反弓形,伏在地上。就在这时,一道金风破空而来,直点无根老祖后脑,无根老祖反应好快,回手一抓,已将赤火金风蛇骨矛抓住。
玉娘与卞老太太在馆子里用饭,虽听外面喧闹,但她们妇道人家,并不去凑热闹。可是眼见玉莲出去,却是又吼又叫与人动上了手,终于不能坐视。婆媳来出来一看,玉莲居然被人压着打,不由惊讶,上去就是一矛,却怎及得上无根老祖的手快?
"好矛!"无根老祖一矛入手,已被矛上激荡的气息震动,虎口发麻。玉莲哪里还能错失机会,单臂在地上一撑,带动无根老祖腾空而起,半空中没有阻挡,把两脚一蹬,挣开了无根老祖的双脚,落下地来,又变成了无根老祖盘腰抱颈,藏在他身后的姿势。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玉娘夺回了蛇矛,微微喘息,问道。
"你们让开!"玉莲竖起双眉,"破魔——杖!疾!"
玉莲一声大喝,早先他背无根老祖时插在地上的禅杖就已飞起,钢环响亮,禅杖直向无根老祖砸来,无根老祖一闪,禅杖去势太急,哪收得住,"啪"地打在他自己的背上。
玉莲哼了一声,向前一个踉跄,咒却没有断。禅杖又起,追着无根老祖来打,只见杖影翻飞,一根禅杖绕着玉莲乱打,后背前心两肋四肢头上裆下…如狂风暴雨一般迅疾。连打了二十几杖,杖杖没有落空,却是杖杖落在玉莲身上。那无根老祖在人身上,竟如灵蛇一般油滑,玉莲硬挨了自己这么多下,便是金刚不坏的身子,也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晃,"哇"地呕出一口鲜血。
"当啷"破魔杖落地。
玉莲站在场中,摇摇欲坠,他先前被无根老祖划破颈上血管,这般剧烈打斗,催得那伤口一直血流不止,加上刚才呕出的一口,唇边颈上、肩上胸前,已是血染袈裟。这时无力再动,咬牙站着,只觉背上无根老祖越来越重,想要反手去抓,可是两臂如重千斤。
终于,玉莲膝盖一软,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玉娘叫道:"大师!"
无根老祖仍是盘在他的腰上,叹道:"好孩子,何必这般刚烈?老祖借你双腿一用,干吗这么拼命?"玉莲呼呼喘息,强挣抬头,对玉娘道:"杀…杀了我!"神色之间,已见癫狂。
玉娘吃了一惊:"你别胡说…"
玉莲血贯瞳仁,喝道:"催动赤火金风,把我们两个都烧死!"
无根老祖虽不知赤火金风是什么,可是眼见他宁折不弯,也不敢再逼他,笑道:"好孩子,我以前被人下咒,双脚不能沾地,因此才必须寄身人上,这么不方便,你以为我愿意么?近日我终于有了破咒下地的办法,你且帮我一回,好不好?"
"你骗人!"
"这可冤枉我啦,"无根老祖正色道,"看你本事不差,我也不瞒你:我为什么会在封州?还不是因为江湖传闻武天大圣的《焚天宝卷》将在此地现世?你帮我夺得这秘笈,我破了'离土咒',自然不用你背。说不定一高兴,还会传你两招古卷上的绝技。到时候,也不辜负咱们这宾主一场。"
玉莲一愣,玉娘婆媳都是一惊。无根老祖也要找《焚天宝卷》,蔡紫冠也在找《焚天宝卷》,那么他们,是不是一定会碰头呢?
玉莲回望玉娘婆媳,玉娘脸上又喜又怒,卞老太太却是一脸的狂热。
"可是,你怎么知道,你就能找到那秘笈?"
"这个嘛,"无根老祖微笑,"人人都知道武天大圣的墓在封州,可是,只有真正懂得墓葬风水的人才知道封州地势西高东低,地相如狐,天相如熊。龙气汇聚,尽在大彤山。你们跟着我,只有得利,不会吃亏!"
"好!"卞老太太道,"既然如此,我们这位大师就背着你!"她眼中放光,已经想到这个人缠上蔡紫冠时的盛况。
"如此甚好!"无根老祖眼看达成协议,不由心花怒放,伸手一抹,止住玉莲颈上的血,又自怀中掏出一粒丸药,"好孩子,你受伤太重,我也没什么见面礼,这药你吃了,补血化淤,最有好处!"
玉莲哪里还相信他的话,侧脸避过他的手,自从怀中掏出"雪蟾钵",请玉娘为他打了一钵水,慢慢喝下。这雪蟾钵是药中圣物,清水经它一化,立时成为起死回生的灵药。玉莲喝下半盏茶的工夫,站起身来,神采奕奕。
无根老祖暗暗吃惊,想不到这和尚竟有这样的法宝,结合方才他的"破魔杖"、"金刚不坏大法",不由后怕,这人若不是一上来对自己全无防备,自己想要胜他,还真是困难。口中赞道:"孩子,好宝贝。"心中已经动了贪念,要在夺得《焚天宝卷》之后,杀掉玉莲,窃据宝物。
玉莲哼了一声。他身具四宝,真要明着和人打,几乎可谓天下无敌,可是最近几战,每每输在诡计之上,有力使不出,让他怎么能不郁闷。
无根老祖遂与玉莲三人同行。玉莲不肯舍下玉娘婆媳,就不能动用八达洒鞋,无根老祖无奈,自掏腰包买了一匹马、两头骡子,进了大彤山。玉莲与无根老祖同乘,只被他拦腰抱着,虽然不累,但倍感耻辱。
这一日晚上,四人正在山道旁休息,忽听头顶山峰上传来一声巨响。可是向上张望,却被山体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玉莲俯身地下,运起"天耳通"的神功,仔细分辨远处传来声响,抬起头来,喜道:"山顶上有人争斗,听那声音,有百里清与杜铭!"虽然与那二人未必多么投机,但毕竟熟悉。在这样受困于无根老祖的局面下,颇觉得见到亲人。
原来正是那两人将醍醐诱杀时,秃鹫坠地的巨响。
无根老祖还在他的背上,问道:"百里清?杜铭?那又是谁?"
卞老太太便喜滋滋地将这两人受到罗英托付,要找蔡紫冠的事说了。无根老祖暗暗心惊,心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个个不俗?我可要小心应对。"又想,"他们有武天大圣墓的消息,我可不能错过。"
四人上得马来,往传来巨响的方向赶去。山中道路崎岖,马匹走得不快,无根道人焦躁起来,催促玉莲动用八达洒鞋。玉莲也觉得这不是计较的时候,于是对卞老太太说道:"贫僧先与无根施主上山一探究竟,老夫人你们慢慢赶来,不要贪快,注意安全。我上去要能会合百里捕头他们,自然一起下来迎你们。"
卞老太太点头称善,于是四人分开,玉莲背着无根老祖下马,放开步量,八达洒鞋在崎岖山路上虽发挥不了三成功效,但速度也已颇为可观,只一炷香的工夫,就已经到了山顶。
蔡紫冠从地里探头出来,看到一只硕大无朋的巨鸟尸身,被吓了一跳,忽然就听见山下脚步声快如骤雨。他隐身在秃鹫的尸体后边,偷眼观望,刚好就看见一个一身血污的和尚背着老头儿跑上山来。
这种时候来大彤山的,哪有一个不是为了《焚天宝卷》的?即便不认识,也知道是个对手。蔡紫冠心念一动,已然遁入地下,潜行过去,偷听这两人谈话。
只听那无根老祖说道:"好孩子,你跟那寡妇怎么走在一起的?"普通一句话,自他口中说出,满是淫邪之意。玉莲天性纯朴,听不出弦外之音,回答道:"我奉住持之命,保护他们婆媳,缉拿盗墓贼人。"
无根老祖笑道:"你保护他们?我看那单臂的小寡妇比你有本事,还用得着你保护?就她手里那杆长矛,什么人敢动她们?"
话里话外,专门激起玉莲的好胜心。玉莲果然中计,道:"那把长矛虽然厉害,可是型格大凶,稍有闪失便会招来大祸。所以,她也不敢轻易使用。"说到这突然明白过来,"你若是敢打它的主意,我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无根老祖见他发怒,连忙圆场:"我打它的主意干什么,得着《焚天宝卷》,我愿足矣。"心中却在想,这一趟即便得不着《焚天宝卷》,能得着这和尚的法宝与那蛇矛,也是大大的收获。
"寡妇"、"单臂"、"盗墓贼"、"长矛",蔡紫冠听到此处,如何听不出那是玉娘?不由暗暗叫苦,想不到她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来复仇。这大彤山中来盗墓的亡命之徒也不知有多少,她若有个闪失,岂不是自己害了她?
不说别人,单就眼前来说,那和尚看不着他背着的老人的眼神。可蔡紫冠却看得清楚,那老人的恶意,都已经溢于言表了。
四、齐聚
且说玉娘婆媳,在后面慢慢策驴上山。大彤山山势不陡,可是这样上山,也没什么路,再走几步,终于只能下了驴,牵着步行,既恨自己无用,更恨蔡紫冠累她们遭受这样的折磨。
婆媳俩正挣扎着,忽然身后脚步声响,回头看时,一个蓝袍道士大步走来,从她们身畔一闪而过,速度竟比玉莲慢不了多少。
婆媳俩知道这人非比寻常,哪敢招惹?却是那道士在经过玉娘身侧时突然"咦"了一声,视线匆匆扫过横挂在驴肚侧的赤火金风矛。玉娘心中就是一慌。所幸那道士脚步飞快,并未停下来,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玉娘松了口气,突然卞老太太道:"媳妇,那道士看你做什么?"
玉娘一愣,又羞又恼:"我怎么知道?"
"咱们女人家出门在外,"卞老太太冷笑道,"可不敢不自重。"
玉娘被她的无中生有气得哭笑不得,正不知该如何解释,突然山上边有人快步抢下来,脚搓得碎石乱滚,来到玉娘驴前,把手一张,道:"你的蛇矛给我。"
玉娘婆媳都是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却见眼前拦驴的,正是那蓝袍道士。只见这道人大剌剌地伸出右手,道:"那柄蛇矛,落在你们手里真是暴殄天物,给我。"
玉娘反应过来,把赤火金风掩住,怒道:"你这道士,好生没个规矩!""规矩?"那道士哈哈大笑,"是啊,身为盗墓贼王,我应该弄死你们再拿蛇矛的。"一探手就抓住了矛柄,笑道,"小娘子,你还是撒手吧!"
玉娘左手护矛,右手一扬,断臂上铁钩劈头盖脑挠向道士,道士不料这瞧来柔柔弱弱的女子有这么悍勇的杀招,吃了一惊,微微向后一退,手上就松了。玉娘单臂摘矛,右手铁钩一托,蛇矛转半个圈子,矛尖对准了道士小腹,"腾"的一声,打出一个火球。道士大叫一声,一个跟头躲过火光,胡子都烫卷了,面上却更有喜色。
他当然正是前几日与蔡紫冠匆匆交手的开山道人,这几日踏遍大彤山,黑吃黑劫杀了四股盗墓贼,却始终参不透武天大圣坟墓所在,正在气闷,偏偏遇上了玉娘婆媳。他见多识广,打坐时便已感应到那蛇矛的不同寻常,因此起了贪念,这时见识了它的厉害不由更喜。
"好宝贝,你给我拿来吧!"抽出赶山鞭一指,地上碎石活了一般簌簌抖动,如潮涌来,爬虫似的顺着婆媳的腿脚攀来,眨眼就漫过了她们的腰身。玉娘婆媳惊慌失措,乱掸乱抖,哪里有用,须臾之间,即遭没顶之厄,碎石于是不再动弹,二人身上结了一层石壳,动弹不得。
开山道人哈哈大笑,伸手来拿蛇矛。就在这时,只听一道锐响自远而近,瞬间已到他的身后。道士大骇,往旁边一闪,一道刀轮飞转着自他身旁斩过,擦着玉娘的胳膊,"锵"的一声削在地上,现出一把雁翎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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