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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游戏2燃烧的女孩在线阅读

最新章节:第19-20章 敌友难分 作者:苏珊·柯林斯  回本书首页  小说TXT下载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在线阅读全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饥饿游戏2燃烧的女孩免费全文阅读。     “女士们、先生们,第七十五届饥饿游戏开始了!”饥饿游戏的播音员克劳狄斯·坦普史密斯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我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来找到方向。之后锣声就会响起,选手就可以离开金属盘。可是,该往哪里走呢?

    我思维混乱。西纳被打得血淋淋的场面让我不能集中思想。他现在在哪儿?他们对他做了什么?折磨他?杀死他?把他变成艾瓦克斯?显然,袭击他的场面是有意安排的,来扰乱我的思想,跟大流士出现在我们的服务人员中一样。而它确实使我意绪纷乱。现在我想做的一切就是瘫倒在金属盘上,可我不能这么做。眼前的一切要求我必须坚强,我欠西纳的,他不顾一切,违忤了斯诺总统的初衷,把我的婚纱变成了嘲笑鸟的翅膀。我也欠那些反抗者的,他们受到西纳的鼓舞,也许正在奋起反抗凯匹特的强权统治。我在饥饿游戏中违背凯匹特的规则是我最后的反叛行为。所以,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投入比赛。

    你在哪儿?我无法确定自己身处何方。你在哪儿?!我自问。渐渐地,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蓝色的水。粉红的天空。炙热的太陽,挂在天空。好吧,在四十码之外,一个金光闪闪的金属壳,那是宙斯之角。猛一看,还以为它在一个孤岛上,再仔细看,发现许多长条状的陆地以它为中心,仿佛车轮的辐条,向四面散射。我想应该有十到十二条这样的陆地,似乎也是均匀分布的。在这些辐条之间,都是水。水把选手两两隔开。

    那么,就是这样啦。有十二个辐条,每两个辐条之间有两名选手,此时还站在金属盘上。我旁边的另一个选手是八区的老伍夫,他在右侧,与我的距离和我距左侧陆地的距离相近。向远处各个方向望去,可以看到一条窄窄的沙滩,再往前是一片绿色的林地。我扫视所有的选手,寻找着皮塔的身影,他一定是被宙斯之角挡住了,我看不到他。

    水拍过来时,我捧起一捧水,闻了闻,然后把湿手指放在嘴里尝了尝。正如我所料,水是咸的。就像我和皮塔在四区的海滩做短暂停留时所见到的水一样。但至少水看起来是干净的。

    没有船、没有绳索,甚至没有一片可以抓靠的破木头。不,通向宙斯之角只有一条途径。当锣声响起,我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这里,游泳的距离比我通常习惯的距离要长,在水浪里保持平衡也比在家乡平静的湖水里游泳需要更高的技巧。可奇怪,我的身体很轻,游泳并不费力。可能是因为水里有盐的缘故吧。我爬上陆地,浑身湿淋淋的,然后沿着沙地朝宙斯之角急奔。尽管被宙斯之角挡住的地方,有一部分我看不到,但我目力所及,还没有看到一个人露出水面。我不能因为想着对手就放慢速度。我现在要像一个职业选手一样思考,我想要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快拿到武器。

    去年,所有的供给品散放在距宙斯之角相当远的地方,最珍贵的供给品离宙斯之角最近。但是今年,所有的物品都堆放在宙斯之角二十英尺高的宽口处。在距我不远处,我眼睛一下子看到了一把金色的弓箭,我立刻把它拉出来,拿在手中。

    我的身后有人。我立刻警觉起来,是沙子的流动、或者是气流的流动,让我感知到了这一切。箭袋还埋在一堆东西里,我从里面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同时转过身来。

    芬尼克一身亮闪闪的、高大威武,站在我身后几码远的地方,手里拿着鱼叉做好了攻击的姿势。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渔网。他面带微笑,但上身的肌肉绷紧,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你也会游泳,在十二区,你是怎么学游泳的?”他说。

    “我们有一个大浴缸。”我答道。

    “你们肯定有。你喜欢这竞技场吗?”他说。

    “不太喜欢,可你该喜欢。他们肯定是专门给你造的。”我略带讽刺地说道。事实确实如此,到处都是水,我打赌没有多少胜利者会游泳。在训练场也没有游泳池,没机会学。要么你来的时候就会游泳,要么很快学会。即使要参加最初的搏杀,也起码要游二十码。四区的选手拥有绝对优势。

    我们定定地待在那里,衡量着彼此的力量、武器、技巧。突然,芬尼克咧开嘴笑了起来:“很幸运,我们是盟友,对吧?”

    这肯定是他的圈套,我正要先声夺人,想在他的鱼叉还没有击中我之前,把他射死;这时我看到他手臂上有一样东西在晃动,在陽光下十分抢眼。是那只带火焰花纹的纯金手镯。我记得在开始训练的第一天黑密斯戴着一只同样的手镯。我开始觉得芬尼克可能是偷来骗我的,可不知怎的,我知道这并非实情。应该是黑密斯给他的,作为给我的一个信号。事实上,是一个命令,要我去信任芬尼克。

    我已经听到了其他人的脚步声,我必须赶快作出决定。“没错!”我没好气地说。虽然黑密斯是我的指导老师,他想让我活下去,可他这么做还是让我感到气愤。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他已经做好了安排?也许是因为我和皮塔根本不愿意和人结盟。而现在黑密斯自己替我们挑选了盟友。

    “躲开!”芬尼克厉声说道,此时的声音与他平时色迷迷的腔调截然不同。我赶快低头,他的鱼叉嗖的一声从我的头上飞过,随即听到一声惨叫,好像他的鱼叉击中了目标。五区的男子,那个训练时在击剑站呕吐的人应声倒地。芬尼克把鱼叉从他的胸膛拔出来。“不能信任一区和二区的人。”芬尼克说。

    已经没有时间去问为什么了。我把箭袋从底下抽出来。“咱们各朝一个方向走?”我说。他点点头。我开始绕着一大堆供给品转。大约四个辐条之外,伊诺贝丽和格鲁兹正好游到岸边。或许因为他们游泳技术不佳,或者他们以为水里暗含着其他的危险——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他们刚游到。有的时候考虑过多也不好。此时他们已经上岸,几秒钟后他们就会来到跟前。

    “找到有用的东西了吗?”我听到芬尼克的喊声。

    我迅速扫视我这边的供给品,我发现有钉头锤、剑、弓箭、鱼叉、刀子、矛、斧头,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金属器具……但没有其他东西。

    “武器!”我喊道,“什么也没有,只有武器!”

    “这边也是。”他肯定地说道,“拿着你需要的,咱们走吧!”

    伊诺贝丽离我太近了,我朝她射了一箭,可她料到了,一下子潜入水中,没被箭射中。格鲁兹没有她敏捷,我一箭射在他小腿上,他也没入水中。我又拿起一副弓箭,背在身上,把两把长刀和一把尖锥别在腰里,在供给品堆前和芬尼克会合。

    “你对付他,好吗?”他说。这时,我看到布鲁托朝我飞奔过来。他的腰带已经解下来,用两只手撑开,作为防护。我朝他射了一箭,他用腰带挡了一下,箭没能刺透他的肝脏,但却穿透了他的腰带,刺中了他,鲜血喷了他一脸。我再次搭弓上箭,布鲁托却趴在地上,身子一骨碌,滚到了水里,不见了。在我身后传来了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赶快撤。”我对芬尼克说。

    说话工夫,伊诺贝丽和格鲁兹已经来到了宙斯之角。布鲁托肯定在弓箭的射程范围内,离此不远,而凯什米尔也在附近。这四个职业选手肯定已经结成了联盟。如果仅仅为了我自己考虑,我愿意和他们一起,连同芬尼克,结成同盟。可我要考虑皮塔。我现在看到他了,他还被困在金属圆盘上。我朝他跑去,芬尼克毫不迟疑地跟在后面,好像知道我下一步要这么做。当我跑到离皮塔最近的地方时,我开始把腰里的刀拿出来,准备游过去,把他弄过来。

    芬尼克拍拍我的肩:“我去救他。”

    怀疑和不信任在我的脑中闪过。这是不是他的诡计?芬尼克先赢得我的信任,然后再游过去,淹死皮塔?“我能行。”我坚持说。

    可是芬尼克已经把所有的武器都扔到了地上“你最好保存体力,你现在的状况不行。”他说着,弯下身拍拍我的肚子。

    噢,是的,现在,我应该是有了身孕的人。我想着有身孕的人应该有什么反应,呕吐呢,还是别的什么。这时芬尼克已经站在水边准备跳下去了。

    “掩护我。”他说。他用完美的动作跳入水中。

    我举起弓箭,防御着来自宙斯之角方向的可能的进攻者,可好像没人对追逐我们感兴趣了。肯定,格鲁兹、凯什米尔、伊诺贝丽和布鲁托已经聚合在一起,正在挑选武器。我快速看了一下四周,多数的选手都被困在金属圆盘上。等着,不,有人站在皮塔对面,也就是我左侧的陆地上。是玛格丝。可她既没有朝宙斯之角跑,也没有准备逃跑,相反,她跳到水里,朝我这边游来,灰色的头在水中上下起伏。唔,她是老了,但在四区生活了八十年,她是不会被淹的。

    芬尼克已经游到了皮塔那里,他正一手揽着皮塔的前胸,另一只手轻松地在水中划动,往岸边游。皮塔很顺从,没有在水中挣扎。我不知道芬尼克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使皮塔情愿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的手里——也许他把金手镯给皮塔看了,也许皮塔看见我在岸边等候。当他们靠到岸边时,我伸手把皮塔拉上来。

    “你好,又见面了。”他说着,吻了我一下,“咱们有盟友了。”

    “是的,正像黑密斯所希望的。”我回答。

    “请提醒我,咱们还和别人结盟了吗?”皮塔问。

    “只有玛格丝,我想。”我说,目光转向了那位执著地朝我们游过来的老妇人。

    “噢,我不能扔下玛格丝不管。”芬尼克说,“一共没几个人喜欢我,她算一个。”

    “我可以接受玛格丝,没问题,特别是看到现在竞技场的情况之后。她做的鱼钩兴许能帮我们弄到吃的。”我说。

    “凯特尼斯第一天就想邀她入盟嘞。”皮塔说。

    “凯特尼斯还真有眼光。”芬尼克说。

    他伸出一只手,毫不费力地把玛格丝拉上来,好像她是个木偶。她含混不清地说了几句话,好像有什么“鲍勃”,然后拍拍她的腰带。

    “瞧,她说得没错。有人已经想到了。”芬尼克指着比特。他正在浪里挥动着手臂,尽力把头伸出水面。

    “什么?”我说。

    “那腰带。它可以让人浮在水面。”芬尼克说,“我是说,需要自己划水,但腰带可以让人漂浮在水面上,不会被淹死。”

    我差点说出来让芬尼克等等,带上比特和韦莉丝同我们一起走。但是比特与我们相隔三块长条陆地,而我甚至看不到韦莉丝在哪儿。据我所知,芬尼克会像杀死五区的选手一样毫不犹豫地要了他们的命。因此我建议我们离开这里。我递给皮塔弓、箭袋和一把刀。其余的自己留用。可是,玛格丝拉着我的袖子,一直不停地嘟囔,最后我只好给了她一支尖锥。她很高兴,用牙咬住锥子把,然后朝芬尼克伸出手。他把渔网搭在肩上,把玛格丝也背上,另一只手抓起鱼叉,然后我们一起离开了宙斯之角。

    沙滩的边缘,赫然出现了林地。不,不能叫林地,至少不是我熟悉的那种。是丛林。这个陌生、几乎不用的字眼出现在脑子里。这是我在另外一次饥饿游戏中听到过的词,或者是很久以前爸爸跟我说过的词。大多数的树木我并不熟悉,都是光滑的树干,枝丫并不繁茂。地面是黑色的、软绵绵的,被缠绕的藤蔓植物覆盖,上面开满了色彩艳丽的花朵。炙热无比的太陽高悬在天空,空气闷热潮湿。我有种感觉,在这里,恐怕永远都不会干燥的。我身上穿的轻而薄的蓝色连裤衫很容易使汗水蒸发,可现在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身上。

    皮塔在前面开道,他用长刀砍掉大片浓密的绿色植物。我让芬尼克走在他后面,虽然说他高大强壮,可他背着玛格丝也腾不出手,另外,虽说他用鱼叉是高手,可在丛林里,终不如弓箭好使。山林陡峭,空气闷热,不一会儿,大家就气喘吁吁了。亏了皮塔和我最近一直在训练,而芬尼克简直就是标准的体育健将,他背着玛格丝,健步如飞地爬了大约一英里,才要求停下;而我想,即使这时停下来,他更多考虑的恐怕是玛格丝而非他自己。

    浓密的树叶挡住了视线,看不到远方的由海水和长条沙地组成的“巨轮”,所以我顺着绵软的树干爬到树顶,想看个究竟。但爬上去一看,却恨不得根本没爬上来。

    宙斯之角周围的地面被血染成红色,水里也有一团团的血迹。尸体横在地上或漂在水里。但是距离这么远,他们身上的衣服又一样,很难辨别究竟谁已经遇难。我可以看清的是一些蓝色的小点还在搏斗。唉,我昨晚想什么来着?昨晚胜利者的手牵在一起,所以大家在竞技场会集体休战?不,绝不会。可我想我还是希望大家能表现出一点……什么?克制?至少在残酷血腥的搏杀开始前,有一丝的不情愿。你们都认识,我心想,你们一直都是朋友。

    我在这里只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而他不是来自四区。

    我让微风吹着我的面颊,稍微凉快一下,然后才作出决定。尽管芬尼克有金手镯,我还是要杀死他,这个同盟真的没有什么前途。而他是一个绝对危险的人,不能让他逃脱。现在,我们之间还有一点信任,也许现在是我唯一能够杀死他的机会。我们往前走时,我可以轻而易举就要了他的命。当然,这么做很可鄙,但是如果我等下去,等对他更熟悉一些,等我再欠他多一些,我再这么做就不那么可鄙了吗?不,应该就在现在。我最后又看了一眼战死的尸首、血腥的战场,更进一步坚定了决心,之后,我从树上滑到地面。

    我一落地,却发现芬尼克似乎已猜透了我的心思,好像他知道我看到了什么,这场景会怎样影响我。他把一只鱼叉举起来,看似不经意地做着防御的姿势。

    “那边怎么样,凯特尼斯?他们都联手了吗?宣誓拒绝暴力?已经把武器都扔到海里,来反抗凯匹特了?”芬尼克问。

    “没有。”我说。

    “没有,”芬尼克重复道,“因为,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在竞技场,没有人可以靠运气获胜。”他又盯着皮塔,“也许皮塔除外。”

    这么说,芬尼克跟我和黑密斯一样很了解皮塔笃诚、憨厚的性格,知道他比我们大家都强。芬尼克杀死五区的选手时,眼都没眨一下。而我变得凶狠起来又用了多长时间?当我瞄准伊诺贝丽、格鲁兹或布鲁托的时候,就是想要他们的命;而皮塔至少会试着去协商一下,看看是否能够结成更广泛的同盟。可最终为了什么?芬尼克是对的。我也是对的。来这里的人不是为赢得同情的桂冠而来的。

    我盯着他,估摸着我的箭穿透他的脑壳与他的鱼叉穿透我身体,哪个速度更快。我看到,他正在等着我首先行动,也在心里盘算着先挡住我的箭,再采取进攻。我感觉我们两个都盘算好了,这时皮塔故意过来站在我们中间。

    “喏,死了多少人?”他问。

    走开,你这傻瓜,我心想。可他就是站在我们中间不走。

    “难说,”我回答,“至少六个吧,我觉得,有的还在打。”

    “咱们走吧,还得找水。”他说。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小溪或池塘的任何踪迹,而咸水是不能喝的。我又想起了上次的饥饿游戏,我因为脱水差点死了。

    “最好赶快找到水。”芬尼克说,“今晚他们要来捕杀我们,我们得藏起来。”

    我们。咱们。捕杀。好吧,也许现在杀死芬尼克为时尚早。到目前为止,他对大家还是很有帮助的。他确实是得到了黑密斯的首肯。天知道今晚会遇到什么?如果情况恶化,我还可以在睡梦中杀死他。现在,先渡过眼前的难关,也先放他一马。

    找不到水,我越来越渴了。我们边爬山,边四处寻找水源,可还是没有水的踪影。又走了一英里,我看到了树林的边缘,我估计我们已经爬到山顶了。“也许我们在山的另一边会有好运气,找到泉水什么的。”

    但根本没有山的另一面,即使我走在最后面,我也比其他人更早知道这一点。那是因为我发现有一块奇怪的方形、有波浪纹的物体悬在空中,很像一块表面弯曲不平的玻璃。起先,我以为是太陽的反光,或者地面的热蒸气造成的气流。可那东西在空中一动不动,我们走动时它也不会移动。这时我想起了和韦莉丝、比特在训练场看到的东西,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什么。我刚要开口警告皮塔,他的刀已经举起来,朝前面的青藤砍下去。

    只听得喀喇一声巨响,树木立刻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块光秃的空地。皮塔被电磁力场啪的一下弹了回来,把芬尼克和玛格丝也撞倒在地。

    我扑上前去,皮塔躺在布满藤蔓的地上,不能动弹。“皮塔?”有一股微弱的烧焦了的毛发的味道。我又大喊他的名字,轻摇他的身体,但他却没有反应。我把手伸到他的鼻子上,尽管不久前他还气喘吁吁,可现在一点温乎气都没有了。我趴在他胸前我经常趴着的地方去听,我知道在这里总能听到强劲有力的心跳。

    但是,我没有听到。“皮塔!”我尖叫着,使劲摇晃他的身体,甚至扇他的脸,可是没有用。他的心跳已经停止。扇也没用。“皮塔!”

    芬尼克让玛格丝靠在一棵树上,然后一把把我推开。“让我来。”他用手指按压皮塔的脖子,接着是肋骨和脊椎骨,然后他捏住了皮塔的鼻孔。

    “不!”我大喊道,朝芬尼克扑过去,他肯定是想置皮塔于死地,而且绝不让他再活过来。芬尼克手臂一挥,正好打在我胸口上,我一下子被打飞了,撞在身后的树干上。这一撞让我疼痛难忍,我喘着粗气,缓不过劲来,这时我看到芬尼克又去捏皮塔的鼻子。我坐在地上,拉开弓箭,正要把箭射出去,却看到芬尼克在亲皮塔的嘴。即使是芬尼克,这么做也太奇怪了,我停住了手。不,他不是在亲他,他捏住皮塔的鼻子,却张开了他的嘴,往他的嘴里费力地吹气。我可以看到皮塔的胸脯一起一伏。然后芬尼克打开皮塔的衣服拉链,用手掌按压他心脏的部位。我惊魂甫定,终于明白了他在干什么。

    以前,在一个明亮的月夜,我曾经看到妈妈这样做过,但不经常。毕竟,在十二区,如果一个人的心跳停止,他的家人就不会再来找妈妈了。所以,通常她的病人都是被烧伤的、砸伤的或生病的。或者,当然,也有过度饥饿的。

    但芬尼克生活的地方肯定不一样。无论他此时在做什么,他以前肯定这么做过。他做得很有节奏,方法娴熟。我的箭渐渐垂向地面,也趴到跟前去看。我焦急万分,希望他能成功。痛苦而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了,我的希望也破灭了。我正在想,太晚了,皮塔死了,永远地去了,这时,他轻咳了一下,芬尼克也挺直了身体。

    我把弓箭扔到地上,朝皮塔扑了过去。“皮塔?”我轻柔地说道。我把他前额一缕湿发捋到后面,发现他脖颈上的脉搏又开始在我的手指下怦然跳动。

    他睁开眼睛,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他的眼光与我的相遇。“小心,”他气息微弱地说,“前面有电磁力场。”

    我笑了,与此同时,泪水也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

    “肯定比训练中心楼顶的力场强多了。”他说,“可我没事,只是震了一下。”

    “你刚才已经死过去了!你的心不跳了!”我的话脱口而出,甚至没想好该不该这么说。我用手捂住嘴,因为我哭得很痛,每次痛哭就咳嗽个不停。

    “好啦,我的心脏好了,”他说,“没事的,凯特尼斯。”我边哭,边点头。“凯特尼斯?”现在皮塔开始担心我了,这就显得我更加愚蠢了。

    “没事,那只是她的荷尔蒙在起作用。”芬尼克说,“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因为爬山的疲劳、天气闷热、还有救皮塔的紧张,他仍然是气喘吁吁。

    “不,不是——”我说着,却更加大声地、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来证明芬尼克有关孩子说法的正确。他看着我,我也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这很愚蠢,我知道,他刚才的举动让我无比懊恼。我想要的一切就是让皮塔活着,而我做不到,芬尼克做到了,我应该感激他。是的,我很感激他。可我也很生气,因为我永远都欠了芬尼克·奥迪尔的人情。永远。那么,我怎么可能趁他睡着时杀死他?

    我预备要看到他脸上得意或者嘲讽的表情,可他的表情却怪怪的。他看看我,又看看皮塔,好像要看出点什么,之后又轻轻摇了摇头,好像说别再想这些了。“你怎么样?”他问皮塔,“你觉得还能走吗?”

    “不,他需要休息。”我说。我一直在流鼻涕,可这里一条布丝都没有,我没法擦鼻子。玛格丝把垂吊在树枝上的苔藓拽下了一团,递给我。我内心烦乱,想都没想,大声地擤鼻涕,擦掉满脸的泪痕。苔藓很好,吸干泪水,还很柔软。

    我看到皮塔胸脯上有金光闪闪的东西,我伸手拿到了一个小圆盘,上面刻着我的嘲笑鸟。“这是你的吉祥物?”我问。

    “是的,我用了你的嘲笑鸟,你不介意吧?我想让我们俩的匹配起来。”

    “不,当然不介意。”我勉强笑了笑。皮塔戴着嘲笑鸟图案出现在竞技场,这可能是一种祝福,也可能是一种不幸。一方面,它会给各区的反抗者以鼓励,另一方面,斯诺总统也绝不会忽视它的存在。这样,让皮塔活下去就更难了。

    “那么,你们想在这里宿营吗?”芬尼克问。

    “我认为这不是个好主意。”皮塔说,“待在这儿,没有水,没有防护。要是咱们慢点走,我感觉还行,真的。”

    “慢也比不走强。”芬尼克扶着皮塔站起来,我也振作了一下精神。自从今早起床,我经历了一连串可怕的事情:目睹了西纳被打得血肉模糊、进入到一个陌生的竞技场、眼看着皮塔死去。还好,芬尼克还打着我怀有身孕的牌,为了吸引赞助者,这是最妙的一招。

    我检查一下我的武器,没问题,有了武器我对一切的掌控能力更强。“我来开道。”我这样宣布。

    皮塔刚要反对,芬尼克打断了他。“不,让她去吧。”芬尼克对我皱着眉头,问,“你知道那里有电磁力场,对吧?在最后一刻?你刚要发出警告来的?”我点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比特和韦莉丝知道电磁力场的事,这要传出去,是很危险的。我不清楚在训练场当他们指出电磁力场的位置时,是否引起了极限赛组织者的注意。不管怎样,我得到的信息很有用。如果凯匹特人得知我掌握了这个信息,他们就会采取措施改变电磁力场,这样我就有可能无法辨认电磁力场周围的微妙变化。因而,我撒谎说:“我不知道。我好像能听到细微的声音。听。”

    大家都静了下来,周围有虫鸣、有鸟叫,有徐徐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我什么也没听到。”皮塔说。

    “能听到。”我坚持说,“声音跟十二区电网的嗡嗡声一样,只是小得多。”这时每个人又都竖起耳朵听起来,我也听着,尽管不可能听到什么。“你们听!”我说,“难道你们听不到吗?就从皮塔被打倒的地方传过来的。”

    “我也什么都听不到。”芬尼克说,“你能听到,那你就走前面吧。”

    我干脆将计就计,顺坡下驴。“真奇怪,”我说。我把头一会儿转向左边,一会儿转向右边,好像很不理解的样子,“我只能用左耳听到。”

    “就是大夫给你治好的那只耳朵?”皮塔说。

    “是的,”我耸耸肩,说道,“也许大夫的医术比他们自己想象的还要高明,你瞧,有的时候我这只耳朵真能听到奇怪的声音,人们通常认为这些东西是不会发声的,比如昆虫扇动翅膀的声音,或者雪落在地面的声音。”太完美了,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去年给我做手术的医生那里,他们还要解释为什么我的听觉像蝙蝠一样灵敏。

    “你这丫头。”玛格丝拿胳膊推了我一下,于是,我走在了前面。我们走得速度较慢,芬尼克手脚麻利地用树枝给玛格丝做了根拐杖,让她用着。他给皮塔也做了一根。尽管皮塔说了他可以走,没问题,但这拐杖对他有帮助,他现在虚弱得很,恨不得躺下才好呢。芬尼克走在最后,这样,至少能有一个机敏的人给大家殿后。

    左耳是我谎称超灵敏的耳朵,所以我走路时,把左耳朝向电磁力场的位置。但这些都是骗人的,所以我从附近的树上摘下一串像葡萄一样垂下的坚果,每走一段,就把它抛到前面去探路。这样很管用,我感觉多数时候并看不到电磁力场。每当树枝碰到电磁力场时,就会在树枝落地前冒出一股烟雾,坚果也随即被烧焦、果壳开裂,弹回到我的脚下。

    过了几分钟,我听到身后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我转过身,看到玛格丝正在剥坚果壳,往嘴里塞,嘴里也已经塞得满满的。“玛格丝!”我冲她喊道,“快吐出来,会有毒的。”

    她嘟囔了些什么,也没理我,一边舔着嘴唇,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我看着芬尼克,希望他能帮忙,他却笑笑说:“我想咱们很快会知道的。”

    我继续往前走,纳闷为什么芬尼克救了玛格丝,却还眼瞅着她吃奇怪的坚果。芬尼克和我们结盟是得到黑密斯的许可的。他救了皮塔的命,可他为什么不干脆让他死掉?那样的话,他也无可厚非啊。我以前从来没想到他能够救皮塔。他为什么要救皮塔?他为什么那么坚定地和我们结为同盟?当然,如果为情势所迫,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但那要等到最后了。

    我边扔树枝,边往前走着。有时我能发现电磁力场。我尽力向左走,希望能找到突破口,走出这片区域,远离宙斯之角,找到水源。但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发现我们一直未能向左,在做无用功。事实上,电磁力场好像一直在赶着我们转圆圈。我停下来,转身看到玛格丝一瘸一拐地走着,看到皮塔满脸的汗水,说道:“咱们歇会儿吧,我得上树再看一看。”

    我挑的这棵树似乎比别的树更加高耸挺拔,我沿着弯曲的树枝往上爬,尽量靠近树干。很难说这些绵软的树枝是否很容易断裂。尽管如此,为了看清楚下面的情况,我还是爬得相当高。当我在纤细的小树枝上悠来荡去,湿热微风拂动我的面颊时,我的怀疑终于得到了证实。我们一直无法向左走是有原因的,我们永远不可能走过去。在这个高高的地方,我第一次看到整个竞技场的形状。它是一个规则的圆形,中间有一个规则的巨轮,四周是丛林,天空是一色的粉红色。我想我能辨认出那里有一两个波浪形的方形电磁力场,正如韦莉丝和比特所说的那种“被罩子隐蔽起来的裂缝”。这些防护罩是为了隐藏电磁力场,却暴露了它的位置,这恰恰是它的弱点所在。为了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一点,我朝树林上方射了一箭。箭射中的地方,露出了一丝光线,那是真正蓝天的颜色,箭随即落入到丛林中。我顺着树干下来,准备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大家。

    “电磁力场把我们困在了一个圈子里。实际上,上面还有一个穹顶。我不知道它究竟有多高。竞技场中央是宙斯之角,周围是水,最外面是丛林。非常规则,特别对称,而且面积不太大。”我说。

    “你看到水了吗?”芬尼克问。

    “只看到比赛开始时咱们见到的咸水。”我说。

    “肯定还有别的水源。”皮塔说着,紧皱着眉头,“否则我们要不了几天就都渴死了。”

    “嗯,林子挺密的,兴许能找到泉水或池塘什么的。”我说。

    我对自己的话也将信将疑。我本能地感觉,也许凯匹特想让这个不受欢迎的比赛尽早结束。说不定普鲁塔什·海文斯比早就接到命令,要击垮我们。

    “不管怎么说,去弄清楚山脚下有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答案是:那里什么也没有。”我说。

    “那么,在电磁力场和巨轮之间应该有能喝的水。”皮塔坚持说道。我们都明白,这就是说我们要往回走,去遭遇职业选手和血腥搏杀;而此时,皮塔几乎不能走路,玛格丝年老体弱,也不可能参加搏杀。

    我们决定朝山下走几百码,然后再绕圈,也许在那个高度能找到水源。我仍走在最前面,偶尔会碰到坚果在左边爆开,但我们远离了电磁力场的作用范围。太陽发出炙热的光芒,把空气中的水气蒸发掉,晃得我们睁不开眼睛。到了中午,很显然,皮塔和玛格丝已经再也走不动了。

    芬尼克在距电磁力场十码的地方选了一个地方,准备露营。他说一旦受到攻击时,可以把它当作武器,诱使我们的敌人踏进电磁力场。然后他和玛格丝把一丛丛约五英尺高的尖利的草叶摘下来,开始用它们编织草席。看来玛格丝吃了那些坚果之后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于是皮塔也摘了些,扔到电磁力场,把它们烤熟,然后熟练地剥下果壳,把果肉堆在树叶上。我在一旁放哨,燥热的天气和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让我感到烦躁,不安。

    渴,焦渴难当。最后,我再也忍受不了了。“芬尼克,不如你来放哨,我去四周看看有没有水。”我说。大家对我独自出去找水的提议没有感到十分兴奋,可是每个人都感觉受到极度缺水的威胁。

    “别担心,我不会走远的。”我向皮塔保证。

    “我也去。”他说。

    “不,可能的话,我还顺便打些猎物。”我告诉他。别的话我憋在肚子里没说出来,你弄出的声音太大。可这话不用说也很明了。他可能吓跑猎物,同时也让我处于更危险的境地。“我很快就回来。”

    我轻手轻脚地在林子里走,很高兴发现这种地面不容易弄出声音。我沿斜线往前走,但除了郁郁葱葱的植物,并没有找到我想找的东西。

    突然传来了炮声,我停住了脚步。在宙斯之角的最初的搏杀肯定已经结束了。现在死亡的“贡品”人数已经很清楚,我数着炮声,每一声都代表着死去了一个“贡品”,一共响了八下。没有去年的多,可感觉好像比去年多,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我都知道。

    我突然感到很虚弱,炎热的空气好像海绵一样把我体内的水都吸干了,我靠在树上歇息一下。呼吸已经很困难了,可疲倦又向我袭来。我用手揉着肚子,希望某个有同情心的孕妇能成为我的赞助者,让黑密斯给我送点水,可是,没有用。我瘫倒在地上。

    我静静地待着,突然看到了各种动物:一些羽毛艳丽的鸟、三只忽闪着蓝色舌头的蜥蜴,还有一些既像老鼠、又似负鼠的啮齿动物,趴在树干附近的枝丫上。我打下了一只,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这家伙很丑,是一只大个啮齿动物,长着杂色灰毛,两只突出的长牙伸在上唇之外。我给它去内脏、剥皮,这时我注意到它的嘴是湿的,很像是刚喝完水的样子。我很兴奋,使劲盯着它待着的那棵树看,小心地围着树附近转了一圈。心想水源不会太远。

    没有,什么也没找到。连一滴露水都没找到。最后,我怕皮塔为我担心,所以决定返回,我觉得越来越热,也越来越沮丧。

    当我返回营地后,发现大家已经把营地整得很像样了,玛格丝和芬尼克用草垫子搭起了一个雨棚,三面封闭,一面是敞开的。玛格丝还编了几只碗,皮塔把烤熟的坚果放在里面。他们满怀希望地看着我,可我只能摇摇头。

    “不行,没找到水,可我知道肯定有水,它知道在哪儿。”我说。

    我把那只剥了皮的啮齿动物拿给他们看。

    “我把它从树上打下来的时候,它像是刚喝过水,可我找不到它喝水的地方。我发誓,我绕着那棵树转了一大圈,足有三十码见方。”

    “这个能吃吗?”皮塔问。

    “我不敢肯定。可它的肉看上去跟松鼠没有很大区别。烤一烤应该……”

    可是一想到要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生火,我犹豫起来。就算能生起火来,也会产生烟雾。在竞技场,每个选手距离彼此如此之近,生火不可能不被发现。

    皮塔想起一个好主意。他撕下一块肉,串在一个尖树棍上,然后把它扔到电磁力场,那块肉外表立刻烧糊了,可里面也熟了。我们对他鼓掌致意,可马上意识这么做很危险,又赶快停了下来,

    炙热的太陽从粉红色的天空落下,我们也聚集到了雨棚旁边。我对坚果是否能吃还将信将疑,可芬尼克说玛格丝在另一次饥饿游戏中看到过这种坚果。在训练时,我没有在植物辨别训练站花时间,因为我觉得一切太简单了。现在看来,我真该去训练。现在我的四周到处都是不熟悉的植物,要是去训练,我也能更熟悉自己身处的环境。玛格丝看上去没问题,刚才的几个小时她一直在吃这种坚果。所以,我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微微有点甜,很像栗子。我觉得应该没事。至于那个丑家伙,肉挺有嚼劲,也很膻气,但是肉汁还挺多。唔,在竞技场的第一晚能有这样的晚餐,还不错。要是能就着点喝的一块吃,该有多好。

    关于那只啮齿动物,芬尼克一直在询问我,最后我们决定叫它树鼠。它待在多高的地方?在打它之前我看了多久?那时候它正在干吗?我不记得它在干什么,四处嗅嗅,找昆虫什么的。

    夜晚即将降临,我感到很恐惧。至少编织得很细密的草棚把夜间在林子里窜行的动物挡在外面,给我们提供一点保护。在太陽还没有完全落山之前,明亮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在惨白的月光下,周遭的一切清晰可见。我们的谈话声越来越小,因为大家都清楚下面要到来的是什么。我们在雨棚敞口的地方排成一排,皮塔拉住我的手。

    凯匹特的市徽出现,它好像飘浮在空中,夜空被照得通明。当国歌响起时,我心想,这对芬尼克和玛格丝来说,可能更难以接受。可是对我来说,也很难接受。我静静地看着几个胜利者的脸出现在天空。

    五区的男选手,芬尼克用鱼叉杀死的那个,第一个出现。这意味着一到四区的几个选手都还活着——四个职业选手,还有比特、韦莉丝,当然,还有芬尼克和玛格丝。在五区的男选手之后出现的是六区的男瘾君子、八区的茜茜莉亚和伍夫、九区的两个选手、十区的女选手、还有十一区的希德尔。凯匹特市徽伴随着短暂的音乐再次出现,之后夜空又恢复了宁静,只有月亮高挂在天空。

    大家寂然无声。我不能说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位相熟,可我的内心却不能平静,我想起了茜茜莉亚被带走时,依偎着她的三个孩子;想起了希德尔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对我和善的面孔;想起了大眼睛的瘾君子在我的脸上画黄花的情景,甚至这情景也令我心痛不已。都死了,魂归西土。

    如果不是银色降落伞从树叶里落下,掉落在我们面前,真不知我们还要在那里坐多久。可是却没人伸手去拿。

    “这是谁的?”最后我终于开口了。

    “说不上。”芬尼克说,“干吗不让皮塔认领呢,他昨天已经死过一次了?”

    皮塔把绳子解开,把绸伞铺平。降落伞上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物,我也说不上是什么。“这是什么?”我问。没人知道。我们把它从一只手递到另一只手上,大家挨个仔细研究。这是一个中空的金属管,一头略微收缩,另一头有一片向外卷曲的舌片。这东西看上去很眼熟,很像自行车上掉下来的零部件,或者窗帘杆什么的。真的很像。

    皮塔冲着一头吹了一下,看看是否能出声。不行。芬尼克把小手指伸进去,看看是否能当作武器。可是也没用。

    “玛格丝,你能用这个打鱼吗?”我问。玛格丝,这个几乎可以用任何东西打鱼的人,摇摇头,咕哝着什么。

    我拿起它,在手里骨碌来骨碌去。因为我们是盟友,黑密斯肯定在和四区的指导老师合作,他也能参与礼物的选择过程。这也就是说这东西很珍贵,甚至是救命的。我想起去年当我极度缺水时,黑密斯没有给我送水,因为他知道如果我努力是可以找到水源的。黑密斯无论送来或者不送来礼物,都包含着重要的信息。我好像能听到他在对我大喊,用用你的脑子,要是你还有脑子的话。这是什么?

    我擦掉流到眼边的汗水,在月光下举着礼物发呆。我来回转动着它,又从不同的角度看它,遮住一部分,又打开来看,想让它把自己的秘密传递给我。最后,失望至极,我把它一下子插在土里。“我放弃了,如果我们和比特、韦莉丝在一起,兴许还能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我躺下,把脸贴在草垫上,无比恼怒地盯着那东西。皮塔替我揉着肩上僵硬的肌肉,让我放松下来。我纳闷,太陽都下山了,怎么这地方还那么热,那么家里又会是什么样呢?

    我想起了波丽姆、妈妈、盖尔、马奇,他们现在一定在看着我,我希望他们至少能待在家里,没有被斯瑞德带去警察局监管起来,或者像西纳那样遭受惩罚,或者像大流士一样,因为我而受到惩罚。每个人都不要。

    我开始为他们、为我们区、为我的树林子而感到心痛。我们的树林有真正的硬木林,有许多食物,有非爬行的猎物,有奔流的小溪,有凉爽的微风。不,是凉风,能把炎热的闷气一扫而光。我在自己的意念里营造了这样的风,它吹得我脸颊僵冷、手指麻木。突然,埋在黑土里的东西有了一个名字。

    “是插管!”我大喊起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什么?”芬尼克问。

    我把那东西从土里拔出来,擦干净。我用手掌罩住较细的一端,把它藏在手心里,然后看着伸出的舌片。没错,这东西我以前见过。很久以前的一天,寒风凛冽,我和爸爸一起到林子里去,在一棵枫树上挖一个小孔,把它插到小孔里,枫糖就会顺着小孔流到下面的桶里。有了枫糖,即使最粗糙的面包都变成了美味。爸爸死后,我不知道他的那一根小管抛到哪里去了,也许藏在林子里的什么地方了,但我再也没见到过那东西。

    “是插管,就像是水龙头,你把它插在树上,树汁就会流出来。”我看着周围粗大的树干。“唔,这种树很适宜的。”

    “树汁?”芬尼克问,他们在海边可没这种树。

    “做糖浆的。”皮塔说,“可这种树里兴许会流出别的东西。”

    我们都站立起来。我们很渴。这里没有泉水。树鼠的嘴是湿的。这一切都说明树干里应该有一种有价值的东西。芬尼克拿起一块石头,正准备把插管楔到粗大的树干里,我拦住了他。“等一下,这样有可能把它弄坏。咱们得先在树上钻个孔。”我说。

    没有东西可以拿来钻孔,所以玛格丝把她的锥子拿出来,皮塔一下子就把树皮穿透了,把锥子头插到两英寸深的地方。芬尼克和皮塔轮流在树上钻孔,最后开的口够大,完全可以把插管放进去。我小心翼翼地把插管楔进去,然后大家都往后退了一步,等待着结果。一开始,没什么动静。接着,一滴水珠从插管的小舌片上滴下来,滴在玛格丝的手心里,她随即用舌头把水添了,又伸出手去接。

    我们又拧了拧插管,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接着一小溜水从管里流出来。我们大家轮流在插管下面用嘴接水,我们焦渴的舌面得到了滋润。玛格丝拿来一只篮子,篮子编织得很密,可以用来盛水。我们把篮子接满水后,大家就传着喝,大口大口地喝,接着,我们很奢侈地把水泼到脸上,把脸洗干净。像这里所有的东西一样,水也是温热的,但我们也顾不上去挑剔了。

    赶走了焦渴的困扰,疲劳又接踵而至。我们准备在此过夜。去年,我总是把自己的背囊备好,时刻准备着紧急撤退。但今年,已经没有什么背囊了,只有我的武器,而武器我是时刻不会离手的。然后我想起了插管。我把它小心地从树孔里拧出来,从树上摘下一根结实的藤条,穿在孔里,然后把插管牢牢地拴在腰带上。

    芬尼克提出先由他放哨,我同意了,知道放哨的也只有我们两个人,皮塔要等休整好了才行。我躺在雨棚里的地上,紧挨着皮塔,告诉芬尼克如果他累了就叫醒我。几个小时后,我被一个声音惊醒,好像是鸣钟的声音,当!当!这不太像法院大楼发出的新年钟声,但很接近。皮塔和玛格丝还睡着,没听见,但芬尼克和我一样在注意听。接着钟声停了。

    “响了十二下。”他说。

    我点点头。十二下。有什么寓意呢?一声代表一个区?也许,可是为什么?“有什么意思吗,你觉得?”我说。

    “想不出来。”他说。

    我们等着更进一步的指示,也许这是克劳狄斯·坦普史密斯发出的信号。邀请大家去赴宴,这是唯一可以远距离传达的指示。这时,一道闪电击中了一棵参天大树,接着一道道闪电接踵而至,划破夜空。我想这是一个信号,雨、水源,给那些不如黑密斯聪明的指导老师们。

    “去睡吧,反正也该轮到我值班了。”我说。

    芬尼克犹豫着,可谁也不可能永远不睡觉。他在雨棚口躺倒,一只手拿着鱼叉,慢慢沉入不平静的睡眠。

    我坐在那里,弓箭不离手。我看着眼前的丛林,在月光下,一片惨白和墨绿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大约过了一小时,闪电停了。但我觉得雨却哗哗地下起来,拍打着几百码外的树叶。我等着雨来到我们这里,但雨却始终没有过来。

    突然传来的炮声让我吃了一惊,我的同伴却安卧如初。为了炮声去叫醒他们也没必要。又死了一个“贡品”,我甚至不愿去想这次死的究竟是谁。

    难以捉摸的雨突然间停了,就像去年竞技场的暴风雨一样。

    雨停之后,我看到刚下过雨的地方升起了薄雾。这是自然反应,是较冷的雨水落在热地面上形成的。我暗自思忖。雾慢慢向前蔓延,卷曲着,又伸展,就像人的手指,好像在拉拽着后面的雾气,好让它跟上来。我看着看着,突然汗毛倒竖,这雾气不对头。雾气的前端太整齐了,很不自然。而如果它不是自然产生的话……

    一种令人作呕的甜味钻进了我的鼻孔,我伸出手去抓他们,大喊着叫他们醒来。

    在我试图叫醒他们的几秒钟内,我的身上已经开始起水泡。 百度搜索“书农”或“书农在线书库”即可找到本站免费阅读完本小说。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提供经典小说饥饿游戏2燃烧的女孩免费在线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