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1日,清晨。
天空阴沉沉的,像块破布压在金陵城上空。
老金几乎是一夜未眠。
天幕上那尸山血海的画面,如同梦魇般,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冲刷。
下关码头那漂浮的婴孩,鼓楼医院里被刺了二十九刀的孕妇,还有那被倭寇当成竞赛目标的头颅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把锥子,扎得他心脏一阵阵抽痛。
他悄悄起身,看了一眼里屋。
昏暗的灯光下,双腿残疾的老伴睡得还算安稳,对外面那场“神谕”一无所知。
老金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悲凉,随即又被一种决绝所取代。
他要活下去,更要带着老伴一起活下去。
昨夜,那响彻全城的喇叭声,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
官方要组织撤离,这是真的吗?
他们真的会管平头百姓的死活吗?
揣着两个冰冷的馒头,老金锁上门,汇入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整个金陵城都醒了,人们脸上带着相似的憔悴与焦虑,脚步匆匆,却又带着一丝茫然,像一群被惊扰的蚂蚁,在本能地寻找着出路。
他跟着人流,来到街道的集结点。
只见那里早已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
人们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交换着彼此的猜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灼不安的气息。
一张临时用两条长凳拼凑起来的桌子上,站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是这条街的负责人。
他正拿着一个铁皮喇叭,用嘶哑却有力的声音,对着下方攒动的人头高声喊着:
“乡亲们!静一静!都静一静!听我说!”
人群的嘈杂声渐渐小了下去,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他,那眼神里有怀疑,有期盼,更有濒临绝境的脆弱。
负责人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关系着成千上万人的心绪。
“指挥部的命令下来了!我在这里,向大家传达三件事!”
“的年轻人,正在另一张桌子前,埋头记录着什么。
这番话,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人群。
虽然依旧人心惶惶,但那股即将爆发的混乱,却被这清晰的指令,暂时压制了下去。
至少,他们知道了该做什么,该等什么。
老金挤到那张登记桌前,只见桌子旁,还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志愿者报名点”。
一个梳着麻花辫,穿着学生装的年轻姑娘,正站在凳子上,对着周围的青壮年们,大声地呼吁着,她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涨红,声音却清脆坚定:
“有力气的爷们、兄弟们!天幕已经告诉我们,国将不国,我们每一个人,都已无路可退!现在,不是光顾着自己逃命的时候!”
“指挥部成立了‘步行引导队’,需要人手!需要有担当的男人站出来!去帮助那些走不动的婆婆,去背那些生病的孩子!去为我们民族的未来,保留下更多的火种!”
“愿意出份力的,来我这里报名!我,第一个报名!”她说着拿起毛笔,在报名册的第一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话如同火种,点燃了人群中,压抑已久的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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