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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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们一起去的警察疯了,他觉得暹罗猫很可怜,说它们很贵,很漂亮,而他是男人……

一头母牛和小牛走在一起,我们没有开枪。我们也不射马,它们怕狼,不怕人。但是马能自卫,狼先攻击牛。那是丛林法则。

他们把白俄罗斯的牛运到俄罗斯出售,小母牛有白血病,不过他们会打折。

我最同情的是老人。他们朝我们的车子走来说:“年轻人,可不可以去看我的房子?”或是给我钥匙说:“能不能帮我拿西装和帽子?”再不然就是塞几枚硬币给我,问:“我的狗还好吧?”

狗被射死,房子被洗劫一空,他们永远回不去了。你怎么告诉他们?我没有拿钥匙,因为我不想骗人,其他人会拿,还问:“你把伏特加藏在哪里?”老人告诉他们之后,他们就去找出装满伏特加的牛奶罐。

他们准备办一场婚礼,要求我们替他们杀野猪。肝脏在我们手中溶化,但是他们不在乎,为了婚礼,为了洗礼。

我们也为科学开枪,有一次我们射死两只兔子、两只狐狸、两只野生山羊。它们都生病了,但是我们仍然把肉弄嫩、吃掉。一开始我们不敢,但是后来也就习惯了,你总得吃东西,我们不可能全部搬到月球上去。

有人在市场买了一顶狐狸皮草帽子,后来头秃掉;一个亚美尼亚人用很便宜的价钱向隔离区的人买了一把机关枪,后来死了。我们彼此吓唬对方。

至于我,如果说我的想法没有任何改变,那是胡说八道。

我和负责把房子运出去的司机聊天,当然那些东西已经不是房子、学校或幼儿园了,只是编上号码准备去除辐射的物品,但是他们把那些东西运出去了!我忘了是在澡堂还是啤酒摊遇到他,他告诉我他们把卡车开进去,在三小时内把房子拆掉,放上卡车,隔离区边缘会有人和他们碰头。他们把隔离区的东西卖到度假小屋,给司机一些钱,让他们吃东西,把他们灌醉。

我们当中有些人是掠食动物,其他人只想在森林里散步,猎捕鸟儿一类的小动物。

那么多人受苦,却没有人负责。他们把核电厂厂长关起来,后来又放他出去,在那种制度下,很难说谁有罪。报纸说他们在那里研究用于军事的钚,打算制造原子弹,所以才会爆炸。但如果那是爆炸的原因,为什么是在切尔诺贝利?为什么不是法国或德国?

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大家都没子弹了,没办法射死那只小贵宾狗,二十个人,一天下来一颗子弹也不剩,一颗也没有。

生活中为何不能没有契诃夫和托尔斯泰

我祈祷什么?问我,我祈祷什么?我不上教堂祷告。我自己祈祷,我想要爱情!我有能力爱人,我为我的爱祷告!但是我……(突然不说话,可以感觉到她不想讲)我该记得吗?也许我应该把那些事抛在脑后?

我没看过相关的书籍或电影,电影里描述的是战争,我的爷爷奶奶说他们没有童年,只有战争。他们的童年是战争,我的童年是切尔诺贝利,我就是来自那个地方。你是作家,但没有一本书可以帮助我理解,剧场不行,电影也没办法。但是我自己理解了,全靠我自己,我们都靠自己活下去,我们别无他法,我无法用头脑去理解。

我母亲尤其困惑,她教俄罗斯文学,总是告诉我要从书里学习,但是没有任何一本关于这种事的书,所以她很困惑。

没有契诃夫和托尔斯泰,我们该怎么办?我应该记住吗?我想记住,却也不想。(她仿佛在听自己说话,也像是和自己争辩)如果科学家什么都不知道,作家什么都不知道,就让我们用自己的生命和死亡帮助他们。我妈妈就是这样想,但是我不想思考这个问题。我要快乐,我为什么不能快乐?

我们住在核电厂附近的小镇普利彼特,那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我们住在一栋大型组合建筑的五楼,窗户望出去就是核电厂。四月二十六日——那座城市的倒数第二天,那里已经不存在了,剩下的不是我们的城市。邻居坐在阳台上用望远镜看火,我们几个小孩骑脚踏车冲到电厂,没有脚踏车的人都很嫉妒。没有人骂我们,没有人叫我们不要去。我们的父母、老师都没说。

吃午餐时,河里已经没有渔夫,他们回来时全身漆黑,你在索奇晒一个月也不会变得那么黑,那是辐射!核电厂上方的烟雾不是黑色或黄色,而是蓝色的,但是没有人骂我们。我们习惯听到这里或那里爆炸,可那只是普通的火灾,被普通的消防员扑灭。

男孩子开玩笑说:“去墓园排队,最高的人先死。”我还很小,不记得我当时害不害怕,只记得很多奇怪的事一朋友告诉我,她和她妈妈花了一整晚把钱和金子埋起来,一直担心她们忘记埋在什么地方;我奶奶退休时拿到一只图拉的茶壶,不知道为什么,她最担心的就是那只茶壶、爷爷的奖牌,还有一台很旧的胜家牌缝纫机。

父亲下班回家,说我们要“撤离”,就像战争书籍里描述的。我们上了巴士后,父亲突然想到他忘了一个东西,连忙跑回家,回来时手里拿着还挂在衣架上的两件新衬衫。当时的感觉很奇怪,军人穿防护衣、戴面罩在街上行走,好像外星人。有人问他们:“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干吗问我们?”他们不耐烦地说,“看到白色的伏尔加车了吗?老板都在那里,去问他们。”

我们坐上巴士,天空好蓝,我们要去哪儿?我们的袋子和篮子里装着复活节的彩蛋和蛋糕。如果这是战争,那和我在书里看到的很不一样,应该到处可以看到爆炸。

巴士移动得很慢,因为不时有牲畜挡在路中央,几个人把牛和马赶开,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牛奶的味道。司机对牧羊人大叫:“你为什么让这些东西走在路上?辐射尘都踢起来了!为什么不带它们从田里走?”他们回骂说,践踏黑麦和草太浪费了。没有人想到我们永远不会回来,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我的头有点昏,喉咙发痒。老妇人没有哭,但是年轻女人在哭,我的母亲哭了。

我们用原价三倍的钱买火车票到明斯克。列车长替大家端茶,却对我们说:“给我你们的杯子。”

我们没有马上拿出来,他们的杯子不够吗?不!因为他们怕我们。

“你们从哪里来?”

“切尔诺贝利。”

一听到这个答案,人们就纷纷走开。

一个月后,我的父母获准进入公寓,他们拿了毛毯、我的薄外套和契诃夫的书信集——我妈妈的最爱。奶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拿她自制的草莓果酱,毕竟果酱是装在罐子里,还是密封的。

他们在毯子上发现一个“污点”,我的母亲拿去清洗、用吸尘器吸,都没用。他们送去干洗,结果那个点竟然“发光”,他们只好用剪刀剪掉。那是同一张毛毯,同一件外套,但是我不能盖那张毛毯,也不能穿那件外套了。我不怕那些东西,我恨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可能害死我!我心里有一股自己也不是很了解的恨意。

每个人都在谈论那起意外:在家里、学校、公交车、大街上。人们拿它和广岛比较,但是没人相信,你如何相信你无法理解的事物?无论多努力都无法理解。我记得我们离开时,天空好蓝好蓝。奶奶无法适应新家,总是想念我们的老家,临终前她说:“我想吃酸模!”我们好几年不能吃酸模,那种植物最能吸收辐射。

我们把她葬在她的老家杜布洛尼,那座村子在隔离区,以铁丝网围着,还有军人拿机关枪看守,他们只让大人进去——我的父母和其他亲戚,可是我不能进去,他们说:“小孩子不可以进去。”我马上就明白,我以后永远无法探望奶奶了。我明白。

什么书会告诉你这种事?什么地方发生过这种事?妈妈也承认:“我开始讨厌花草树木了。”她连自己也怕。他们在墓园的草地上铺桌巾,放上食物和伏特加,准备守灵。士兵拿辐射探测仪测量,接着就扔掉所有东西。花啊草啊,所有东西都哒哒作响,我们把我们的奶奶安葬在什么地方?

我很害怕,不敢谈恋爱。我有未婚夫,我们已经注册了。你有没有听过日本广岛的“被爆者”?他们是原子弹生还者,只能彼此通婚。这里没有人写这件事,没有人谈论,但是我们存在——我们是切尔诺贝利的“被爆者”。

他带我回家见他的妈妈,她是很好的妈妈,在工厂担任经济学家,十分活跃,经常参加不同政见者会议。这位人很好的妈妈发现我是切尔诺贝利的难民,她问我:“但是亲爱的,你可以生孩子吗?”

我们已经注册了!他求我:“我可以离开家,我们租房子住。”但是他妈妈对我说:“亲爱的,对某些人来说,生孩子是一种罪孽。”

爱人也是一种罪孽。

在他之前我有另一个男友,他是艺术家,我们也打算结婚。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有一天我走进他的工作室,看到他朝着电话大喊:“你好幸运!你不知道你有多幸运!”

他平常是很冷静的人,不轻易流露感情,讲话几乎不带惊叹号。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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