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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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之后,又回工厂上班了。他什么都没跟我们说。我在学校里,跟大家夸口说,我爸爸刚从切尔诺贝利回来,他是清理人。清理人负责意外发生后的清理工作,这些人都是英雄。所有男生都很羡慕。

一年后,他生病了。

我们一起走在医院的庭院里——他已经动过两次手术了,这时他头一次开口跟我谈起切尔诺贝利。

他们工作的地方离反应炉很近。他说那里很安静,祥和又美丽。他们工作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花园里的花很茂盛地开着,是为了谁呢?人们早已离开了村庄。他们“清理”了那些留下来的东西。他们移除被铯和锶污染的表土,然后清洗屋顶。但是到了第二天,辐射剂量计碰到任何东西,却依然不停地喀喀作响。

“离开的时候,他们与我们握手,还给了我们感谢状,感谢我们做出的牺牲。”他说个不停。

最后一次从医院回来时,他说:“如果我能活下来,我再也不会碰物理和化学了。我要离开工厂,我要当个牧羊人。”

现在只剩我跟妈妈相依为命。虽然妈妈希望我去读理工学院,但我不愿意。我爸爸就是读这所学校的。

***

我曾经会写诗。我五年级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女孩。七年级的时候,我认识了死亡。

我读过加西亚·洛尔迦写的一句话:“尖叫的黑色之根。”我开始学习放风筝,我不喜欢玩这个游戏,但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有一个朋友叫安德烈。他动了两次手术,然后被送回家了。六个月后,他本来要动第三次手术的,可他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用皮带上吊了,趁大家上体育课的时候。医生说他不可以跑或跳。

先是尤利娅、卡佳、瓦迪姆、奥克萨那、奥列格,现在轮到安德烈了。

“我们都会死,然后变成科学研究的一部分。”安德烈曾这么说过。

卡佳说:“我们都会死,然后被大家遗忘。”

奥克萨那说:“我死的时候,不要把我葬在墓园,那里只有死人和乌鸦,把我葬在田野里。”

尤利娅只会哭泣。现在每当我抬头向上望,天空仿佛活了起来,因为他们都在天上。

孤寂的声音

不久之前我过得很快乐。为什么?我忘记了。现在感觉像是另一场人生的开始。我不懂,我不知道,我怎么能重新生活,怎么能继续活下去?但现在我就在这里有说有笑。我曾经伤心欲绝,曾经不知所措。我想找人谈谈,可是找凡人是不够的。我会去教堂,那里很安静,像是在丘陵上一样,安静得让人忘了自己。但每次我早上醒来,伸手探去——他在哪里呢?只有他的枕头,他的味道。

窗台上有只小鸟在走动,触碰着风铃,使我醒了过来。我没听过这种声音,这样的鸟叫声。他在哪里呢?这一切我讲不清楚,说不明白。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晚上,女儿会来找我说:“妈妈,我的功课做完了。”

这时我才想起我还有小孩。而他在哪里?

“妈妈,我的纽扣掉了,你可以帮我缝上去吗?”

我该怎么去找他,怎样才能再见他一面?

我闭上眼想他,直到沉沉睡去。他会在梦中出现,却总是转瞬即逝。我甚至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声。但是他去哪里了呢?在哪里?他不想死。他看向窗外,看着天空。我放了一个枕头在他身下,然后放了第二个、第三个,这样他才能看得更远。他已经过世很久了,一整年了,但我们却没有分开。(她沉默了很久)

不用担心,我已经不再哭泣了。我想要谈一谈。我无法欺骗我自己忘记一切,就像我的朋友一样。我们的丈夫在同一年过世,他们一同去了切尔诺贝利,但她已经准备好再婚了。我并不是责怪她——这就是人生,日子还是得过,她家里有小孩。

他在我生日那天去了切尔诺贝利。家里那时还有客人在,他向大家致歉。他吻了我,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那天是一九八六年十月十九日,我的生日。他是建筑工人,他的工作地点遍及整个苏联,而我经常在家里等他回来。我们这些年就是这么过的——就像爱情鸟一样,不断地分离,然后重聚。

那时候,我们两人的母亲都很害怕,但我们并没有这种感受,至今我也不知道原因。我们都知道他要去哪里。我应该拿邻居高中小孩的物理课本来看一看的。他去的时候甚至没戴帽子。与他同行的男人在一年内头发都掉光了,但他的头发却长得特别浓密,像鬃毛一样。

那些人都没活下来。一整队的人,一共七个,他们都死了。他们都很年轻,却一个接一个走了。第一个人在三年后死去。我们以为只是碰巧而已,我们以为只是命运。但之后第二个人死了,接着是第三个和第四个。然后其他人便开始等待轮到自己的那一天,他们过的就是这种日子。我丈夫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在半空中工作。他们将人们已经撤离的村庄的灯关掉,然后爬上路灯的杆子。他总是高高在上,俯视着空房子和无人的街道。他身高将近两米,有九十公斤重——什么东西能杀得了他呢?(她突然露出微笑)

他回来的时候,我高兴得不得了。我们举办了派对,每次他回来,我们都会帮他举办派对。我穿上美丽的长睡袍。我喜欢昂贵的内衣,我有很多很美的衣服,但这件睡袍很特别——只有在特殊的场合我才会穿。是为了纪念我们第一次约会,第一个夜晚。

他的身体早已烙在我心里,所有的部位,我吻遍了他的全身。有时我会梦到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这样我们就无法分离了。他离去的时候,我很想念他。想念一个人真的很痛苦。当我们分开一阵子之后,我感到失落,有时候我会忘了自己在何处,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淋巴结有硬块,硬块很小,我的唇却能感受到硬块的存在。

“去看医生好吗?”我问。

他安抚我:“久了就会消掉。”

“你在切尔诺贝利过得怎样?”

“只是普通的工作而已。”

他没有吹嘘,也没有恐慌。我只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件事:“在那里跟在这里没什么差别。”

普通工人可以在餐厅一楼吃到面和罐头食物,长官和将军则在餐厅二楼享用水果、红酒和矿泉水。二楼有干净的桌布,每人都有一台辐射剂量计。而一整队的普通工人却连一台辐射剂量计都没有。

噢,我真的很开心!我们当时还去了海边,大海就和天空一样无边无际。我的朋友也跟她丈夫去了海边,但她觉得海很脏:“我们担心会得霍乱。”

是的,没错,报纸也提到了。但我记忆中的海却是不同的,是更为明亮的。我还记得海是如此辽阔,就像天空一样,一片蔚蓝。而他就在我身旁。

我是个为爱而生的人。学校里的女孩都梦想着上大学,或加入共青团的工读旅游,只有我梦想着结婚。我想要去爱,热烈地爱人,像娜塔莎·罗斯托夫10一样,只为了爱。但我不敢跟别人说,因为当时你的梦想应该是参加共青团的建设旅游。他们就是那样教导我们的,他们教育人们前往西伯利亚,去那片无法通行的针叶林。他们会这样唱着:“越过浓雾,还有那针叶林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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