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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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正握着一个辐射剂量计。这时我才知道,只有我的眼里才看得到夕阳。这里是我的家乡,这里是我生活的地方。

——娜塔利娅·阿尔谢尼芙娜·罗斯洛瓦,切尔诺贝利受灾儿童莫吉廖夫妇女委员会主席

儿童的声音

阿廖沙·别利斯基,九岁

安尼娅·博古什,十岁

娜塔莎·德沃列茨卡雅,十六岁

列娜·茹德罗,十五岁

尤拉·茹克,十五岁

奥利娅·兹沃纳克,十岁

斯内萨娜·塞内维奇,十六岁

伊拉·库德拉亚恰瓦,十四岁

伊利亚·卡斯科,十一岁

万尼亚·科瓦洛夫,十二岁

瓦迪姆·卡斯诺索尼斯科,九岁

瓦夏·米库利奇,十五岁

安东·那西凡金,十四岁

马拉特·达达兹夫,十六岁

尤利娅·塔拉斯奇那,十五岁

卡佳·舍夫丘克,十五岁

鲍里斯·西克曼科夫,十六岁

云很黑,雨下得很大。积水是黄色和绿色的,就好像有人把染料倒进去一样。他们说是花粉造成的。婆婆要我们待在地窖里,她跪下来祷告,也要我们跟她一起祷告。“祷告吧!世界末日来了。神来惩罚我们了。”我哥哥当时八岁,我才六岁,我们开始回想自己的罪过。他打破了蓝莓果酱的玻璃罐,而我没有跟妈妈说我的新衣服被篱笆勾破了,我把衣服藏在衣橱里。

***

士兵开着车来找我们。我以为要打仗了。他们说着像是“去活化”或“同位素”这样的字眼。一个士兵追着猫跑,辐射剂量计像自动步枪一样对着猫喀嚓喀嚓响。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也追着那只猫。男孩没事,女孩却一直哭。“我不会放弃它的!”她尖叫着,“跑啊,小猫,快跑!”那个士兵拿着一个很大的塑料袋。

***

我听到大人们在谈话,外婆在哭。自从我出生之后(一九八六年),我们村里就没有任何男孩或女孩出生了。我是唯一的一个。医生说不能把我生下来,但我妈妈从医院逃出来,藏在外婆家里。所以我是在外婆家出生的。我听他们说过。

我没有兄弟姐妹,我想要一个。

这位女士,你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我不应该被生下来?那我该去哪里?高高地在天上吗?在别的星球上吗?

***

意外发生后的第一年,麻雀从我们镇上消失了。它们躺落在四处——庭院里,柏油路上。麻雀与落叶会被一起扫起来,装入容器里。那一年,人们不准烧树叶,因为树叶有辐射,所以只能埋起来。

两年后,麻雀回来了。我们都很高兴,我们对着彼此大喊:“我昨天看到了一只麻雀!它们回来了!”

金龟子也不见了,它们没有再回来。也许再过一百年,或一千年就会回来了,这是我们老师说的。我再也看不到它们了。

***

九月一日,开学第一天,一朵花都看不到。花都染上了辐射。之前工作的人是水泥工,现在却变了,都是军人。他们铲起了花朵,带着泥土装上货柜车,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在我们撤离后的一年里,整个村子被他们埋起来了。我爸爸是出租车司机,他回来后告诉我们他看到的全部情形。他们先在地上挖一个大洞,有五米深。然后消防员拿着水管,从屋顶到地基冲洗着房子,这样才不会掀起含有辐射的尘土。他们冲洗窗户、屋顶、大门,不会漏掉任何东西,然后用起重机把房子拉到洞里。洋娃娃、书本和罐子散落一地。接着挖土机将所有东西都挖起来,盖上沙土之后铲平。放眼望去,看不到村子,只能看到一片空地。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种玉米,我们的房子就在地底下,还有我们的学校、我们的村委会。我的盆栽和两本邮册也在地下,我本来还想回去拿的。我还有一台脚踏车也没拿出来。

***

我今年十二岁,我生病了。邮差每次都会带两份抚恤金来家里——一份给我,另一份给我爷爷。班上女生知道我有血癌之后,都不敢坐在我旁边,她们不想碰到我。

医生说,我生病是因为我是爸爸在切尔诺贝利工作之后出生的。我爱我爸爸。

***

他们晚上来把我爸爸带走了。我没有听到他打包行李的声音,我当时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看到妈妈在哭,她说:“爸爸现在在切尔诺贝利。”

我们等待他回来,就像他去打仗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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