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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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级派人到我们医院传达说,沃罗涅日城下有一列火车遭到轰炸,命令我们立即赶赴现场。在那里我们放眼看去……看到了什么啊?到处是被炸碎的血肉……我都说不出话来!我记得主治医生是先来到的。他大声喊道:“担架!”那时我是最年轻的,刚满十六岁,他们全都看着我,怕我昏倒过去。我们沿着铁轨,一节一节地爬上车厢查看。已经没有人可以放上担架了:车厢烧毁了,已经听不到任何呻吟或哭喊声,已经找不到完整的人形。我的心跳简直要停止了,吓得闭上双眼。等我们回到了医院,所有人都倒下了,有人把头放在桌上,有人瘫在椅子上,就这样睡着了。

我值班后回到家。带着满脸泪痕倒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又看到了那一切……妈妈下班回家了,米佳舅舅也回来了。我听到妈妈的声音:

“我不知道莲娜会怎么样。你瞧这段时间去医院之后她的脸色都成了什么样子。她都不像自己了,总是沉默不语,跟谁都不说话,只是在梦中大哭大喊。她以前那些笑容和开心都到哪儿去了?你知道她以前是多么快乐的姑娘。现在她再也不说笑了。”

听着妈妈的话,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

1943年沃罗涅日解放的时候,我加入了战时警卫队。那里清一色都是姑娘,全都是十七到二十岁左右,年轻美丽,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多漂亮的女孩们集中在一起。我第一个认识的是玛露西亚·普罗霍洛娃,她还有个闺密叫塔尼亚·费多罗娃。她俩来自同一个村庄。塔尼亚不苟言笑,特爱整洁,井井有条,玛露西亚就喜欢唱歌跳舞,总爱说些淘气顽皮的歌谣。她最喜欢的是描眉化妆,在镜子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塔尼亚总是责骂她:“美丽不是画出来的,你不如把自己的服装好好熨平,把床铺弄干净些。”我们警卫队里还有个女孩叫帕莎·利塔夫琳娜,是个毫无顾忌的女孩,但她的女友舒拉·巴蒂谢瓦雅,则是既腼腆又谦逊,在女兵中是最安静的。还有柳霞·利哈乔娃喜欢烫卷发,一边卷头发一边弹吉他,每天睡觉起床都抱着吉他。姑娘中年纪最大的是宝莉娜·涅维洛娃,她的丈夫在前线战死了,她总是一脸愁容。

我们所有人都是穿着军队制服。我妈妈第一次看到我穿军装时,脸色变得煞白:“你决定参军了?”

我安慰她:

“不是的,妈妈。我都和你说过了,我们就是守护桥梁。”

妈妈却哭了起来:

“战争很快就结束。你要尽快脱掉你的大衣。”

我也是这样想的。

过了两天,听说战争结束了,我们都被集合在荣誉室开会。警卫队队长纳乌莫夫同志说了一番话。

“我亲爱的女兵们,”他说,“战争是已经结束了。不过昨天我接到命令说,西部道路还需要警卫队战士们去保卫安全。”

不知谁喊了一声:

“要知道在那边是有反革命匪帮的!……”

纳乌莫夫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是的,姑娘们,那里是有匪帮。他们在和红军作战。但是命令就是命令,应该去执行。有谁愿意去,请向警卫队领导提出申请,志愿参加。”

我们回到了宿舍,每个人都在自己床上躺下,大家非常安静。谁都不想再背井离乡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了,谁都不想在战争结束后还要面临死亡。第二天,我们又集合起来开会。我坐在主席台桌子后面,桌上覆盖着红布。我想我是最后一次坐在这张桌子后面了。

警卫队长讲话:“我知道,巴比纳同志,你是第一个参加的。而你们所有人,姑娘们,年轻人,也都很勇敢。战争是结束了,你们本可以回家的,但你们还要出发去保卫自己的祖国。”

两天后我们出发了。上级给我们派出一列货运火车,车厢里铺着干草,弥漫着草味。

我早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斯特雷这个城市,现在就是我们要守护的一个地方。我不喜欢这个恐怖的小城,日日飘荡着哀乐,天天有人被埋葬:要么是警察,要么是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我们再次看到了死亡。我和一个女孩佳丽雅·克洛波金娜交上了朋友,后来她就牺牲在那里。我还有另一个女伴……也被刺死在夜里……我自从到了那个地方后,就完全没有再说笑过……

——叶莲娜·伊万诺夫娜·巴比纳

(战时警卫队战士)

烧坏的轴承和骂娘的脏话

我长得很像我爸爸……一看就是他的女儿……

我的父亲米隆·帕夫洛维奇·连科夫,由一个没文化的小伙子成长为一名国内战争时期的红军排长,是一位真正的共产党员。他牺牲的时候,我和母亲正住在列宁格勒,我身上所有的优点都应归功于这座城市。我对读书着迷,被丽吉娅·察尔斯卡雅10的爱情小说感动得痛哭流涕,对屠格涅夫的作品爱不释手,还喜欢读诗歌……

那是1941年夏天……六月底我们家人一起去顿河的外婆家做客,走在半路上就遭遇了战争。携带军事委员部特急件的信差腾云驾雾般地策马飞驰。哥萨克女人们唱着歌,喝着酒,号啕大哭着,送哥萨克男人上战场。我赶到鲍柯夫斯克镇,到了区兵役委员会。那里的干部生硬而干脆地说:

“我们不要小孩子上前线。你还是共青团员?这非常好,就请你帮助集体农庄干活去。”

我们在贮粮窖里用铲子翻动粮食,以免霉烂,接着又是收蔬菜。手上磨出了很硬的老茧,嘴唇也裂开了,脸被草原的阳光晒得漆黑。如果我与村姑们还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我知道很多诗歌,在从地里回家的长长道路上,我一口气能背出许多诗。

战场在逼近。10月17日,法西斯占领了塔干罗格。人们纷纷离家疏散。外婆自己留下不走,把我和妹妹送走了,说:“你们都还年轻,要逃生去啊。”我们走了五天五夜,到达了奥勃利夫斯克。平底凉鞋扔掉了,我们是光着脚走进这个哥萨克镇的。火车站站长提醒所有人:“你们不要等客车了,就坐上露天车皮走得了。现在我给你们去张罗机车,把你们送到斯大林格勒去。”真走运,我们爬上了运燕麦的车皮。我们光着脚丫子踩进燕麦里,用头巾裹着脸,彼此紧紧依偎着,打起盹儿来……粮食早吃光了,并且是身无分文。最后那几天,哥萨克女人就匀给我们一些东西吃,我们不好意思接受,因为没什么好报答的。她们就劝我们:“吃吧,可怜见的,现在大家都在受苦,应当互相帮助。”我暗暗发誓,永远不忘这些善良的好人。永远不能忘记!不管怎样,都不会忘记。

我们从斯大林格勒乘轮船,然后转乘火车,在一天深夜两点钟到了梅德韦吉茨车站。人潮把我们带到月台上,因为我们两个都要冻成冰棍了,动都动不了,只好站在那儿,抱在一起,免得倒下去被人踩断骨头。有一次我亲眼看到一只青蛙从燃烧的氧气中跳出来掉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幸亏有和我们一起来的什么人还记得我们。来了一辆装满人的四轮大车,他们就把我们拴在车子后面,给我们穿上棉袄说:“你们得走走路,不然会冻死的。身上没暖过来,不能让你们上车。”我们起初一迈步就倒下,但又爬起来走,后来干脆跑了起来,就这样跑了十六公里……

弗兰克村,又叫五一集体农庄。集体农庄主席听说我是从列宁格勒来的,而且念完了九年级,高兴得很:“这很好,你就留在这里助我一臂之力吧,顶替会计员。”

我起初很高兴,可是我马上就看到了,在农庄主席身后挂着一幅宣传画:“姑娘们,握紧方向盘!”

“我不坐办公室,”我对主席说,“只要能教我,我一定会开拖拉机。”

拖拉机停在地里,落满了雪。我们把它们从雪里拖出来打扫干净。天冷得滴水成冰,手只要碰到金属,立刻就被粘去一层皮。紧紧拧住并且生锈的螺丝钉好像焊死了一样,逆时针方向拧不动,我们就试着往顺时针方向拧。在这节骨眼上,好想故意为难似的,生产队长伊万·伊万诺维奇·尼基金像是从地里突然钻出来一样。他是集体农庄唯一的正规拖拉机手,也就是我们的老师。他恨得抓耳搔腮,不住地乱骂脏话。“嘿,他妈的!”……他骂的声音倒是很轻,但是我还是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我是倒退着把拖拉机开进地里的:这台斯大林格勒出产的拖拉机,变速箱里的大部分齿轮都已经老掉了牙。原因也很简单,变速箱是从那些行驶了两万公里、在设备账上已报废的拖拉机上拆下来装成的。还发生过这么一件事,一位和我一般大的女拖拉机手萨罗契卡·戈占布克竟然没发现散热器漏水,结果把马达弄坏了。当然又是一顿臭骂:“嘿,他妈的!”……

我在战前连骑自行车都没有学会,在这里却开上拖拉机了。马达长时间运转,违背操作规程,很容易起火。我知道超负荷运转是怎么回事,也知道按照这种程序如何驾驶拖拉机——不能转圈,也不能斜着往前开……润滑剂和燃料全都按照战时定额标准使用,得对每一滴油尽心负责,对每一个哪怕已彻底磨损的轴承也得视若性命。嘿,他妈的!……每一滴油都跟命一样……

有一天……在下地工作之前,我打开齿轮箱盖子检查油质,发现了一些乳浆。我忙喊生产队长来,说应该注入新机油了。队长走过来,用指头蘸了点机油,捻了捻,闻了闻,说:“甭担心!可以再干一天活儿。”我急忙说:“不行呀,您自己说过的嘛……”他打断我的话:“我真是自作自受,倒叫你给咬住不放了。知识分子就是难弄。嘿,他妈的!……我命令你开,就这样开!去吧。”……我只好开着拖拉机下地了。拖拉机冒着烟,热极了,叫人喘不过气来。今天还真是有些奇怪:轴承怎么不对劲啊?我觉得拖拉机在不断跳动,赶忙停下来,好像又没什么了。等到再踩油门,它又跳动起来!又过了一会儿,我的坐垫下面突然间“突突突”地震动起来!

我赶紧熄了火,跑到检视孔那儿,打开盖板一看,上面黏糊糊的机油沾着一层金属细屑,两副轴承都已经磨得粉碎!我跳到地上,抱着轮胎大哭起来,这是我在战争中第二次哭鼻子。我真该死:刚才明明看出是什么油质了!助手玛塔也害怕起来。刚才我真该厉害地跟生产队长争辩一下的,可是却没有,迂腐的书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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