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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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结束后我很长时间都不敢生孩子。一直过了七年,一切平复之后才生孩子……

但直到今天,我还是不能原谅一切,绝不宽恕……看到有德军被我们俘虏时,我那个高兴啊,终于看到他们的可怜相了:脚上没有靴子,而是缠着包脚布,脑瓜子也缠着绷带……他们被押着穿过村子,用俄语请求:“妈妈,给一块面包吧……面包。”让我非常惊讶的是,农民们居然还纷纷走出小屋给他们食物,这个给一块面包,那个给一块土豆……男孩子们跑到柱子后面向那些俘虏扔石头……而女人们却在哭……

我似乎度过了两种生命:一种是男性的,另一种是女性的……

战争结束之后……那时候人的生命简直没有任何价值了。举一个例子说,有一天,我下班后乘坐公共汽车,突然听到有人尖叫:“抓小偷!抓贼啊!我的钱包啊……”巴士立刻停了下来,是在一个二手市场。只见一位年轻军官把一个男孩推到街上,把孩子的手折断了……军官跳回车上,公共汽车继续开动……没有一个人为男孩站出来说话,没人叫警察,也没有人叫医生。那个军官胸前挂满了战功奖章……我到站要下车时,他一步跳了过来,向我伸过他的手:“从这儿过吧,姑娘……”如此殷勤,彬彬有礼。

我至今都还记得这件事……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还是战争中的人,生活在戒严时期。可是,难道这种人也算人类吗?

红军打回来了……

我们被允许挖开坟墓,寻找失去的亲人。按照旧习俗,与死者在一起要穿白色服装,白色披肩,白色衬衫。我会终身铭记这个情景:人们披着白色绣花毛巾,一身白色……可他们是从哪里找出这些白色服饰的?

人们都在埋头挖掘……谁找到了什么,认定了就取走。有人在独轮车上装着手臂,有人在马车上放着头颅……长久埋在土地下的人没有全尸,他们都互相混杂在一起了,和黏土、沙砾一起。

我没有找到姐姐,只是看到一片裙子布,感到很熟悉:这就是她了,是我认识的东西……爷爷也说,带走吧,总要埋葬点什么啊。就是那点衣服碎片被我们放进棺材,安葬了……

还有人只收到了父亲的失踪通知书。反正别人总会因为死者而得到什么证明,只有我和妈妈在村委会遭到干部的恐吓:“你们不会得到任何帮助的,他和德国娘们生活得可好了。他是人民的敌人。”

我在赫鲁晓夫时代就开始寻找父亲。经过了四十多年,到戈尔巴乔夫时代才得到答复:“在花名册中没有记录……”可是从父亲战友们的口中,我知道他是英勇牺牲的。在莫吉廖夫城下,爸爸带着一枚手雷,钻到了敌军的坦克下……

遗憾的是,妈妈没有等到这个消息,她是带着人民敌人妻子的耻辱去世的,到死都是叛徒的老婆。和她有一样经历的,还有很多人,他们都没有能够活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带了一封信去看望死去的母亲,在她的墓前读给她听……

我们许多人一直都相信……

我们以为战后一切都可以改变……以为斯大林相信自己的人民。可是战争还没有结束,一列列火车就开往远东的马加丹了。那是运载胜利者的列车……他们逮捕了那些被俘并且在德国人的集中营里熬过来的人,这些人曾经被德国人送去做苦力,他们所有人都见过欧洲的样子,可能会讲述欧洲人民的生活状况。他们会说那里没有共产主义,那里有怎样的房子、怎样的道路,他们会说在那里到处都没有集体农庄……

胜利之后,所有人重归沉默,和战前一样,人们沉默着,并且恐惧着……

我是个历史教师……在我的记忆中我们的历史课本改写了三次。我用三种不同的历史课本教过孩子们……

趁我们还活着,来问我们吧。可别等以后我们不在时又要改写历史。请提问吧……

您知道杀人是多么困难吗?我是做地下工作的,半年后,我接到了一个任务,是到德国军官食堂中去当女服务员。我那时又年轻又漂亮,上级就选中我了。我是应该在那天把毒药投放在汤锅里,然后就去投奔游击队的。可是我已经和他们成了熟人。他们是敌人,可是您每天跟他们打照面,他们都要说:“谢谢您……谢谢您……”这任务实在太难了,杀人实在太难了……杀死别人比自己死还痛苦……

我一辈子都教历史课……但我永远都不知道该如何讲述这件事。用什么样的语言去讲述……

我也有自己的一场战争……我和我的女主人公们一起,走过了漫长的道路。我和她们一样,久久都不能相信,我们的胜利有着两副面孔:一副是完美的,一副是恐怖的,伤痕累累,让人看不下去。

“在肉搏战中杀人时,总是会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这不是投掷炸弹,或者从战壕里射击那么远的距离。”——他们都这样告诉我。

倾听人们讲述他们怎样杀人或者怎样死去,一定也是这样的:必须直视对方的眼睛。

译后记

三十年前某一天,我偶然翻阅苏联《十月》文学杂志,立刻被这部作品的标题和内容所吸引。那一年,正是苏联卫国战争胜利四十周年。转眼间又过了三十年,那片土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位当年的苏联作家,已经是白俄罗斯作家了。

我曾匆匆翻译过刚刚出炉的此书第一版,这次是根据莫斯科时代出版公司2013年版本译出。从初版到新世纪修订版,几乎就是作者的重新创作,不仅增加了很多内容,更由于苏联从巨变到解体之后,作者把许多曾被报刊检查部门禁止或被迫自我删去的内容发表了出来,率直地写出了战争期间和战后相当一段时间都让人噤若寒蝉的话题,比如战争的残酷,战争中的女兵感情和男女关系,还有苏联军人进入德国以后的一些个人行为,更有很多篇幅是作者本人忏悔录式的思索和同有关部门的对话摘录。

本书作者,斯韦特兰娜·亚历山德罗夫娜·阿列克谢耶维奇,1948年生于苏联斯坦尼斯拉夫(现为乌克兰的伊万诺-弗兰科夫斯克)。父亲为白俄罗斯人,母亲为乌克兰人,父母二人都是乡村教师,后来举家迁往白俄罗斯。她毕业于白俄罗斯国立大学新闻系。

阿列克谢耶维奇创作了以《乌托邦的声音》命名的编年史式纪实文学系列,包括本书在内的五部作品。她实际上是开创了一种独特的文学体裁:政治音律的长篇忏悔录,小人物在其中亲身讲述自己的命运,从小历史中构建出大历史。

由于政治原因,她在2000年曾离开白俄罗斯,侨居过意大利、法国、德国和瑞典等地。2012年返回明斯克居住。

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作品被翻译成多达三十五种语言,仅本书的俄语版销量就超过两百万册。她的作品还成为全球数百部电影、戏剧和广播节目的素材。她获得过多项国际奖项,包括瑞典笔会为表扬她的勇气与尊严而颁发的特别奖、德国莱比锡图书奖、法国国家电台“世界见证人”奖和美国国家书评人协会奖,等等。2013年,阿列克谢耶维奇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入围最终决选名单。

关于本书俄语书名,y BOЙHbI HEЖEHCKOEЛИЦO,不论从文学色彩还是实际概念,我都想把它翻译为“战争中没有女性”,这虽然是简单的短句,但含义深邃而深远。当年的中译本书名《战争中没有女性》曾引发过热心人的讨论,有人认为应该按照原题直译为“战争中没有女人面孔”,也有人认为应该按照内容译为“战争中的女人”,还有中国作家据此创造出“战争让女人走开”等富有情感诗意的作品题目。但是我本人还是认为“战争中没有女性”是最合适的原意传达。此书固然写的是战争中的女性,但通过本书立意、主人公故事到现实气氛,却是告诉人们:当女性陷入战争烽火后,不但她们的穿着发型、行为举止,就连性格脾气乃至于从外表到生理特征都发生了变化,这正是战争对于女性最残酷的影响。所以,这本描写战争中的女人的作品,恰恰独一无二地使用了“战争中没有女性”这样的强烈反差的题目,这应该是作者有意而为之。三十年过去了,这个独特的句式已经家喻户晓,而且扬名国际。女性在战争中的特殊作用特别是特殊感觉,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只要登上网络点击这个句式,当今世界各国各民族各战场上的女兵形象便蜂拥而出。25

这是一本痛苦的书,也是一本真相的书。在阅读原文并译至中文的过程中,我屡屡被其中触目惊心的内容和人性细节所震撼、所感动,甚至为之而难抑泪水。我们小时候读过卓雅和舒拉的故事,这本书展示的是千千万万个卓雅,普普通通的卓雅,千姿百态的卓雅。正是普普通通的男女,默默无名的小人物,以巨大牺牲和惨痛付出,从纳粹的钢铁履带下拯救了苏联。后来,正如作者在书中所感慨的,卫国战争时期千百万人拼死保卫的那个祖国已经不存在了。我想,这也不仅仅是政治家们操作的结果,其中必有无数普通人沉默的因素所起的作用。

在那场灾难性的战争过去七十周年之际,我来到红场,亲眼看到本书中所写过的那些情景:佩戴勋章的老兵(或者他们的后代),打出原来部队的番号标牌,极力维系在血与火中建立的感情纽带。可惜,由于岁月之河的无情流淌与冲刷,聚集的人数是越来越少了,令人唏嘘。

在根据新版本的新译本出版之际,我必须对三十年前为我当时的译作提供了巨大帮助的章海陵先生,我读俄罗斯文学研究生时的同窗好友,再次致以无比谢忱!

吕宁思

2015年5月9日深夜于莫斯科

[1]拉里萨·赖斯纳:苏联内战时期的著名女革命家。(本书注释均为译者注)

[2]布琼尼:谢苗·米哈伊洛维奇·布琼尼(1883—1973),苏军著名指挥员,苏联第一批元帅之一。

[3]俄罗斯人对长辈或不熟的人一般都用尊称“您”,对晚辈和自己亲近的人才称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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