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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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去世好些年,但我也逐渐开始理解她对爱的看法了。刚遇见你时,我已经准备好。我的生活中有空间留给你,是因为我的宝宝,你知道,或者说,是因为失去了它。宝宝让我向你敞开心扉。

这世界上到处是有孩子的女人,以及没有孩子的女人,但还有一小群沉默的女人,她们差一点就有了孩子。我就是她们其中之一。我曾是个母亲,然后我不是了。

我从没见过那个宝宝。我失去它时,它只有十六周大,我想给它取个名字,但被劝阻了。我的失子与你和莫琳后来所遭受的相比,算不得什么。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在我怀孕时,我发现了一种新的方式去爱。自由的,喜悦的,无所期待。在那之前,我总是把爱交付给让我失望的人。现在我是一个秘密社团的一部分,我以前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这一群女人的生命有了新的目的,她的肚子是自己以外的另一个生命的家。谁曾想过,我娇小的身体会变得如此重要?我会坐着做白日梦,幻想宝宝和我,我们可以一起做的事情。我新鲜的爱完全准备就绪了,你可以说,转开即有,一触即发,慷慨而美丽的爱,然后嘀嗒一声,它的心跳就停了。我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母亲和婴儿。我本可以恨他们,但我离开科比时恨过生活,我不想再恨了。

我一直没能甩掉怀孕时腰上那一圈赘肉。因为我本来长得就小。成年之后,我一直很难显得纤瘦。又或者我保留这多余的重量,是因为它是我仅剩的能提醒我想起宝宝的东西。我不知道。我能看出,啤酒厂的销售代表都在和纳比尔开我的玩笑。但我正从流产中恢复。我听到他们骂我,模仿我走路,我扬起下巴,故意蹒跚得更厉害。他们要笑的话,就应该学得更像一点。

我没有小孩,所以我把爱给了你。毕竟,大多数日子我都在观察你,你把啤酒罐放进我办公室窗户下的垃圾箱里。把我的爱给你,就像找到一个便利的容器,可以把我无用的东西倾倒进去,就像你在院子里找到一个垃圾桶,放你不想要的空罐子一样。从文具柜事件之后,你和我,我们就再没讲过话,尽管我能觉察到,有时你在我门口扫视一眼,看我还在不在啤酒厂工作,或许甚至还在食堂里寻找过我的身影。我发现自己在留心听你的声音,如果有人提起你的名字,我就会脸一热,脉搏加速。我还留着你的手帕,但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你,所以把我的爱给你感觉是个安全的选择。这让我温暖,给我快乐,但我不期盼更多。

是时候打包行李重新上路了。“你从来不消停,”父亲在我最后几次见他时说,“连喝一杯茶的时间都不留。”他的语气里没有愠怒,只有习惯性的泪眼蒙眬的疑惑。

我希望你在听,哈罗德。我希望你都听进去了。我在告解自己在你的悲剧中扮演的角色,但你必须了解,我尝试过从金斯布里奇离开,即使在最开始。而且这是在我坐进你的车,开始了解你之前。这是在我遇见戴维之前很久。

三月初,我去找纳比尔。我已经理清了成箱的乱账。我把它们做得井井有条,两个月内我就找到方法,帮他省了六百英镑。我完成的比答应他的还多。递上辞呈似乎合情合理。

生活中有些东西自有定律。纳比尔就是其中之一。田旋花是另一个例子。一个夏天,它就能长遍我的整个海上花园。它把自己缠在我的辛金斯夫人石竹花的嫩茎上,把它们鲜活的汁液勒出来。我成捧成捧地把它拔出来,但几天之后它又卷土重来。只要你在地里留下一小株田旋花,它就会自己再长出来,有叶有根,什么都有。

于是我对田旋花说,你想留在我的花园里,但我不想要你。我没办法把你挖干净。如果我给你下药,也有可能会毒死我想留下的植物。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会自行解决,必须要做出改变。

在每一株田旋花的花茎旁,我都插了一根赤褐豆的小枝。大概总共二十枝。田旋花攀在这些支撑上疯长,开出淡紫白纹的喇叭状花朵来报答我。我不会说自己喜爱田旋花。我当然不能信任它。一旦我不提供新枝,它就会爬满我的石竹。但有时你得尊重事实,那就是,尽管你不想要田旋花,它还是存在,你们最好融洽相处。和纳比尔也是一样。

当我告诉他我要离开啤酒厂时,他非常沉默。然后他突然一声尖叫。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如此迅速地从镇定自若跳到歇斯底里,中间渐进的环节都省掉了。

“你想走是什么意思?”他拿拳头砸办公桌,他的穆拉诺玻璃小丑抖得像受惊的小女孩。

“我要去旅行。”我说。

“你已经不是学生了。”他说。

我说我三十九岁了,但还能买得起一张巴士车票。

纳比尔把他的手指塞进牙齿里,啃掉了三个可怜的指甲尖。“你有一份好工作。工资优厚。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就因为你读过牛津,就觉得我们都不够优秀?”

最后一句话开始是个陈述句,但半途中产生了认同危机,变成了一句疑问。我从来没有提过半个字说他不够优秀。显然害怕自己不够优秀的人是纳比尔自己。但比起和自己阴暗的内心对峙,和另一个人争吵要更容易些,尤其是对着自己的员工。

你看生活变得多复杂,就连简简单单的辞职都不简单。

我不想和纳比尔闹得更僵,于是我编了个借口。我说:“如果你要抓酒吧老板做假账的现行,就得找个会计打入酒吧内部。那是我做不到的。你以前说得对。你确实需要一个男人。一个有驾照的人。”

“你想要个司机?”他又摆出那种怪相来,我记得那是他在笑。

“我了解配备司机是不可能的,”我平静地说,“这就是我必须离开的原因。”此时我相信自己占了上风。在我的脑海里,我已经上了巴士。再见,金斯布里奇。再见,哈罗德·弗莱。

然后纳比尔做了他最擅长的事。他想出了一个日后破坏程度最大的解决办法。他甚至不是蓄意的。这是他的直觉,就像有些人生来就对天气或钢琴有感觉一样。你给我当司机,他说。一切都解决了。瞧瞧!

我想我只说了句“但是——”,然后我就词穷了。

“你对哈罗德·弗莱不会有意见的,”他说,“这个男人已经结婚了,正直得像一扇门,闷得操蛋。”他握紧右拳,砸进左手掌里。我不懂他在暗示什么。他看起来像是在压扁你。

你做我的司机?一周有好几次,你和我在同一辆车里?已经站在安全距离以外爱着你的我,和已婚的你?

“不行,”我说,“我晕车。”我承认那不算聪明,但我已经开始感觉被逼得走投无路。

“反正我也打算炒掉他了。”他说。

就像一记重击。我开始发热。皮肤都在灼烧。然后我又冷得需要一件卫衣。“你要炒掉哈罗德·弗莱?凭什么?”

“他就是个笑话。太老土了。”

“但这是他的工作啊,”我结结巴巴地说,“他还有老婆孩子,不是吗?”

“他儿子就是个怪人。你见过他在金斯布里奇招摇过市吗?就像这地方是他家的?”纳比尔喷出一口烟,直冲我的鼻子。

“我不了解他儿子,但弗莱先生是个好人。”

纳比尔又怪笑了,镶金尖牙,龇牙咧嘴:“你以为我在乎吗?”

不,我没这么以为。你当然不在乎。该尝试新战术了。我深吸一口气。

“让我理清这件事。要是我留下来,弗莱先生就能保住他的工作?”

“我可没说我喜欢你,但你确实是个好会计。你留下。他也留下。”

“成交,”我伸出手,“现在握手敲定。”

纳比尔似乎在忙着抽他的烟。一边捻灭他的香烟,一边去摸一根新的。

“让我们有点男人的样子,”我说,“赶紧。”

他把手掌滑进我的手里。他的手温热细长,黏糊得让人不适,就像抓住了一条舌头。

“成交。”我说。

“成交。”他重申一次。

有多少次,我想告诉你这些,哈罗德。我保住了你的工作,我挺身而出,和纳比尔对峙过。几个月后我坐在你的车里,坐在你的身边,脑袋里嗡嗡响的都是想与你分享的事情。但我得万般小心,不吐露自己的心意,于是我说出口的只是一句:“还要薄荷糖吗?”

别被骗了。纳比尔不想留我,就和他不想留你一样。但他想按他自己的意愿炒掉我,否则的话,就是我在控制局面,而且如果纳比尔发现他依赖我,就会过于惊恐。就像对付田旋花一样,我得聪明一点。我得配合他玩游戏。我得为纳比尔提供豆枝,直到我想出十分可怕的办法,让他无从选择,不得不按我说的做,让他摆脱我。只不过这里有个难题:我还得保住你的工作。

你看,我身上还是有一些好的方面。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几年之后你会亲自动手。你会创造机会,把我卷进和纳比尔的真正麻烦中。我也没有意识到,当离去真正来临时,会有多伤人。

几天后,我们第一次出车,你和我。我很抱歉要向你透露,哈罗德:我很怵这件事。

一朵灰色的低云自东向西把天空拉出褶皱。暮色里的花园颜色黯淡。有一种静止,不过是纳比尔式的静止。它在孕育混乱。远方,海在翻腾。

雨要来了。

我希望你带了伞,我的朋友。

或者,最不济也要有一顶防水帽。

玛丽·安贡努修女呢?

下雨。有一整夜。我听到它抽打着颐乐花园里的树叶。我听到它冲撞着城垛和卵石。它像碎石般敲击窗户,又从下水沟里喷涌而出。当闪电划开天空时,房间里的一切都“啪”一声活了过来——床,轮椅,盥洗池,鸟的画,橱柜,电视机——都被定格成一幅冰蓝色的照片。雨停之后,我仍能听到雨声。水滴声,轻叩声,吱嘎声,都来自一个浸在雨中的世界。

我不知道你听到没有。

我的脑子嗖嗖飞转。文字、文字、文字。就连我睡觉时,它们也把我叫醒。一切都是文字。在梦里,我的铅笔在纸上奋笔疾书。笔头赶不上文字的速度。我的右手刺痛。

玛丽·安贡努修女又不在,我已经从笔记本里撕掉好多页,本子马上就要空了。

“你有点发烧,”夜班护士说,“现在必须放下笔了。”她给我的脸和脖子换了敷药,又检查了我的眼睛,拿来药。

我小口地慢慢抿时,她的脸也忽明忽灭、忽明忽灭,就像内法恩岛3上的灯塔,在黑暗里闪烁。

她前脚刚走,我又开始写了。

漫漫归途

我站在你那辆莫里斯1100轿车的一侧。你在另一侧徘徊。那时是五月末。

因为不想让你看出我很紧张,我说:“听说你要开车送我了。”但这话说得实在很傻,因为不然我干吗要拿着大衣和手提包在你的车边等着呢?我把手提包拎在前面,紧紧地握着,就像它是一朵浮萍。

“嘿,弗莱先生!”一个销售代表从窗口喊,“别乱来啊!”

我太慌张,感觉像一头扎进了热浪里。

你来了一句:“嗯哼。”你似乎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你打开车锁,为我拉开乘客座的车门,然后在我上车时移开目光,就好像一个人坐进车里是一项高度隐私的行为,你很担心我会出丑,把它搞砸。等你也在座位上坐好后,你戴上驾驶手套,发动了引擎。你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毛毯,还是靠垫?这是文具柜事件后,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你不敢看我,我也不敢看你。

仪表盘上有三盒磁带。《德语入门》《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管他的胡说八道》4。都是你儿子的,你急忙告诉我,并把它们放进杂物箱里,然后啪嗒一声关上。车里闻起来是你的味道。我儿子宁肯听音乐也不愿和他父亲讲话,你笑着说。

我觉得你这么谈论自己很好笑。“父亲”,而不是哈罗德·弗莱。

你问我想听什么,我说,哦,我无所谓,你说,别,别,你来选。我说,好吧,来点音乐怎么样?发生的每件事都被我封存进了脑海的琥珀中。但别听性手枪,我加了一句。你调到收音机二台。看似放松了。有时你也哼上几声,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试图发送密码信息。

我们到了之后,你下车为我打开车门。我的脚先出来,等我整个人都出来后,发现你在盯着我的小腿看,就像你盯着席拉的乳沟一样。我真希望脚踝的形状能好看些,因为你要知道,我裹在这套棕色羊毛套装里的肩膀并不算糟,在此之前,也有过男人爱慕我的胸部。我暗暗咒骂我母亲的牛科基因,并且发誓每个早上我都要做脚踝运动。

你把我介绍给酒吧老板:“这位是轩尼斯小姐。很好笑的。我们是在文具柜里认识的。”

“我们是在食堂认识的。”我说。

但你不听。你在忙着越过我的头顶跟酒吧老板交换眼色。我相当肯定那个男人在大笑,因为冒出一个女人来,你又转而替我表现出焦虑。以前,当我告诉父亲我这一生想要有所作为,想离开家门做些事情时,他就是这副表情。我意识到,你和我父亲一样,想保护我。

等我开始检查账簿后,发现他们很明显在欺瞒。随便哪个经常使用费用表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但我开始卖弄。我让酒吧老板一步步地自曝其短。我暗示他在试图私吞纳比尔的钱。他知道关于我们老板的传闻。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渗出,脸红得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他冲出了办公室。我听到他在对你诉苦,但我没听到你的回答。我担心我玩过火了。我有时是会玩过火。我判断不准事态。

我回到车里时,你看着我。我喜欢这样。我喜欢你带着探究的表情打量我,就像我刚换了一身新衣服出现。我想用电影明星的方式走路(脚踝纤细)。你为我打开乘客座的车门,又关上,我们之间已经有了新的纽带。纽带很弱,我知道。只跟我们的工作有关。不过我还是想留住这种感觉。我没准备好让它断开。

“我能请你喝杯啤酒吗?”我问。

你举起手来,就像在阻拦交通:“不,不。我不喝酒。”

但我见过你拿着那些空罐子。我知道你的秘密,就像我知道你喜欢跳舞。“只是走前喝一杯?”

“我滴酒不沾,轩尼斯小姐。”你立即表态的庄重感让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我为自己的言辞感到害臊。我这一招很阴险。你可能是觉出了我的局促,因为你笑了。“我们回去是兜远路还是抄近路?”你问。

“你不需要回家吗?”

“我妻子准备六点开饭。现在才五点。我们可以走有风景的路线。”

坐在乘客座上,我闭上了眼睛,但我没睡着。心里只想着你。我好奇你那么小心掩藏的空啤酒罐是谁的。你妻子的?哪个邻居的?我好奇你妻子准备了什么茶点。

你停车,关掉引擎,我惊讶地发现我们不在啤酒厂。你开车把我们带到了玻尔博瑞高地的边缘。你什么都没说,只是远眺前方。

早春的白日即将进入冷夜。山丘是一片丁香蓝,地平线染上了紫色,海和岩石已经变成靛蓝。一群鸟聚在一起,来来回回地在海滩上空飞翔。它们猛冲向左,然后身子似乎一扭,又倒向右边。它们一直这样飞。这个方向,它们的身子被日光映成了紫色。换个方向,蓝灰色的鸟儿又融入了蓝灰色的天空,于是我得非常集中精神,才能找到它们。看鸟是如此简单的事,看它们用翅膀与落日的光线嬉戏。但当你再次用钥匙打着火,开车返回金斯布里奇时,我想的是你怎样秘密地跳舞,以及我怎样秘密地跳舞。我想着你一个人在雪地里。我看到挂在我衣橱里的晚礼服和舞鞋。是的,有那么一刻,我把那两幅画面拼在了一起,我想:一个滑步向左,一个摇摆往右。你和我,肩并肩。就像我第一次在你的手帕上发现你的香味。我这几年来从未感觉这么安全过。

你在啤酒厂外停车,即使我没打开车门,都能闻到那股浓重的啤酒花味,但我不再厌恶它。我吸进这股气味。此时楼房已是乌压压的一大片,就像一艘巨轮,船上成排的窗户穿透黑暗,闪着银光。一切都很熟悉,它们是你我的一部分。这还是头一次,我见到它们觉得高兴。街道空荡荡的,院子里也是。霜冻已经扎进大地。柏油路面都亮晶晶的。

五点五十分了。你的妻子应该在家等你了。她或许穿着围裙,灶上炖着菜。

“我得去办公室整理一些东西,”我喃喃自语,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我又加了一句,“谢谢你。”

“是我的荣幸。”

“我是说,为几周前的事情谢谢你。文具柜里的那次。”

你脸色煞白:“别提了。”给我的印象是,你是真心不想再提,但我不能不提。既然已经开了头,我就要让你知道关于我的事实,即使只是一小部分事实,于是我告诉你,我很沮丧,而你对我很好,我早就该谢谢你的。我真希望自己能向你告白,说你在文具柜里那次改变了我的生活,但这话对我们两人都太重了。你很尴尬,一直在把你驾驶手套上的橡皮筋拉开又放掉。我趁你还没看到我的脸,从车里跳了出来。作为临别前最后一句话,我告诉你,你是一位绅士。我是说真的。你是一个儒雅的人。

我谨慎地穿过院子,但我抖得好厉害,连继续往前走都很难。泪水从我的眼里涌出。我很快乐,我很快乐,但我想大声号叫。触动我的是你的正派。除了我父亲,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单纯的好人。

我不用转身都知道,你还在那里,在你的车里。我知道你会一直等到我安全地走进啤酒厂的大门。有的女人会因为一个男人不爱她而恨他。但我怎么恨得起来?为了保住你的工作,我没法继续走我的路。我是一个总逃避困难的人,现在我逐渐明白,我不需要一直那么做。我们为自己写了一部分的脚本,然后一直照着脚本演,就好像我们没有选择。但老是迟到的人也可以变得准时,只要她愿意。你不用一直维持你原有的样子。改变永远不会太迟。

于是我许下承诺。这辈子,至少这一次,我要在一个地方停留,要见到事情最后的结局。你会保住你的工作,而我会尽力给你带来快乐。我不会索要更多。

哦,哈罗德。这件事我怎么会错得那么离谱?

我们都往一处去

我们在娱乐室里集合做晨间活动,穿怪兽拖鞋的病人不在。

没过多久,他的家人都陆续到达。他们冲过娱乐室的门口时,我们正和凯瑟琳修女坐在里面,他们匆匆往里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地移开目光,就好像看见我们是个错误,是不祥的预兆。他们都穿着精致的深色衣服,连小女孩也是。或许这家人是听到消息后换的衣服。或许他们觉得有必要穿出悲痛感。我父亲去世后,母亲就不再吃肉了。但是为什么啊?我问。她一直爱吃肉的。因为她的人生被扯成两半了,她说。我去医院看望她时,带了她最爱的肉块和肉片:粉色火腿、嫩烤牛肉。“真好,真好5。”她会低声说,但它们的纸包还是原封不动。她再没碰过肉。“我现在像你一样了,宝贝6。”那几乎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坐在娱乐室的椅子里,无意中听到走廊里的女人说话。我的听力已经大不如前,但情绪让她顾不得谨慎。“为什么他不等等我啊,”她大哭着说,“我在给小姑娘们做早餐啊。”这一定是病人的妻子。有人问她需不需要什么,这女人开始号哭,刀绞般地啜泣。

“为什么死的不是那些老家伙?”她抽泣着说,“他们都坐在那里等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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