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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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放开佩科拉,站在那里望着她。然后她把两个人都搂到自己怀里,她们的头紧贴着妈妈的肚子。她的眼中满含歉意:“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知道。行了,这就回屋去。罗斯玛丽,回家去吧。表演结束了。”

我们都进了屋子,弗里达还在悄声抽泣,佩科拉夹着条白尾巴,而我则提着那条标志少女变成女人的裤衩。

妈妈领着我们向卫生间走去。她把佩科拉推了进去,拿走了我手上的裤衩,叮嘱我们在外面等着。

我们能听到水哗哗地流进澡盆的声音。

“你觉得妈妈会把她淹死吗?”

“哦,克劳迪娅,你真是太傻了。她只是想把佩科拉的衣服都洗干净了。”

“我们要不要把罗斯玛丽好好揍一顿?”

“算了。放她一马。”

水还在喷涌,透过水的哗哗声我们听到了妈妈音乐般的笑声。

那晚,我们三个在床上静静地躺着。我和姐姐对佩科拉满怀敬意。躺在一个真的来了月经的大活人身旁好像挺神圣的。她现在跟我们不同了—已经像个大人了。她自己也感觉到这种距离,不过并没有显得凌驾于我们之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细声细气地问:“我现在真的能生孩子了吗?”

“当然了,”弗里达昏昏欲睡地说,“你当然能生了。”

“可是……怎么生啊?”她的嗓音空洞中带着几分好奇。

“哦,”弗里达说,“得有人爱你。”

“哦。”

我和佩科拉沉默无语了很长时间,仔细琢磨着这个问题。我猜想,肯定得有“我的心上人”出现,这个人在离开我之前要爱过我。可是母亲唱的歌曲中没有提到孩子啊。也许这就是女人伤心的原因:男人们还没让她们怀上孩子就离开了。

这就是那幢房子绿色和白色相间有一扇

红色的门漂亮极了漂亮极了漂亮极了漂

在俄亥俄州洛兰镇,百老汇街与第三十五街交汇的东南角有个废弃的店铺。它跟铅灰色的天空格格不入,与四周灰蒙蒙的房屋和黑乎乎的电线杆不相协调。然而,它以一种令人恼怒而忧郁的方式强行闯入行人眼帘。开车路过小镇的游客都纳闷它怎么没被拆掉,而住在附近的居民走过这里时总会把目光移向别处。

过去,这座房子还是比萨饼店的时候,人们总能看到拐角附近有一群游手好闲的男孩扎堆。这些大男孩在这里碰头,嬉闹、抽烟、谋划恶作剧。他们吞云吐雾,强行把烟雾注进肺里、心脏里、大腿里,压制着青春的震颤和能量。他们走路晃悠,笑得缓慢,然而弹烟灰的动作却太快,太频繁,在老到者面前暴露出他们还是新手,才刚养成这一习惯。不过很久以前,在这群年轻人的低嚎声和耍酷模样还未出现的时候,这幢房子由一个匈牙利面包师承租,他做的奶油面包和罂粟籽面包圈还曾小有名气。更早时,这里是某个房地产商的办公室。再早时,几个吉卜赛人把它当成活动场地。这家吉卜赛人把大玻璃窗装饰得别具一格,跟过去完全不同。他们家的女孩子轮流坐在好几码长的丝绒帷帐和挂在窗边的东方风格的厚毯子之间。她们不断向外张望,偶尔笑一笑,眨巴几下眼睛,或者点点头—偶尔而已。大多时候,她们只是望着窗外,华丽的长袖和长裙掩盖了横在她们目光中的赤裸。

这一带人口流动频繁,可能都没人记得,更早更早以前,在吉卜赛人搬来之前,在那群年轻人出没之前,布里德洛夫家曾住在这里,挤在店铺的前厅,在地产商突发奇想酿成的一片残骸中过着恶劣的生活。他们在这个墙皮剥落、昏暗阴沉的匣子里悄然进出,从不惊动邻居,从不去劳工组织那里喊冤,也从不去镇长办公室里抗议。这个家庭的每个成员都活在自己意识的单元格中,各自拼凑缝制着自己的现实生活这床棉被—在这里捡几块破碎的经历,在那里收集几条零散的信息。他们凭借从彼此身上搜罗到的点滴印象,制造出某种归属感,并努力按照彼此认可的方式凑合着生活。

这些住宅由第一代希腊房东设计规划,毫无想象力。大“店铺”区用纤维板隔成两间屋子,而隔板高度又不及天花板。一间是客厅,这家人称之为前厅,另一间当卧室用,全家人的起居都在这两间屋子里解决。前厅里放了两张沙发、一架立式钢琴,还有一棵很小的人造圣诞树,装饰繁复,遍布灰尘,已经在那里矗立了两年。卧室里摆着三张床:一张窄窄的铁床是萨米的,他十四岁,另一张是佩科拉的,她十一岁,还有一张双人床是乔利和布里德洛夫太太的。为了使热量均匀分布,卧室正中心放着一个煤炉。靠墙放着箱子、椅子,一张小茶几和一个纸板做成的“衣橱”。厨房位于公寓后方,是独立的单间。没有沐浴设备。只有一个抽水马桶,眼睛看不见,耳朵却能听到。

至于家具就无须多说了,实在无法形容,因为在设计、制造、运输、销售各个环节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马虎、贪婪和冷漠。家具已经用旧了,却仍未让人感到亲切。人们只是拥有它们,却不熟悉它们。没有人在把硬币或别针掉在了沙发垫底下之后,还记得掉落或找到的地点和时间。没有人曾咯咯笑着说“可我一分钟前还拿着啊,我就是坐在那儿跟××聊天的”,或者说“原来在这儿,一定是我喂孩子吃奶的时候滑下去的!”。没有人在哪张床上分娩过—或者深情地回忆起某个油漆剥落的地方,那是孩子开始学着站立时,为了抓住那里获得支撑而蹭掉的。没有哪个节俭的孩子曾把口香糖粘在桌子底下。没有哪个快乐的醉汉—家人的某个朋友,脖子粗壮,未婚,天知道他怎么那么能吃—曾坐在钢琴边,弹奏那曲《你是我的阳光》。没有哪个少女曾凝视着那棵小小的圣诞树,回忆起自己何时装点过它,或担心那只蓝色小球会不会掉下来,他是否会回来看看这棵树。

这些家具没有承载任何回忆。更别说任何值得珍视的回忆了。偶尔,某件家具会激起一种生理反应:上腹部酸性刺激物增加,脖子后面微微冒汗。拿沙发来说吧。买的时候簇簇新新的,可还没等运到家,靠背的布料就已经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而商店不愿负任何责任……

“听着,哥们儿,我把沙发装上车的时候它是没问题的。东西一旦上车,商店可就管不着了……” 此人嘴里散发出一股李斯特防腐液和头彩牌香烟的气味。

“可我买的时候是新的,我可不要破沙发。”乔利眼里带着乞求的神色,连睾丸都缩了起来。

“自认倒霉吧,哥们儿,自认倒霉吧……”

当然,你可以恨那张沙发—如果你可以恨一个物件的话。可那没用。你每月还是得凑够四块八给人家。如果你每月要为沙发付四块八,而它买来时就有裂口,既不实用又让人窝火,你是不会为拥有它而感到快乐的。这种不快乐会散发出臭气,渗透到一切事物上。这股臭气会使你不愿粉刷纤维板隔墙,不愿为椅面找块匹配的材料,甚至不愿把沙发的那道裂口缝上。裂口变成了大豁口,大豁口变成了裂谷,里面廉价的木框和更廉价的填充物暴露出来。在沙发上睡觉解不了乏。在沙发上做爱让人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它就像一颗坏牙,不甘心独自忍受疼痛,非要把痛苦扩散到身体的其他部位—让呼吸困难,视力减弱,神经不安。一件令人痛恨的家具会制造出一种令人烦躁的不适,这种不适会弥漫整个屋子,妨碍与之无关的事物带来愉悦。

在布里德洛夫家,唯一有生命的东西要算那个煤炉了。它独立生存,不依赖任何事、任何人,按照自己的意愿“熄灭”、“封堵”或者“燃起”火焰,尽管这家人经常给它添煤,而且熟悉它的脾气:加煤时要一点点撒,不能倾倒,不能过量……火焰似乎在按照自己的节奏燃烧、变弱或者熄灭。然而,每天清晨,它总觉得自己还是熄灭的好。

这就是那家人妈妈爸爸迪克和简他们住在

这幢涂成绿色和白色的房子里他们很幸福

布里德洛夫一家住在店铺前厅并不是工厂裁员造成的暂时困难所致。他们住在那里是因为穷,因为他们是黑人,而他们困在那里不走是因为觉得自己太丑陋。他们的贫困虽然根深蒂固,难以改变,却也毫不特别。真正特别的是他们的丑陋。谁也无法让他们相信,他们并非丑陋得可怖和不可救药。除了父亲乔利,他的丑陋(源自绝望、放荡、惹是生非、向弱小者施暴)是行为上的,其余的家庭成员—布里德洛夫太太、萨米·布里德洛夫、佩科拉·布里德洛夫—可以说是把丑陋穿戴在身上,虽然这件外衣并不属于他们。他们的眼睛,那一双双小小的眼睛在狭窄的额头下方挨得很近。发际线又低又不整齐,在两道笔直、浓重、快要碰在一起的眉毛的衬托下,就显得更不整齐了。鼻子灵敏却长得歪歪扭扭,鼻孔朝天。他们颧骨很高,耳朵招风。线条优美的嘴唇本应引人注目,却反而让人更容易去注意脸部的其他部位。你看着他们,心里好奇他们为何如此丑陋;你仔细观察,却找不出根源。然后你意识到这丑陋来自信念,他们的信念。感觉就像有个无所不知的神秘主人给了他们每人一件丑陋的外衣,让他们穿上,而他们毫不质疑地接受了。主人说:“你们是丑陋的人。”他们打量自己,找不出任何证据来反驳这个判决;事实上,迎面而来的所有广告牌、电影以及目光都提供了支持这一判决的证据。“没错,”他们说,“你说得对。”他们把丑陋接过来,像一件斗篷一样披在身上,穿着它在世上招摇。他们对待丑陋的方式各不相同。布里德洛夫太太看待自己的丑陋就像演员看待道具:为了凸显性格,为了强调她时常想象的那个属于自己的角色—一个殉道者。萨米把自己的丑陋当作让别人痛苦的武器。他据此调整行为,选择伙伴:那些为之着迷,甚至为之震慑的人。还有佩科拉。她躲藏在自己的丑陋后面。隐蔽,遮掩,销声匿迹—极偶尔偷偷向外张望几眼,结果也只是更加迫不及待地回到面具之后。

在十月某个星期六的早上,这家人逐一从致富和复仇的梦中苏醒过来,回到店铺前厅那莫可名状的痛苦之中。

布里德洛夫太太悄无声息地溜下床,在睡衣(一件旧连衣裙)外面套了件衬衫,朝厨房走去。她那只健全的脚在油地毡上踩出铿锵有力的响声,残疾的那只则发出沙沙低语。在厨房里,柜门、水龙头和铁锅在她手底下哐啷作响。这噪音虽然沉闷,从中透出的威胁意味却无比响亮。佩科拉睁开眼睛,躺在原地凝视着已经熄灭的煤炉。乔利含糊地咕哝几句,在床上辗转反侧片刻,然后就悄然无声了。

佩科拉甚至能从自己躺着的地方闻到乔利身上威士忌的气味。从厨房里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大,听着不那么沉闷了。布里德洛夫太太那些与准备早饭毫无关系的动作中带着明显的针对性和目的性,可以从过去找到大量证据支持这点。此刻,有所察觉的佩科拉腹肌紧缩,小心地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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