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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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丽,快过来!”小女孩又叫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紧张,加上动作笨拙,那只盘子在佩科拉的手指下倾斜了,接着掉落在地,黑油油的蓝莓撒得到处都是。大部分果浆都溅到了佩科拉腿上,一定很烫,因为她大声尖叫起来,在厨房里跳来跳去,就在这时,布里德洛夫太太抱着一袋扎得紧紧的衣服走了进来。她一个跨步扑到佩科拉身上,用手背把她抽翻在地。佩科拉滑倒在果浆中,一条腿蜷在身下。布里德洛夫太太抓住她的胳臂把她拽起来,又抽了她一下,一面用气得拔尖了的嗓音冲她大骂,同时指桑骂槐地带上我和弗里达。

“蠢货……我的地板,乱成这样……看你都干了什么……干活……滚出去……现在就滚……蠢货……我的地板……我的地板!”她的话比冒气的蓝莓馅饼还要灼人,还要凶恶,我们惊恐地往后退缩着。

那个穿粉红裙子的小女孩哭了起来。布里德洛夫太太转过去哄她。“别哭,宝贝,别哭。过来。哦,天哪,瞧你的衣服。别哭了,波丽给你换。”她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浇湿一块新毛巾。她回过头来像吐烂苹果般冲我们扔出几句话:“快拿着洗好的衣服滚,我好清扫这一团糟。”

佩科拉拿起装满沉甸甸的湿衣服的袋子,我们匆匆走出房门。佩科拉把衣服放在小货车上时,我们听到布里德洛夫太太还在哄那个穿得红红黄黄的小女孩。

“波丽,她们是谁?”

“别怕,宝贝。”

“你还会再做一个馅饼吗?”

“当然会。”

“波丽,她们是谁?”

“不哭,别怕。”她小声说,那话语中透出的甜蜜和洒落在湖面上的余晖相映成趣。

看啊妈妈妈妈人挺好妈妈你愿意跟

简玩吗妈妈大笑大笑吧妈妈大笑吧

把原因都归咎于她的脚是最容易不过的事。她本人就是这么做的。可是要想知道美梦破灭的真相,你千万不能相信做梦人的话。她那美好开端的终结没准儿就是从她门牙上的一个龋洞开始的。然而,她总觉得问题出在脚上。尽管她在家里十一个孩子中排第九,住在亚拉巴马州那种红土坡上,离最近的公路都有七英里,但两岁时一枚生锈的铁钉从她的一只脚上直穿过去时家人完全漠然置之的态度让宝琳·威廉斯从此无法默默无闻了。伤口让那只脚变了形,成了没有足弓的跛脚,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虽然一只跛脚不至于最终扭弯她的脊柱,可是她抬起那只跛脚的样子总像是在从威胁着要把它吸进去的小旋涡里往外拔。残疾虽然并不严重,但让她明白了许多费解的事情:为什么在所有的孩子中就她没有绰号;为什么没有人用她做过的荒唐事开玩笑,传播流言蜚语;为什么从来没人注意到她饮食上的偏好—不会为她留下鸡翅或鸡脖子,不会用单独的锅给她做不掺米饭的豆子,因为她不喜欢吃米饭;为什么没有人跟她调情;为什么她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感到不自在,或者说缺乏归属感。她把这种无所不在的疏离和自卑都归罪于自己的脚。还是孩子的时候,被束缚在家人编织的这个蚕茧中,她培养出安静、私密的乐趣。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整理东西,把各种东西排成行—柜子上的罐头瓶,台阶上的桃核、树枝、石子、树叶—家里人从来不动她的摆设。如果有人不小心弄乱了她的排列,也总会停下来为她恢复原状。她也从不恼怒,因为这让她有机会重摆一次。只要能找到若干小物件,她就可以根据大小、形状或颜色的变化,把它们排成整齐的直线。正如她不会把松针和梧桐树叶摆在一块儿,她也不会把装番茄酱的瓶子跟绿豆瓶搁在一起。在上学的整整四年当中,数字让她着迷,而文字却令她沮丧。她想念—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想念什么—颜料和蜡笔。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威廉斯夫妇从回乡的亲戚和邻居那里了解到,在别处可能会生活得更好。在六个月内,他们先后四次跟别的人家搭伴,成群结队举家迁移,来到了肯塔基州,那里有煤矿和工厂。

“我们大伙儿离开家乡在车站等候卡车时,已经是夜里了。金甲虫到处乱飞,照亮某片树叶,我能不时看见道道绿色的光束。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真正的金甲虫。这儿的不是金甲虫。它们是别的东西。这儿的人管它们叫萤火虫。它们跟家乡的虫子是两回事。不过,那道道绿光让我记忆犹新。我还能清楚地回想起来。”

在肯塔基州,他们住在一个真正的小镇上,仅有的一条街上住着十到十五户人家,水直接用管子接到厨房。阿达和富勒·威廉斯找了个五居的木板房,把全家安顿下来。小院用一道白色栅栏围着,宝琳的母亲挨着栅栏种了许多花,又在栅栏里养了几只鸡。几个哥哥参军了,一个姐姐死了,两个结了婚,生活的空间开阔了,这为整个向肯塔基迁移之举带来了一种奢华感。宝琳对这次搬迁感到特别舒心,因为她已经长大了,可以不用上学了。威廉斯太太找到份工作,给住在镇子对面的一个白人牧师做饭和打扫。宝琳现在成了家里最大的女孩,接管了家务。她不断地修整栅栏,把削尖的木条竖起来,再用铁丝固定。她还要收鸡蛋,扫除,做饭,洗衣服,看管两个更小的孩子—一对名叫小鸡和馅饼的双胞胎,他们俩还在上学。宝琳不仅擅长,而且乐于操持家务。当父母离家去上班,其他孩子有的去上学,有的下了矿井,家里会变得很安静。那种静谧和孤独既让她感到平静,又让她精力充沛。她可以不间断地整理东西,打扫屋子,直到两点钟小鸡和馅饼回来为止。

战争结束时双胞胎已经十岁了,他们也辍了学,开始干活。那年宝琳十五岁,继续料理家务,但热情减退了。对男人、爱情和抚摸的想入非非经常把她的心思从工作上引开,双手也不听使唤了。和某些景象与声音一样,天气的变化也开始影响她的情绪。这些感觉在她心中化作极度的悲伤。她经常想起新生事物的死亡,孤独的小路,从虚空中出现的陌生人拉着姑娘的手,夕照中的树林之类的情景。这样的幻想特别容易在教堂里滋生。歌声轻抚着她,当她努力把思绪集中在罪孽的代价上时,她的身体却为无需努力就可以自然发生的救赎、拯救和重生而颤抖不止。沉浸在这样的幻想中,她向来都柔顺温和;她常常在河岸徜徉,或者在田里捡拾浆果,这时有个人会翩然出现,目光柔和而具有穿透力,他—无需语言的交流—什么都能领会;在这个人的注视下,她的跛脚痊愈了,目光低垂。这个人没有面目,没有躯体,无声无息。他不过是一种存在,有种拥抱一切的温柔,却又很刚强,预示着舒适。她不知道该对这个存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这都无关紧要—在无言的心照不宣和无声的抚摸之后,梦幻自会破灭。然而这个存在知道该怎么办。她只需把头依偎在他的胸前,他就会领着她远走高飞,走向大海,走向城市,走向树林……直到永远。

有个叫艾维的女人,她口中似乎饱含着宝琳所有发自灵魂的声音。艾维站在离唱诗班很近的地方,唱出了宝琳莫可名状、深藏不露的甜蜜;唱出了宝琳渴望的那种足以挑战死亡的死亡;唱出了那位陌生人,他知道……

敬爱的上帝抓住我的手

领着我向前走,让我站起来

我疲惫,我虚弱,我精疲力尽。

穿越风雨,穿越黑夜

领我走向光明

拉着我的手,敬爱的上帝,领着我向前走。

当前方的道路变得阴郁灰暗

敬爱的上帝就会在我的眼前徘徊

当我的生命快要结束

上帝听到了我的哭泣我的呼唤

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跌倒

抓住我的手,敬爱的上帝,领着我向前走。

所以,当那个陌生人,那个某人,果真从虚空中出现时,宝琳感激万分,然而并不觉得惊讶。

那年最热的一天,他在肯塔基的艳阳中大步走来。他高大地走来,他健壮地走来,他带着黄眼睛和张大的鼻孔走来,他带着自己的旋律走来。

宝琳悠闲地靠着栅栏站着,双臂搭在尖桩之间的横木上。她刚把几块做饼干的面团放进烤箱,正在清理粘在指甲缝里的面粉。她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口哨声。那是一种速度快、调门高的重复乐段,是黑人小伙儿在扫地、挖土或者只是走路时吹的那种。一种城市街头音乐,笑声掩盖着焦虑,欢乐像折刀的刃口般短促又直接。她仔细地听着这乐声,唇间不由露出微笑。口哨声越来越响亮,可她依然没有转过身,因为她想让它持续得更久。正当她暗自微笑,尽情享受着从忧郁念头中逃离的休憩时,她感到有什么在挠着她的脚。她大笑起来,转身望去。吹口哨的人正弯腰挠她的那只跛脚,亲着她的腿。她笑得停不下来—直到这人抬起头看着她,她仿佛看见肯塔基的阳光弥漫进乔利·布里德洛夫厚眼皮底下的黄眼睛里。

“我想告诉你,当我第一次看到乔利,那感觉就像故乡的那次体验,各种颜色搅在一块儿:那是在一次葬礼之后,我们所有孩子去捡浆果,我把几只果子放在星期天穿的衣服口袋里,果子挤烂了,染了我的屁股。整条裙子都染成了紫色,再也洗不掉。我和裙子都是。我能感到紫色深深地扎进我的体内。还有爸爸从田里干活回来后妈妈做的柠檬水。冰凉凉黄澄澄的,靠近瓶底还漂着些柠檬籽。还有我们离开家乡那晚金甲虫在树丛里发出的道道绿光。所有这些色彩都沉淀在我的体内。当乔利走过来挠我的脚时,那感觉就像浆果、柠檬水、金甲虫的绿光,各种颜色全都搅在一块儿。那时乔利还很瘦,眼睛真的很亮。他经常吹口哨,每当我听到他的口哨声,身体就会忍不住战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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