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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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诺芬论狩猎。他说野猪的獠牙极热,会烫焦猎犬的皮毛。”

“这我从不知道。”

“是不对的。我拿一根毛试验过。”他拾起那卷书。

“这里很快要暗下来了。”

“那时我会下楼的。”

“你不想我留下?”

“我只想读书。”

赫菲斯提昂本是来告诉他,他们的寝处以古俗布置,王子住中心的小房间,伙友们住在外面一个自古便专辟为此用的集体卧室。现在,赫菲斯提昂不问就明白,如果改动这项安排,王后一定会注意到。咆哮的瀑布、拉长的阴影,都隐隐含悲。

埃盖城在为一年一度的酒神节而忙碌着,长久在外征战的国王到临,令此地更是热闹。妇女走家串户,男人聚在一起练习阳具之舞。运酒的骡车队从葡萄园、从城堡的地窖来了。王后的居所是个活跃而诡秘的蜂巢。亚历山大被拒之门外,非因失宠,只因他已是成年男子。克莉奥帕特拉在里面,尽管她还未长成妇人。那些秘密想必她几乎都知道了。但她尚年幼,不能跟她们一同上山。

节日前一天,他早醒,看见窗中熹微的晨光。最早起的鸟儿啁啾着;水瀑声在这儿显得较遥远。他能听见一个伐木者的落斧,以及牛羊对挤奶人的叫唤。他起床穿衣,打算去唤醒赫菲斯提昂,随即瞥见那小小的、可供他独自出外的后楼梯。它嵌在墙内,让王子可以不张扬地带女子进来。他轻步下行,然后在楼梯底的巨锁中转动了钥匙,心想,这扇门定有不少故事可说。

埃盖没有花园,只有一个被外城墙围住的老果园。在黑秃的树木上,花朵欲绽,一两个蓓蕾已经破开。长草丛里露水沉重,凝在蛛网间犹如水晶珠子。依然覆雪的峰峦泛着粉红色。寒冷的空气中生机勃动,是春天与紫罗兰。

他循着花香来到河岸,它们长在繁茂的野草深处。孩提时,他给母亲采过这花。现在他也要摘几枝,趁着侍女们替她梳头时捎去。幸好他是独行;即使是跟赫菲斯提昂一起,他怕也做不出来。

他手里捧满冷湿的花朵,忽见果园中有什么在轻移。是个女孩子,厚实的褐色披肩穿在淡色薄裳上。他立即认出了她,向她走去。她就像李花的蓓蕾,深色裹着浅色。他从树丛里走出来,叫她大吃一惊,脸色变得像她的亚麻衣裙一样白。多害羞的姑娘。“怎么啦?我又不会吃你。我只是来说声早安而已。”“早安,殿下。”“你叫什么名字?”“戈尔歌,殿下。”

看上去她仍相当慌乱而苍白;她一定非常腼腆。对姑娘该说什么?他只知道他的朋友们,还有兵士们,宣称自己说了的话。“来,戈尔歌,对我笑一个,我就把花给你一些。”她在低垂的睫毛下向他轻轻一笑,脆弱、神秘,像一个暂时溜出自己的树的树精。他差点将花朵分为两束,一部分留给他母亲;那会显得多傻。“给。”他说。她接过去时,他俯身吻了她的面颊。她一时侧着脸贴近他的嘴唇,随即缩开,不看他,只轻轻摇头。她敞开厚厚的披风,将紫罗兰插在乳房之间,穿过树林溜走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又看见了紫罗兰冷脆的花茎滑入那如绸而温暖的胸脯。明天是酒神节。而神圣的大地让清新的嫩草,从沾露的三叶草、番红花与风信子下面生长起来,一张又厚又软的床在花朵与硬土间。

他对赫菲斯提昂什么也没说。

他去母亲那里请安,觉出有事。她像一团柴太多而慢燃的火,但是看她的神情,怒气并不是冲他而来的。她在问自己该不该告诉他。他吻了她,但没有提问。昨天闹那一场已经够了。

他的朋友们一整天都在告诉彼此他们明天打算要哪个少女,假如能在山上抓住她们的话。他回敬了他们的老笑话,关于他自己却默而不宣。日出尚远之时,女子们就会从圣殿出发。

“我们明天做什么?”赫菲斯提昂问他。“我意思是,献祭之后。”

“不知道。为酒神节做计划是不祥的。”

赫菲斯提昂惊讶地偷偷瞥了他一眼。不,那是不可能的;自从到此,他的情绪都起伏不定,但也事出有因。随他吧,等他复原再说。

晚餐早早开始;次日人人都会在拂晓起床,而且在酒神节前夜,即使马其顿人也不会饮至夜深。太阳一沉下西边的山脊,春季的暮色就笼罩下来;城堡里某些角落下午才过一半就点了油灯。宴会厅里的这一餐具有过渡感。既然没有豪饮,腓力利用机会让亚里士多德坐在他旁边;换了别的夜晚,就难以这样向他致敬,这哲学家酒量不行。餐毕,大多数人立即上床睡去。

亚历山大从不喜欢早寝。他决定去找惯于夜读的菲尼克斯,他住在西边塔楼上。

这地方像兔穴一样狭小曲折,但他自幼熟知当中的捷径。穿过一间存放客用家具的前厅,就是一道小楼梯的梯井,直通目的地。前厅没有点灯,但外面一处壁火有光透入。他正要进去时,忽闻一个声响,看到一点移动。

他默然静待,立于阴影下。光亮处,那个叫戈尔歌的姑娘脸向着他,在一个站在她身后的男子怀中局促地扭动,一只四四方方、黝黑多毛的手挤压着她的裆部,另一只手挤压着她的乳房。她的喉咙发出喘息而柔软的笑声。那只手的动作使衣裙滑脱了她的肩膀;几枝枯死的紫罗兰落到板石上。那男子的脸要去厮磨她的耳朵,从她的头后面露了出来。是他父亲。

他如同在战争中潜行一般,脚步声被她的轻声尖叫掩盖着,退了回来,穿过最近的门,走入水声浩大的寒夜。

在楼上,王子卫队的宿舍内,赫菲斯提昂清醒地躺着,等待亚历山大回来就寝,以便进去说晚安。在这里,先前他们大家夜夜一同上楼;但今夜,晚餐之后就没有人看见过他。四出找他也许会招人嘲笑;赫菲斯提昂躺在黑暗中,注视从里间的厚实旧门底下透出的一线光,留意是否有足影跨过。没有任何人影。他渐渐沉入睡梦,在梦中依然注视着。

黑暗的凌晨时分,亚历山大由后门上楼更衣。将尽的油灯幽幽欲熄。在严寒中脱衣,手指麻木得几乎无法系扣,他穿上了一身猎装:鞣过的皮革短袍、靴子与绑腿。一开始登高他就会暖的。

他倚在窗后。树林中,最早的火把已经兔起鹘落,在雪岭刮来的风中熠熠如星。

他久已没有跟踪她们去那个树林。其实,他一生都不曾跟踪她们去到山上的那些祭典。现在他也拿不出理由,唯一的理由是非如此不可。他在回来,虽然这样不合法。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他一向是个轻盈敏捷的猎手,对别人的响动不耐烦。起得这样早的男子极少;很容易听见他们的声响,谈谈笑笑,从容不迫,期望在山麓找到掉队而有心的酒醉女子并猎取之。他不受注意地溜了过去;很快他就把他们都抛在下方,沿着那亘古悠远的山径穿过山毛榉树林上行。许久以前,某年酒神节的次日,他曾经凭着脚印、荆棘勾住的丝缕、洒落的酒与常青藤、撕裂的皮毛与血,秘密登上这条小路,一直去到那个久已踏平的舞蹈之地。

她永远不该知晓;即使在以后的年头,他也决不会告诉她。这事将永远保密,只属于他。他会隐身而与她同在,犹如造访凡人的神。他将会知道没有男人知道过的她的事情。

山坡更斜了,山径迂回往复;他悄然穿梭于这些蜿蜒小路,以落月与拂晓的初光勉强照明。下面的埃盖城传来鸡啼,又远又薄,听上去神奇而骇人,是一个幽昧的挑战。他上方曲曲折折的山径中,火炬迤逦一线,如火蛇。

黎明从亚洲升起,触到了雪岭。前方森林里远远传来一只年幼动物的垂死之鸣,然后是赞颂巴克斯的呼喊。

一边山崖被一个多树的峡谷劈开,溪流从窄口溢散,落入汩汩的河床。山径弯向左边;但他记得地形,停下思索。这峡谷一直通上舞蹈之地的侧面。穿过处女林登上那一边是困难的,但它是个绝佳的藏身之所,又靠近又不可即——裂谷在那里很狭。他不大可能赶在祭典前到达,但会看见她跳舞。

他抓着岩石,蹚过那冰一样寒冷的湍急河水。上方的松林人迹不至,极其茂密,时间伐下的死树偃卧原地;他双脚沉陷在一千年来的黑色蜕落物之中。终于,他瞥见掠动的火把,小若萤火虫;他渐渐走近,便看见来自祭坛之火的明亮澄净的火焰。那歌唱也像火焰般,或尖锐或沉降或在新的一处腾起,一个声音点燃一个声音。

在峡谷开敞的一侧,初阳射入一道道光柱。那里有受阳光滋养的小小一带绿茵,是桃金娘、藤地莓与金雀花。他手脚并用,如同向豹子潜近似的偷偷摸摸,爬到这个遮幕后面。

那远处开阔宽敞。舞蹈之地就在那里,是个低处望不见的秘密原野,只向群峰与众神显露。花楸树之间散漫着小黄花。祭坛上牺牲的肉在冒烟,松香助火,烈焰熊熊;她们已经将火把的残炬投了进去。峡谷在他下方直坠百尺,横跨却只有一杆投枪的掷距。他能望见她们沾露染血的袍子、松果作顶的手杖。即使从这么远的地方,也能看到她们的脸带有一心祀神的空明。

他母亲立在祭坛边,手持绕着常青藤的神杖。她的声音在领唱赞歌,散开的头发披拂在衣袍、小鹿皮与她白皙的肩膀上,她戴着常青藤冠。他看见她了,终于。他做了男子不可、唯神可为的事。

她拿着酒神节专用的一种圆酒壶。她的面容并不像其中一些人那样,狂野或空洞,却是明亮、清澈而含笑的。知晓她大部分秘密的伊庇鲁斯人希尔密娜,在舞蹈中奔到她跟前;她向她的嘴举了壶,又附耳私语。

她们绕坛舞踊,背对它向外跑动,又高叫着面向它奔回。过了一会儿,他母亲抛开她的神杖,以古色雷斯语吟出一个咒词,那是祭典的语言,她们也以这种陌生之语呼唤。众人扔开了自己的手杖,离开祭坛,手牵手围成一环。他母亲向队伍中一个女子招手,要她到中间来。她缓慢走出,被别人的手所催促。他瞪视。他分明认识她。

忽然,她从她们交挽的手臂下弓身一钻,开始奔向峡谷,想必是被酒神信女的疯狂所驱使。她越来越近,他真切地看见就是那姑娘戈尔歌。神的疯狂如恐怖一样,令她眼睛凸起,嘴巴大张。舞蹈停了,几个女子在后面追她。无疑都是这种祭典的常情。

她狂奔,远远抛开众人,但随即失足一绊。她不久站起,但她们抓住了她。在巴克斯的疯癫中,她开始尖叫。众女强拉她跑回余人那边;起先她的脚还沾地,后来膝盖一软,她们便将她拖拽过地面。他母亲在等候,微微含笑。那女子跪在她脚边,不哭亦不求,只尖声连连,一个薄而刺耳的单音,像狐狸爪下的野兔。

时已过午。赫菲斯提昂走在山麓低坡上,到处呼唤着,他以为自己呼唤了许多个钟点,其实没有那么久。起先他羞于搜寻,不确定他会发现什么。太阳高悬后,苦楚才变成了恐惧。

“亚历山大!”他喊道。那林中空地一头的峭壁令“……山大!”回响震荡。一条山溪从峡谷奔出,在散落的岩石间漫开。亚历山大坐于一石,直视前方。

赫菲斯提昂向他跑来。他没有起身,头也几乎不转。真的,赫菲斯提昂心想,事情来过了。是个女人,他已经改变。如今永远没有机会了。

亚历山大眼睛凹陷,费力地看了看他,似乎急于想起他是谁。

“亚历山大,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告诉我。你摔下来了吗,头受伤了吗?亚历山大!”

“你在做什么,”亚历山大用平淡清晰的声音说,“这样在山上跑来跑去。你是在找一个姑娘吗?”

“不,我是在找你。”

“去上面那峡谷试试,你会找到一个的。但她死了。”

赫菲斯提昂在他旁边的岩石坐下,几乎说道:“你杀了她?”以这样一张脸,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但他不敢说话。

亚历山大拿一只结了泥壳的手的背面抹过额头,眨了眨眼。“不是我做的。不。”他做了个干涩的咧嘴而笑的表情。“她是个漂亮姑娘,我父亲这样觉得,我母亲也一样。是神的疯狂使然。她们杀了一只野猫的猫崽,一只幼鹿,还有另一个看不清的什么东西。你愿等的话,她会顺着溪水冲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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