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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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瘸腿就是这么来的。”一个说,“不是敌人弄的。而以后我如果再也不能挺直走路了,我也不责怪托勒密。”

车上每个人都发出一声愤怒的嘟囔。他们都大约是在那时候受伤的,其后的战况见得很少;他们认为战斗持续了一整天。她骑马在车旁多待了一时,慰藉他们,然后询问去驼津的路。他们叮嘱她小心,不要冲动行事,他们不能牺牲自己的王后。

当她向前骑去,从颇远的地方冒出一个移动的又大又黑的身影,从一个池畔的海枣树林缓缓而来。它靠近时,她看出是两头大象一前一后,较小的在前,较大的勾着它的尾巴。老普路托在回家,像四十年前在故乡丛林中一样由它母亲牵引,让它安全地避开老虎。它的驯象人坐在它脖子上哭;它受伤的双眼淌出血浆,仿佛也在哭。

欧律狄刻看着它,只觉证明了托勒密的英勇。她在家乡的主要消遣是狩猎,理所当然地认为动物生来是供人利用的。她询问那另一个驯象人——他似乎神志还清楚——得知佩尔狄卡斯傍晚已放弃进攻,天黑后行军离去,他不知道是去哪儿。显然,她如果继续骑进,就有落入敌人当中之虞。于是她折回营地。

没有人发现她失踪了,除了老克农在她回来时认出她之外;但正如她以目光警告他的那样,他没有资格责备她。他也不敢去告她一状。至于别人,腓力的婚姻只轰动一时,现在他们另有操心的事。是她自己暗中摸索,渐渐看到了她的前路。

佩尔狄卡斯军队的残部,次日回来了。

先来的是散兵,没有将官,没有纪律,披头散发。衣服、盔甲和皮肤都镀了一层尼罗河的干淤泥;他们是黑色的男子,除了愤怒的淡色眼睛。他们在军营中四处行走,找水解渴并洗身,个个都传开亲历的混乱和灾难的故事。大部队随后而至,一大帮阴沉的、绷着脸的人,被面如铁石的佩尔狄卡斯带领着,嘴唇紧闭的将官们绝口不谈自己的心绪。她重穿女装,归于幽闭,派克农出去打听新闻。

他去后,她发现一小圈的王室住处周围士卒在汇聚。他们组成一群群,说话不多,但带着同心一意的神气。她感到惶惑,寻找那些应该在附近的岗卫,但他们也加入了沉默的观望者中间。

某种本能打消了她的恐惧。她走到御帐的门口,让自己被众人看见。大伙儿举臂敬礼,却都沉寂着,似乎有叫她放心的意思,几乎是邀为同谋。

“腓力,”她说,“站到门口去,让那些人看到你。对他们微笑打招呼,像佩尔狄卡斯教你的那样。做给我看看;对了,就那样。什么都别说,只对他们致意。”

他满意地进来,说道:“他们向我挥手了。”

“他们说了‘腓力万岁’。记住,人家那样说时,你永远该微笑。”

“好的,欧律狄刻。”他去排列她从商贩那儿给他买来的一些红色玻璃珠,跟他的贝壳并在一起。

一个影子遮黑了帐口。克农止步,等候入门的许可。她一见他的面容,目光就移到堆存腓力的仪仗长矛的角落。她说:“敌人来了吗?”

“敌人?”他的口气仿佛敌人无关紧要似的,“不,夫人……不要担心外面那些人。他们这是主动护卫,以防万一有麻烦。他们每一个我都认识。”

“麻烦?什么麻烦?”

她遇到他老兵的冷漠脸色。“我说不准,夫人。军营里众说纷纭。他们试图渡过尼罗河的时候被打散了,损失惨重。”

“我见过尼罗河。”腓力抬头,“当亚历山大……”

“安静听着。嗯,克农,继续。”

看来在攻城不克后,佩尔狄卡斯让士卒们歇息了几个钟点。然后命令他们拔营,准备夜行军。

“克农,”腓力忽然说,“为什么那些人全都在喊叫?”

克农也听见了;他的叙述本已越来越心不在焉。“他们在生气,大人。但不是生您或王后的气。不要紧张,他们不会上这儿来的。”他重新讲起那故事。

佩尔狄卡斯的人在炎热里打了一天直到晚间,气馁而疲惫;但他承诺渡河是轻松的,是在更南边孟斐斯那里,河流的东岸。

“孟斐斯。”腓力兴奋地说。许久以前,他从一个窗口观望过亚历山大加冕为法老——日神拉之子——的登基盛典。他看上去全身金塑。

克农在说:“说到亚历山大,诶,他知道怎么叫士兵倾心投入。”

外边,包围的兵卒们的嗓音提高了一两个调门,似乎接到什么消息。声响又低弱下去。

在拂晓前的黑暗中,克农叙述,他们来到渡口。河在这儿被一个一里长的洲渚分开,水速减慢,支流也比较浅。他们打算分两个阶段涉水而过,在河心洲渚上聚合。

“但河水比他预想的要深。这边才过去一半,已经水齐胸口。水流拽着他们的盾牌,有些人翻倒了;其余的用尽力量站住脚跟。那时佩尔狄卡斯才想起亚历山大是怎样涉过底格里斯河的。”

他顿了一顿,看她是否听说过这件著名的事迹。但是她从不鼓励别人提起亚历山大。

“那里水流很快,底格里斯河。在派遣步卒过河之前,他先让骑兵站到河里,上游站两个纵队,下游也站两个。上游是为了减速,下游是为了抓住任何被水冲走的人。他是第一个徒步下水的,用长矛摸索浅水处。”

“嗯。”欧律狄刻漠然道,“但佩尔狄卡斯做了什么?”

“他做的是使用大象。”

“它们没有溺死吗?”腓力焦灼地说。

“没有,大人。溺死的是士兵们……那爱游荡的懒汉西尼斯哪儿去了?这种时候,指望一个吕底亚人有去无回吧。稍等,夫人。”他拿了根细蜡烛凑近白天保留火种的小陶灯,点燃落地大枝灯上的每一盏。外边的一团红光,是士兵们在生炊火。克农的影子被他身后的光线投得很大,在帐篷内离披的亚麻帘幕上黑幢幢的,而且重重叠叠。

“他把大象布置在上游,跨河排成一线,骑兵在下游;然后命令步卒方阵前进。他们下了水,每个方阵的官长带着自己的人。但他们去到中间时,尼罗河好像洪水暴发一样,淹过了他们的头,下游的马匹不得不泅水。是大象的重量所致。它搅起了河床的淤泥——这是底格里斯河没有的。但最可怕的,他们都说是看着同袍被鳄鱼捕到。”

“我见过一只鳄鱼。”腓力热切地说。

“是的,大人,我知道……不过,水变得太深之前,好些人已经爬上了那洲渚。佩尔狄卡斯见强渡不得,于是向他们传令,要他们回来。”

“回来?”欧律狄刻说。她耳朵从外面的声响中辨识出新的东西:嗡语起起伏伏,士卒女眷的露宿地传来长长的哀号。“他命令他们回来?”

“要么回来,要么把他们丢在那里。那意味着丢盔弃甲,是马其顿人在亚历山大的领导下从未做过的,他们没忘记这一点。有些人喊道,他们宁可冒险涉过西侧的水道,然后向托勒密投诚。没有人知道他们后来如何。其余人回到水中,那比先前更深了,满是血和鳄鱼。少数人出来了。我跟他们谈过话。有一个的手被鳄鱼咬掉了。他的断臂也稀烂,他活不了了……他们丧失了两千人。”

她想起看护车上的呻吟,如今是灾难之海中的一滴。愤怒、悲悯、鄙夷与抓紧时机的野心,混成横扫一切的冲动,使她精神飞扬。她转向腓力。

“听好我的话。”他等待,聚精会神,像一条认得威严号令的狗。“我们要出去探望士兵们。他们受了很坏的待遇,但他们知道我们是朋友。这次,得要你对他们说话了。首先回应他们的致敬;然后说——现在,听仔细了——‘各位马其顿人。我弟弟的阴魂见了这一天会悲伤的。’不要说更多话,哪怕他们回答了你。这时我会对他们说话的。”

他学了她的话。他们在暮色中走出,后面是御帐内的油灯光,前面被士卒的篝火之光照亮。

他们立即迎来欢呼;消息传开,众人奔跑而来,聚集倾听。腓力没有结巴;她给的功课没有多于他能记住的。她见他沾沾自喜,怕他随兴多说,忙转向他做出一种主妇的赞同之态。然后她说了起来。

大家侧耳而听。国王对他们的苦难感受之切,叫他们又惊又喜。他不可能像别人说的那么迟钝,只是寡言罢了。没关系,王后的话值得一听。

罗克萨妮在附近她自己的车舆中,本来以为士兵们是为了保护她而站岗的。宦官们告诉她,军营里有麻烦;但他们希腊语贫乏,士兵又对他们懒得搭理。这时候,她又惑又怒地听见那年轻而铿锵的声音,批评让勇士送死的浪费;答应到了国王亲自主政的时候,决不让优秀者的生命白白牺牲。

罗克萨妮听见了欢呼。她五年的婚姻生活充盈着欢呼;喝彩的喊声、凯旋游行经过时有节奏的吼叫。这声响不一样,它以纵容的喜爱开始,却以叛逆的群情激奋告终。

可见她是个不男不女的悍妇!罗克萨妮心想。那杂种白痴丈夫永远不该共有她孩子的王位。恰在这时,那烦躁了一天的孩子撞到什么,哭了起来。欢呼已结束,欧律狄刻听见这哭声,告诉自己那外夷女人的小混蛋永远不该统治马其顿。

佩尔狄卡斯在他的营帐里对着搁板桌而坐,手握铁笔,面前展开一张空白的双折蜡板。他独自一人。落笔前,他本该召集僚属开战争会议,决定下一个行动;但是,他想,他必须给他们时间冷静。塞琉古对他的应答已惜字如金;培松的红褐色眉毛与鹰钩鼻底下一脸狐狸相,顾左右而言他,决不透露心思;阿尔齐阿斯据知在军营里,却根本不来报告。他又一次后悔派了阿尔塞塔斯随同欧迈尼斯北行;军心浮动之时,没有什么比得上一个亲人。

脆弱的铜色甲虫和薄如纸的飞蛾绕着他双碟并蒂的高枝台灯,扑扑拍翅而坠落,骤生骤死之物,陈尸为一个环形。营帐外,值班的侍从聚众轻声交谈。这是违反纪律的,但他不知何故不愿出去干涉。偶尔他能听见一个名字,仅此而已。透过他帐帘的缝隙,余人围坐的火堆光焰熊熊,像一道烧裂纹。从马其顿贵族之家甄选新的小伙子的权力是王权,他尚未拥有。除了一两个死于热病或阵亡,其余都还在,是他从巴比伦国王宾天的寝宫继承来的人。最近他没有太多工夫管他们,他们随叫随到就好。在尼罗河边,他们让备用马匹就绪,等他做好渡河的准备。

那些细语嗡嗡响着,现在比较近了,也许只是比较不谨慎了。“亚历山大总是……”“倘是亚历山大就不会再……”“从来没有!想想他是怎么样……”嗓音都沉了下去;不是抗议的嗓音,是亲近而私下的判断。他站了起来,又重新坐下,瞪着油灯周围那小小的火祭。哼,他把印戒托付给我——这他们忘了吗?但就像他大声说了这话似的,他仿佛听见一句私语:“但那时克拉特鲁斯在叙利亚,赫菲斯提昂又已经死了。”

他的记忆在寻求温暖和慰藉,摸索着回到了年轻时光荣的日子;再久远些,还有一个狂喜的时刻——腓力的刺客的血在他刀上犹红之际,他第一次凝视了那双锐利专注的灰眼睛。“干得好,佩尔狄卡斯。”(他知道我的名字!)“办完我父王的丧事之后,我会传召你的。”那短短几年,盛景悠长地铺展开来。他在波斯波利斯骑马穿城,意气风发。

外面的声响停了一停。侍从们沉默下来。现在有了新的嗓音;年纪大、更干脆、目的更强。“你们都退下吧。”有单独的一声迟疑:“大人?”然后,声音略大些——准是培松——“我说了,退下。回到你们的营地去。”

他听见武器和甲胄的铿锵、离去的跫声。没有一个人进来,请示将令,予以警报。两年前,他们曾经为他对抗墨勒阿革而欢呼。但是那时,他们才刚出巴比伦那个寝宫。

他的帐帘开了。他一时看见那跳跃的光焰,然后被人丛遮没。培松,塞琉古;佩乌克斯塔斯,带着他的波斯弯刀。后面还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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