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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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维安说,“好吧,你来说。我想看看你怎么说圆整个故事。我还看不出那些秘密所在。你甚至都不在那里,当塔罗特――”

“你又来啦,”马里尼反对着,他递给皮特第二根胡萝卜。“我们就从刚开始的时候开始吧,赛比特案件。核心问题就是如何从密室中逃脱。探长不需要沙加特,而我的沙发底理论也是烟雾弹,因为根本就没有线索支持。而且我也仔细观察了沙发底,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也就是说,这密室逃脱的方法,除了杜法罗演示的那种线诡计,没有其他可能了。”

“该死的!”我大叫起来。我早就知道,不能相信魔术师的话。尽管他以前一直说不可能,但我害死期待他能够说出一种新的离开密室的方法。“但如果杜法罗的方法是对的,”我继续说,“那凶手就必须有机会在破门而入和警察到来之前,拉下门闩。杜法罗没有机会。”

“放轻松,罗斯。这段时间,把杜法罗忘掉。只假设凶手一定在那,然后回想当时的场景。想想如果你就是那凶手,你里面厨房的门还留有致命的痕迹没处理。首先,你的行为不可避免的会有许多目击者,至少他们都知道你去了厨房,其次,在你做那事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当对面的哈特热心的前来帮忙时,你就很头疼了。而且,在你们破门而入之前,你肯定会全力阻止哈特报警,以防警察过早到来。而且,再进一步说,你必须在现场居于指挥地位,你必须能够控制指挥其他人的行动,而最重要的,就是你,也只有你,能是第一个进入厨房的人。对吗?”

“听起来没错。但做了这些事的人,却是塔罗特!”

马里尼神秘的微笑着。“而因此他也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当你宣布已经报警的时候,你们还没开始搜查。警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都冲进来了。他立刻采取行动,宣称凶手可能还躲在里面。为了强调危险性,以及给他一个人进去检查的正当理由,他拔出了枪。但你冲了进去,他不得不立即想了个办法,把你往卧室的方向赶了过去。这些细节都很明显的具有指向性。塔罗特就是那个一心想第一个进入厨房的唯一的嫌疑犯。”

“但根据他的不在场证明,他不可能是凶手,”我说,脑中却有点断层,不知道讲到哪里了。

“但,目前就我们所知的,他也许可能是凶手的同谋哦。看起来很像是,他和凶手合伙陷害杜法罗。他留下了许多线索,包括尸体下压着的名片,还有开锁工具,这些都把案件的矛头指向了那位逃脱艺术家。”

“是啊,”加维安插了进来,“我也想到了这些。知道塔罗特的其他演出,不留下指纹就跑了,从出租车里消失,偷赛比特的枪,给我们错误的地址,以及所有的。这些根本就没有意义嘛。如果你要陷害什么人,首先要让自己保持清白。但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搞,我真不明白――”

“而之后,”马里尼匆忙打断了他,“时间很恰当,杜法罗走了进来。这事情发生的内有玄机,而此时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但看起来都很不自然,甚至说是嫌疑过了头。而那张名片最终却不是指向杜法罗,而是塔罗特。而最终,杜法罗在那个案件上的嫌疑几乎撇得一干二净。”

“你的逻辑怎么这么怪异啊?”我满头雾水,“这前后过程能不能跳得慢点啊?”

马里尼拎着兔子耳朵。“卡片是被刻意放置在那的,这很显然。加维安是这么告诉杜法罗的,而他这么说也的确非常正确。如果这名片不是刻意放置的,而的确是有用的线索,但我们就不得不怀疑这个杜法罗,是不是百里挑一的白痴了。但这起犯罪很明显是精心设计的。”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是不是凶手设计把名片丢在死者身下,估计将嫌疑转向杜法罗身上的,或者是杜法罗自己丢下名片,造成别的凶手嫁祸于他的假象?杜法罗想让我们认为他是被陷害的,还有那个电话里的神秘的威廉姆斯先生,也是同样的目的。”

“他一定是读了太多的侦探小说,”加维安咕哝着。

“不止呢,”马里尼继续说,“他担心警察太笨,可能会推理不出他是被陷害的。我在表演最危险的诡计,那就是谋杀,而他却表现的过于小心了。他用了一张有塔罗特笔迹痕迹的卡片,那痕迹非常明显,如果警察没有发现,他也会向我们指出来的。就在这儿,他犯了个错误。当我意识到那卡片其实根本没指向他的时候,我就很确定,是他把卡片故意放置在那里的。如果有什么人想要陷害塔罗特,那他只需要留下塔罗特的名片就可以了,不必大费周章的留下杜法罗的名片,同时在名片上有塔罗特的字痕迹。这基本没有意义。”

探长说,“你的意思不会就是告诉我,马里尼,你就是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认定杜法罗是有罪的?”

“不是,但这些都让我产生怀疑。这张名片只是他耍的一个小滑头,他尝试去证明,在不伤及他行业名声的前提下,证明不可能是他从那房间里出来的。这让我意识到了整个案件的确是他做的。他的确证明了他不可能有机会进去厨房放下门闩,而就在同时,他承认了他就是凶手。”

“他干了什么!”加维安被吓到了。

“他彻底的把自己给暴露了。他解释的太过深入,解释的比他本该知道的还要深入。他借了探长的手帕用来表演锁孔的诡计,而他在手帕上画上铅笔印记,但这时候,现场还没有任何人跟他提起过手帕上的铅笔痕迹。”

探长盯着他,两眼闪烁。“真该死!”

“但,”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要有铅笔印呢?如果凶手只是用铅笔另一头的橡皮端将这手帕捅进锁孔,那不就得了?这之后凶手根本就不需要调换手帕。放下门闩也不是必要的,因为门已经锁上了,而且自内堵上了锁孔。这种凶手根本不需要回到现场,也不需要同谋。这听起来很怪。”

“当然,的确,这样也可以。你做人比杜法罗要直接和简单。他是个魔术师,而他所使用的诡计都是迂回曲折的那种。他很喜欢侦探小说,而A级的不可能犯罪场景对他来说,还不够好。他想要的是一个超级的。这样他就从一个不错的原创诡计开始。他犯下两起罪行,而安排这些罪行看起来的确是由同一个凶手犯下。而之后,他只要在一起谋杀案中拥有无可置疑的不在场证明,就安全了。你可以用这种技巧犯下一连串的谋杀罪,只要你的不在场证明够牢不可破。他的就是。当塔罗特被谋杀的时候,他正跟警察在一起。他本来也可以早些离开的,但他没有这么做。他也试图为自己在赛比特案件中制造不在场证明。他的设计过分精细了。铅笔痕迹使得撕破手帕成为必要,而因此凶手就在之后不得不返回现场进行某些工作,而杜法罗就被排除了。”

“我不同意这个,”我说。“如果你们抓对了人,如果杜法罗就是凶手,而那铅笔印说明的确凶手或凶手的助手曾经回到现场,而那个助手就是塔罗特。但那不能――我看不出――”

“而就在这一点上,”马里尼继续说,“我也不明白。如果这两个人是同谋,那为什么塔罗特还要把嫌疑往杜法罗身上推呢?是他丢下的名片。这看来完全不像同谋,而是互相拆台。凶手和同谋的行为目标一般都是一致的,而这起案件,却完全不对。”马里尼伸出手,手指展开,“这整件事,我的大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塔罗特不可理解的被谋杀了,而他的尸体被证据包围着――他被谋杀的方式,赛比特睡衣的带子,迪博士的水晶,魔导书缺失的一页――所有的证据都说明这两起案件必然是同一个人犯下的。而就在这同时,杜法罗却在唾沫横飞的跟我们讲话,将嫌疑丢回塔罗特身上。在这些所有奇怪谜团之上的谜是――塔罗特死时候的样子――他化妆了,做了伪装。每一个新发现都是一种倒退。我们不断的意识到和发现新的线索,杜法罗大师的血腥诡计就更加顺利的进行着。”

“马里尼,”加维安多管闲事起来,“不要再给我们乱吹风了,说说整个逻辑过程吧,这些我都知道了。”

我也插了进来,“你忘了我还不知道答案吗。继续吧,只有这样我才能听懂。”

马里尼继续平静的说着:“我只在幕后快速的一瞥,不小心看到了藏在帽子里的兔子,但杜法罗还是耍了我。这谜团越来越大,越来越难,直到我们解决了一个不可能。我们发现了那个动过手脚的机关收音机的秘密。而我们就知道谋杀其实要比听到声音更早发生――很明显是在半小时前――就在塔罗特到来和开始下雪之间。但这有什么帮助吗?谋杀在杜法罗自己家里发生,他是目前为止最有机会设置收音机机关的人。而且我相当的确信,即使没有下大雪,他一样会把梯子架在窗口,让我们以为凶手是从那逃走的――一个不是逃脱艺术家的凶手。但其实,他的不在场证明已经够牢固了。半小时之前,10点钟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赛比特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没有人能怀疑。”

“而琼斯就变成了那个开启收音机的人,”加维安厌烦的加了一句。

“是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台下的二号助手,但挑选他也许是个错误。他不会根据杜法罗的指示去按下那个开关的,他没那么白痴。这样他的腹语术口技专业能力就让他百口莫辩了。但我非常确定的是,杜法罗已经设法扼死了塔罗特。所以我问了自己:杜法罗能够让琼斯在正好恰当的时候来这里,按下电灯开关,而同时他自己却没意识到发生过什么吗?然而琼斯本人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我想了一下,发现答案是可以。我们其实已经谈论够多有关这个东西的事情了,在调查过程中,设置就在几分钟前。”

我试着掩饰自己懊恼的神情,但不大成功。“可恶!该死的!杜法罗催眠了他!”

“完全正确。”马里尼笑着说,“相比那个滑稽可笑的可能的巧合,这是唯一合理的可能性。杜法罗说服琼斯试试某种催眠试验,而在琼斯深度睡眠时,动了手脚。他给了琼斯一些催眠命令,然后对琼斯说,他醒了以后就完全不记得被催眠的事情。这就是那心不在焉的嫌疑犯所忘记的事情,这也是杜法罗意识到的无法掩饰的漏洞。杜法罗承认这点了吧,探长?”

“没错。他坦白了关于催眠的事。接着我想起了我在《现代犯罪调查》中读到的一个案例,两个年轻人催眠了一个女孩,强奸了她,然后通过催眠灌输的指令,使她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如果那是可能的,那我猜杜法罗也可以让琼斯为他按一下电灯开关。”

“继续吧,”我提醒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得杀掉塔罗特吧。”

马里尼走下柜台,把兔子放进围栏里。“我知道,”他说。“就是这个让我紧张不已。谋杀案就是诡计,而他是个魔术师。当我看到帽子里的兔子的时候,我们还没办法弄明白诡计是怎么实施的。我发现了那些铅笔印,我在塔罗特的公寓没有发现我想要的东西,这些都让我怀疑杜法罗,但这证据却太不确定了。我需要某些决定性的证据。所以我让罗斯回去写下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仔细的阅读了他写的东西,发现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线索。这个方法成功了!这证据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我也知道他的诡计如何实施了,但也许这证据无法说服陪审团和你,于是我设计了那子弹的魔术。”

马里尼又玩着那半美元的硬币,他让硬币在手指上平衡,然后瞬间收进掌内。他伸出手,紧紧握着,放平,然后慢慢松开手指,令人吃惊的,手掌上出现了许多别种小额硬币,但加起来的总合,正好是半美元。

探长很小心的表现出根本没在意的神情。“这就是我上当的原理?”他蛮理解的问道。

“没错,很遗憾,就是这样。这非常的简单,普通,但在那场景下,却蕴含着重要的意义。哈特的报告写着――而且他也两次提到了这点――塔罗特把袖口上推,瞥了一眼手腕上的银表。”

我看到了探长脸上“原来如此”的神情,但我还是没有任何感觉。

“哈特不明白,探长,”马里尼把玩着柜台上的贝壳。“杜法罗假扮了塔罗特。而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看出来,罗斯。你也知道,一人分饰两角,催眠以及秘密通道,都是侦探小说中非常老土的把戏。如果你在第二章读到某女士曾经中学时候是学校剧团的著名演员,你就会怀疑下面出现的那个神秘的陌生人,是不是就是她假扮的。而这一次,出现在舞台上的,不止一个演员。所有的人都是表演专家,其中大多数都非常的专业。这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共同点。这个案件中,‘一人分饰两角’始终贯穿。加维安想到了这点,当他听到赞纳杜广播剧中本来以为是塔罗特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对劲,他就已经抓住了真像的尾巴,他大叫着说有人正在假扮塔罗特。不久,塔罗特消失了,那死机假扮了他走过一两个街区,最后,我还告诉了你,塔罗特在那‘瑜伽的秘密’魔术中,假扮了杜法罗。这些,都是可行的。而杜法罗是唯一的能够假扮塔罗特角色的人。其他的人不是太矮就是太胖,不是太老,就是太年轻,或者性别不对。或者都跟塔罗特同时出现。重新读了一遍哈特的回顾报告,然后我对比了这两个人的形态特征。两个人的基本身材和骨架都很像,脸型,眼睛的颜色,头发都很像。不同的在于声音和衣着,但这在那昏暗的房间里,要么难以辨认,要么就是很容易模仿。”

“你的意思是?我们从来都没看到过活着的塔罗特?”我问。

马里尼点了点头。“我们确定了塔罗特不可能在10点之前被谋杀,因为这是塔罗特离开赛比特家往那边赶去,最早可以到达的时间。我们就错在这上面。他早就到那里,被杜法罗邀请进去,杀害,这一切都发生在四个小时之前。杜法罗借尸还魂,假扮成塔罗特,跟沃垂斯,拉波特和你一起出现,这就是所谓的‘一个人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地点’。我是在给你讲塔罗特过去曾在那‘瑜伽的秘密’魔术中假扮杜法罗的时候,顿悟这个诡计的。接着我又想起他是专业的催眠师,然后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他伸出手指,点着数。“第1点:这就给了杜法罗一个进入赛比特房间放下门闩,偷换手帕的机会。第2点: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塔罗特拒绝留下指纹,一直戴着手套,甚至在表演牌戏的时候都戴着――他能留下杜法罗的指纹。第3点:这就解释了塔罗特那个通常出了门就喜欢对着记者发表意见的家伙,为何这次匆匆的捂着脸穿着记者,拒不留下面部照片。第4点:这解释为何在赛比特家的电插销里会有那些导致短路的东西插着,为什么灯有问题,因为越少的灯光,现场越昏暗,就越不引人注意,一人分饰两角就越容易成功。特别是我们不久之后还要见到塔罗特的尸体,以及杜法罗本人。第5点:――”

“等一下,”我插了进来。“就在‘塔罗特’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杜法罗不是说他一直在办公室里等着威廉姆斯吗?但他的确听到了侦探的敲门声,这你怎么解释?”

“而这,”马里尼补充道,“让杜法罗的‘在办公室等待’的故事更加的似是而非。第5点:塔罗特家发现的带着冷洗面奶的毛巾。塔罗特不可能用那种东西化妆出深茶色的太阳照射肤色的效果,但杜法罗却有可能用那个除去自己伪装成塔罗特的化妆。第6点就是那个寄放在格兰得中心锁柜里的神秘手提箱。那里面放的可能是杜法罗自己的衣服,他需要变装,然后处理塔罗特的衣服。第7点:这假扮解释了为何‘塔罗特’留下了错误的地址――杜法罗不能让那个地方被警察包围,他还要回去那里,留下塔罗特的衣物。第8点让我非常确信某些问题的答案,那就是,塔罗特为什么要用这么花哨华丽的诡计来甩掉简森,而不用普普通通的甩掉跟踪的方法呢?很简单,因为这样逃脱能够争取到时间。具体点来说,就在司机假扮塔罗特绕着走一圈,接着开车扬长而去,直到不幸出了车祸之后,简森才得到了‘塔罗特从出租车里失踪了’的假象。然而在出车祸之前,杜法罗早已变装完毕,来到了赛比特家。这样,杜法罗已经到了赛比特家,跟塔罗特从出租车内失踪,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的,甚至看起来,第一件事还先发生了。这样,我们就绝不可能怀疑杜法罗假扮了塔罗特,根本就不会想到这点。而最后的,第9点。我一直感觉到,塔罗特的表现,好像他已经有觉悟或者感觉到自己会被杀害,好像他已经知道他根本不需要回答某些遗留的问题(比如手枪的许可证)的答案。”

探长说,“这些都在你的帽子下面,但看起来,你只能描述,而无法彻底证明这个一人分饰两角的理论啊。”

“这里没有一丝确凿的证据,好让律师便于起诉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完美的理论。所以我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这个理论,直到我读了哈特回忆的资料。他的资料里有三点支持这一人分饰两角的理论。第10点:我发现,当拉克莱尔夫妇到来的时候,塔罗特立即退到窗户前,面对着外面,站在阴暗处,他的动作不仅突然,而且明显很不自然。因为拉克莱尔夫妇熟悉真正的塔罗特,而他们就在现场。而第11点:当他听说我在赶过来的路上,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赛比特家。”

马里尼看到柜台上放着的豌豆,就拿起一片贝壳盖住,然后用手盖住贝壳。他微笑了一下,移开他的手,豌豆还在原地,但贝壳消失了。

“第12点,”他继续说道,“是杜法罗大师一个令人不快的小错误。当我读到哈特的报告时,我注意到上面写的是带着银腕表,但我记得塔罗特在出租车里给了司机的却是金怀表。但我再说一点事实,就是这案件中后来没有出现一块表。塔罗特的尸体上没有,他的公寓里没有,但事实上,杜法罗戴着一块表。也许杜法罗可以穿着像塔罗特一样,但他忘记摘下自己的表了。就像眼镜一样,戴习惯了的人,根本就没意识到眼镜的存在。

“12点,再加一点,不吉利的13点,某个我没想在塔罗特家找到的东西――”

“药柜!”我突然喊了起来,加维安瞪着我,吓了一条。“那就是那古怪的东西――橡皮膏,而不是胶带!”

马里尼咧嘴一笑。“没错,杜法罗在这也犯了错误。他又画蛇添足了。胶带其实没什么大作用,它有两个用处。它能帮助伪装成塔罗特,而之后用于转移人们的注意力,让人们感觉到那扼杀大幅度的扭曲了塔罗特的面容。他在塔罗特死后,装饰了塔罗特的脸,并用胶带固定,但没机会减下来。接着不久,他穿上塔罗特的衣服,离开。”

“而我们想的是塔罗特的伪装,”我兴奋的说着,“是因为杜法罗。他穿了塔罗特的衣服,而留下塔罗特的尸体只穿着内裤,躺在范尼斯大街。他之后把当晚常穿的塔罗特之前穿的礼服留在50号大街,等着我们去发现。但这不仅会让我们怀疑这套衣服是不是被别人穿过,而且让我们在看到塔罗特死时候的怪异穿着时,肯定会产生怀疑。因此杜法罗给塔罗特的尸体化了浓妆,穿上奇怪的衣服,把单片眼镜取掉放回住处,使塔罗特看起来是在故意伪装自己。这就是塔罗特死时装束如此怪异的原因。接着他打破台灯,把迪博士的水晶放在塔罗特的口袋里,把魔导书撕下的一页压在塔罗特身底,让赛比特的睡衣带子环绕在他脖子上,打开书房窗户,放下梯子,冷却器全部打开,降低室温,混淆尸僵度和死亡时间――接着他前往接来沃垂斯和拉波特,然后进屋完成那门闩和手帕的把戏。我怀疑赛比特根本就没有邀请沃垂斯和拉波特,这都是杜法罗一手安排的。枪是昨晚他勒死赛比特之后,偷来的。琼斯已经被赋予了催眠指令,倒是会按动开关。但他是怎么诱使塔罗特来到他的客厅的?就是简单的叫他过来喝茶吗?”

“没那么简单,”加维安说,“这件事情,和动机直接相关。你说你能猜到的,马里尼。”

“那十万美金。这是敲诈勒索。我说过,我们的所有嫌疑犯都付不起这一大笔钱。但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杜法罗想要钱的话,他是能搞到的。以他的专业技巧,这非常简单――”

“很有象征意义的,”加维安承认说,“1936年5月10日,十万美元的硬币,美国石油公司的财产,一夜之间仿佛熔化了一般,全部消失。5月10日是星期天。钱是周六晚上到那里的,但周一早上,钱就消失了。没有暴力闯入的痕迹,前后七扇门的锁都没有被破坏。公司的主管已经半疯了,财产所有者也接近崩溃。我昨晚跟负责这个案子的巴纳斯探长讨论了一下,得出结论是,必然是内部人员作案。这个案件现在依然是机密,因为公司主管央求我们不要走漏消息。那些雇员都通过了测谎仪的测试,但十万的硬币啊,一夜之间两个影子都不剩下来。保险公司的调查员一直调查了六个月,最终放弃了。那个周末,杜法罗来到芝加哥表演魔术,在周六晚表演结束后,他乘飞机到这里来,在周日早上进行了盗窃。把这些钱交给了赛比特和塔罗特,然后又坐飞机回去参加当晚的广播剧表演。几个星期之后,一切都安全,赛比特和塔罗特就把那笔钱存了起来。”

马里尼点了点头,微笑着。“这里还有个有趣的细节,探长。我想起那天晚上杜法罗的讲座,是关于某些品德恶劣的魔术师的行径,而演讲的题目则是‘用正确的方法,做错事’。”

“他知道他的主题,”加维安说。“他之前就干过这种事了,30年在巴黎。那时他几乎破产,在某天晚上,他洗劫了一个银行的保险库,但他得想办法制服看守,而最终那看守从楼梯上跌了下来,摔破了头盖骨。这件事在报纸上非常轰动,而赛比特和塔罗特都注意到了。他注意到了不久之前,杜法罗就把该还的债都还了。接着某一天,他们俩摸进杜法罗的房间,发现了杜法罗不敢存入银行的现钞,从而发现了他的秘密。两年前,赛比特花光了他的钱,从欧洲回来,伙同塔罗特,要挟杜法罗再干一票。他们勒索他,但他现在已经有了名望了,不缺钱了,所以他不想再继续偷盗了。但为了使他们不说出去,杜法罗又不得不犯下了那起盗窃罪。但赛比特那五万美元,很快就全部交给绝版书书商了,而塔罗特的钱,在华尔街越玩越少。他们的勒索永远都不可能有尽头。而就在前几周,赛比特中原花光了那笔钱,又提出了让杜法罗干一票的意见,而塔罗特没有任何反对。这样,对于杜法罗来说,出了杀掉这两个人,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他一直谋划思考了很久,想要设计一套自己绝对安全的谋杀方案。然后,某晚在巴克莱小姐他,他偶然读到了茱迪带回家继续润色的塔罗特的剧本――《犯罪无需报酬》,他注意到了那句争吵‘警察永远也不会知道’,然后就产生了那个收音机诡计的想法。塔罗特那个下午去找杜法罗,是因为杜法罗告诉他,钱已经到手了,让他去取。”

马里尼取下柜子的上鸡尾酒晃酒瓶,打开瓶盖,向我们展示这瓶子是空的,接着他从里面倒出了三倍马丁尼。“这,”他说,“这是这些。”

“哦,不,不是,”我反对。“你昨天下午跟杜法罗在书房里耳语了什么?我看你看着钩子,晾衣绳,还提到了树,而那时候我以为你找到了第七种离开密室的方法。”

马里尼大笑着。“的确,我是为了误导杜法罗,但没想到你也上了当。我说凶手可能重新安装了晾衣绳――一般都是挂在窗和树之间的――然后我问杜法罗,凶手有没有可能就是抓着这根晾衣绳,一点一点移过去,从空中穿过雪地,到地面的树上。然后他只要剪断晾衣绳,回收,就可以了。杜法罗欣然接受这个解释。这是对梯子理论的一个很不错的补充。但实际上,这样杜法罗就会认为我根本没有在怀疑他。我需要让他平静下来,不然他指不定会对琼斯做出什么。满意了,罗斯?”

“那茱迪的红色头发,”我说,“就只是一条红鲱鱼喽?还有拉克莱尔夫妇――他们为什么要在赛比特家出现?你有答案了吗?”

“有的,”加维安说,“我今早花了一个小时,进行这个案件的扫尾工作,然后我跟她谈了谈。她给赛比特打了好几次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然后她就开始担心了。她想起也许昨晚那个时候,里面正在发生某些事情,而她却在吵闹的时候,在门上和门把上留下了指纹。她离开了鸡尾酒会,而她丈夫跟踪她来到这里。他们上来,却发现赛比特已经死了。”

“那拉波特和沃垂斯呢?”我问,“他们又算怎么回事呢?拉波特是个灵媒,还是假的?她在你问问题之后就晕倒,这有没有深层的问题呢,马里尼?”

“没错,我很高兴你这么问了。当她看到我跟警察握手时,她的心里就已经在嘀咕了。那晕倒也许是为了争取时间,以防我问她问题。但其实,她并不清楚我是否认出了她。她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为了防止过去的事情曝光,尽量不让我认出她,她立刻装晕,就这样了事了。”

“但五角星和沙加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以及杜法罗为啥讲出那个浮在空中的故事啊?没啥意义,不是吗?”

“那,”马里尼以鬼故事的强调说着,“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而赛比特所做的那个诡计,我们不能――”

“胡扯,”加维安吸了一下鼻子。“塔罗特――我是指杜法罗――说谎了。那五角星是杜法罗画的,目的是为了让这个案件的气氛更诡异,让整个案件更复杂难解。而赛比特升在半空中――杜法罗以为自己太聪明了,以至于他能够从谋杀案中获益。他可以装作偷学了赛比特的魔术技巧,而将整个故事广播出去。而他的身份却变成了警方的朋友,那个帮助警方智破赛比特密室谜团的聪明的业余侦探――这对于报纸和记者来说,真是太华丽了。”

“的确,”马里尼承认。“如果琼斯昨晚在舞台上也被谋杀了,如果按照计划,杜法罗成功的走到侧面,换下那志愿者的伪装,立即重新出现,那么这三重谋杀也会这么戏剧性的结束的。这简直是城市报编辑的梦啊。杜法罗足够雄踞畅销书榜首连续八周的。”

“哈哈,”加维安说,“他没有错过任何诡计,不是吗?”

“的确,但一些诡计上,他走火了。”马里尼点燃了香烟,说道,“顺便,探长,你有没有按照我预先警告的做啊?”

“当然,”加维安回答说,“他现在在我们国家最安全的监狱里。西斯医生仔细的检查了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头发,牙齿,脚丫子,等等等等,没有开锁工具。我们没收了他的衣服,给他换了套新的。他的牢房外面还有一盏24小时开着的灯,而同样24小时的,还有门两侧站岗的士兵。他也许能从‘三口棺材’里逃出来,但绝不可能逃出那牢房。”

“听起来不错嘛,但我还是要警告你,一定要一直盯着,不能放松警惕。哦,我忘记了!”

马里尼吸了一口烟,望着加维安,晃着头,说道。

“胡迪尼曾经用某种方法将开锁工具隐藏起来,方法就是,他将开锁工具吞进肚子,但他能反刍回来。有些灵媒也是这么做的――”

“把电话给我!”加维安雷霆般的声音响起。“我要搞一台X光检查设备――”

懊恼并狂怒着的加维安,用力的拨下了7-3100。

外面的天气很好,窗户外面传来的声音多而杂乱,有时代广场上的各种交通工具的声音,有行人兴奋的讨论省。但有个声音格外清脆,我听见那个拉长的声音从报童口中喊出:

“号外!号外!号――外!!”

翻译手记

“儿子,出去帮我买点东西。”

“好,等把我这段翻完。”

“红糖,五香粉,两袋盐。”

“好,好,等等,魔术专营点――出售奇迹,店长马里尼……”

我脑中还盘算着马里尼魔术商店的翻译细节,匆匆的走到门口,摸了摸兜里,钱还是有的,弯腰,换出去的鞋,转身,准备锁门,嘴里兴奋的念叨着:

“马里尼,红糖,两袋盐,两袋盐……”

等一下,怎么有四袋盐?

然后我想了五分钟,没想起“五香粉”。

就此被我妈鄙视了一番。

这是昨天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之后,连我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在结束《死亡飞出大礼帽》最后一个标点之后,我抬头,两眼盯着电脑后的空白墙壁,心中升起的是一种长久压力解除的宽慰,和一种目标终于达成的狂喜。

现在的我歪坐在电脑前,回想这从放假之后到现在每一天的生活,看着我咬牙翻译着的十二万字,我忽然觉得,有把这段生活记录下来的必要。

首先我来说说这本《死亡飞出大礼帽》。

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国内能看到这本书的,没有一个比我看得细的。而我又是在看完一遍的情况下,仔细开始翻译工作的。就这样,我从这本书的表面的纷繁芜杂的东西下,才细细发现了许多惊人的东西。

我不知道劳森的其他长篇设计的怎么样,他的四本长篇只有这本评价超高,而我也只看过这一本。但仔细的看完书之后,我对劳森这位作家,感觉到一股寒意。

之前我们有看过劳森的短篇,比如说密室和不可能犯罪史上的经典《From another world》和《Off the face of the earth》(前一篇我有翻译)。这样的作品,大家注重的绝对是作品的诡计,两篇的诡计都是利用心理错觉,而这就是魔术师比我们这种人高杆的地方。其实魔术的原理和诡计,本质上是一样的。

但我从此以为劳森其实是一个诡计作家,也就是诡计能够写得很好,但也许情节,plot,结构,读者心理等等因素,他都无法像某作家那样,至少能够影响。那时在我眼中,也许他是杰克?福翠尔。而欧美评论大腕Ghost也极看不起劳森。

而这,就是我在翻译过程中,仔细读完,而感觉到寒意的原因。我想也许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奎因,卡尔,婆婆这样实力超群的作家,但的确也存在别的作家,对这种文体的理解,同样深刻,而且能够亲手写出来。而劳森总共才写了4本长篇,使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把自己的全部心血浇铸在这本小说里,然后安心表演他的魔术去了。

其实侦探小说作家的写作,非常具有目的性。(我们仅就传统解谜主义和本格派讨论)作者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读者带来解谜的快感,而这快感需要设计,某些诡计是天生的,但却需要包装。而这些包装,是绝大多数侦探小说作家忽视的。

我之前写过一篇《卡尔作品组成要素分析》,分析了一下其中的奥秘。毕竟诡计的产生是硬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是灵感,是爆发。但这些诡计能够产生多大的威力,则不完全取决于诡计本身,甚至,在专注诡计的读者面前,那些隐含的设计,常常起到重要的作用,这一点更应该是作者所在意的和着力理解的,这是侦探小说作家不管怎么样都缺少的能力。

以此来看克雷顿?劳森对于侦探小说结构设计的理解,真是极端的深刻。短篇中满足于把故事说圆,但长篇这样是不够的。侦探小说不是卢瑟福核式结构,而是被物理学家证明而抛弃的枣糕模型。

我很好奇劳森和卡尔对于侦探小说的理解,殊途同归,甚至说,是如出一辙。就像这本书和《三口棺材》的设计,很相通。这两本书都有各自的瑕疵,但就像两座高山,当我们在山里的时候,无法感受到山的高大。我们穿过森林来到山顶,才会震惊。这是纯粹以结构为主导来发挥不可能犯罪诡计最大威力的典型成功作品。

曾经的黑克?塔伯特也以《地狱之缘》占据密室榜第二的高位。在这部作品中,塔伯特也并非外行入门,而是以创作严肃侦探小说为目的写就这本书。但外界评论并不显山露水的劳森,则看得更远。当我们在怀疑《地狱之缘》是鬼故事还是侦探小说的同时,《死亡飞出大礼帽》已经成熟到可以与《三口棺材》比肩的地步,我只能说,曾经只有一个塔伯特,但他从第三部书稿被拒后就黯然消失,但我更想说,另一位长篇不可能犯罪的大师着实吓到了我,那就是克雷顿?劳森。他的表现很惊人,让我对他从短篇到长篇的过渡,感觉到一种“士别三日”完全不同的惊讶。

作品的域可以很宽,但宽不是侦探小说的精髓,精髓在于深,整体和有机。侦探小说不是劈里啪啦的死人,不是诡计的堆叠,不是侦探的问讯,而是必须要作者费尽心力设计以达到最优化效果即整体最大化效果。侦探小说不是恩赐,更不是赌博,而是精心设计的局,有其内在必然的逻辑。

不再细说了,长篇不可能犯罪,甚至长篇推理小说,写起来有着绝对的难度。各种天才以不同的方式使作品和谐,达到和谐已经不易,但达到一定境界,却着实需要领悟和理解。所以现在,我很好奇有没有劳森和卡尔的对谈,而我也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个小小的圈子里面,大家讨论的更秘密的,那些出了互相挑战和挑出自己十大外的创作心得,则是我更好奇的。所以我从来觉得,黄金时代,不是没有道理。作家群,爆发,不是没有道理。一群天才作家同时出现,不是没有道理的。

也许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就达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而后来的人想要超越,怕是很难了吧。毕竟有些东西,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因为前人留下了肩膀。但有些肩膀早已随着前人进入坟墓,我们即使挖到三口棺材,也看不到撒旦之肘,只能用自己的双眼和脑,对着那仅存的作品,进行自己的理解和复原。

身为推理小说读者,我觉得我有这样的责任。

但这个世界没有永恒的潘多拉魔盒,一打开,就发生所要发生一切,在这里,只有深入,和更加深入,以及更加更加的深入。

这就是我仔细一字一字看完作品后,最大的感触。也许现在的小说变了很多,发展了很多,流光溢彩了很多,但有些东西,不费尽心力,是很难达到前人高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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