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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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给战士们喝一口酒就好,什么酒都行。”服部大雄立正道。

“除了这个,还需要什么?”王皓见老旦阴着脸,便继续问道。

“上次战斗,我的军刀丢了,不知能否给我一把军刀?”服部大雄穿着解放军的衣服,腰间要是挂着这个,真会有些滑稽。老旦走到一边抽烟,不想搭理这个服部。二子冷冷地看着服部,此时才说:“拿着刀才像鬼子是吧?”

“郭二子连长,住口!”王皓呵斥道,“2连长那里有把军刀,要过来!”

二子撅着嘴去了。王皓走到老旦身边说:“生生气就行了,别误了正事儿,还要拿下阵地呢,走,我们去给他们打打气。”

七十九个“日本解放军”笔直站着,一个个都和服部那么惨兮兮的。老旦看不到他们眼中的生气,就好像在检阅一群早没了魂儿的行尸走肉。有个鬼子战士瑟瑟发抖,约摸二十岁上下,老旦看着他冻红的脸,抓起他的手看了看,他的右手还剩食指和中指,那三个指头都是冻掉的。老旦叹了口气,心疼地握了握,知道他这点温度根本暖和不了这个日本孩子。

“拿酒来!”老旦对杨北万喊。几个战士抬出了热好的一坛酒,开始给大家分。碗不够,他们一人两口地传着,默默地喝着,一坛酒全喝掉了。服部喝了小半碗,他们整齐地将碗摞在地上,全不似很多部队装蒜似的砸了。

二子拿来了军刀,递给老旦。王皓擦擦鼻子,对这些日本新战士说:“面前的敌人很顽强,我们在上午的进攻未见成效……”他停下来,似乎在斟酌着语句,“你们都曾是鬼子,我和老解放营长都曾与你们交过手,但那是历史了,你们现在是愿意帮助中国人民走向民主和平的共产主义战士,我代表全营谢谢你们,希望你们勇敢作战,拿下敌人的阵地,我们给大家庆功。”

“敬礼!”服部大雄低吼一声,日本战士们哗地立正敬礼。老旦看着一脸冰霜的服部,猛然间百感抓心,他咬着嘴唇走到服部面前,慢慢捧起军刀:“以前的不说了,刀给你,拿下阵地,俺请你喝酒。”

服部双手平端,恭敬地接过了刀,他看着老旦,眼中泛起淡淡的泪,他捧着刀后退一步,对老旦鞠了一躬。

服部大雄带人上去了。他们灵巧地分散,快步跑向敌人的阵地。迫击炮开始轰击,准确地落在敌人阵地上,当枪声响起的时候,老旦看见服部直起身来,对着他的战士们喊着日语,老旦知道两个简单的词,而最后那个听不懂。“前进!牺牲……”

“旦哥,刚才没说完……”二子拉着他说,“对面的敌人……也是鬼子。”

老旦和王皓都愣住了,老旦拿起望远镜看了下,骂骂咧咧地扔了,一把抓住二子的脖领子:“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告诉他?”

“一是没顾上,二呢……让他们自己打打呗,省得咱费事了。”二子无辜地说,“鬼子打鬼子,不是挺好?”

“你混账!他们的鬼子和我们的鬼子是一回事吗?”王皓急了,但很快发觉说得不对,立刻改口道,“我们这边的以前是鬼子,现在是解放军,他们那边以前是鬼子,现在是国民党反动派,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鬼子就是鬼子,只要还在中国,啥时候都是鬼子,这是他们欠咱的……”二子不服,扭过脸去说,“鬼子换了身衣服,这仇就能忘了?你们忘得了,我可忘不了!”二子一把挣开了老旦。王皓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好你个郭二子,敢在这时候破坏军心,抵抗军令,你好大的胆!”

老旦顿觉不妙,却又不舍得再打二子,忙一把推他出去:“少废话,赶紧让3连火力支援,上去掩护。”

二子自然知趣,趁势钻了出去,老旦对涨红了脸的王皓说:“算了,也怪咱没搞清楚,早知道都是日本人,让服部劝降多好?”

二人走到壕沟边看向战场,双方交火激烈,老旦能看到服部挥舞的战刀。他们定是到了很近的距离,竟然端着刺刀上了,对方也端着刺刀杀过来。老旦颇不忍心看下去,拿望远镜的手颤抖着,他看见二子又带着几十个人上去了,知道阵地应该能拿下来。

“走吧,咱也上去!”老旦对王皓说。

“好,一股劲儿推了他!”王皓扔下望远镜,对着战壕里喊道,“没事儿的都跟我们上去!”

老旦和王皓快步跑去。枪声停了,老旦心里沉甸甸的,他拿出狠劲儿来跑着,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阵地已经占领,满地都是死尸,二子等人围成一圈,默不作声地站着。

“怎么回事?赶紧占领阵地啊?”王皓气喘着追上来道。

“教导员,都死了,他们都死了……”一个排长抖着腿说。

老旦分开众人,见两人抱着跪在地上,穿着解放军棉衣的服部大雄用刀穿透了对方,穿着国民党衣服的对方也刺穿了他。而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像多年未见的好友。殷红的血在雪地上形成环状,仿佛猩红的毯子。老旦忙跪下去看服部大雄,他靠在对方肩膀上的头一动不动,眼睛微微睁着,泪水在眼里冻成晶莹的冰花,他似乎在看着遥远的东方,也似乎什么都没看。老旦被他这什么都没有的眼神刺疼了心,不由得摸着他那颗倔强的头,死去也只片刻,他便已经如此冰冷。老旦轻轻抹下了他的眼帘,感到那些成冰的泪水在他手心里融化。老旦又扶起另一人的头,啊呀一下子认出了,这竟是一直跟着服部大雄的那个凶巴巴的鬼子军官,天哪,这和武白生和他弟弟的相遇简直一样啊。

“他们打着打着就明白了,然后都疯了,一对对抱起来互相捅,孤零零的几个也拉了手榴弹……我们到的时候就这样了……”3连的杨飞排长说。

“分清敌我,将烈士们抬回去安葬!”王皓的声音也抖起来,但那必不是伤心,而是面对这绝望赴死的震撼。

“都葬在一起吧,他们是一家人……”老旦站起来说。他仍看着再不会动的服部大雄,万语千言堵在胸口,他已经不恨这个人,他比自己还要可怜。

“教导员,你懂一些日语,他喊了三句,前两个俺听得懂,最后喊的那句是什么?”

“回家……”王皓低着头说。

悲伤瞬间击垮了老旦,泪水倾盆而下,老旦无声地举起了手,对着服部大雄敬礼,战士们也举起右手,送他们最后一程。站在对面的二子早已无话可说,脸上甚至带出罕见的羞愧,他绷直了身体敬着礼,像给常德死去的国军弟兄们那么庄重。

“服部,回家吧……”老旦轻轻说。

淮海之战结束了。全旅通过了3营打下的阵地,没追多远便遭遇敌军,整整一个团等在远处,向着追来的独立旅举起双手。老旦的3营也参加了追击,见此情形他颇为纳闷,既然要投降,为何还要让日本人打阻击?

没人给他答案,也没人对此在意,新俘虏们不像以往那般哭丧着脸,一过来就有说有笑的,听说他们此举不算投降,而算起义,是为了鼓励更多的敌人这样。老旦看着那些无所谓的家伙,肚子里烧起隐隐的火。王皓才不管这个,他又在向肖道成敲边鼓,想收了这些俘虏成立一个新的团。肖道成否决了他的提议,说立功营太扎眼了,窜得太快不好。

这是久违的惬意,几战余生的战士们放松着紧张的腿脚和神经,最冷的冬天要过去了,春天和希望一样遥遥在望。战斗还将继续,但不是明天,也许是下个月,也许是下半年。淮海这片战场将只剩白雪之下的尸骨。

俘虏太多,吃喝拉撒改编遣散,全是头疼事儿,麻烦全归政工部门,也真难为了这些人,就是养着十几万头猪,那也不是个省心活儿呀。老旦这边补充了两个连的俘虏,生瓜蛋子比较多,能吃能拉不成器,老旦将他们交给几个连长,训练最基本的战斗技能。半个月下来,老兵居然不少上了膘,杨北万下巴饱满,腰围暴涨,棉裤撑得像小了两号,半夜红着脸悄悄来找老旦。老旦拿出一条准备带回家的新棉裤给了他,黑着脸说明白是借,有了新裤子立刻就还。

大平原枪炮消散,积雪渐退,难得的清闲之后,老旦又开始莫名烦躁,是南下还是回家,什么时候能有个准信儿呢?王皓似乎看出端倪,就撺掇着他练兵,没事就练,再不累就唱歌,还不累,那就上课吧。

王皓又学了新东西,说得一套套的,他讲到共产党将要实施的土地改革和军功奖励政策,战士们个个眼睛睁得溜圆,嘴巴张得老大。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好事?大户人家的田地可以分给自己种?永远不用归还?这一代代传下来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田地是农民的命根,可有没有地那是你的造化决定的,要是祖上积德能留下几亩地,这辈子好歹也能过个安生。没地的挣钱去买地娶女人养娃续香火是雷打不动的祖训;有地的也不一定好,要是男人没用,折腾不出个模样,弄得家业寒酸人丁零落,那地也养不起,多半只能租卖了。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往往举着票子来买这些半死不活的地,雇上长工耕种。这简直是毋庸置疑的常识,早在大清和民国年间就是这个样子,是天经地义的现实。大家今天才知道,这种状态并不合理,是旧社会的毒瘤,是地主和劣绅对广大贫苦人民的早有预谋的剥削,是忍无可忍的必须改变的旧制度。“无产阶级当家做主”这八个字,让战士们听得心花怒放,夜不能寝。他们开始在被窝里打起各自的算盘,琢磨得饭也忘了吃,屎也忘了拉,二子还在地上摆烟头来计算几亩地可以给他带来的变化。老旦听得也极认真,心里不由得盘算:老子要是能打成个团长,那共产党会给多少亩地和多少头牛哩?

尽管还不能完全领会王皓所描绘的新中国之宏图美景,对共产党所承诺的分田到户也还不敢全部相信,但是大家对他所描绘的战争前景却笃信不疑。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得中原者得天下,共产党如今二者皆得!强大的、“武装到牙齿”的国民政府军队被解放军打得落花流水,长江以北的大半个中国已经解放,两百万解放大军虎视眈眈地看着那半个中国。老蒋赖以自豪的五大主力都完蛋了,一个个在抗日战争中功名显赫的将帅或死或败,解放军在一年之内吹气球般壮大,数量上已经全面超过国军。而毛主席丝毫没有和老蒋罢休的意思,听说中野和华野的大部纵队已经在向南开拔了,完成了俘虏的改编,独立旅归属的纵队也将出发。3营又补充了新的枪支弹药,有大批刚缴获来的美制冲锋枪,老旦对这些亮油油的东西印象深刻,就在几个月前,他还用那“他母孙”打死了十几个解放军。

第十章 收编路上

鬼子投降后一周,老旦和二子随第14军暂编第2旅出发,按国民政府提供的行进路线图和时间表,坐上汽车急行东进,第一站竟是武汉,汽车连开三天,颠得人都要散了,老旦都怀疑是不是开回了河南老家。跳下车来竟发现是武汉城的南门,当年就是从这里撤离的,城墙上插满了国旗,城门口站满了欢迎的百姓。一共四个军十二万人同时到达了武汉,接收了这座重要的城市后,各部将辐射状分散出去,按计划进驻各中小城市,收编伪军,管理投降的日军,支持重庆用飞机运来的人重建地方政府。

一到武汉,他们还没吃上一顿好饭,暂2旅便直奔汉口,听说那里的情况很紧张,老百姓在满街杀日本人,伪军和鬼子还打起来了,真刀真枪地干了。暂2旅的姚旅长就是武汉人,还是个急性子,只让战士们喝了口水,吃了老百姓做的肉包子,澡也不洗便直奔边镇宋口。各营长路上开会,姚旅长定下宗旨,别管老百姓咋回事,伪军咋回事,先把鬼子全关起来再说。

车开进宋口城区,处处可见欢腾的场面,也到处都是倒伏的尸体,有的还没了脑袋,那肯定是日本人的。这样子有些……恐怖,老旦让战士们子弹上膛,高度警戒。路上总被市民们拦住欢呼,有抱过来亲嘴的女人,有往上面扔大洋的老板,也有往车上跳的学生。部队好不容易到了宋口日军驻扎地,只见上千个伪军正围着营地,机枪步枪的围得水泄不通,日军在里面也是摆足了架势,铁丝网重机枪,还有各种小炮对着外面。老旦一看就知鬼子不想打,这些伪军连迫击炮都没有,怎能打得过鬼子呢?

见他们来了,伪军哇哇地欢呼起来,呼啦就围过来,那眼里也是泪汪汪的,弄得暂2旅的士兵们面面相觑,这不都是汉奸吗?怎看见咱这么亲呢?

“鬼子军队投降后,不少百姓打城里的鬼子,可鬼子军队不让打,还拿枪咋呼,我们就不干了,让他们放下枪老实在营房里待着,可他们还不老实,时不时还钻出来打人,我们就把弟兄们全叫来,就这么僵着一周了。”伪军的头还是个中校,吃得猪头也似。

“中央政府已经通令,不得对投降的日本人使用暴力,你们怎么不向百姓说明制止呢?”暂2旅的于参谋问。

“长官,您也不是不知道,老百姓恨鬼子恨成啥样?我们开始是这么干的,百姓连我们一起往死里打,我们已经被他们骂死了,这时候再帮着鬼子,皮非得被揭下来。再说了,哪里管得过来?全城老百姓那几天都和疯了一样,个个都抄着家伙,动不动就千把人上街,我们腰杆本来就不硬,哪里敢管他们?”

姚旅长听着呵呵乐,让于参谋带着文件和他去见鬼子头儿,暂2旅和伪军全部列队,准备接受鬼子的正式投降。

一进去才知道,鬼子三个头目已经剖腹自杀,只剩一个中队长管着一千多鬼子。老旦见他们整齐地走出来缴枪,暗自佩服这些鬼子的定力。天皇说了投降,他们便决不再反抗,只等着正式缴枪,这是两千多伪军能围住他们的原因。百姓在街上杀人是事实,偌大的武汉城听说有几十万日本人,平日定也是作威作福惯了,这时候要还债了,老旦亦能理解这样的暴行,二子还想去杀几个呢。

鬼子缴了枪,刀也交了,整齐地走回营房等候命令。暂2旅带来了重庆方面做的写着“维持治安”袖标,伪军们戴上了,腰杆才直起来。他们被分成五队,分别归属五个营,姚旅长令各营长带队,控制汉口主要街道,保护商业和公共财产,制止百姓胡作非为,贴出告示和禁令:今天之后再有杀人者,一律严惩。宋口的日本人全部集中,住在离日军不远的地方,伪军为他们搭建营房,政府为他们提供食物、水和药品,整个区域由暂2旅负责治安,伪军配合,日本人必须关到这里来,一是便于管理,二也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各营得令,分头出发,老旦的营分到西起沿江大道东到龙王庙的一带。这里的日本人真不少,而且多是有钱人。全营下午便到了,二子开着鬼子的吉普车,举着旗子开在前面。一路自又是热烈的掌声,战士们慢跑着前进,唱着好听的军歌,沿街的窗户都开了,百姓们对他们高兴地挥手,商家们扔来一摞摞的香烟。

刚到沿江大道,情形陡然变糟,不少商店在燃烧,地上躺着发臭的死人。十几人跌跌撞撞朝车子跑来,有的穿着日本人的衣服,有的穿着中式的长衫,男的女的都狼狈不堪,有个胖子光着膀子浑身是血,还有个光着的女人,捂着胸夹着腿哭着跑,后面是举着菜刀和棍棒的人,喊得和打雷似的。老旦还没来得及下令,胡同里冲出上百人,截住他们便刀枪齐下。

二子见状兴奋起来,大声对老旦说:“啊呀?这是啥?鬼子?呦,杀鬼子?这个好玩,这个好玩。”

“开枪开枪,朝天打!”老旦忙向身后两个排长下令。两个排长也吓傻了,半天才掏出手枪,打了七八枪后,人群才渐渐消停,慢慢后退,露出已经死在街上的这些人。那定都是日本人了。他们或仆或仰,或身首异处,或被砍成一团碎肉,一个光屁股的女人被割开了脖子,喷着血还在爬,后心插了一根削尖的竹子,她爬了几下,哭了几声,等脖子上没有血再喷出来,便趴在那儿不动了。有两个没死的钻出人群,挣扎着跑向这边,边跑边喊着救命。老旦让二子停车,让两个排长带人去驱散百姓。他跳下车来迎向两个跑来的人,这两人定挨了不少刀,每跑一步都流下不少的血。

“砰,砰!”两枪,二人脑门中弹,登时仰倒。老旦被头顶飞过的子弹吓得一缩头,回头一看,二子举着枪站在车上。

“老旦,你看我还打得这么准耶!”二子笑道。老旦大怒,正要去收拾他,街道拐角深处跑出一个人,手持两个燃烧的汽油瓶,哇哇叫着朝老旦跑去。老旦忙去掏枪,却忘了枪放在车上,一个排长举枪便打,打在那人肩膀上,可这家伙跟没事一样还是冲过去。当着战士们的面儿,老旦可不想跑,便摆出架势要空手制服这疯了的鬼子。此时只听后面一声油门儿响,二子开着车猛然窜来,径直撞飞了那家伙。汽油瓶在他身边摔碎,人登时烧成一团惨叫起来。不远处的人群见状高声欢呼,拍着手走过来。“别杀他,烧,烧死狗日的!”人群中有人大喊。二子再度踩下油门,咚的一声撞去,火焰裹在挡风玻璃上,火球样的鬼子飞出好远,这一下真不动了。

老旦惊魂未定,冲到车上对二子吼着:“你干球啥?又想被判死刑啊?”老旦大怒,一把夺了他的枪,将他推下了车。

“不杀两个鬼子,我这牢不白坐了?”二子嬉皮笑脸走开,才不将这当个事儿。

“你再干这事儿,俺先把你抓起来!姚旅长怪罪下来,俺可不帮你兜着!赶紧的,带2连干活,把这些人都赶回家去!”

战士们多是新兵,被眼前这场景吓得够呛,被二子连长的举动弄得目瞪口呆。二子满不在乎地走到大家前面,喊道:“从现在起,谁也不许再杀鬼子,还要防着老百姓杀鬼子,我只是给咱营开开荤,报个仇,以后就要按军令来了,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明白了……”战士们点头称是。

“奸淫也不行!”二子大手一挥,好像要未卜先知一样,“先剁鸡巴再枪毙!”他恶狠狠地说。

战士们端着枪开始行动,愤怒的人群轻易便被制止,他们开始帮着部队干活,找出藏着的日本人,一下午便找出一百多个,一个个吓得脸白如纸,还有的将自己弄成叫花子样,几个死了男人的女人更过分,怕被人奸污,往身上抹满了屎尿,抱在一起顶风臭出一条街去。老旦捂着鼻子摇头,这都是村里女人们当年对付鬼子的办法呢。死去的鬼子都堆去了江边,老旦点了数字,便一把火烧了。人肉的焦煳味儿里,不少人举着酒瓶疯颠颠地叫着,围着燃烧的尸堆恶狠狠地骂着,也有的只是哭,拿着石头往火堆里砸。老旦默默地看着,背后渗出冷冷的汗水,他总觉得这场战争还没结束,鬼子是投降了,可中国老百姓心里的怨气却并未消减,心里那流血的伤疤不知能否愈合,中国还有这么多鬼子,拿他们怎么办呢?

鬼子老实,一切便都好办,之前的杀人者没法抓,众多日本人的商店和住宅遭到洗劫,这些强盗更是没法寻找。据说在部队到来之前,有上百个日本人被扒得赤条条捆了手,活生生扔进江里,现在大概已经漂到了上海。老百姓抢光了他们的家当,连金牙都敲了下来,有的日本男人被剁了手脚,女的有不少被摆弄死了。老旦听得心悸,这么畜生的事,老百姓怎就干得出来?可他一想日本人在南京等地干的事情,好像又能找到原谅的理由,这场八年的仗,把人生生都变成畜生了。

“得抓几个流氓强盗毙了,否则刹不住人心。”老旦对二子等连长说。

“你说这些鬼子咋就不能杀?哪个手上没沾着血?”二子皱眉不解。

“他们投降了,是俘虏。”老旦说完,立刻知道这是废话。

“废话!咱又不是没见过他们杀俘虏,老百姓哪个不是投降的?鬼子又杀了多少?咱们的人投降了他可以随便杀,他们投降了咱就一个不能杀?这叫啥道理?”二子发起火来,额上的青筋都憋起来。

“行了行了,别让战士们听到,俺只知道,鬼子是畜生,咱不能也是畜生……”老旦说完叹了口气,也不只是叹给自己、叹给二子,还是叹给这赢得莫名其妙的战争。

抓几个杀人强奸的流氓并不难,每天在街上以报仇的名义干坏事的家伙多是流氓地痞,要不就是穷疯了想捞一把的二流子,正经的老百姓没几个。请示了旅部,旅长说要当众枪毙,毙了还要立在电线杆子边上吓唬人,其他几个营也都在毙人,要不这些人就变得比鬼子还可恶。

旅长令老旦带全营完成任务后便带队回来,要派他们过汉江向东南去,那边有一个叫牛城的小地方,日军的大量物资补给都在那儿,听说共产党的游击队炸断了桥梁和电话线,那儿的鬼子没有进城来同意接受管理,也或许还不知道天皇让他们投降了。听说共产党游击队已经进了城,上峰来令,国军必须抢在他们之前占领牛城,接受守城仓库鬼子的投降。

老旦得令,召集全营战士集合,各连各排一个时辰便回来了,二子的副连长已经带着全连回来了,唯独二子和一个班不见踪影。派人又去找,却见二子等人醉醺醺地跑了回来,二子撸着袖子敞着衣口,却拎着一个捆住的人,后面那一个班也面红耳赤,有人跑着跑着摔个跟头,起来晃悠悠接着跑。一直跑到老旦眼前,众人才看见这架势,全营都立正站着,火把已经点起,照亮了老旦那张吓人的脸。

“干什么去了?”老旦问二子。

二子揪过捆着的人,一把扔到老旦眼前:“这小子喝多了,不捆弄不住!”

“哦?营长,我……没干啥,郭连长认真了……我去抓鬼子……鬼子那儿有酒……喝了一点,上头了……”郑钧像没有醉透,站起来还想立正敬礼,这才发现双臂捆着,“别……捆我了,多大的事儿……啊?营长,放了我,我去给你捉鬼子。”。

老旦见二子带人一排站好了,问二子:“咋回事?”

“找到了些鬼子,劝半天死活不来,还拼命,都死了。”二子说。

老旦听得头皮发瘆,这帮小子做了什么?

“怎么死的?”老旦问。

“一个自杀了,割肚子;一个拿军刀乱砍,郑钧的胳膊被他伤了,我们就把他打死了;还有个女的,从窗户口蹦出去……跳江了……”二子垂着那一只眼睛说,战士们绷着脸一动不动,有两个脑门上臭汗直流。郑钧又要张口说话,二子一脚踹在他脑袋上。“你闭嘴!吃屎吧你!”二子又对老旦说,“他喝醉了追鬼子婆,我们为了弄他,就没防鬼子婆要寻死……”

“好好的就跳江了?”老旦见二子低头斜眼,对他这话不信,在他们面前踱着步说。

“嗯,主要是看见男人死了,她就跳了,跐溜就钻出去了,还挺好看呢……”二子的话利索起来,翻着白眼,一副爱死就死的样。

老旦满心狐疑,见郑钧已经醉在地上,便慢悠悠走到一个小兵面前,瞪着他的双眼阴阴地说:“郭连长说的是真的吗?”

“……是……是真的。”战士腰都快挺折了,脖子却低头低得要撅折了,嘴巴像是紧张得要脱臼。

“男人是这么死的?”

“是!”

“女人是那么死的?”

“……是。”

“跳下去为什么不救?”

“……看不见了,太黑……”

“从窗户台跳出去的?”

“……是……哦不是……靠河的窗户,窗户……”

“是头先出去还是屁股先出去的?”

“是头……是头……”小兵汗如雨下,腿已经抖了起来。

“屁股呢?”

“屁股……在后面啊?”

“屁股是白的还是黑的……”

“白的……哦不,不是,长官我没看到!”小兵一脑袋都是汗了。

老旦拍了拍他的肩膀,后退一步对他们说:“脱裤子……”

“啥?”二子不解。

“脱裤子,都脱下来!”老旦大吼着。几个兵哆嗦着手脚互相看着,二子不由看向了郑钧。

一个小兵要解裤带,手抖得解不开,老旦上去便是一脚,直通通踹在地上:“执行命令不会,脱裤子也不会?”

“营长,我啥也没干……”小兵吓得几乎尿了,但眼泪比尿来得快。老旦又去看下一个小兵,他只低着头发愣,裤带像钢圈儿一样箍着。老旦用手推了下他的头,他抬起头来,却躲着老旦的目光:“营长,我也没干……”

老旦已经知道七八分,瞪向旁边的郑钧。二子也知道瞒不过了,在旁边低下头唉了一声。

“再说一遍,你们干什么了……”老旦死死盯着郑钧的眼。

郑钧呆呆地看着老旦,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但他并无害怕,眼角还带着一丝狠绝,过了一阵,他说:“营长,就我一个,他们都没干……”

“啪!”老旦抡圆个耳光抽上去,打得他倒栽向后,那么强壮个身子趔趄地打了个转才站住。

“捆起来,交给姚旅长处置。”老旦对二子说。他心里长出一口气,还好,没有二子。

“旦哥……”二子走近一步,见他目光严厉,又改口悄声道,“营长,算了吧?你也知道郑钧家里的事儿,那几个鬼子反正要死的……”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老旦的脑子飞转着。郑钧老家在山东,全家都死在鬼子手里,他做梦都在喊着杀鬼子。他不过日了个鬼子婆,逼得她跳了河,鬼子这样的事干得多了呢。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干完了……那几个小子边儿上站着看,腿脚一个劲哆嗦。”二子趴在老旦耳朵边说。

老旦默默叹了口气,他很想就这么算了,大不了再抽几个耳光,执行完任务关他几天。可一个声音在脑海盘旋起来,生出隐隐的力量,揪着他的心,拴着他的舌头,阻止着他点下头去。他看着黑黢的远方,那下面是一座满是杀戮的城市,曾经的焦土还未松软,新洒的鲜血便又淋漓上去。空中弥漫着血腥,似乎飘着隐隐的呼喊。火把噼啪燃烧,火苗如蛇样喷涌。他突然想起服部大雄的眼泪,想起他那一声“对不起”。他又想起这七年里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盼望着报仇雪恨,但他们更盼望着天下平安,如今已是深秋,家里的棒子要收了,带子河的水要涨了,疲惫的麦客裹起行囊,将在一个落霜的早晨悄然离去。

这一转念,老旦那心里已坚定起来,仿佛踩在翻过的土地上。回家,也回到自己,什么都挡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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