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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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麦放下笔,丧气地靠进皮沙发,Ⅴ⒐②抓起纸来想揉了它,突闻脚步声走来,忙把这页诗塞到抽屉里。他穿上皮鞋,轻咳一声,将桌上的文件翻来翻去。门开了,却是清洁工。她面无表情地倒了根本没东西的垃圾桶就出去了,像是刻意来清扫他的情绪一样。陈麦恼火地扔下笔,这番掩盖用错了人,他苦笑一下拿起电话。

陈麦告诉小白,说省厅的会不去,就说我在执行任务。小白应了一声,却说不去不好吧?陈麦想了想就派了一个副队长去,吩咐他别乱说话,也别睡着了。

看了看表,午饭时间还没到。陈麦从抽屉里掏出本书翻起来,是纳博科夫的《洛丽塔》。他不喜欢这本书,却总能看下去,他厌恶亨伯特这个恋童癖,却欣赏亨伯特对爱的简单执着。他隐约觉得自己有天会像亨伯特一样有个倾诉的机会,对着一对倾听的耳朵,一支将尽的蜡烛,或是一面斑驳的墙,说出他的一生的爱情。

陈麦自幼爱书,他舅舅曾说他有文气,长大后会是个作家或者诗人。老五曾说他最好去做个流浪诗人,年轻时骗骗姑娘,老了后骗骗读者;但你没准会成个流浪汉,在这个国家写诗,连烟钱都挣不出来,而且也没人看,除非你像海子一样去卧轨。

当了市局治安队长,官场倾轧,声色犬马,笔端已是锈了,就像一个掌握了所有花活的男人,竟弄不出久违的高潮。艾楠像一粒药效持久的伟哥,燃起了他创作的欲望,令他又拿起了写诗的笔。艾楠说一个邪恶的人不会如此温柔地吻我,一个麻木的人也写不出这么动情的诗,你外表强悍犀利,内心却敏感柔软,这是一种美好的精神分裂。

也许那一天,他开始真正地喜欢这个狮子座的女人。

人贵自知,他深知这情怀在这世间的可笑。你若和周围的人说写诗,无异于宣告你是神经病。有了解点底细的人在饭桌上提他其实是个带枪的诗人,他必骂回:“狗屁,你丫全家都是诗人!”

小白一直帮他保守着这秘密,因一次他把一首诗用短信发给艾楠,却不留神错发给了小白。小白大惊失色,后半夜打来电话问出了什么事。陈麦红着脸解释半天,最后承认这诗是他写的。

他和艾楠的相识就是因为一首发表的诗,他并不满意,但它显然感动了艾楠。艾楠帮他改了几句,诗竟亮了几分。艾楠向这笔名为“废枪”的作者约稿。见面之后,约稿就成了约会和搞,这一搞就是两年。

局里上报省厅,给治安支队全体和各大队记了嘉奖,受伤的几个弟兄只记了个人二等功。陈麦火冒三丈,人都废了,给什么二等功?被汽车撞飞的兄弟高位截瘫,拉屎撒尿都要有人帮忙,救自焚者的兄弟一张脸烧成了包公,女朋友眼见着就吹了。这帮孙子,你们裤裆里的东西天天都立一等功,却只给因公致残后半辈子毁了的兄弟记二等功?

半个月过后,这件事平息了下去。领导们安抚干警,当官的安抚百姓,没闹事的都补偿到了等量钱财。闹事的先驱先烈很快变成人们的谈资,马场事件很快烟消云散。有人就说,其实不用这么激烈的,你看政府不也给咱们安置了吗?和咱无产阶级政府作对,斗争只是手段,可不是目的。

照往年,阳关市春凉已过,街上的年轻人早知冷暖,已迫不及待地换了短衣。可今年走了邪,西边不来风,南边不来雨,春寒里倒来了一片饥饿的蝗虫,它们往往秋后才来呢。蝗虫像从天而落的海啸,一夜便摧毁草原。政府说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传言说蝗虫已经咬死了蒙古包里瘫痪的老人。春寒和蝗虫刺激着人们的神经,喝酒吃肉,吹牛放屁,甚至谈情说爱,都没了心情。

灭蝗大军浩浩荡荡开向不远的草原,公安系统也加入其中,挥打得天昏地暗。夜晚,陈麦和兄弟们围着篝火,喝着蒙古烧,烤着肥蚂蚱,看着学生们活泼的舞蹈,继而叹着气说,草料都被它们吃光,这冬天的牛羊肉可就又得涨价了。

局里召开全市各分局及直属单位月度工作会议。开会之前,各支队的头儿饶有兴致地说着扫蝗的奇闻异事,但严肃的文局一进来,众人便收了笑容,审犯人那样正襟危坐了。大家清咳着嗓子,打开各自的笔记本。文局照例环视四周,像要找一个案犯似的。他用浑厚的后山口音说了开场白,简要地对各部门这个月的工作予以肯定。大家抿着嘴唇,眼皮耷拉,知道前面的都是废话,后面才是重点。

陈麦听得昏昏欲睡,脑子里乱七八糟。那天在云铁山家胡的那把一条龙到底算对没有?总觉得他老婆少给了八百,自己明明是庄家多着一番呢?钱是小事,又被这东北娘们算计,很是窝火。火车站边新开的那家桑拿中心什么来路?给自己明目张胆地上贡,还有点抠门,一张金卡才存两万消费?上小学的儿子又惹事了,一脚把同学的小鸡鸡踹成大萝卜了,弄不好断子绝孙了,怎么才能搞定他那不依不饶的开出租的老爸呢?听说云铁山天天往政法委刘书记和省厅领导家里跑,这小子管刑侦,总和下三滥打交道,哪来那么多油水?摆出架势要和自己争这个副局长啊?想得美!治安维稳是局里最重要的工作,还能让天天和女尸打交道的云铁山骑到脖子上去?嗯,还有,上次投到杂志社的那首诗被北京一个杂志转载了,他们主编邀请自己去开个诗歌研讨会,去不去呢?那些诗人可都缺心眼儿,一个个神经兮兮的,掺乎这事,别传回单位有什么负面影响;还有他那个越老越缺心眼的老妈,非要拼命写儿歌,把三字经写成了儿歌大白话,写得比圣经都厚,老催着他找出版商,说这是一本旷世奇书,前无古人……

一条短信震了他的裤兜。老四说他和老二已经来阳关市一周,忙于诸事,今天好歹空了,想今晚拉着老同学们喝上一桌,体验一下地道的草原风情。

文局说一个部门就拍一次桌子,把各个队长训得小脸煞白,尤其是云铁山的刑侦。

“……你们攒那么多案子不破,想下崽吗?积案这么多,阳关频出大案,罪犯就是看你们刑侦没用才遍地开花。没事琢磨琢磨那个连环杀人案怎么突破,你们少打两圈麻将不行吗?一副牌九种胡法你都能打出来,却连个光天化日下的强奸案都破不了?有录像,有人证,罪犯还没带套,证据搜集得那么全活,就抓不住这个采花贼?”

“交警支队怎么回事?一个兄弟被撞残,一个兄弟被一刀捅了,这个月又伤亡两人,你们就没点安全意识?禁毒支队的马队长呢?怎么还在凉城晃悠?老说有大鱼有大鱼,两个月过去连个虾都没捞着!连全体会也不回来开?不开也罢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不是那边又养了二奶,乐不思蜀了吧?”

禁毒支队副队长任大江当即打断了文局的话,说马队长今天带着兄弟们在凉城行动。马队长一心为工作,在一线日夜操劳,病倒了都不回来,领导却说他有二奶,这话听着寒心!任大江他爹是文局的老领导,原省厅第一副厅长,他爷爷则是阳关市第二任政法委书记。任大江虽是副队长,却和陈麦一样是正处级。全局上下,也就这个红三代不尿文局。此人长得脸方鼻阔,身材魁梧,说话时喜欢潇洒地吸溜鼻子。听说他家是希望他大学毕业后从商的,早早地为他铺好了路,谁也料不到他要干这警察的营生,还不惜跟全家人翻脸。他行事磊落,说话从不忽悠,对待工作极其认真,从区分局升到市局来屡破大案。兄弟们都喜欢他,但女人们似乎不待见他,三十六七的人了,离了两次婚,至今单身,原因不明。

文局眼皮垂了一下,又扬了一下,歪着头把撸起的袖子放了下来。这个曾威震阳关的刑警队长从不认错,⒌⑨㈡他有着阳关警界无人能敌的辉煌业绩。他抓过的歹徒和罪犯能编一个连,有过两次一等功,他甚至获过公安部的嘉奖,阳关市从没人敢在他身上打主意,局里也罕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文局又开始说治安:“陈麦!你们别只顾着走串夜总会,那些社会不安定因素也要盯住了!最近出警好像也慢了,群众反映110成了110路公共汽车,有个小白脸在商场厕所里被两个人把菊花爆了,报了警半个小时你们的人都没到,有警必出成了句空话。还有,你们抓人的时候别太过火,十几个人把一个人按在地上,用得着吗?被人拍下视频传上网络,满画面都是你们的肥屁股……”

陈麦听着头疼,也不想争辩。治安工作干的是不要命的活,挨的是没人性的骂,要么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要么是暴力执法的人渣,谁干谁知道。哪一次去处理公众事件,或是围捕持刀持枪的罪犯,大家上去的时候不是抢着玩命?这和贪不贪根本没关系。

做个警察不难,做个好警察很难。兢兢业业干了些年后,陈麦发现,那些本地专科的都要成他领导了,这很不妙,原因简单。他咬牙向小约翰借了五万块钱,放在一条抽掉了瓤的中华烟里,大年初三便上了门。文副局长满面春风,陈麦紧张得像在秦始皇面前图穷匕见的荆轲。文局轻飘飘地接过烟放在桌子上,握着他的手说早就想和你谈一谈,你的工作很有成绩,法大的高材生水平就是不一样啊。

从那以后,陈麦开始需要钱。你可以不贪,但是不能不送,送就得放开手脚。久之,这事和搞女人一样也成了瘾,一个月不收点儿放点儿就坐立不安。好在细水长流,且逢年过节是重头戏,来的人不带十个八个的,他们连门都不好意思进呢。

陈麦拉着脸蜷起身子,悄悄摆弄起手机来。他先给大龙发了短信,在“幸运星座”定了一间大包,说晚上要带几个朋友过来,安排一下。大龙很快回信:收到。

文局最后说起世博会期间的维稳工作,强调着上面的精神,各看守所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谁敢乱吵乱闹,统统抓进去。

陈麦眼前又出现了那只碎裂的眼,但这次没有再感到恐惧。艾楠的短信不失时机地钻进来,让他赶紧写一首诗发过来,她要参加单位的诗歌比赛,冠军奖一个iPad。陈麦微微一笑,艾楠美丽的双眼浮在眼前,他对她的想念也浮上脑海。他只闭目想了一会,就编起短信来……

令我失眠的猜想

仍是黑夜的颜色

忧伤冲破月夜

春风潜伏在水

在柔软如思念的池塘里酝酿孤独

一朵早开的夏花

令匆忙的脚步惭愧

心外是天

比梦里的深海更蓝

而每一片云都已苏醒

在夜里随你去了草原

明天没有太阳

只有我的叹息

它已经在一个关于永别的传说里

献给不死的长生天

……

写完这首诗,他又看了两遍,⒌㈨2改了几个字就发送了。艾楠立刻回复了一个嘴唇,像她平时那样鲜红。

5

老四是苗疆土著后裔,他爷爷那辈儿还穿皮裙举梭镖。据说老四是个不足七月的早产儿,他能长大成人已让他爹妈觉得烧了高香。这个略带驼背的家伙喜欢背着手在校园里独自溜达,他说这是孤独者在静思,却被人嘲笑说是神经病在发作。老四的梦想是做个好律师,从大一就这样要求自己。他常语出惊人,问题少见又多怪。他一站起来,全场就尿紧。老四曾说王利明的《民法新论》有不少论述是抄他的,还洋洋洒洒写了万言书四处投稿告状,皆被退回。某著名刊物编辑特过分,退稿意见只有三个字:神经病!谁也不曾料想,这早产的神经病毕业后却混出了名堂,做律师屡办大案,声名鹊起,眼瞅着脑子不缺弦兜里不缺钱了,令那些曾鄙视他的同学们眼热不已。

老二是个美男子,但如今要分角度看,正面看像小沈阳,侧面看像梁家辉。他还是个文学青年,有一笔不俗的文字,随手写那么几段,竟也迷倒不少女人。这侧面美男文青写字文绉绉的,口头禅不是“这鸡巴不行”就是“那鸡巴不行”……但他的鸡巴显然是行的。最近他升了教授,又写了新小说,更是满校祸害,据说又搞大了一个学生的肚子,消息都传到了陈麦耳朵里。抛却这些,老二才思敏捷,学富五车,讲课时往往勾兑一些幽默的黄段子进去,把枯燥的法学课讲得呼风唤雨,笑声绕梁,颇有民国文士之风。

去年老二又写完一部长篇小说,他说是一部纯文学作品,写了五年有余,却还没想好书名。他写了一个流氓诗人在现实生活里的迷茫,写了诗人在职业和理想之间的矛盾和挣扎。老二说这诗人的原型就是陈麦。陈麦内心很是触动,但他断定这书卖不好,文笔再好也没用,这年头谁看这个?机场的书店都在卖官场小说,要么就是情色小说和穿越、盗墓之类的YY小说。

陈麦又给老六发了短信,约他晚上同来喝酒。老六很快回复:甚好,他俩自投罗网,让丫有来无回。

老六在宿舍排行老六,在他家也排行老六,考某部委的公务员,取前五名,他还是老六,从此便和这个六字结了仇。老六个子低微,眼小嘴细,活像美国片里的越共,一双小眼看谁都像流氓。老六人小鬼大,校园里只有他看不上的,没有他不敢追的。在田晓玲和他玩了一出捉放曹后,老六再无底线,在法大东征西讨,收集恐龙,像个侏罗纪的游牧猎人,在校期间射出的炮弹没准已能解放台湾。

情场走背字,老六却是个生意天才。他十块钱买来黑白明星挂历,用刀裁成张贴画,卖五元一张,一本就赚五倍,还有销售代理,还给人回扣。毕业后他有些没调,卖过假药,当过导游,开发过大森林,整治过大沙漠,最后走投无路,跑到阳关市扎下了根。他注册了“牛根”商标,生产各类男女性具。陈麦帮他罩着生意。老六是个营销下三路的奇才,尺度精准,口号响亮,几招漂亮的组合拳打出,只一年就将产品在全国渠道铺开了。

老四什么东西?不过流氓讼棍。

老二什么玩意儿?无非禽兽书生。

老六时常这样说,还要带上不屑状。什么法治理想、文学梦想、报国情怀,在他这里都成了一坨屎。陈麦被他说得脑子里都起了角质层,就给他的这副名对子来了个横批:唯我牛根!

“这年头,这时代,都别玩虚的,别管是做学问的还是经商的,是当官的还是唱戏的,都只为两件事在混:钱和女人。其他的都扯淡……”老六那天捐了两个希望小学,顺手把一个山里的黄花姑娘带回阳关开了苞。

揣起手机,他松懒地抬起眼皮。颠三倒四的彭局接了话,揪着巡警支队的副队长老孙上树救猫因而获得老大娘及物业公司锦旗表扬一事,上纲上线没完没了。老孙被说得难过,一脸难堪,四十多的人了,还上蹿下跳干这事,传出去怕是丢人,传到老婆耳朵里还要吃骂。

干了二十年熬成个副处级副队长,老孙见了歹徒仍然哆嗦,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领导面前却什么套都没有。他淡淡地咳嗽了两下,满脸的皱纹扯动起来。陈麦想着他一边咳嗽一边爬树的样子,竟有些淡淡的可怜,这丝同情抹掉了厌恶,对一个混日子等退休的老警察,不要过分苛责,自己不也要马上老去吗?

不知从何时起,他总会在半夜醒来一两次,且无尿可撒。中医说是盗汗,西医说是焦虑,儿子说他是半夜起来准备鸡叫,老婆说他睡不踏实心里有鬼,镶金边的喇嘛说他上辈子就是个采花贼,晚上更来精神。久而久之,这夜半醒来竟成习惯,喝口水抽根烟,总要消磨个个把钟头才睡得着。他常静静地打量这容纳着他的生活的家。黑暗里,它显出白天没有的苍白、冰冷和陌生。

家里有熟悉而厌烦的味道,过道有盏忽明忽暗的灯,房顶有一块怎么刷都会再度出现的污渍,阳台窗沿上有只总也老不死的猫喜欢瞪他,厕所里有个冲水像打雷的怪异马桶,老婆有个铃声嚣张的手机,儿子有张永远不苟言笑的脸,电视里放着永远和谐的《新闻联播》……

对门儿男人是个卖保健品的,每天起早贪黑,挂着袜子样的领带,见面就夸张地笑,开门关门铛铛作响。一回家他就会大呼小叫,亲了老婆亲儿子,一家三口在屋里又蹦又跳卡拉OK。半夜还不消停,在床上弄得惊天动地。陈麦开始还听得身上发热,后来就味同嚼蜡,再后来,淫声一起,他就恨不得拎着枪踹过门去,击毙这对精力充沛的狗男女。

有时梦里,他还是在老房顶上那个叼着半截烟的少年。他穿着皱巴巴的大花裤衩,蹬着破了脚指头的回力球鞋,一边潇洒地吞云吐雾,一边轻蔑地俯瞰着房檐下的人间烟火。岁月将回忆抛在脑后,催老所有的容颜。夜半无人,他常有庄周梦蝶的恍惚,像是还活在单纯的昨天。

那一晚,春风被夜幕赶走,他在空荡的客厅里闭上眼,听见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老梅?

是的,想起了她,浑身就热起来,⒌⑨⒉像在黑暗里坐在篝火旁边。老梅身着她最美的花裙,俊俏的身影在他黑白的记忆里如风飘过。

老五曾发高论:哲学意义上的爱情,无非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因生理上的需要想象出感情的需要,是精神的偶然和身体的必然构成的一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矛盾。那一天,老五刚把法大的校花师姐拉上了他的破单人床,据说一夜完成了五次这样的矛盾。陈麦指着脸色焦黄的老五说:“凭什么你就是矛盾,我就是肉欲?你的鸡巴就是矛盾的介质,我的鸡巴就是流氓的触角?”

文局雷鸣般的咳嗽把陈麦唤醒。孟局开始讲新一轮严打工作的范围和要求。孟局是个公认的业务窝囊废,却是个拍马屁的大师,干政工能干到副局长,掌力不够是拍不上来的。听孟局说着重点,陈麦心中暗喜。看看刑侦的云铁山,这家伙面无表情,眼里发亮。其他队长大多苦着脸,严打这事,他们除了受累,并无油水可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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