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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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衍师傅有何主意?”见金忠与朱能争执不下,朱棣转而询问道衍。这几日道衍在庆寿寺闭关不出,朱棣知他是在思考破敌方略,便也不去打扰。今日召见高巍,道衍主动来到燕王府,朱棣便知他有了主意。此时议事,自要询他意见。

见朱棣发问,道衍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缓缓道:“士弘将军所言甚是。天时乃我军一大臂力,必须善加利用。李景隆欲明春再战,我军却不能让他遂意。”

“可是……”金忠出言欲争,道衍微微摇头将其阻止,继而道,“不过此番再战,对象却非李景隆。德州、真定南军云集,贸然前往,定然无功而返。”

“那师傅的意思是……”朱棣忙问道。

“欲破顽敌,必先除其羽翼!”道衍侃侃道,“自我燕藩起事来,朝廷兴天下之兵,四面围剿。所谓四面者,南为德州、真定、东为辽东、北为大宁、西为大同。其中德州、真定乃南军主力,其余三面皆为侧翼。今大宁已为我燕藩所有,北面之患遂解;其侧翼便只剩下大同和辽东。德州、真定势大,非我一时可以剪除,然辽东和大同实力较弱。若能趁此冬岁,剪其羽翼,则来春决战时,我燕藩亦可免后顾之忧。”

“师傅之意,是想先打辽东与大同两部?”张玉插口问道。

“非也!”道衍摇摇头道,“辽东与大同分处北平东西,短短两月内东征西讨,我燕藩力有不逮。当择其一地而攻之!”

“那究竟是打辽东还是大同?大师倒是快说个明白啊!”丘福催促道。他是个粗人,见道衍半天仍没说出个结果,不由有些发急。

道衍微微一笑道:“山海关乃天下雄关,易守难攻。吴高虽非大将之才,但闭关死守的能耐还是有的。打辽东既难成功,也实无此必要!”

“那就是打大同喽?”丘福这才有些弄明白。

“不错,大同!”道衍点点头,继续道,“当初齐泰布局平燕时,大同与大宁一样,亦有五万人马参战。只不过因代、宁二王之故,两地军中皆暗流涌动,朝廷为防变故,一时间不敢强行驱使。今燕宁已合流,但大同之兵,仍是我燕藩一大威胁。代王五月被废,距今已有半年。据报,此期间大同参将陈质与山西行都司掌印房昭二人沆瀣一气,在军中大肆安插亲信,代王旧属已不成气候。如此看来,用不了多久,此二人便会将大同军牢牢掌控。若果真如此,其必会率军东征,犯我北平。大同兵马将近十万,论精锐亦与大宁军相仿佛,实乃天下强兵,若房、陈二人成了气候,则我燕藩危矣!故正当趁此机会,西征大同,以绝此患!”

道衍道毕,殿上众人皆齐声称善。朱棣先是连连颔首,但想了一会儿后,又提出一个疑虑:“师傅之言切中要害。然大同是边塞重镇,房、陈二将亦非庸才。我军劳师袭远,其若坚守不战,想攻克亦非易事!”

“王爷错了!”道衍笑道,“诚如王爷所说,大同实不易取。然此次西征,其要义非在拿下大同,而是将其削弱即可。晋北一带,皆山西行都司辖地,大同虽固,但其他州县却非坚城。我军只需突入代地,打几场胜仗,破几座城池,大同必然大震,而房、陈军心未集,亦不敢贸然出战,多半只能闭城死守。当年王爷为北军统帅,大同军亦归您统领,有这份香火之情在,再加上代王旧部必有不满房、陈者,届时自有人顺势归附。此消彼长之下,山西行都司自然实力大损,军心亦会更加浮动。经此一战,房、陈再想重振旗鼓,恐非一日之功,南军此翼便就残了!”

“大师高见!”朱棣击掌叹道,“若果真如愿,则朝廷所谓之四面合围,便也是名存实亡了。德州南军虽众,但李九江实乃庸才,只要无后顾之忧,两军决战,我燕藩亦不怕他!”

“使长说得是!”丘福、朱能等也连连点头。

“且西征大同,还有一个好处!”道衍又道,“大同乃代藩封国。今代王虽被废,但仍囚于大同王府之中。李景隆北平战败,又丢了宁藩,朝野上下,必然舆情汹汹,皇上与齐泰他们亦大为恼火。若大同再陷,代王也落入我燕藩手中,那他恐怕立刻便会被罢免问罪。故当得知我燕军西征,李景隆纵再不愿,亦不得不率军救援。德州与大同相隔近千里,中间还隔着太行山,这寒冬之中长途行军,南军必然困苦不堪。待到德州兵至,我军再从塞上东归,那李景隆亦只能空忙一场,无功而返。一来一回之下,南军将士的怨气亦会大增。李景隆本想趁着冬日休战之机蓄养士气,但一番折腾下来,其这般苦心必然会付诸流水。明春决战之时,我军胜算便又大了一分!”

“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师傅深谙兵法之玄妙也!”朱棣笑吟吟地道。

“王爷谬赞了!”道衍淡淡地谦虚道。

朱棣一笑,挺身而起,扫视众人一眼,锵锵道:“今日之议便到此。诸卿下去,便当按今日所议,加紧准备。时机一到,本王即当下令,西征大同!”

“谨遵令旨!”众人已是热血沸腾,此时见朱棣定议,当即慨然应诺。

时至腊月,转眼就是新年。这一日天空又降起了一阵小雪,为北平的郊野增添了几分诗情。文明门外的长亭里,朱棣正带着一众儿女,为即将南下返京的徐妙锦送行。

自打八月里从家中私奔出来,妙锦已在北平住了三个多月。这百日间,她经历了有生以来最惊心动魄的时光,也见证了燕藩从绝处逢生,逐渐走向壮大的传奇历程。这期间,无数的事让她惊叹,无数的人让她感动。尽管其间充满惊险,但她却认为,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而在这无数的人和事中,最让她难以忘怀的,便是燕王朱棣了。在此之前,她多是从别人的耳中,听得他的英雄事迹,直到在北平,她才真正感受到,这位大姐夫有着常人所不能匹及的雄才伟略,有着远超旁人的坚韧与慷慨。身先士卒,率众冒矢冲锋的英勇;袭取大宁,置死地而后生的决然。这些都让妙锦感到巨大的震撼,继而产生无比的敬仰。尤其是回援北平的那天,妙锦在丽正门头,亲眼看着大姐夫指挥大军,将胡观等人打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他那挥斥方遒的英姿,如画一般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也正是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大姐夫的感觉到底是何。而正是那天以后,她陷入了深深地矛盾和彷徨中,每当面对大姐和大姐夫,她都禁不住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对大姐夫的是羞,对大姐时,却是愧疚。也正是这种纠结,让一向开朗活泼的她,在朱棣回城后的这段日子里,却变得郁郁寡欢起来。

不过,这一切都暂时结束了。金陵的四哥徐增寿又来了信,言她外出太久,再不回家,宫中恐生疑虑;而此时战事已告一段落,南下道路较为顺畅,故催妙锦赶紧趁机回京。

接到信,妙锦先是感到一阵解脱,但很快,心中又被失落充斥。她想就此离开北平,以摆脱对大姐的愧疚。可真当离开的这一刻到来时,她的心中,却又充满了遗憾和悲伤。

“好了!”朱棣展颜一笑,将妙锦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今日你大姐身子不适,不能前来,我们便喝了这杯水酒,就此作别!”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高炽他们也跟着举杯饮尽。

妙锦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按道理,给自己送行,大姐是无论如何也要当场的。可今日一大早,徐王妃却命人传过话来,说自己身体不适,恐不能出城了。妙锦听了,顿感到一丝恐慌——是不是大姐知道了什么,故生自己气了呢?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可能——自己一直十分小心,绝不可能半点泄露,故而又坦然起来。而在此时,她见大姐不在,心中顿又有些失落。

“谢大姐夫!”按捺住心中杂想,妙锦作出一副洒脱之态,将杯中温酒喝了,拭嘴笑道,“待大姐夫靖难功成时,可莫忘了妹子的大恩哟!”

“岂敢!”朱棣含笑道,“这数月之内,妹子已两助燕藩。此恩此情,我终身不忘!”

听朱棣说出个“情”字,妙锦端杯的手微微一抖。沉默一阵,她忽然下定了一个决心。

从长亭出来,朱棣亲自扶她上马,趁着跃马的这个间隙。妙锦忽然压低声音,问朱棣道:“大姐夫,你可知洞庭湖畔的湘妃竹么?”

朱棣浑身一震。愣了半晌,方和颜一笑,回道:“虞帝乃上古贤王,其行止我素来景仰!”

这一回答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妙锦却立马明白了其间蕴意,当即满脸绯红。她迅速掏出一张叠起来的薄纸,塞到朱棣手中,又无限娇羞的望了他一眼,方一挥马鞭,驱马去了。朱棣将纸摊开,上面写着一首小诗,却是唐人卢仝的《小妇吟》:小妇欲入门,隈门匀红妆。

大妇出门迎,正顿罗衣裳。

门边两相见,笑乐不可当。

夫子于傍聊断肠,小妇哆上高堂。

开玉匣,取琴张。陈金罍,酌满觞。

愿言两相乐,永与同心事我郎。

夫子于傍剩欲狂。珠帘风度百花香,

翠帐云屏白玉床。啼鸟休啼花莫笑,

女英新喜得娥皇。

风雪中,朱棣脸上的笑容早已凝固,直直愣怔许久,方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十二月十六,燕军西征大同。

此次西征起初十分顺利。翻越太行山后,燕军于十二月二十四抵达广昌。广昌守将汤胜乃代王心腹,见燕军杀至,不战而降;建文二年正月初一,就在家家户户欢度元旦之时,燕王朱棣却风尘仆仆地率军赶到了蔚州城下。

蔚州位于大同东南三百五十里处,乃山西行都司辖下重镇。一开始,燕军的攻击并不顺利。几日过去,蔚州仍在南军手中。

可就在这时,战事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一日清晨,蔚州卫指挥使李诚出城窥营,却不料被燕军发现,一番争斗后,李远被活捉,献于燕王帐下。李诚外号“冲天李”,在大同军中颇有名气。见抓到此人,朱棣亲释其缚,好言相劝。李诚见燕王至诚,感动归降,并自愿回城带守军献城投降。朱棣大喜,当即放他回去。

不料李诚想降,他手下人却不想。蔚州卫指挥同知王忠、佥事李远等人见李诚变节,索性将他关了起来。但这也造成了蔚州守军的分裂。

过了几日,见蔚州无动静,燕军又开始猛攻。此时蔚州军心已乱。支持李诚的军校趁机打开城门,燕军杀入蔚州城。王忠、李远见大势已去,不得已也只好降了。好在朱棣感他二人忠诚,不仅不杀,还升他二人为北平都指挥佥事,划归丘福帐下。二人见燕王如此大度,大出意外,从此便死心塌地追随燕王,成为燕军中两员猛将。

蔚州既下,大同便直接暴露在了燕军面前。陈质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忙闭门不出,赶紧向李景隆求援。告急文书如雪花般飘进德州城内的征虏大将军行辕。

接到急报,李景隆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知道此时不宜用兵。天气仍寒,现在出征,以南军的体质,根本受不了野外的狂风大雪;何况郑村坝一败,南军辎重丢弃一空,德州城内物资不足,江南的补给也尚未运来,要这么出去,连营帐都难得凑齐;再者,低落的南军士气至今也未恢复,贸然出征,必然会让将士对自己更加不满。

但另一方面,尽管面对诸多困难,李景隆却又不得不出兵。正如道衍所料,眼下的平燕总兵官正面临着来自京师的巨大压力。就在不久前,齐泰、黄子澄被罢免。得知这个消息,李景隆大吃一惊。齐泰、黄子澄是朝中削藩派之首,他们的免职,是否意味建文改弦更张,要变剿为抚了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个平燕主帅无疑是尴尬至极;而更让景隆忧心的是,黄子澄是自己在朝中的主要奥援。他要是倒了,自己的处境就不妙了。果然,没过两日,建文遣中使到德州传旨。在敕旨中,建文对景隆久战无功大加叱责,不满之情跃然纸上。幸亏李景隆事先在军报中对自己的损失极力轻描淡写,否则皇帝知此大败,还指不定要把他怎么样呢!

就在李景隆惶恐不安时,黄子澄的一封密信,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在信中,子澄竭力安抚景隆,表示建文平燕之心未变,自己免职也只是慢燕人之心,兼堵部分勋臣武将之口的权宜之计,让李景隆不要因此而忧心。但同时,黄子澄也对景隆的失败十分失望。在信的结尾,黄子澄措辞严厉,要求李景隆务必要尽快剿平燕藩,不得再有闪失。

这一旨一信,给了李景隆莫大的压力,他已经输不起了。无奈之下,德州大军于寒冬中再次开拔,向大同方向扑去。同时,李景隆以平燕总兵官身份传令陈质,命其率山西行都司兵马东出大同,对燕军形成夹击。

南军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朱棣的眼睛。朱棣可没打算在蔚州和景隆决战。此次西征的目的是削弱山西行都司,同时疲德州兵马。如今这两个目的都已达到,燕军再逗留在山西境内也就没有必要了。在得知李景隆越过太行山上的紫荆关后,朱棣折兵北上,一路经小五台山、美峪所、怀来等地,从居庸关退回了北平。

南军累死累活地从山东赶到山西,却不料扑了个空。李景隆气得眼冒金星,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又从原路退了回去。

这一去一回,可把南军害了个苦。景隆出兵期间,河北风雪满天,南军本不耐寒,衣被又不充足,这一路上被冻得是叫苦不迭。不出意料,李景隆又成了众人发泄怨气的靶子,平燕主帅的威望降入冰点。待回到德州,景隆清点部属,发现有不少部下在途中被冻死,被冻掉手指的也达数千之多!至于兵仗军械损失更是不可胜计,一路上南军连人都要被冻僵了,谁还会拿着这些碍事家伙?此时李景隆才知上了朱棣的大当,但为时已晚。

南军损失惨重,燕军却收获颇丰。经此一战,山西行都司实力大损,短期内不可能再威胁北平。而蔚州等地的归降,也进一步增强了燕军的实力,燕王旗下的卫所又多了几个。

而最为巧合的是,塞外鞑靼的北元朝廷此时发生内乱。国公赵脱列于与司徒赵灰邻帖木儿被北元皇帝坤帖木儿猜忌,南下投降大明,正好被退兵途中的燕军接个正着。

西征大同,居然意外的收获这么一只鞑靼精骑,朱棣不由喜出望外。他当即致书坤帖木儿,一番恫吓;同时又给昔日与自己交好的瓦剌部头领猛哥帖木儿去信,请其牵制鞑靼的北元朝廷,以防其趁机兴兵南下,从而免去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在回到北平后,朱棣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山海关主将、江阴侯吴高被罢免了!

“吾之计得逞矣!”得知这个消息,朱棣心中充满了得意。

这一切都是朱棣的策划!当日道衍提出清除羽翼之计,但因燕军实力有限,故只能舍辽东而取大同。但辽东与大同一样,都是燕藩肘腋之患,辽东实力仍存,将来决战之时朱棣又岂能安心?

不能力拔,便就智取!一番思谋,朱棣将目光瞄准了镇守山海关的吴高。

吴高是辽东军主将,世袭江阴侯。燕藩靖难后,吴高奉旨屯兵山海关,从东路威胁北平。吴高正牌子勋臣出身,其妹更是被建文废黜的齐王朱欂的王妃!有这么些因素在,这位世袭侯爷对削藩平燕自无甚兴趣。其出兵放马,亦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到山海关后,吴高一直龟缩不出,仅有的一次围攻永平,还打得勉勉强强,燕军主力一到,他便一溜烟儿逃回了山海关。对吴高这种消极心理,朱棣早已摸得一清二楚。本来,有这么个人物做辽东统帅,对燕藩其实是有利无弊,朱棣也犯不着去寻他的晦气。但现在的情况却逐渐起了变化。

李景隆是世袭曹国公,其在京城时便与吴高关系莫逆。且吴高之父吴良曾在李景隆之父李文忠麾下,两人关系亦是不错。李景隆继任北伐主帅后,曾数次致函吴高,请其鼎力相助,并从登莱等地经海路给辽东运了好些粮饷器械。吴高无论如何也抹不开李景隆的情面,便加紧整顿军马,准备明年开春后配合李景隆讨燕。山海关内的厉兵秣马自逃不过燕军密探之眼,这些消息悉数被传回到北平燕王府中。得知情况后,朱棣终于决定要除掉吴高。

西征大同前,朱棣亲写书信二封,分别送给吴高及他的副手——都督佥事杨文。在给吴高的信中,朱棣溢美之词跃然纸上,把他一顿好捧;而给杨文的信中却充满了诋毁与侮辱。待到信件发出之时,朱棣有意将两封信作了调换:给吴高的信“错送”给了杨文,而杨文的信则交到了吴高手上。

朱棣这一手并不高明。但此计妙就妙在:它牢牢把握住了朝廷与杨文的心。

杨文是辽东老将,当初耿璿调往真定后,他本以为下一任辽东主将会是自己,谁知耿炳文却派了个吴高来。而吴高到任后,一味的龟缩不战,这更让一心想在平燕战事中建功立业的杨文老大不满,总想找机会取而代之。接到朱棣“错送”的信,杨文自以为抓到了吴高的把柄,大喜之下,他当即拜发奏本,参吴高暗结燕藩,并将此信附上,派人直送朝廷。

吴高是勋臣,这样的身份本就不能让建文君臣放心。当初启用吴高时,齐泰还为此犹豫许久,只不过因着时任平燕总兵官耿炳文的一力保荐,才允其上任。现在耿炳文已兵败失势,继任的李景隆也连遭败绩处境堪忧,吴高在朝中已失了保人。待到杨文奏折一上,齐泰震惊之下深信不疑,当即劝建文将其罢免。建文本也不信任吴高,于是便下旨罢其官职,并夺其爵位,徒往广西安置,并令杨文接任其职。

吴高虽不是什么名将,但其人心思缜密,行事谨慎,辽东军在其手下虽无大作为,但也军心不散,战力不减,始终对北平保持威胁。而杨文却不同。此人有勇无谋,又粗鲁贪杯,待属下甚苛,他甫一接任,便把个山海关搞得是鸡飞狗跳。将士们怀念吴高,对杨文老大不满,军心顿也就涣散下来。由此,本就不算强的辽东军也实力大降,对燕藩的威胁大大降低。

“今辽东亦暂时无忧,朝廷之四面合围,仅只剩南面一路,王爷先前设下的那步棋,是不是也该动了?”得知吴高已被撤,金忠马上进府。在向朱棣贺喜的同时,他也出言提醒。

朱棣笑容一窒。半晌,他方露出一丝为难之色,犹豫道:“世忠,本王思来想去,总觉心中不安,要不还是另寻他法吧……”

“王爷!”金忠叹了口气道,“臣亦知此计有伤天和,但要破九江,这无疑是最有效之法。若是失败,我燕藩亦不损什么,但若功成,则乾坤一举易势。王爷当以靖难大业为重,切勿因小不忍而乱大谋啊!”

朱棣沉默不语,从其神情中可见其内心十分纠结。

金忠一阵默然,再道:“且京城那边为此事运筹许久,如今应也已到发动之时,王爷若再不布置接应,到时候事情一败,祸患反而更甚啊!”

“然此计太过玄奇,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朱棣仍在犹豫,但语气已软化许多。

“以眼下形势看,若夫人不赔,兵必折无疑;但若赔了夫人,这兵多半还是不会折的!”金忠坚定答道。想了一想,他又略为焦急地道,“当断不断,乃兵家大忌,王爷当知!”

“尔去安排吧!”终于,朱棣艰难地做出了决定。他挥了挥手,随即人有气无力地倒在王座上。

“王爷……”见朱棣如此,金忠上前一步,欲劝慰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愣了半晌,他也只得暗叹口气,告退而去。

第二日清早,几个客商打扮的男子驾着马车驶出文明门,向德州方向驰去。

就在北方的燕军与南军各自蓄力,准备生死大战之际,徐妙锦在狗儿和尹庆的护送下,已平安回到金陵。

入城之前,狗儿二人便告辞归去,妙锦知他们不便入京,遂也不阻拦,只将身上剩下的盘缠尽数赏给他们,便自己牵着马,晃晃悠悠地打道回府。

妙锦的归来,自然在中山王府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徐辉祖暴跳如雷,将她一阵怒骂之余,更是气得要行家法。妙锦自知理亏,故当辉祖责骂时一声不吭,但当听说要挨篾条抽时她顿就急了,当即以跳三尺高道:“咿呀!你要敢打我,改天进宫时我就跟娘娘说我去北平了。还说是你放心不下大姐,才故意放我过去的!”

“你……”徐辉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妙锦的鼻子,哆哆嗦嗦了半天吭不出声儿来。

“好了!”一旁的增寿忙训妙锦道,“你这丫头,惹下了天大的祸患,害得我们一家人为你担心受怕,大哥教训你一番,你还有脸顶嘴?还不赶紧向大哥赔罪?”

妙锦北上期间,增寿两次给北平去信,关怀之情跃然纸上。因着这层关系,妙锦对他的不满已去掉不少。此时见他教训自己,妙锦虽不尽服气,但也乖乖听话,拉起辉祖的手,撒着娇道:“大哥,小妹知道错了,你就莫生气了。也别拿篾条抽我了好不?”

妙锦一副小女儿家哀求之态,辉祖明知其是假装出来的,但也顿时心软。不过此次她孤身北上实在太过骇人听闻,若不惩戒,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想到这里,辉祖仍把脸板得死死的,扭头对徐增寿道:“你说,该如何处置!”

增寿暗中一笑。他明白辉祖的想法:若罚得轻了,妙锦根本不会引以为戒;可若罚得重了,她又必然不服。这小妮子不谙世事,却又胆大包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要真在皇后那里说漏了嘴,那徐家可就麻烦大了。此间轻重,辉祖把握不准,只有推给自己。反正徐家人中,就数他徐增寿与妙锦最亲,即便他处罚的稍重些,妙锦忍忍也会接受。

不过增寿却没重罚妙锦的意思。想了一想,他摇摇头,无奈对辉祖笑道:“这妮子便是我家混世魔王,弟弟又能拿他怎样。依我看,不如仍照以前那般,禁其出府便是!”

“她的足禁得了吗?”辉祖断然否决。

“那你还要把我怎样!”妙锦杏眼一瞪。

“好了好了!”增寿见他们二人又要争执,忙道,“大哥放心,我叫人多盯着她就是了!”

辉祖明知此法对妙锦无用,但也无计可施,只得恨恨对妙锦道:“你就尽管闹吧,我看你非得把我们徐家闹得败了方才安心!”说完,便一甩袖子,气呼呼的去了。

妙锦对着辉祖的背影吐吐舌头,笑眯眯地转过身子跟增寿道了声谢,便四处张望道:“玉蚕姐姐和景儿妹妹呢?我回府半天了,她们怎么不来看我啊?”

徐增寿一愣,随即尴尬一笑道:“你出走的这段日子,玉蚕和景儿也不知所踪了……”

“什么!不知所踪?”妙锦花容失色。

“不错!”增寿垂着头,黯然道,“你走以后,她们在府中暂没了差事,你四嫂便将她们收到自己房中当差。过了二十来日,有一次你嫂子命她二人上街买些绸布,结果就一去不返,再无音信。”

“那你怎不派人去找啊?”妙锦一下急了,她与玉蚕她们虽相交未久,但情如姐妹,此刻听得二人失踪,立时心急如焚。

“京师这么大,到哪去找?”徐增寿回道。

“那她二人就没再回来过?”

“没有!”徐增寿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见增寿摇头,妙锦顿时泄了气,黯然神伤道:“玉蚕姐姐待我甚好,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人影了呢?”

“好了好了!”见妙锦眼有些发红,增寿忙上前安慰道,“兴许她们觉得你已不在,不好意思继续在府里待下去了。所以你也莫太伤心,没准儿她们知你回府,便又返回来侍候你了!”

“真的吗?”妙锦闻言一喜,脸上顿又冒出几分激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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