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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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步凡用埋怨的口气说:“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应该去看望一下的。”

莫妙琴红着脸没有答话,王步凡明白她的心思,她实际上是想留下来陪陪欧阳颂,未必真的要去伺候欧阳颂的妻子。如果欧阳颂的妻子将来死了,莫妙琴能嫁给欧阳颂也算有了个依托。王步凡想到这里,就说:“小莫,开发得道山的事情很重要,但是催款更重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要把主要精力放在省城这边,必要的时候叫上东方霞让她和你一块儿来,她与呼延雷很熟的。”王步凡没有把话说得太明,莫妙琴已经心领神会。

在回来的路上,王步凡接到侯寿山的电话,说他晚上要到王步凡的新居去看看。王步凡已经猜到侯寿山一定是为他弟弟侯寿岩承包工程的事找他,就满口答应了,并打电话给叶知秋,说是侯寿山晚上要到家里去玩,让她下班后回去准备准备。因为王夕多是财政局长,王步凡主动邀请王夕多晚上也去他那里吃饭陪侯寿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王夕多竟然说自己晚上有重要活动推辞了。

王步凡其实一直想团结侯寿山。他给自己定的做人准则就是要学习乾隆朝的大学士纪晓岚,做到外圆内方,对外要圆滑一点儿,但内心却有个尺度,绝不干伤害老百姓、贪污受贿这些事情。因此在天野官场他不想得罪任何人。至于侯寿山的弟弟侯寿石被“双规”的事情确实与他无关,坏就坏在正副职之间搞窝里斗,结果侯寿石栽了。起初侯寿山以为是王步凡整他的弟弟,事后侯寿山证实王步凡没有参与那件事情,因此两个人的矛盾有所化解。

王步凡回到市委时已是快下班的时候了,他刚坐到办公室里,尤扬给他倒了杯水,准备喝点儿水就回家去。这时向阳来了。向阳等尤扬出去之后说:“二舅,今天下午乔书记找你,我没有问是什么事情。”

“她现在还在办公室吗?”

“在。”

王步凡听说乔织虹还在办公室里就起身去见乔织虹。见到乔织虹后他先向她汇报了这次去省城的有关情况。乔织虹听后很高兴地说:“看来开发得道山是势在必行了。那个啥,以前我主要是担心一没钱,二呢,上边不支持,现在经你手集资了一部分,省里又这么支持,这个项目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欧阳颂这个同志确实不错,那个啥,是我们对不起人家啊!”

王步凡知道欧阳颂在天野落选,乔织虹应该负一定的责任,这个话题太沉重,他不想再提这件事情。见乔织虹情绪很好,就说:“乔书记,我个人认为,得道山的项目还是应该由寿山同志抓。他过去是呼延书记的秘书,现在是常务副市长,如果让他抓这个项目可能会争取到省里更多的支持。”

乔织虹却摇了摇头说:“刘书记经常说,官场之道,廉洁为魂。我觉得还是你抓这个工程比较合适,现在的关键是能不能把得道山开发好,开发出一个什么样的得道山,而不是支持不支持的问题。支持呢,固然重要,但工程质量和开发的成功与失败又关系着天野市的大局,那个啥,我们不能不慎重啊。现在的社会风气你也知道,过去天野出的一些问题你也清楚,为什么一有工程总有人要栽跟头,我真想不明白,我也听到过一些不利于寿山同志的传言,不管真假,还是不让他沾手这个工程为好,我这也是在保护干部啊。那个啥,我个人认为还是你抓这个工程为好。另外有人反映财政局局长王夕多在建设石榴园工程中手脚不太干净,你的意见是让纪委查他呢,还是把他的工作换一下地方?”乔织虹看王步凡一时不答话,就改变了话题:“今晚有事吗?如果没事再打几圈麻将,我最近置办了一桌玉石麻将,手感特别好。”

王步凡知道乔织虹的玉石麻将是敬伟业送的,但他不能点破,就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很不巧,今晚侯市长说要到我的新居去看一看,只怕我不能参战了。”

乔织虹有些失望:“好久没有在一起搓麻将了,有机会再说吧,那个啥,我很欣赏你的牌技呢。”

王步凡觉得得道山的开发项目既然确定下来,就要如期开工,于是问道:“得道山开发奠基仪式的请柬都送出去了吧?”

乔织虹说:“送出去了,你可是主帅啊!”王步凡笑了笑没说什么。他本想再谈点儿具体事项,看乔织虹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没有说,至于王夕多的事情他不想参言。只怕乔织虹也换不掉他,因为呼延雷毕竟是王夕多那个残疾儿子的舅舅。

王步凡回到办公室就在思考刚才乔织虹的话。过去天野市搞工程,总有人从中牟利,这个问题是该引起重视了。另外,现在的高官张口闭口都是关心干部,但这种关心不是建立在教育基础上的,不是从源头抓起的,只是你不让他伸手,或者不给他伸手的机会,并没有使他化被动为主动。如果能够让干部们自己坚定信念,廉洁奉公,根本就不去伸手,自然就没有被捉的事情。由乔织虹刚才的话他又想到他装修房子的事,李爽送了沙发,侯寿岩送了家具,这些事情都有可能成为有些人整他的把柄,他必须尽快把钱还给他们,不然他也会变得让人家牵着鼻子走,一步一步跌入罪恶的深渊。他给墨海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下。

墨海来后,自己先作了自我批评:“王书记,那天领导们都去祝贺你乔迁之喜,我呢,正好出差不在家,很失礼,很失礼!”

王步凡不置可否地笑道:“今晚去补一补。侯市长去,你去作陪吧。”

墨海很感动:“那我呢,得去准备点儿东西。”

“别,千万别搞那些繁冗的礼节,君子之交淡如水啊!对了,老墨,你现在打个电话问一下,看我的沙发和家具一共花了多少钱,我要把钱还给人家,这是保持廉洁的原则问题,千万马虎不得。”

“这个呢,没……没这个必要吧?”

“老墨呀,这可是原则问题。君不见雷佑胤之下场乎?你要是真的为我好,现在就打电话,真的,原则问题马虎不得。”王步凡一脸严肃地说。

墨海有点儿脸红,把眼镜摘下来一边擦眼镜一边思考,同时也在掩饰着自己的窘迫。他戴上眼镜看见王步凡还在注视着他,只好掏出手机给李爽和侯寿岩分别打了电话。打完电话他对王步凡说:“沙发花了五千,家具也是五千,其实王书记不必要太认真的。”

王步凡叹道:“天地有知,大道无形,如今不认真不行啊!我们天天喊着端正党风,如果不从我们身上做起,何谈以身作则呢?”

墨海也不知是敬佩还是失意,再也不说话了。王步凡知道家具和沙发绝对不止一万元,在这一点上他没有太认真,多少是他们的事,只要有墨海作证,就能够说明他王步凡没有受贿。等墨海离开后,王步凡从抽屉里取出打牌赢的五万元,拿出一万元,准备让墨海还给李爽和侯寿岩。他也知道现在的风气,包工头不给领导送点儿礼,好像干起工程来心里就不踏实,官员们要提拔,不给上司送礼好像就提拔不了。这次他又想了个鲜招,准备在得道山开发工程开工的时候,先让施工队募捐,准备在全市最贫困的县西远县建一座希望小学,也支持一下老同事肖乾的工作。

晚上王步凡刚刚回到家,墨海来了,带了一套茶具。接着侯寿山和弟弟侯寿岩以及白杉芸都来了。白杉芸现在已经与侯寿山打得火热,前几天她丈夫胃癌晚期死了,竟然没有一点儿悲伤的样子。王步凡很客气,让叶知秋摆上酒菜五个人边喝边聊。

王步凡知道侯寿山带着侯寿岩来拜访的真实用意,就主动说:“侯市长,这次开发得道山,天野地盘上的这些民营企业家可就派上用场了,工程量很大,他们有多大能力,就能干多少工程,这一点我可以在这里表个态。”

侯寿岩喜形于色:“多谢王书记的关照。”

白杉芸也附和着说:“王书记是最重情义的人,我们是老同事了,这一点我比你们都清楚。”

王步凡对白杉芸的话没有回应,他望着侯寿山诡秘地一笑说:“侯市长,有个事我正要向你汇报,过去很多地方都犯了一个通病,一有工程总是主抓领导先得好处,这种现象很不正常,但是工程又不能让施工队白干,我是这样想的,在得道山开工的时候干脆让每个施工队捐出十万元,咱们在全市最穷的县里建一座希望小学,侯市长觉得这种做法合适不合适?”

侯寿山摆着手说:“王书记呀,以后可别损我了,汇报两个字你用错了吧,咱们有事共同商量。我看你这个主意很好,你王书记就是站得高看得远啊,你可是我们党培养出来的好干部哩,不过现在的风气不正啊,你没听人家说有三种人上不去,一是寡妇睡觉上边没人,二是情人上床感情不纯,三是妓女屁股把不住门。”侯寿山见叶知秋红了脸在看他,急忙解释道:“戏言,戏言,嫂子千万别骂我下流啊!”侯寿山后边的话也不知道是谄媚同情,还是讽刺挖苦,王步凡没有计较。他确实没法与侯寿山比,人家有呼延雷做后台,自己什么后台也没有,上不去也在情理之中。

侯寿岩似乎很慷慨:“我是领导干部的弟弟,要起模范带头作用,我捐十五万。”

白杉芸也凑热闹:“寿岩这样做是对的。”

侯寿山对弟弟的表现很满意,不停地点头。墨海也附和着点头,口中还嘟囔着说:“这个事情呢,真好,真好!一定会产生很好的效应。”

王步凡知道侯寿山今天带着弟弟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故意当着侯寿山的面掏出一万元现金说:“老墨,这是你叫人给我买沙发和家具的钱,你代我还给他们,并转告我的感谢之意。”

墨海苦笑着接住了钱,侯寿山的眼神像孙猴子发现了妖气。王步凡也正是出于自保,才当着侯寿山的面把钱交给墨海,以证实他的清白。

墨海手里拿着钱觉得需要说点儿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合适的话。表扬的话他不敢说,奉承的话他说不出来,忽然眼睛一亮说:“天地有知,大道无形。好,好对联啊!”侯寿山这时也望着对联在点头。

不等墨海说完,王步凡就把话插上来了:“老墨,原则问题不能让步啊,如果你把我的做法理解成唱高调也行,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端正党风,保持清正廉洁的本色;不把他理解成唱高调的话,我是为了洁身自保啊,我不敢自称明哲,但还需要保身呢,在这方面咱们天野可是有沉痛教训的,再也折腾不起了!”

白杉芸又一次附和道:“王书记可是最廉洁的干部,一向公事公办,从来不做违反原则的事情,这一点我比你们都清楚。”

侯寿山这时说话了:“王书记清廉是出了名的,我们是应该以雷佑胤为戒啊,只要有像王书记这样的好干部,我们的党就有希望,反腐败就会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侯寿山说完这话站起身又说:“老墨,不早了,咱们走吧?”

王步凡知道他们无心喝酒,干脆不留他们。送侯寿山和墨海他们出门,白杉芸与王步凡握手时迟迟没有松手,让王步凡很有想法,他觉得这个女人现在有点儿过于风骚了。侯寿岩落后了一步,出来得最晚。等他们一出门,叶知秋跟出来低声对王步凡说:“侯寿岩送给我一套四金,我看了一下耳环和戒指上都有钻石,项链和手链都很重的,是白金。”

王步凡看看叶知秋手上那个精美的盒子赶紧说:“快,追上去还给他,就说你已经有这些东西了,不能让侯老板破费,就这样说。对了,不要让墨海听到。”

叶知秋追上去了。王步凡有些神经过敏,总觉得侯寿山居心叵测,他那双不大的眼睛后面总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他说的话也总有些阴阳怪气,什么三种人升不上去啦,什么好干部啦,这些话总有些讽刺的味道。与这种人打交道,他一开始就绷紧了警惕之弦,万万不能给这种人留下任何口实,一着不慎,就会闹出天大的麻烦。

王步凡见叶知秋跑得气喘吁吁地回来了,问她:“还了。”

“还了。侯寿岩还说我太那个了。”

王步凡这时一脸严肃地说:“知秋,天野的形势很复杂,官场上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经济关你可要把住啊,这年头领导干部最怕经济上出问题,也最怕有经济尾巴让人家抓住,一旦到了那一步,你只有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了,想善终只怕都不能够。”叶知秋很听话地点了点头。王步凡又补充道:“以后咱在独院里住,我又是抓组织的书记,跑官要官,请客送礼的事情肯定会遇到很多,你可千万不能收人家的礼,连烟酒这些东西咱们也不收,并不是说我有多么清廉,境界有多么高尚,只是想落个清白名声,干点儿实事,让天野的老百姓不要骂我是贪官,说我还算个人就行了。再说,买彩票中了五百万,交了个人所得税我们还有四百万,也够花了,钱多未必就好。”

叶知秋用怪异的眼光看着王步凡:“难道你不相信我?我是啥人你还不清楚?那次城建委主任送的钱,我如果不说你会知道?过去我连妆都不化的,到市里以后只好入乡随俗了。”

“但是处在请客送礼盛行的环境中,你可不能在经济上也入乡随俗啊,自己心中要有个底线,这个底线千万不能突破,就像女人千万不能跟别的男人上床,有了第一次,堤坝一旦溃了,以后想再勒紧裤子就很难。”王步凡与叶知秋开起了玩笑。

叶知秋先是点头,后来就打了王步凡一拳说:“去,又开始甩了,我可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嘘——多亏换了新环境,什么王大侠、王甩子、王大喷这些雅号还没有人知道,可千万别从你这里走漏风声。”王步凡生怕在天南的这些绰号被天野人知道。

王步凡干工作是个急性子,得道山的开发项目既然定下来了,开工前他把得道山开发办公室的人员又作了调整,东方霞当了开发办公室副主任,莫妙琴也是副主任。这个事情一开始乔织虹不同意,认为让两个小姑娘负责工程多有不妥。王步凡又没法说明东方霞现在是呼延雷身边的红人,只好拐弯抹角说了一些其他理由,比如东方霞过去在买万通的公司里干过,熟悉经济管理业务等等,但这些理由连王步凡自己都觉得很苍白,侯寿山显然明白王步凡的用意,就大力拥护,最后侯寿山又推荐了原西远县县委书记出任得道山开发办公室的主任。他因为公款出国旅游的问题,被撤了职,一直赋闲,这次也不知道给侯寿山送了多少钱,侯寿山主动提出要给他安排个新职务。开始乔织虹不同意,后来侯寿山说:“我们这样安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其一,我们对干部不能持一棍子打死的态度,干部有些生活小节上的毛病,比如公款出国旅游,比如对亲属管教不严等等,这些我们已经批评教育了,纪委也查处他了,但是除了生活小节问题以外,这个同志并没有大的问题,因此,总不能老是闲置不用,犯了错误,只要改正了还是应该用的。其二,东方霞和莫妙琴都是女同志,就说工程由王书记亲自抓,但是王书记也不可能天天盯在工地上,总得有个男同志也好协调工作,对吧,王书记?”

乔织虹觉得侯寿山的话有些道理,就不再反对,而是望着王步凡说:“那个啥,王书记的意思呢?”

王步凡再傻也不会去否决别人的意见,连忙说:“侯市长这样的安排很好,对工作很有利,我没有什么意见,就以乔书记的意见为准吧。”

得道山的开工典礼是天野的大事,乔织虹想把开工典礼场面搞得热烈些。可是开工这天只有省委副书记呼延雷、常务副省长路坦平和省委秘书长边关来了,其他省领导没有来。刘远超给乔织虹来了电话,说是到平州视察工作来不了,井右序说是到什么地方去督导小康战略在基层的落实情况无法分身。欧阳颂让莫妙琴转告王步凡说是工作太忙不能来。省委书记马疾风不爱参加剪彩奠基这类活动,让秘书给乔织虹打了电话,说有副书记呼延雷在就行了,他还有别的事情。

王步凡知道欧阳颂很爱面子,只怕他这一生不遇上什么特殊任务,是不会再来天野的,这里是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呼延雷能来天野参加得道山开发工程的开工典礼,显然是冲着两个人的,第一个是侯寿山,第二个是东方霞。王步凡过去没有见过呼延雷,只是在电视上见过。开工这天见面后呼延雷握着王步凡的手特别热情,连连夸奖“小王不错”。王步凡知道这是侯寿山和东方霞起的作用,因为东方霞的高升是王步凡提名的,这个事只怕呼延雷已经知道了。最近王步凡与侯寿山相处得还不错,因此就得到了呼延雷的“表扬”。

呼延雷这次来天野兑现了刘远超当初的承诺,给天野汽车厂下岗职工带来了二百万元生活保障金,还让侯寿山陪着他深入到汽车厂去访贫问苦,他要给侯寿山撑撑门面,树树形象。这些工作都是在得道山开工典礼之前做的。开工典礼时,呼延雷讲了话。他大谈天野市开发得道山的美好前景,并说这是小康战略在基层的具体实践,是以乔织虹为首的天野市委发展经济的英明决策,是富民工程、翻身工程。

开工典礼由王步凡主持,等他让边关讲话时,边关的话简直就是在做自我批评,说上一任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只重视农业,忽视了天野的旅游业,也在廉洁自律上做得不够,因此使有些干部在经济上出了问题。希望新一届班子成为团结务实、开拓进取的楷模,把天野的事情办好。

让王步凡有想法的是,开发得道山本来是他发起的,因为一些政治因素,得到了呼延雷的重视,侯寿山也做了一些工作,现在功劳好像全部记在侯寿山的身上。呼延雷讲了二十分钟话,只提到一次乔织虹,没有提到过王步凡,而“侯寿山同志”五个字至少重复过二十遍。

人们说喜鹊燕儿旺处飞。如今得道山要开发了,不知从哪里就冒出一个天道真人来。王步凡听夏侯知说原先那个道士叫得道真人,明明看上去得道真人比新来的天道真人年龄大得多,可天道真人偏说他比得道真人还年长三岁。天道真人说他从来就不喝茶,总是以酒代茶,还说他能未卜先知。天野市的侯寿山和文史远等人都去拜会过天道真人。

28

开工典礼一结束,侯寿山和东方霞就陪着呼延雷去了得道观。进得山门,虽然房舍仍然有些破旧,但是比以往整洁了许多,两个新来的道童见有人来就迎接上来问:“请问仙客是找天道真人还是找得道真人?”

呼延雷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弄不明白侯寿山给他推荐的是得道真人还是天道真人,侯寿山则说:“我们要见新来的天道真人。”于是两个道童在前边带路,呼延雷、侯寿山、东方霞则跟在后边。刚走了几步,侯寿山有意把东方霞让在前边,让她紧紧随在呼延雷身后。

众人穿过大殿,后边有两间很旧的房子,道童明明向天道真人禀告说:“仙师,有仙客造访。”可是天道真人也可能是故意摆谱,根本没有出迎。东方霞小声附在呼延雷耳边说:“这两个道童像是女扮男妆,说不定是天道真人养的小蜜呢。”

呼延雷小声说:“不可胡说,当心亵渎了圣地。”可是当他审视两个道童时,果然发现她们是女的,长得还都有些姿色。再看门两边却挂着很豪华的木刻对联。

天下名山僧占多也该留一二奇峰栖吾道友;

世间好语佛说尽谁识得五千妙论出我仙师。

此时天道真人在屋里发话了:“仙客请进。”

呼延雷迈步进了那两间破房子,里边却别有洞天,装修得很豪华,有电视、冰箱、空调,还安装有电话,里间的门虚掩着,从门缝中可以看到里边放了很大一张席梦思床。

道童给客人让了座。天道真人说话了:“刚才太上老君路经得道山,与贫道叙了片刻旧情,贫道今年七十八岁,已是第五十次来到凡间了,每次在凡间都是整整一百年,再有二十二年贫道就该归天了。”这年头总冒出一些法师真人之类的人物,神秘兮兮的。老百姓不大相信他们,官员们却信得五体投地,官位越高,越是迷信得可笑。

呼延雷这时仔细端详天道真人:长发披肩,胡须像美髯公关羽,头发和胡须雪白雪白的,面相咋看也不像是个七十八岁高龄的人,但也确有点儿仙风道骨的样子。呼延雷觉得既然是真人,必然有不同于凡人之处,也就相信他确有七十多岁了,其实天道真人的头发和胡须都是染白的,面部也化了妆,那两个女人一个是化妆师,一个是理发师,并且还真是天道真人的小蜜。

天道真人此时并不看呼延雷,却吟了四句诗:

客从东方来,

富贵不可言。

若问宦海事,

只在亭午间。

侯寿山跨前一步,从皮包中掏出两万块钱奉上。

天道真人表现出毫不贪财的样子,并不用手接钱。侯寿山只得把钱放在供奉着玉皇大帝牌位的供桌上,然后退到呼延雷身后。

“仙客所问之事,已在诗中了。”天道真人这时闭上双眼,已经不再看呼延雷。

呼延雷一向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刚开始他对天道真人也不是很相信。听了刚才那首诗,心灵为之一颤,于是在天道真人面前就完全显示出平民的身份,直截了当地说:“在下愚钝,请道长明示一二。”

天道真人此时又吟了四句诗:

春风不与马蹄便,

雷霆本是天上物。

大地苍莽谁做主?

自有贤达主沉浮!

呼延雷正在迷茫不解间,天道真人却道破了玄机:“亭午乃中午也,十二属相之中的马即午。仙客如今困于马后,但午后太阳就走下坡路了,日后马必远行千里,河东之主必然归于仙客,望仙客善自珍重,静候佳音。另外仙客最近正交桃花运,不过此女子对仙客的前程暗藏杀机,万勿困于情中。”

听了天道真人的话,呼延雷且惊且喜,偷偷望了一眼东方霞。东方霞正红着脸在偷偷看他,两个人相视一笑。

呼延雷迫不及待地说:“还有没有……”

天道真人打断呼延雷的话,慢条斯理地说:“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反过来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呼延二字延为土,呼为水,是相克的,不过天格数是先祖留传下来的,其数理对人影响不大。关键是地格十四的解析:家庭缘薄孤独遭难,谋事不达,悲惨不测……唉,不说了,善自珍重吧。”

呼延雷有些不高兴,但是仍然装得非常坦然。

东方霞急忙解围似的说:“道长,您给小女子也指点一下迷津吧?”

天道真人闭着眼睛道:“自古女人为祸水,后宫干政必有灾。贫道奉了太上老君之命,从来不给女子指点迷津。不过女士是贵人身边的人,该当别论,贫道破例一次。请女士说个字,贫道给你猜猜。”

东方霞扮了个鬼脸,想了想说:“我就说个雷雨的雷字吧。”

天道真人沉思片刻,摇头晃脑地说:“雷者天上物,润田误牛。男子遇雷则雷霆万钧,女子遇雷则心惊胆寒,这个字就注定女士此生命如浮萍,情不专一,居无定所,然而女士既与天雷有缘,得天而独厚,则必平安无事矣。另外女士说的这个字,对名字中有田字的人有利,对姓名中有牛字者不利。”

东方霞听了天道真人的话,脸早红了,既显得有些没趣,也觉得有些宽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放在桌案上。

侯寿山已经来问过吉凶,当时天道真人给他说的是外格四的解析:四象之数,待于生发,万事慎重,不具营谋。说他表面文静,胸中却有爆发性气质,虽然机敏有手腕,却常常徒费精力,命运被严重压抑,且有灾祸或者急变。因为侯寿山在平州就栽过跟头,所以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呼延雷面前不敢再问自己的前程。就试探着问:“自有圣达主沉浮应在何时?”

天道真人屈指一算道:“应在千年一遇的回文年。一零零一年宋真宗被胡人所困,适凶化吉,遇难呈祥。二零零二年也是回文年,仙客有凶亦有吉,凶则进去,吉则上去,祸福皆由自己把握,万事皆天定,沉浮不由人。”

呼延雷听罢这话,脸色十分难看。显然道士的话击中了他的要害,二零零二年确实是他最关键的一年,马疾风现在一心要回北京,省长牛耕野身体不好也不会在河东干时间长,就目前来看他呼延雷出任省长的可能性最大。至于天道真人所说的祸水女人,呼延雷把它理解成省城的另一个姘妇,是做生意的,胃口大得很。他决定遵照天道真人的话从此不再和那个女人来往。尤其是“雷者天上物,润田误牛”一句话最合呼延雷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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