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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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坦平不说话,秦汉仁就用手摸着头,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不妥,急忙又改口说:“是啊,不就是一篇文学作品吗,我可能把它想歪了,也不应该把天市就理解为天首市,不是还有天野的吗,人们也不一定就和天首市联系起来,况且说的只是一个副市长……还是路省长站得高看得远。不过……应该说删得好,删得好,这个,这个,说明网络也是讲政治的嘛。不知道是谁搞的恶作剧,用不用通过关系好好查一下?‘此文影射路坦平’这句话我觉得就很有问题,简直无法无天了,不能听之任之……”

“不用,不用啊,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秦汉仁就是沉不住气,你能够查出什么?考虑到负面影响了没有?作为一个地厅级领导干部首先要有气量,不要小肚鸡肠的……”路坦平说。

刘颂明是个比较爱拍马屁的人,见路坦平生秦汉仁的气,又开始拍了:“咱们路省长可是河东省改革开放以来成就最大的一任省长,省政府办公大楼旧貌换新颜,省里搞工业强省战略,如果不是路省长,能有这样的结果?我最佩服路省长的开拓进取精神,下边的同志也都是这样的看法。至于有一些不同声音也很正常,就连联合国秘书长安南还有人说他儿子怎么怎么与他有关系呢,人家不是照样当秘书长,最终事实不是澄清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路坦平今天不知道怎么有些神经过敏,现在对刘颂明的话也敏感起来:“颂明,你是在挖苦我还是在讽刺我?我能够和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先生画等号吗?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知道,省里这几天像炸了锅,人们好像要把河东省经济秩序混乱的账全部记在我路坦平头上,老干部们又对我狂轰滥炸,你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我也不能说自己没有一点儿责任,你们敢说你们就干干净净吗?唉……我真是安南就好了。”

“这个不公平,我认为你是河东的功臣,是河东历史上最有作为的省长!”秦汉仁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

“这个确实不公平,怎么能够说你有责任呢?不干工作什么时候也不会有责任……”刘颂明也急忙附和,但是他又不敢说什么具体的话,他觉得路坦平今天的情绪不好,还是少说为佳。

路坦平不说话,看样子真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停了停还是忍不住说:“千秋功罪,自有评说。你们说再多也不起任何作用,以后关于我是功臣的话,不准在公开场合讲。”

刘颂明一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干脆什么也不说。秦汉仁忍不住,就又开始为路坦平鸣不平了:“经济秩序混乱说明了什么,啊?说明他陈唤诚没有能力,说明他应该辞职。他是河东省的一把手,啊,有功劳是他的,出问题让别人来承担,哪有这种事情啊,哪有这种道理啊?依我看河东省不管有什么问题,主要责任都应该由他陈唤诚担着,不称职就早点儿让贤,不要老占着省委书记的位置。老干部凭什么批评你啊?倚老卖老!路省长,老干部现在连顾问也不是了,偏偏就爱指手画脚嚼舌头,讨人嫌!不要理睬他们,什么宝贵财富,我看就是一些老古董、老废物。”

路坦平摆摆手说:“汉仁,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成熟啊?辞职不辞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不要再说这些无用的话了,反正已经被批评了,你们也在批评之列。身为省长,我确实也有责任啊,不是想推就能够推干净的。你们不要小看老干部的能量,私下里说什么不要紧,公开场合一定要尊重他们,你们难道忘了呼延雷是吃谁的亏了吗?如果不是老干部到北京去反映他的问题,一个很有希望当省长的省委副书记会倒台得那么快吗?不过你们放心,有责任也是工作中的责任,没有工作哪有责任?说点儿具体的事吧,平州铝电集团和天首铝集团合并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秦汉仁急忙说:“自从您有了明确指示之后,我们都非常重视,已经谈了一下,问题不大,现在有个问题就是:平州铝电集团是国有企业,天首铝电集团是私营企业,合并后的归属问题应该如何定位?好像不能把一个国有企业一下子就变成私营企业啊,这个事情如果让老干部知道又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了。”

刘颂明也说:“是啊,我们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两个企业合并是不是合法?会不会有副作用?再者刘畅会不会跳出来插一竿子?”

路坦平笑了:“你们啊,思想就是不开放,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抱着姓‘资’姓‘社’的问题不放,现在不是有股份制企业吗,暂时不必要考虑国有和私营问题,就按股份制企业的路子走,先迈出第一步,再说第二步,股份制企业的好处就是将来还可能搞股票上市。刘畅这个人的性格我还是听说了一些,只要陈唤诚对她没有明确的指示,她初来乍到肯定不会和我们对着干。”

“高,路省长对人观察入微,路省长的话毫无疑问地有高屋建瓴的指导作用,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刘颂明又开始拍马屁了。

“对,对,建成股份制企业是最最合适的,哎呀,我怎么也没想起来啊,还是省长高明。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河东省哪一位领导干部也没有路省长睿智。对于我们,可以这样说……这个……这个……”秦汉仁本来想起别人恭维他的话:爹亲娘亲没有秦书记对我们亲,天大地大没有秦书记对我们的恩情大。他想把这话转赠给路坦平,又觉得有些不合自己目前的身份,忍住没有说。

刘颂明也想起来几句非常肉麻的话:苍天作纸,凤凰山作笔,滨海作墨,写不尽路省长在改革开放中的丰功伟绩。他也没有敢说,而是说:“功臣,一个时代,一个地方都需要功臣啊!”

路坦平因为情绪不好对秦汉仁和刘颂明两个人的奉承都没有表态,只是交代他们说:“天首铝电集团和平州铝电集团合并的事这几天要抓紧,等我从北京开会回来,一定要见到合并后的天首铝电集团,你们就按照我刚才谈的思路去做吧,时间必须抓紧。另外,天首铝电集团和平州铝电集团合并的事最好由你们两个人出面,不要让苗盼雨出面,也不要说是我的意思,应该是你们根据当前河东省的严峻经济形势,双方都有这个意愿,才共同商量要合作的。颂明是省委常委,理应担负起一定的责任,这个事情要以颂明为主,汉仁你要无条件服从颂明,要始终以大局为重。”路坦平虽然没有诠释他说的大局,但是刘颂明和秦汉仁心里都明白,大局就是路坦平的平安无事。

秦汉仁和刘颂明都知道路坦平和苗盼雨的关系,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路坦平急于让两家企业合并是出于什么目的,也不敢多问,表面上好像是为了和天野集团抗衡,但是凭他们对路坦平的了解,他是个现实主义者,从来不会意气用事。秦汉仁和刘颂明见路坦平不再说话,已经知道该告辞了。

又闲谈了一会儿,当他们起身告辞走出路坦平的办公室时,也说了一些开好“两会”的应酬话,出门离开的时候正好碰见苗盼雨,见她风姿绰约地来找路坦平,刘颂明、秦汉仁都急忙与苗盼雨相互问了好,然后握手告别。他们现在对苗盼雨的尊敬并不亚于路坦平,因为苗盼雨有些时候就代表着路坦平,他们猜想路坦平可能也是和苗盼雨商量天首铝电集团和平州铝电集团合并的事情,这个事情毕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解决的。

秦汉仁是个头脑相对比较简单的人,他把路坦平的这一决策仅仅考虑为要为情妇苗盼雨扩大势力范围,要暗中吞并平州铝电集团。因此心里多少有些不乐意,但他不敢不执行,也不敢发什么牢骚。

刘颂明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他已经猜到路坦平这样做有三点理由:一是为了苗盼雨在将来的河东铝电集团中争得一把举足轻重的交椅;二是经过两家企业的整合,过去天首集团和平州铝电集团的一些经济问题可能会在整合过程中消化掉,他深信省长的儿子和情妇的经济账本都是需要晒晒太阳,去去潮湿的;三是为了让合并后的企业与强大的天野铝电集团抗衡。因为刘颂明已经感觉到平州帮正在慢慢走下坡路,而天野帮正在迅速崛起,从种种迹象表明,陈唤诚已经不怎么相信平州人了,更不相信路坦平。在这种情况下,路坦平作为河东省的第二把手,他不可能不采取一些相应的应急措施,不可能坐视天野帮日益兴腾而不存戒心。

苗盼雨虽然只是一个民营企业家、天首市的政协副主席,但是由于她和路坦平的特殊关系,到省长办公室几乎是直进直出的。见到路坦平彼此也没有多少客套话,只是点了一下头。路坦平正在批阅文件,出于礼貌,他抬起头从老花镜的上边看了一下苗盼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沙发。苗盼雨很从容地坐在沙发上。这时秘书进来,对着苗盼雨很灿烂地一笑说:“苗总好。”

“你好!”苗盼雨很礼貌地向路坦平的秘书还了礼。

秘书给苗盼雨倒了茶水,然后把刚才秦汉仁和刘颂明的杯子收掉,再次向苗盼雨笑了笑才退出去。

苗盼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笑容,她知道秘书是在讨好她,但是她从来没有像别人那样去讨好秘书,因为只有她不需要讨好秘书,反过来秘书是要讨好她的。苗盼雨坐了一会儿,等路坦平把文件批阅完毕,才笑着说:“大老板,凌海天的事情你一定要管,不管可不行啊,原因我就不多说了,其中利害你比我更清楚,他可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不要从他身上出什么问题。”

“小雨,这个事情我出面不合适吧?你和颂明、永刚他们说一下,他们会尽力的。”

“关键是摆蕴菲不太听刘颂明的话啊,你也知道海天是不能出问题的,咱们必须保他。再说向天歌也要来公安厅当副厅长,听说那个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向天歌不过是个副厅长,不是还得听厅长指挥,不要管他。事情发生在天首市地盘上,只有颂明出面最合适,懂吗?她摆蕴菲再牛,也得归天首市委管吧,她尽管是李宜民书记的老婆,但是她毕竟还得服从天首市委领导吧。”

“嗯。不过……”

“另外,声东击西、金蝉脱壳这些计谋都可以用一下的嘛,大乱才能大治,就让天首市乱吧,凌子既然已经关起来了,如果再有乱子不正好说明凌子是没有问题的吗。”

“啊,啊,明白了。”苗盼雨似乎对路坦平的话已经心领神会,她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羞答答的样子,用手拖着下巴不说话。

路坦平最近很少见到苗盼雨这个样子了,还是当初苗盼雨刚刚投入他的怀抱的时候经常有这样的羞涩美,他有些惊奇,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好事吗?”他怀疑苗盼雨是因为天首铝电和平州铝电合并的事情。

苗盼雨羞羞答答地笑了笑说:“老路,我想要一个孩子。”

路坦平有些吃惊,他知道苗盼雨并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够为情所困的女人,他们原来也说过不要孩子的,她现在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是不是怕他以后不再支持她?于是路坦平叹了一声说:“以前不是说好不要孩子的吗?”

“我现在又想要了,人不到什么年龄就没有什么样的体会,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没有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钱算什么啊,再多也不会叫我一声妈妈……”苗盼雨说到这里竟然流泪了,她是一个不轻易流泪的女人,现在河东的形势对她乃至路坦平越来越不利,她已经在考虑自己的退路了。她知道情人关系并不是牢不可破的,孩子是男女之间的纽带,如果她和路坦平有了孩子,即使路坦平将来辞职了,或者被撤职了,他们仍然能够以夫妻的名义生活,否则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像春天的柳絮那样容易被狂风吹得不复存在。并不是她非常爱这个老男人,而是知道她是路坦平情妇的人谁还敢娶她,她几乎没有退路了。她现在根本没有想到他们的将来远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她这时候还没有出国的想法……

路坦平能够听出来苗盼雨的话是出于真心,他甚至同情这个平时比较坚强的女人,但是她的要求实在是太不合乎现实了,他摇摇头说:“现在不行,现在真的不行,等瘫子死了,或者我退休了才可以考虑……”

“唉……”苗盼雨欲言又止,仍然在流泪。

路坦平安慰道:“现在咱们先不谈这个话题吧,最近我的心里很乱,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谈一谈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也能够理解。”

“省长是谁呀!”苗盼雨已经破涕为笑了。

“省长也是人啊,况且我也是个俗人。”

“在我眼里你可不是俗人,你是我心目中的神。”

“唉……”路坦平长叹了一声。

“唉……”苗盼雨好像被传染了,也长叹了一声。

路坦平不想再说什么,就说:“你去吧,以后尽量不要到省政府来找我,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非常时期,我们应该注意啊,不要再让人家说咱们是平州帮。你不知道,老干部们已经让我下不来台了。大有炸平庐山之势啊!现在支持我的老干部也只有文景明和刘远超了,刘远超是个老滑头,明哲保身;文景明没有什么市场,在老干部这个领域我们不占上风啊,要知道老干部有时也能成事,有时也能坏事。一旦他们和谁作对,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当年马疾风和呼延雷不就是吃了老干部的亏?让老干部到北京一折腾,一个丢了官,一个丢了命,教训,教训啊!”

苗盼雨冷笑一下说:“文景明和刘远超支持你主要是得了咱们的好处。哼,不怕他们耍滑头,情人不会白送,房子不会白用。一百多万的房子啊。不过刘远超还真滑,当初给他滨海别墅的时候他就是不要,后来在市中心要了一套,他是怕滨海太扎眼。”

路坦平眯着眼睛说:“这正是刘远超的高明之处啊,在滨海容易暴露,在市内就相对安全,我看我在滨海的房子也不能再住了,立即搬,你派几个人今天晚上就搬。为了顾及影响,把那个植物人也搬走,名义上我们还是夫妻,搬了以后你让人通知一下小捷。以后我们也尽量少去滨海。”

“大老板,滨海的别墅是小通的,他现在是个大老板,一个大老板拥有一套别墅是很正常的,至于刘远超嘛,必要的时候我会牵着他的鼻子走,只要他有把柄在咱们的手里,就不怕他不听话。”

“小雨,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官场有官场之道,其中变数深不可测,有些时候需要韬光养晦啊。”

“要不要给其他那些老干部送些什么?你觉得什么东西可以打倒他们?不能再让他们一天到晚唧唧歪歪的。”

“你以为金钱是万能的?对那个年代的人你还是不太了解啊,很多人是不爱钱的,就拿薛永刚来说吧,你送个女人他收下了,你送钱他一分也不会要,你信不信?”

“这个我已经领教过了,不过任何人都有软肋!老路你说那些老干部的软肋到底是什么?”

“回忆录。”

“回忆录?哈哈哈哈,你觉得他们……”

“你别不信,他们现在唯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回忆录,少年常思未来,老人常忆当年,他们的辉煌是过去而不是现在和将来。”

“那我们天首集团出资赞助,就给他们整理回忆录,一个老干部一本。”

“你以为就那么简单?一般的作家他们看不上,大作家谁愿意去给他们写回忆录,你又不是不知道文人的德行,都和那个闻过喜是一样的,清高孤傲,自命不凡。如果是一个没有脊梁的文人也写不出好东西,老干部们也不一定能够看得上。”

“唉……老路,难道对付那些老家伙就没有其他办法了?我看他们肯定也有软肋的!”

“也不尽然,也不尽然啊,很多人他就是刚强铁汉,没有软肋啊!不过我对付他们自有我的办法,那就是哄、拢、捧,咱们双管齐下,回忆录也可以搞,能搞几个是几个吧!”这时路坦平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一接是刘远超打过来的,路坦平一边问好,一边用手示意苗盼雨离开。苗盼雨本来还想征求一下路坦平的意见,准备教训一下专门和天首集团作对的闻过喜,现在看没有机会说就很知趣地要走,临走之前又多情地望了一眼路坦平。她也感觉到河东现在的风向不对,给路坦平和自己尽快搬家是刻不容缓的,不然让摆蕴菲抓了他们同居的现行可就不好下台了。

刘远超在那边说:“老路,今天会议上的苗头可不太对劲儿呀,怎么那么多老干部都把矛头对准你呀?我觉得平时你还是比较尊重老干部的,你没有得罪他们吧?河东省搞工业强省是陈唤诚的主意,大上电解铝也是他点了头的,怎么现在把所有问题全往你身上推呢?我们搞改革也是在探索中前进的嘛,主流应该是好的,老干部们,哎呀……”

“老刘,这不是得罪人的问题,老干部的思想你还不知道?他们和我们的思想可不一样啊。”路坦平也知道刘远超是故意不往正题上拉。

“你现在要想变被动为主动,就必须在陈唤诚身上做文章,盖子捂是捂不住了,我建议你现在也要大谈电解铝的失误,让河东省的干部群众都知道,让中央领导也知道你路坦平是不护短不遮丑的,必要的时候在《河东日报》上发一篇文章,对河东省工业强省战略来一次深刻的反思,让舆论改一改导向。另外,利用在北京开会的机会一定要让人们知道,河东省目前出现经济崩溃的责任在于陈唤诚,或者在于决策的失误,而不能把这种失误加在某一个人的头上。对陈唤诚也绝不能一味迁就,你没有听人家说小官是跟出来的,大官是斗出来的,谁一味强调团结那只能说明他在政治上幼稚,我看该是斗争的时候了,你难道没有看出陈唤诚已经开始和你斗了吗?再退缩可就没有退路了。”

路坦平一向对刘远超比较尊重,因为刘远超当省委副书记的时候路坦平只是个副省长,从某种意义上说刘远超曾经是路坦平的老领导。“还是老领导见解独到啊,我会认真对待这件事情的。”

刘远超在那边又说:“现在是来不及了,我建议在北京开会回来之后主动要求召开一次省委常委民主生活会,在会上要摊开说,要把问题讲清楚,陈唤诚是河东的一把手,河东出现的任何问题他都应该负责,想找替罪羊是不行的,该负的责任就必须由他陈唤诚负。”

“老领导这个建议很好,先进性教育也到查摆问题的阶段了,你要替我做做工作,到时候一定要收到预期的目的,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被动。我要查摆自己的问题,陈唤诚应该查摆他的问题。经老干部这么一闹,好像一切问题都出在我路坦平身上,他陈唤诚好像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嗯,应该这样。还有个事情,我最近听到一些不利于你的传言,说白杉芸的死与你有关,说什么她告了你,有这种事没有?”

“白杉芸的确是告了我,但是她的死与我没有一点儿关系,有人说是谋杀,有人说是死于车祸,我现在也弄不清楚,不过陈唤诚对白杉芸的死有些低调处理,连个追悼会都不让开,确实有些反常。”

“你也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依我看可能真有问题呢!陈唤诚对白杉芸的死为什么那样低调,里边肯定是有问题的,他低调,你就要高调,当然我说的高调并不是让你为白杉芸评功摆好,白杉芸的过去你知道不知道?她可是个政治女人,野心家,也是靠和领导上床换取官帽子的女人,她和陈唤诚的女儿是干姐妹,你知道不知道?据说在私下里白杉芸管陈唤诚叫爸爸,难道白杉芸向上边反映你的问题不会是陈唤诚授意的?难道不会是另一种形势的政治斗争?现在你要利用群众爱传谣信谣这个特点,大做文章。一要让整个天首市所有的人都知道白杉芸是陈唤诚的干女儿,她能够从新闻出版局调到煤炭局完全是陈唤诚一手操办的,而到煤炭局之后白杉芸工作不力,事业心不强,没有及时组织对煤矿的安全检查,才导致了‘2·28’特大矿难事故的发生,事故的责任在白杉芸。既然白杉芸有责任,那么他陈唤诚有责任没有?重用自己的干女儿,重用一个庸才,他是不是已经违背了组织原则?二是要对白杉芸的过去大做文章,一个在天南县和天野市不断传出桃色新闻的女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陈唤诚的干女儿,那么陈唤诚其人算不算圣明,算不算用人失察?但是千万不能说白杉芸和陈唤诚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那样就下作了,陈唤诚也不是那样的人,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之间的绯闻,反而会认为传谣的人下流。三是要让群众知道白杉芸既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现在又是单身,谁敢保证她不是死于情杀呢?她过去有没有情敌,现在有没有情敌,谁又能说清楚呢?如果白杉芸是死于争风吃醋的情杀,警方不去缉拿真凶,而与政治联系起来怀疑不应该怀疑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又是受什么人指使这样做的?这些看似非常小的事情,其实却能够反映出一些大问题,起码能够说明白杉芸告你极有可能是有人指使,故意在整你路坦平,而不是你路坦平要整别人,或者能够证明你路坦平本身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是有人在搞不安定因素。”

路坦平脱口说道:“哎呀,老领导就是有见识啊,一语点醒糊涂人。”

“啊,我这里来人了,再见。”那边刘远超把电话挂了,这边路坦平拿着电话思考了半天,他觉得实施刚才刘远超说的那些办法,只有让苗盼雨出马最合适,就拨通苗盼雨的电话:“小雨吗?我找你有点儿事情,你有时间吗?”

“去你办公室还是其他地方?”苗盼雨在电话那头问。

“我要去北京了,还是到你的别墅里去吧。”

苗盼雨“咯咯咯”笑着说:“到别墅里去?临别了嗬,再让爱情雨露滋润我一次?老路可真是老骥伏枥,不减当年啊!”

路坦平现在根本没有那种心情,郁郁寡欢地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谈,现在哪里还有那个心情啊。”

“哈哈哈哈,逗你开心哩嗬,好的,十分钟后见。”苗盼雨多情地说了“再见”后挂了电话。路坦平是想交代苗盼雨要注意和刚刚上任的反贪局长秦时月搞好关系,女人之间毕竟好接触,再说路坦平也了解到秦时月并不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如果苗盼雨不失时机地搞一些感情投资,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提前铺一下路肯定会有好处。他把去北京需要带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急急忙忙离开自己的办公室。

12

刚刚送河东省代表团的代表们上了去北京的飞机,走出机场,李宜民接到医院院长的电话,说务必让他到医院里去一下。李宜民当时正欢送去天野的井右序和王步凡。

王步凡要陪井右序到天野去考察煤电铝一体化发展情况,省委的大巴车停在门口,井右序、季喻晖、周姜源等领导要上车了,李宜民和他们一一握手相送,李宜民的脸色仍然很难看,好像真的有病了,他每逢与人握手,对方都要嘱咐他多注意身体,他则说自己的身体不要紧。

王步凡是最后一个与李宜民握手告别的,李宜民说:“步凡,你对天野的情况比较熟悉,当好向导。”王步凡笑着点点头。

李宜民说:“纪委的工作有我呢,工业强省是大事。”

王步凡也对着李宜民点了点头,刚要上车,接到他大哥从老家打来的电话,说他老父亲病危,看来挺不过今天了,让他赶快回去。他听了电话心情非常沉重,脸色也很难看。

井右序急忙问:“步凡,出什么事了?”

王步凡只好实话相告:“我父亲病危,哥哥打来电话,可能要不行了。”

“父亲病危你还不赶紧回去?”井右序的声音很大,其他人都听到了。

王步凡看了一下那一车人,他们也听到井右序的话了,都从车上下来。王步凡觉得目前的工作很紧真有点儿走不开,显得有些左右为难。

井右序说:“步凡,赶快回去吧,你不当向导我们也能够考察嘛!”

李宜民说:“我给天野市委书记林涛繁打个电话,让他陪同就行了。”

井右序特意走到王步凡面前说:“多多保重!”因为王步凡的父亲毕竟只是病危,现在还不能说节哀顺变的话。

王步凡的司机叶羡阳本来是要等王步凡他们上车以后开车回天野和老婆团聚的,现在听说王步凡的父亲病危,急忙把车开过来,结果所有的领导都来送王步凡上车,一个个都说了多多保重的话。他现在归心似箭,没有再与其他领导说话,上了自己的车,小车已经飞出省委大院。

刚刚上了天首至天野的高速公路,王步凡给妻子叶知秋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哪里。叶知秋说她已经在老家了。王步凡心里一沉,觉得父亲肯定是不行了,不然叶知秋不会在老家。刚才大哥那个电话,说不定就是叶知秋让他打的,他刚才慌着接电话,没有细看电话号码,现在回想起来就是知秋的电话号码。叶知秋是个非常明白事理的人,知道他刚到省里工作很忙,平时不怎么打电话,不像有些女人那么婆婆妈妈。

叶羡阳知道王步凡急于回家,车开得非常快,王步凡却嘱咐他不要急。这时王步凡手机又响了,他一看是北京的号码,一接是四弟从北京打来的电话,说他已经到北京机场,一个小时后在天野下飞机,要乘他的车回老家,并且说含愈和同学到北京郊县去了没有找到,就不让孩子回来了。王步凡没有多说话,只是哼了几声。

在回天野的路上,王步凡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见到父亲,他想做个忠孝两全的人,并不想让别人报道他为了工作,父亲病危都没有回家的“先进事迹”。

王步凡的父亲也是一个读书当官的人,不过他当的是国民党的官,解放后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王步凡的父亲一生都很不得志,他把人生的理想和事业的希望全部寄托在王步凡的身上,当年每当乡亲们说他的次子王步凡聪明勤奋时,他刻满沧桑的脸上总会露出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对王步凡寄希望最大,要求也最严格。然而由于家贫,王步凡一九七三年初中毕业后没能够上高中,在没有诗词读本的情况下,父亲让王步凡读毛泽东的诗词,因此毛泽东早期发表的诗词王步凡全部会背诵。父亲还凭记忆教给王步凡一些古诗词……

王步凡的读书声往往是伴随着父亲那个水烟袋的呼噜声,当他在小油灯下读书偶尔抬头看父亲的时候,父亲若有所思的身影在油灯微光的映照下印在对面的土坯墙上,很高,很大,像一尊慈眉善目的大佛。有时候父亲出诊去给乡亲们看病,王步凡仍然觉得父亲就坐在他的对面,墙上仍然有父亲的身影,好像父亲正在伴他读书。有一天父亲从朋友家里带回一页纸,上边是曹操的《短歌行》,让王步凡背诵。王步凡当时对“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并不理解,父亲就耐心地给他讲解周公辅佐成王的故事,而他最受感动的是“周公吐哺”四个字,一个人如果能够做到“吐哺”的地步,那么他绝不会是一个平凡的俗人。

王步凡在仕途上受父亲的影响也很大,在王步凡的思想还不成熟的时候,父亲经常提醒他,鼓励他,现在他基本成熟了,父亲也老了。他有些时候总能够想起父亲经常念叨的那句话:皇天不负苦心人……

王步凡的父亲王明道在二○○三年年底老是咳嗽,王步凡的妹妹王步平和丈夫张沉把父亲接到天野医院去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说可能是肺癌。步平听到医生的话后哭了,然后躲到卫生间里给王步凡打了个电话。当时王步凡正在乡下检查村村通公路,听了妹妹步平的话,王步凡心里“咯噔”了一下,在没有得到准确消息之前,他怎么也不相信父亲会得癌症。父亲身体一向很好,心胸也比较开阔,他总觉得父亲能活九十多岁到一百岁。

当王步凡赶到天野医院时,医生表情十分严肃地说:“王书记,伯父很可能得了肺癌,不过还好,只有左肺上有阴影,你看是不是要给他老人家动手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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