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寐语者作品凤血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长公主微微一笑,憔悴容色透着青白,颔首示意他说下去。沈觉垂下目光:"晋王此来,明为太子求亲,遮掩宗室耳目,真正想让公主下嫁的另有其人。"

  长公主骇笑,却不显惊愕,似乎早已猜到其中别有乾坤:"那又是谁?"

  "骆后所生的瑞王。"沈觉神色平静,挺秀鼻尖却有些许微汗。

  昀凰恍然而笑,目光如霜:"终究是嫁做皇太子妃,至于谁做太子并不要紧,是这样吗?"

  沈觉缄默不答。长公主一笑,回身在椅中坐下,撑了额角淡淡笑道:"北齐也颇有趣……沈觉,将你知道的来龙去脉说来我听听。"

  她第一次亲口唤他名字,带着难得的轻缓语气,不是唤他沈大人、沈少傅或者沈相。沈觉颊上竟有些发热,低了头,依言将北齐朝中情形概略说来。她听得专注,他却心神飘忽,时时不知讲到了何处。见她凝神听着,偶尔微一颔首,他便觉得欢喜,只愿一直这样讲下去。

  过不多时,宫人来禀,却说皇上已醒来。

  昀凰匆忙起身,急欲去看少桓,忽觉眼前一黑。

  "公主!"沈觉抢上前将她扶住,昀凰不待立稳身子便抽身挣脱,看也未看他一眼,疾步直入内殿。沈觉黯然放了手,退至一旁,看着她身影消失。

  一缕余香犹在,似看不见的丝,勒入心头。

  这样的时候,他却恍惚想起第一次御前求娶的情形……早知如此,那时断然说出"清平"二字,会不会一切已经不同?可在那个时候,他还不曾见过她,"清平公主"只是一个陌生遥远的名号。直至误娶临川,婚后归宁,琼庭里不期而遇,他终于看清那独立雪地的女子,原来她便是华昀凰。

  第十二章 【燃榇焚羽待涅槃】

  季夏发菡萏,再过四五日便是菡池花期,宫中千朵莲花次第绽放。

  这莲花却也有一番奇趣,当年北地巧匠携带花籽入南秦,将北方红莲与南国水泽的碧莲杂植,养出这千瓣重莲,各呈丽质。南北莲华易植,而两国僵持日久,隔阂一时却难以冰消。

  此番晋王出使南秦,仅在御前互递了国书,商定重开北疆边贸,已算难能可贵的进展。除此,北齐使臣一行并无多留之意,宫宴次日便拟起程北返。处理邦交事务的鸿胪寺卿一早便携仪仗至驿馆送行,不料却见沈相的车驾停在门前。鸿胪寺卿忐忑地候了一阵,见晋王与沈相把臂言笑而出,忽忆起昔年沈相随父出使北齐,那也是此次晋王到来之前,南北最后一次通使。当年沈相正当弱冠,晋王年岁略长,俱是才俊风流,想来二人应是旧识。鸿胪寺卿上前见礼,方知宁国长公主盛情挽留,邀云湖公主同赏莲花。晋王亦是雅人,便欣然推迟行期,留待菡池花开之后起程。

  长公主悉心周到,怕晋王与云湖公主住不惯驿馆,破例将京郊南山的停云别苑让与两位贵客闲住。那原是景帝钟爱的一所行苑,俯瞰京华风物,殿阁华奢至极,更有温泉入室,终年如春。

  南郊路遥,次日一早出发,临近黄昏才到行苑。甫一踏入门内,晋王便赞不绝口。沈觉亲自引了二人随处看看。苑中所见侍女皆是云鬓花貌,衣袂轻扬,翩然流连于碧树庭花之间,恍若到了昆仑仙境,令晋王心花怒放。云湖公主却对传闻中可令女子肌肤光润的温泉更有兴趣,不耐烦观景赏美,径直领着侍女去了汤池。

  屏退了扈从如云,更觉清静自在。晋王随着沈觉一路穿花拂柳,渐入浓荫深处,只觉方寸园林移步换景,处处皆有玄妙。"素闻南国园林之名,比之北地,果然精妙非凡。"晋王颔首笑叹,长身玉立于藤萝花下,几点深紫花瓣洒落肩头,越发映得衣衫胜雪,丰神卓然。沈觉亦是一袭蓝衫,广袖博带,冠笼漆纱,一反平素不苟言笑的端雅,朝晋王朗朗笑道:"此处藤萝花径依九宫之格修筑,若不小心,是极难走出去的。"晋王挑眉而笑,连称有趣,却听沈觉又说,"穿过此处,便有一座玲珑水榭,隐匿在花影之间,鲜少有人找到。在下幼时听闻,晨昏交替之时,尝有花神现身……王爷可有兴趣一探芳泽?"晋王大笑,当即称妙,便与沈觉订个赌约,若他独自寻着了玲珑水榭,便算沈觉输给他美酒三斛。

  行入幽径深处,步步回旋,景致繁妙。晋王兴味盎然,一路施施然寻去,默念着九宫之数,却发觉路径顺畅,并无什么玄妙。循着流水声转出花荫,一道小小栈桥横架,底下流水潺潺。隐约现出一座小小竹舍。莫非这就是那玲珑水榭,晋王驻足,心下觉出些奥妙意味,信步穿过栈桥,见那竹舍的门半掩着,风中送来一丝缥缈香气,仿佛竟是酒香。

  晋王心头微动,抬手推开那半掩门扉--

  青竹案,青竹窗,青竹盏。

  青衣素裳的长公主,不施脂粉,不着珠翠,闲闲坐于竹案之后,素手执壶,将酒斟入翠色欲滴的青竹杯。一两枚玉色花瓣漂浮盏中,微微打着旋,芬冽四溢。

  长公主抬眸而笑,落落一拂袖:"昀凰恭候王爷多时。"

  晋王笑了,唇角挑一抹玩味之色,悠然道:"沈相诚不欺我,此间果真得遇仙子。"昀凰会意一笑,却不答话,只垂眸将那杯中美酒斟满。时至黄昏,暮色渐深,一痕余晖照入竹舍。晋王长身倚门而立,广袖垂落,意态闲雅。光影游移间,只觉他笑意深深,仿佛意料之中,又似意外至极。昀凰见他闲闲立在门前,并不落座,便扬眉笑道:"王爷吝于赏光?"

  晋王摇头叹息:"红粉如毒,在下只怕无福消受。"

  昀凰莞尔:"美人计若对王爷有用,昀凰早已用了。"

  晋王未想她言辞大胆,坦荡至此,不由得朗声笑道:"公主真是妙人。"

  "可惜王爷有欠豁达。"昀凰不掩眼中揶揄之色,笑他驻足不前,将她一番诚意视作红粉陷阱。晋王也不恼,朝她翩然欠身,脸上却无半分愧歉之色:"公主错怪在下。"

  "是吗?"昀凰侧首看他,晋王敛了笑容,一派诚挚神色:"在下面薄性狭,一旦被人拒绝,总难免耿耿于怀,尤其是被女子拒绝。"昀凰一怔之下,顿觉啼笑皆非,看他似真非真的容色,怎么也不像"面薄"的样子。晋王笑得狡黠,话锋却是一转:"鄙国仰慕公主天人之资,一片至诚却遭陛下回绝,纵有美酒聊慰痴人,终是失望伤怀,这酒不喝也罢。"

  昀凰哑然而笑,从不知有人能将假话说得如此心安理得,明知是假,却对他恼不起来。

  窗外风动花枝,竹舍四下幽谧。眼前女子眉眼幽幽,修颈削肩,别有一番婉转风致,与宫宴上艳光不可逼视的长公主竟不像是一人。她的来意,他已猜着几分,故意拿这番话来激她,无非是试探长公主诚意几何。她却兀自低了头,并不反驳,不再同他言辞争锋,未施脂粉的脸颊显出几许黯然……晋王细细瞧去,蓦生一丝悔意,宁愿收回方才话语。

  他宁愿她是泼辣刚强的女子,若云湖一般好胜恃能,也不愿见这一低头的楚楚。

  眼前略暗,那修长身影已到了跟前,挡住窗外余晖。昀凰抬起脸来,逆了光,只觉他的影子严严实实笼罩下来,将她整个人笼在其间。他俯身靠近她,语声温润:"真的拒绝?"

  昀凰静了片刻,决绝点头。

  他凝望她,眼中失望之色流露无遗。

  缀玉长缨从他束发玉冠垂下,悠悠摆动在颌下,影子一下下掠过她净瓷似的脸庞。他再无言语,方欲直起身来,冠缨却被她手指勾住。昀凰仰面微笑,手指轻轻绕着那缨上珠玉,气息间有兰麝幽香:"皇兄虽婉拒贵国,却未必拒绝了晋王。"

  她眼眸如丝,笑容妩媚,晋王的脸色却微微变了。

  北齐的来意,明里一层,暗里一层,彼此都已明了--如同晋王的身份,明里奉了齐主之命出使南秦,意在两国修好,求娶长公主为太子妃,暗里却携来骆后的密约。

  北齐国主老迈,骆后为首的外戚与拥戴太子的宗室重臣势成水火。太子自三年前一病成痴,能否好转仍未可知。宗室坚称嫡长之制不可废,力保太子储君之位,骆后则一力要将亲生的瑞王扶上皇位。北齐大半兵权掌握在宗室重臣之手,令骆后不敢妄动,转而寄望联姻,寻求南秦为盟。

  以瑞王的身份,未必匹配得了南秦长公主,宗室重臣也必横加阻挠。所幸太子因病耽误,至今尚未册立正妃,恰成全了秦齐联姻。假若天有不测风云,太子"不巧"在成婚之前薨了……

  两国联姻非同儿戏,南秦公主既已嫁了过来,自然不能再送回去。北齐民间至今沿有塞外旧俗,一家兄长死了,其弟可以续娶嫂嫂为妻①。皇室虽已奉行中原礼制,若要沿用祖上旧俗,也无可厚非。北齐诸皇子皆是庶出,多已婚配,唯有瑞王是皇后嫡子,年及弱冠,恰能迎娶南秦公主--至此南秦与骆后之盟既成,太子亡故,谁主东宫不言自明。

  宫宴当晚,晋王与少桓密议此事,仅沈觉随侍在侧。

  骆后许诺给少桓的条件极是诱人,其一是云湖公主嫁入南秦,其二便是从外牵制住陈国公屯驻北疆的十万大军,即便京中有所动静,也令其无力回顾。必要之时,彼此皆出兵相助。

  陈国公昔年驻守北疆,在军中广植亲信,现今北疆将领大半听命何家,渐成心腹之患。少桓苦心培植的一众少壮将领,要替代军中老将尚需假以时日。诸般牵制,令少桓迟迟不能对何家痛下杀手,步步削弱却使何家有了挣扎反啮的余地。如今皇后有了子嗣,更令何家有恃无恐。

  情势至此,与北齐为盟,已是眼下最为明智之举。

  然而少桓断然回绝,非但拒绝了北齐的求亲,更推开了唯一可倚仗的盟友。

  "陛下实在太过骄傲"--这是晋王对沈觉所说的话,由沈觉转述与昀凰,却似微妙的讽刺。昀凰笑不出,也哭不得,连感伤也落得矫情。晋王凝视昀凰半晌,终于在她对面坐下,给她平视的目光:"公主若有新的主意,在下愿闻其详。"

  但见她一双眸子璀璨夺人,望定他徐徐笑道:"南国有梧桐,北方有佳木,不知王爷所谓的佳木何在?"

  "公主以为呢?"晋王不动声色地反问昀凰。

  "昀凰原以为是太子,又曾想是瑞王……"她浅浅一笑,"转念再想,螳螂身后尚有黄雀,谁是佳木也未可知。"

  话已至此,谁同谁的机心都明明白白摆在了案上。晋王眼里有刹那阴霾密布,旋即敛入那深褐瞳仁里去。他深深看她良久,忽而一笑:"好极了,开宗明义,皆大欢喜。"

  仿如灼灼如金辉穿透云层,这一笑的光芒再无遮掩。昀凰有些目眩,似被他眼里锋芒穿透,不觉屏住了气息。晋王亦敛去笑容,显出淡淡倨傲:"公主想要什么?"

  他只知道,她所要的并非佳木。

  昀凰望定他,轻轻说道:"凤凰涅槃,浴火而生。"

  传说中凤凰历五百年一次涅槃,大限至时,集梧桐枝以自焚,投身烈烈火焰,历经焚身之苦而获重生。丰其羽,清其音,髓其神,是为涅槃。

  和亲之议遭拒,原在晋王意料之中。随后长公主以赏莲之名挽留,又亲至行苑相见,也并不令他意外。南秦皇室再无更好选择,改变心意只是迟早,却未料到她改变得如此之快。

  女子心性向来浅,杏子林间一番话,他的心意已表露分明。她是心有七窍的女子,闻弦歌,应知雅意--往后谁主东宫并不重要,她终究会是皇太子妃,母仪天下指日可待。

  碧莹莹的青竹杯,将她掌心也映上一抹翠痕。但见她纤长手指轻轻转动酒杯,脸上笑意清浅:"两国尚需为盟,王爷虽是英姿天纵,也需一个好的盟友。"

  晋王低头浅啜,并不答话,似全神凝注于佳酿,眉宇间一丝凝重却被她看在眼里。昀凰耐心极好,静静等了良久,终于见晋王搁了杯子,目光如刀锋掠至:"你想如何助我?"

  "既已做了渔人,不若让鹬蚌之争来得更烈一些。"昀凰侧了脸,浅浅笑着,似乎在说一出赏心悦目的戏文,"迎亲途中,太子若是遭遇不测,而这弑兄恶行又恰是瑞王所为,晋王会不会大义灭亲,翦除骆氏外戚,为太子殿下雪恨?"

  晋王神色泰然,眯了眼笑:"这么说,公主是打算以太子妃之身,助我大义灭亲?"

  昀凰微笑:"假若太子妃同遭不测,宁国长公主就此魂断北齐,王爷以为如何?"

  这轻轻细细的一句,话音落,笑未歇,晋王已骤然动容。

  长公主若随太子魂断北齐,南秦势必不肯甘休。届时两国交恶,最坏的后果莫过于兵戎相见。

  朝中鹬蚌相争,边塞干戈再起,当是时,谁将临危受命,执掌江山于风雨之际?

  反之于南秦,一场"假干戈",恰是破除外戚兵权的"真契机"。长公主死于北齐逆臣之手,骆后与瑞王不除,少桓便有了出兵讨伐的理由。战事一起,北疆十万大军首尾不得衔顾,裴家军适时征调来援,便将陈国公腹背钳制于北疆。

  里应外合的老套路,骆后也曾想到,也曾允诺以北齐兵马牵制北疆驻军。原不是什么绝妙智计,世间也并无几个诸葛,诸般诡诈都被三十六计道尽。同一番计量,只看各自运用,谁迅捷、谁狠辣、谁不畏死--冷厉如骆后也不敢贸然兴起兵事,只待伺机而动,图谋全胜。

  她却不同,她原是输无可输。假若少桓不曾病倒,或许还存着一丝托庇之幸,只求无欲无争挨过这一世。可是她的梧桐枯了,摇了……假若最后的荫蔽也失去,与其惶惶然改投别枝,勿若生于梧桐,死于梧桐。

  抛却生前身后顾忌,骆后下不得的狠心,华昀凰却下得。

  她的涅槃,是要将羽毛躯壳统统烧尽,连同过往一起抛却。以宁国长公主的死,换来华昀凰的生,甚而连这名字也不要,只剩一个干干净净的身子,重回心念所系的那一株梧桐。

  良禽善择佳木而栖,凤凰却不会另立枝头,他到底是看低了她。

  如果觉得凤血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寐语者小说全集帝王业回首已是百年身凤血千秋素光同明月照人来好久不见凰图在寂与寞的川流上衣香鬓影,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