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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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堂侄女儿得皇太后青眼石文英并不意外,以他们家这样的规模,成年男子人人头上有顶戴,宫里人要是对他们家不在意那才是奇怪呢。只是石文英没有想到,小姑娘如此投皇太后的缘法而已。
石文英惊讶完了,也明白伯父有敲打的意思,未免有些无奈。石家的家法,从来都是以皇帝为核心、围着皇帝转,守拙,不强出头,默默地做事。到了石文英这里,又加上一条,要是实在风险太高,就缩头装死。
他现在,就有一点想装死的意思了。想了想,到底是亲伯父,有些话也要提醒一下。便说:“也是关心则乱的意思,呃,不过,皇太子往行营的时候,哀凄关切之间不深,主子爷似是不大高兴,转天就命太子回京了。此后一路,都没见笑脸儿。”
天家父子玩变脸,咱们还是老实缩着吧。“以圣上对太子之宠爱,许是气气就搁下了。要是这会儿夹在中间儿,被拿来作筏子泄气,未免太不…”
华善这里祖孙三人也是这个意思,要说父亲病了,做儿子的面瘫了,确实很不像话,但是华善是知道的,皇太子也是火速前往了,还打包了很多御医和药材,怎么看,也不像是不关心的样子。话又说回来了,京中人都目睹过皇帝对皇太子的变态溺爱——为儿子扁老师这种事情不是什么家长都干得出来的。
男人们商议出了大致方案——继续围绕国家的中心皇帝陛下行事,其余的,装死。闲事少搀和。女人们却是经常见面的,在后院里嗑着瓜子聊着天,倒说的是家长里短,无须赘言。
淑嘉晚上给华善请安的时候,就被华善训话了:“要是皇太后再召你入宫,如遇上了贵人,说话的时候要当心些。”
淑嘉原是低头听训的,此时抬头望向华善,眼中满是不解。
华善索性直说了,这会儿不是让孙女儿严守闺训的时候,既然已经踩到这个圈子里了,不如说得明白一点。“圣上龙体违和,皇太子探病之时关切不够,父子正怄着气,你说话的时候,绕着点儿。”
咦?
皇太子不是…没那么二的么?怎么这回办事这么欠抽呢?
回到房里,淑嘉翻来覆去地想着胤礽的表现。她实在脑补不出来,以康熙对胤礽的纵容,胤礽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得挂上什么样欠抽的表情,才能让她玛法专门来提醒她这个“有可能”进宫说话的人要小心?看他对他祖母的样子,完全不是个傻孩子么?也是会逗老人家开心的么?怎么对一言决其生死的人,反而不那么上心了呢?
她是漏算了当事的另一方康熙,康熙是个病人,病人的情绪总是很难琢磨的。
生病的人情绪总是不稳定的,出门在外,心灵难免脆弱一点。等回到了家里,心情通常会好很多。
康熙就属于这种情况,四面军营里一片肃杀,本就很苍凉的氛围,兼之长子不争气地跟长辈扯皮,八旗自三藩乱后安逸了近十年,又腐败了、战斗力也不如想象中的好,康熙的心情非常之不好。
回京的路上,銮驾摇摇晃晃,七八月天,白天依旧热得很,病人康熙心里烦躁得很。三十年皇帝当下来,他表面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心里的火气却是不能装作没有。晚上是没有绿头牌让他翻了,他就翻来覆去地想着胤礽的表现。
朕当时心里多激动啊、多盼着他来父子抱头,呃,不痛哭也要互相安慰一下么。他倒好,进了大帐,眉毛都没动一下。声都不带打颤的,都没看出有多关心,还真是个‘老成持重’的皇太子!哼!
他那步子,退回去的时候一步两尺,比尺子量的还准!那胳膊往下一垂,利利爽爽的!你也太干脆了!
这一路上,康熙除了看看处理重大事情,没干别的,尽回忆他儿子的举动了。
等回到宫里,看着熟悉的红墙黄瓦金柱绿檐,之前生病时候的各种傲娇没了,感慨了一下,再回到乾清宫里、熟悉的宫室让他有了安全感,他还能强撑被他宝贝儿子的冷淡打成筛子的玻璃心交代了工作任务。
儿子们倒是在胤礽的带领下都过来请安了,皇帝没精神,看到打头站着的那一位,仍旧一脸的冲淡平和。在熟悉环境里平复的那颗纠结的心,瞬间又冒出火光来。气得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伸手扶额,手掌和额手都烧得难受,一挥手,让儿子们都跪安了。气哼哼地看着一堆大小萝卜头退出了乾清宫,这才躺平了舔舔被伤害的心。
因为没有精神,宫妃们暂时是见不着他了,乾清宫这地方可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即使它是内廷三宫中的第一座,后宫妃子们没被翻牌子也不能就这么来了。不过,有个人可以——皇太后。
康熙刚换了衣服躺下,梁九功就蹑手蹑脚地过来:“万岁爷,皇太后主子来看您了,步辇就快到了。”
康熙哑然,这位是不能拒之门外的,况且在这个时候,他也想有个亲人来安慰安慰他。儿子不孝,至少母亲对他还是很关心的,康熙的心又热乎了起来。一番忙乱,又是穿衣服,又是开门迎接皇太后。
小太监们麻利地跑到茶房催茶去。
皇太后来了,看康熙在等着迎她,惊讶道:“他们不是说你已经歇下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看着了我就放心了,谁叫你又起来折腾的?”
康熙被感动了,对于嫡母,他看得很清楚,结论与淑嘉的看法是一样的:单从个人质量上来看,就是一普通老太太,但是质朴可爱。康熙上前扶皇太后坐下:“不碍的,这点子力气还是有的。”
周围人一致感动了,皇帝真是个大孝子了,瞧,他还得梁谙达扶着呢,自己还要上前扶皇太后。==
皇太后也要伸手扶着康熙,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催着:“你快躺着躺着。”寡妇靠儿子,皇太后正是个寡妇,康熙也正是她儿子,焉有不关心之理?
康熙歪在炕上,皇太后坐在旁边,左看右看:“唉呀呀,瘦了很多,吃苦了吧?行军打仗不比行围打猎,你是皇帝怎么能随便跑到前头去呢?…”
唠里唠叨,康熙含笑听着,被数落也很高兴,脸色也好了很多。听着皇太后的抱怨也不解释,看皇太后也清减了,想来是担心的,康熙很感动,耐心听皇太后唠叨到了最后才说:“是儿子不孝,教您担心了,您在宫里多有辛劳。”
皇太后笑眯眯地,原本她打算看一眼康熙,人在前线看不着干着急也就罢了,这都回宫了,不在第一时间看一眼,她实在放心不下。一看之下,呀,没绷住,唠叨上了。没想到越说康熙脸色居然变好了,她也就没刹车,跟着嗑下去了。
此时听了康熙到最后还感谢她,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皇太后其实是个架不住别人对她好的人。刚才康熙夸了她,她刚刚还数落康熙,唔,要为皇帝挽回点面子,所以皇太后严肃地说:“皇帝为国操劳才是真辛苦。”又一想,康熙平常最疼的是太子,又要夸太子两句。
皇太后在这宫里各种机灵人里显得比较笨一点,笨人也有笨办法。多年来也摸索出一套实用的经验,她自己想不大出出彩的话来,就挑听过的、别人说的、她觉得有道理的背一背,略加一点自己的用语,说出来正义凛然,也加分不少。
皇太后最近听到的关于前方后方的理论,就是前阵子那个不幸被她们祖孙俩围观的姑娘说的,所以皇太后乐呵呵地把改编好了的话顺道地说了出来:“我们在后头呢,能辛苦到哪里去?要说辛苦呀,我只是听了胤礽的话,叫宫里不要乱说话罢了,最辛苦的还是太子…不但朝上的事儿弄得齐全,御医、药材,都想到了,对了,你用了没有?”
康熙愣了一下,难道…误会胤礽了?康熙有点接受不能,以至于皇太后看自己说的话康熙没有给予预料中的反应,以为自己哪里说得不到位,讪讪地说:“那你歇着罢,我回去了。”
康熙这才清楚过来,搓搓手:“您说的对,儿子想得入神了。”皇太后才重又高兴了起来:“也没什么,耽搁你休息了,你好生歇着,不要送出来,出来我就生气了。”满意地走了,路上还琢磨着回去要催逼着自己的小厨房做好吃的送来加菜。
康熙在来的路上,一面关心战事——这个不太顺利,影响心情,另一方面在各种脑补他家宝贝儿子对他的态度背后之含义——这个更影响心情,两方面都不是好消息,负负不得正反而更负。他对皇太子的看法,变得有些微妙。
不是不想给儿子找借口,但是作为有了‘他不关心我’这个第一印象的正在脆弱期的病人皇帝,康熙发现自己一惯聪明的大脑也不能为胤礽找到借口,不由怒从中来——你就是不关心我!
这会儿天上掉下个如此合理、如此证明他儿子关心他的理由来,说话的又是皇太后这个亲人。甭管这老太太平常多么平庸,康熙一听之下,还是接受了。
然后,原先的怀疑、伤心、愤怒瞬间化成了满满的愧疚,胤礽是个好孩子,居然误会他了,要是让他知道了,该多伤心呐。晚间魏珠来报:“皇太子给您请安来了。”的时候,康熙的态度一百八度地大转变。
胤礽这里还不知道他爹的心情已经拧成麻花又给拧回来了,在前线的时候,他还道因为战事的关系,康熙又病了,有那样的反应很正常。回来了,康熙再这样——在宫里康熙原就对他很好,也不反常啊。胤礽无知无感,照旧汇报工作,康熙见他如此认真,目光越发慈祥了。
不管怎么说,再愧疚吧,康熙心情瞬间UP是个不争的事情,心理对生理的正面影响也出来了——他的病好得很快。
就在痊愈有望的时候,一直跟他虐恋情深的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兜头给了他一棒子。
第56章 康熙祥瑞亲舅舅
伟大的先贤孟子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淑嘉读初中的时候这还是必背的一段课文,以前只是觉得说得有道理,如今才确实地感受到了其中宿命的味道。
这句话放到康熙身上,实在是应验了个十成十。老天爷让他做皇帝,坐稳皇位,不能不说是厚爱了。然而他攀上巅峰的每一步,都要被老天虐得死去活来,才能见到彩虹,每次都还要挂拉上几个倒霉蛋陪绑——做皇帝,爹娘死;平三藩,老婆死;定台湾,儿子死;这回打葛尔丹,他亲舅舅又挂了!
取得的成绩和付出的代价都是如此刻骨铭心,真真是虐恋情深了。
此时距康熙回京已经有些日子了,淑嘉正在庆德的内书房里说话。自从康熙回来之后,京中的氛围就很紧张,皇帝病了,总不是件好事儿。富达礼和庆德属于上次随扈的,回来之后得了几天假,都在家里休息,也不乱窜门儿。
富达礼还有老婆可以抱,庆德就比较闲。他现在没老婆,皇帝病了气氛不好也不敢四处乱跑,怕被抓着小辫子,干脆就在家里窝着。淑嘉同样是比较清闲的人,哥哥们回来了,家事她也不用操心了,各种功课规矩已经是熟练,唯一的遗憾就是不了解外界。正好,兄妹俩凑到一块儿了。
淑嘉每每在小厨房里做了些吃食,就端过来兄妹俩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说闲话。庆德看得到宫门抄,消息也灵通,每每有新闻说出来。
等到两个哥哥销了假回去应卯,这个习惯却一直保留了下来。庆德非常有哥哥架式地对姑姑们说:“这些日子有劳各位帮衬了,妹妹近来也辛苦,如今大家都回来了,妹妹得闲,多过来坐坐散散心。许久不见,我也想妹妹了。”
姑姑们一看,自家兄妹联络感情,又只是这一点时间,并不耽误正事,自是同意的。
淑嘉飞给他一个眼刀:“你是想我呢还是想我做的点心?”
庆德严肃地说:“上回做的荷叶汤不错,明儿就是它了。”
满屋子的人笑作一团。
今天淑嘉照旧做了几样小点心,后头婆子捧着食盒,熟门熟路地到了庆德这里。
庆德的大丫头碧水接了来:“姑娘来了?二爷今儿一早出门儿的时候还念叨呢,琢磨着今儿姑娘又做什么好吃的来了。”
淑嘉笑道:“他还琢磨呢,必要到玛法那里显摆,玛法再跟我磨牙。”碧水一笑,捧了茶来:“二爷也快回来了,姑娘少坐。”一面布置下热水手巾等物预备着庆德回来洗脸。
庆德很快就回来了,脸色却不是很好。进门之后招呼一声:“妹妹来了。”就匆匆洗过脸,坐定之后没有像前几天那样佯作馋相抢点心吃,而是坐着喝茶。淑嘉奇道:“这又是怎么了?”
庆德抹了一把脸:“佟国舅阵亡了。”
嘎?“哪一个?”
佟国纲、佟国维两兄弟此番都上前线去了,康熙回来,把他们俩都留了下来。
庆德长长出了一口气:“大的那个。”
淑嘉心里算着,佟国纲跟自家祖父算是朋友,他死了,一定要去吊唁的,跟的人和车都要收拾。康熙舅舅死了,排场肯定不会小,家里要仔细应对。
唔,想必嫂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不过…淑嘉犹豫了一下,对她嫂子她还是不如对她额娘那样完全放心,决定去看一看。毕竟佟家不比寻常人家,旁的事还好,在人家心情本就不好的白事上,是不能有一点差错的。
淑嘉起身道:“既这么着,咱们也准备着罢。”
庆德一挥手:“急什么,人死在乌兰布通呢,尸首还没运回来,你就是现在上门儿了,他们家也没搭起场子来。”
淑嘉道:“等他们家开始办丧事儿了,再准备就迟了。还要备上祭仪,家里还有一点存货就怕品质不够好,要马上派人去采买上等的。玛法恐怕要亲去…”
庆德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你与嫂子商议去,我找哥哥一起见玛法,看看玛法是个什么章程。”
石家开始忙乱起来。淑嘉对温都氏道:“这倒提醒了我,既是打仗了,阵亡的就不会少,许有与咱们家相熟的,可就手多备些祭仪。”说着顿了一下,觉得这话说得很不是味道。
温都氏道:“是呢,这一场仗下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一面叫来管事的查点库房里有多少存货,账房里有多少现银。按上中下等各备几份出来。
佟国纲战死的消息传来,四九城里旗人权贵家如石府一样忙乱的不知凡几,都是忙着备这丧仪的。又有家中尚有男丁在前线的,一面准备祭礼一面觉得晦气不提。
京中忙乱,宫中也忙乱——康熙的病情加重了。
本来嘛,康熙的心结解开了,怎么看儿子怎么顺眼。皇帝病了妃子们的侍寝工作可以告一段落了,儿子们的侍疾工作就提上日程并且马上得以实施。太子是当仁不让地打头阵,正好,老大在战场上还触了老康的霉头,胤礽浑身是劲,前朝为父分忧处理些小事,后宫侍奉汤药衣不解带。生生抢了乾清宫里宫女太监的差使。
如今是康熙二十九年,康熙的儿子们有许多还没生出来,生出的还有一大半儿都没长大,能‘侍奉汤药’的也不过是一、二、三、四、五…而已,再往下,都是年龄以个位计的萝卜头。
胤礽一面吹着碗中药,一面轻声说:“弟弟们有孝心是好的,却也不能耽误了功课,每日请过安,汗阿玛看过了他们就叫他们去读书罢。他们还小呢。尤其是老五,他得了闲,不如去安慰皇太后祖母,她老人家也挂心着汗阿玛呢。”
康熙心中感愧,却也熨贴,看着胤礽把熬好的药端过来,先尝一尝温度。再小心地端过来,一勺一勺地喂。吃过中药的人都知道,这样一勺一勺的最折磨人,一碗药,统共那一点儿,一口仰了,再漱漱口,也就过去了,这样一点一点地‘品尝’真是把一碗的苦味儿都在舌头上碾过一回。
康熙依旧甘之如饴。抿了半碗药,康熙大方地对胤礽道:“就照你说的办,传旨下去,阿哥们无事且去读书。告诉他们,朕大安了就要查他们的功课。”
胤礽抿嘴一笑:“您慢点儿。”依旧慢条斯理地喂着,那边康熙的味蕾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功能,也含笑一慢慢地咽着。
就这样,苦药吃了没几天,康熙居然能起身了。
梁九功扶他下地,康熙伸了个懒腰,随即又努力站直了,接过魏珠递过来的手杖,披着件单衣,康熙在乾清宫里慢慢地踱着步子。若大的九间宫室,只听见康熙的鞋底摩擦地砖的声音和他手中的手杖在地面戳来戳去的响动。
梁九功小心地错后半步,两手扎煞着,生怕皇帝一个站不稳他好接着。康熙到底也没有到让个太监接着的份儿,走了一会儿,定下来,问:“这几日宫里宫外,一切都好么?”
梁九功吃不透他的心思,只能含糊答着:“宫里各宫主子都担心您,纷纷拜佛祈福。朝上的事情,奴才是真的不知道了,不过…看宫里四下的人,脸上也没有着急的样儿,想是还好。”
康熙道:“罢了,叫胤礽来。”
魏珠上前一步,垂手道:“奴才这就去,请皇太子来。”顿了一下,没听到其他的吩咐,倒退着出了殿门,一转脸,跟往乾清宫来的胤礽打了个照面儿。魏珠一个千儿扎下去:“给太子爷请安,奴才正奉了万岁爷的旨要去找您呢…”
胤礽脚步却快了两分,稳重依旧,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随便一抬手:“免了。”他刚收到消息,佟国纲,死了。
胤礽对佟家没有太大的好感,原本那是祖母的娘家,血缘之亲,也不是不亲近的。问题就出在了亲上加亲上,佟国纲俩侄女都跟了康熙做小老婆,其中一个还抚养了四阿哥、临死还混了个大老婆的职位。
本来么,在这个年代,当爹的有小老婆挺正常的,胤礽亲妈又死了,如果跟佟妃关系好一点,一个没娘一个没儿子,关系会很融洽,至少不会跟其他有儿子宫妃如惠妃似的是暗中的仇人。
佟妃偏偏被康熙指定抚养了其他人,她还挺得康熙喜欢,她还为了避嫌不能跟太子有太多接触。关系,就变得微妙了。即使胤禛现在年纪还不大,对胤礽来说算不上威胁,到底,不亲近了。
所以佟国纲死讯来的时候,胤礽没有什么悲伤,更多的是开动脑筋思考。怎么前线那么多人,死谁不好偏偏就死了他呢?这里头有什么猫腻?前头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样的大消息是瞒不下来的,报是一定要报的,就是…康熙现在还没痊愈呢。
胤礽定了定神,理理衣领,往乾清宫去了。看到康熙扶杖立着,胤礽稍稍放心了:看着好点儿了,比较能够经受打击了。
胤礽进来先请安,康熙一手拄杖,一手朝前伸出虚扶了一下:“起来罢,父子间讲这些虚礼做什么?”
胤礽起身,觑着康熙的脸色,看他正笑着,犹豫了一下。康熙觉得奇怪:“怎么了?是朝上有什么为难的事了?正好我也好些了,说出来,我与你分讲。”这是父子相处的模式。
抱孙不抱子的规矩,在这两父子这里就是空气,从小到大,康熙就是这么对他家太子的。有什么不会的,来,说,我给你讲。有什么想要的,来,说,我给你弄。瞧谁不顺眼了,来,说,我办了他!
胤礽扑通一跪:“汗阿玛——”
康熙心里一个激灵:“怎么了?”
胤礽低声道:“接裕亲王军报,佟国纲…阵亡。”
康熙忽然觉得头重脚轻,手上半点力气也没有了,整个人开始前后摆动。梁九功大惊,抢上一步:“万岁爷。”
胤礽一听这一声,抬头一看,连忙起身扶着另一边,与梁九功一道把康熙扶到暖阁炕上,口中还道:“汗阿玛,您别急。”
胤礽心里有数,佟国纲死的时候康熙还没回到京里,但是他那时候病着,乌兰布通之战里福全为稳妥起见没有命大队追击,放跑了葛尔丹,致使康熙抱病数落了他一回,福全看他又病又气当时没敢把这事儿往上报,怕真把他气坏了。如今数数日子康熙到京了,来回邸报也显示康熙的身体在恢复,福全这里才把佟国纲阵亡当成是战后清点人数的发现给报了过来。随信附上佟国维听说哥哥死了,发疯要去拼命,幸亏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胤礽一抹汗,一使眼色:“去宣御医来。”
康熙抓着胤礽的手,抖得说不出话来。
殷野王说,娘舅娘舅,娘没了,见舅如见娘。到了康熙这里,这句话真是铁杆的真理。胤礽当然知道康熙对佟家有多宠信,此时即使有不满也不能扫了康熙的兴,何况他与佟家还没有到明面上的矛盾,只不过没那么亲罢了。
御医一来,胤礽道:“仔细看着。”御医诊了一回脉,万分不解:“原看着要大安了,怎么…像是怒急攻心?”
胤礽一瞪眼:“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开方子!”
御医:…望闻问切,咱只干了最后一样啊!
折腾了许久,直到皇太后宫里都打发人来问,这才开了药方子。胤礽拿起方子一看:“朱砂重了,减两分。”康熙突然开口了:“拿来我看看。”胤礽扶他起来,看了一回方子,康熙闭目点头:“照太子说的办。”
小太监飞快地奔去熬药。
康熙吃了药,胤礽又扶他躺下,掖掖被角,正要告退,只听康熙道:“都下去罢,我要好好想一想。你去,叫大学士与礼部拟个章程出来…”这说的是佟国纲的后事问题了。
胤礽低声应了,缓缓退了下去。
——
此时,前线大营里也乱成一团。消息是发出去了,营里却人人自危。
首先,这一阵打得并不理想。在福全看来,他们大败葛尔丹,是有功的。‘穷寇莫追’这是经验之谈,谁知道前面等着你的是葛尔丹的脑袋还是他的埋伏呢?这在没侦察卫星、没有高级间谍的条件下是稳重的做法。结果呢?被骂了!
其次,从一开始,这一路军就不顺。这大军里各种成份都有,彼此之间有亲的、有仇的,整一锅大杂烩。最刺儿头的就是胤禔,这会儿,这个侄子还在跟他闹别扭,还跟明珠私底下嘀嘀咕咕。自从康熙来了之后,明珠和索额图就到御前报到,这会儿…全在福全这里互相打黑拳了。
最后,佟国纲死了,把皇帝的亲舅舅给带死了。福全就是再有功,也要掂量掂量。
这些都不算,要命的是三条绞在了一起。佟国纲死,胤禔觉得福全要负责,明珠认为是索额图在搞鬼。没彻底干掉葛尔丹,胤禔觉得完全是因为这个伯父太胆小,最重要的是没有听他的英明指导。
福全憋屈得要命,小兔崽子!要不是担心你窝里放横炮,我能这么小心谨慎么?要是全军上下一心,福全再胆小,受士气影响,也有可能横下一条心来去追击。问题是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有胤禔在,福全不敢!
胤禔从一开始的举动就给福全这样一个印象:丫是来瞎指挥的,丫是来夺权的,丫是来争功的。福全不需要用军功来证明自己,可也不愿意当个蠢侄子的垫脚石。
你怀疑就怀疑好了,福全把心一横,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搬师了,回朝了,写本我参你去!
第57章 不止一个人倒霉
康熙待他的舅舅可谓尽心尽力了,九月里,佟国纲的灵柩返京。康熙自己病得爬不起来,却命皇子率大臣去迎接。华善也得劳动老胳膊老腿儿去接康熙他舅舅,这回他倒没什么,终归是熟人,还是酒肉朋友。
回来之后,又领着孙子去佟家吊唁。
庆德回来就说饿,直接找淑嘉:“好妹妹,有吃食没有?”淑嘉微哂道:“不知道的还当你受了多少亏呢,厨房里能少了你吃的?”庆德道:“那不一样,他们做的跟妹妹做的怎么能比?用心不一样。”
淑嘉伸手划划脸颊羞他,庆德一副赖皮相,只管要等吃。说了一会儿,淑嘉道:“等一下啊。”今天做的是炖猪蹄,淑嘉现在还不被允许动刀,让厨下人先给收拾了,她再配料、掌握步骤火候而已。
猪蹄炖得很烂,泛着诱人的光泽,吃着倒也可口。庆德一边啃着猪蹄一边道:“佟家门前街上都挤满了人…”死后哀荣。
不但哀荣,康熙还把自己的郁闷心情发泄到了别人身上。死人了,只要级别够都要写个祭文什么的。康熙本来要自己写的,无奈身体刚刚有点起色,压了一堆的国事。只得把这个任务交给翰林院去办。
翰林院倒是挺务实,佟国纲之死有一半原因是自己鲁莽,所以杨瑄拿他与前代一勇夫作比,康熙不高兴了,那是朕的舅舅,你居然说他没脑子?!!皇帝怒气所过之处,群臣如风行草偃。领翰林院学士张英失察编修杨瑄撰拟佟国纲祭文失当,削礼部尚书,杨宣褫官戍边入旗。
然后康熙也不管别的事了,直接挽袖子上阵,亲自写了一篇祭文。里面把佟国纲的形象写得高、大、全,此人一死,实在是国家和民族的损失…如此美好的形象,写得跟拍艺术照似的——美则美矣,就是不像本尊。
在这样的氛围里,大军回来了。
福全回来的路上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中难免打鼓。咬咬牙,继续钻研那本不断润色的奏折。
康熙在佟国纲的丧事上发泄过了一回,心情平复了很多,理智也回炉了,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一同回来的还有帝王心术与护短之心。
大军回来了,诸将领也灰头封脸的回来了。有些心中有愧,闭门思过,比如,彭春。有些心神不宁,悄悄地走各种门路,怕被罚得太惨,比如许多人。还有一些为逃脱责任、捞取功劳,就开始动小脑筋,比如,胤禔。
胤禔虽然已经成婚,依旧住在宫里。他配给他的住处就是乾东五所里的头所,所以他面圣非常方便。回到宫里,衣服都没换,他就跑到乾清宫里先跟他爹告他伯父的小状。
看着跪在地上的年轻儿子,康熙冷道:“你办的好事!”胤禔一哆嗦,心中依然不服气:“汗阿玛,儿子没错。”康熙道:“你还做对了?”胤禔当下省略了自己不服节制,屡次不听伯王劝告,私下说主帅胆小,不断拉拢将领,还安插亲信排斥异己,只说:“伯王也太谨慎了!”
偷偷瞄了一下康熙的脸色,见他似乎没有更多的表情,胤禔的胆气也更壮了。不管福全当时是怎么想的,放走了葛尔丹,就是没法交差的一件事,胤禔咬住了这一点死活不松口。“儿子先前说伯王胆小,汗阿玛还为此训斥儿子,如今,果然是放跑了葛尔丹。”我对他没礼貌也是他自找的,完全不怪我。
康熙心里已经气爆了,他知道大阿哥脾气直了点、头脑简单了点,没想到他能蠢成这样。康熙对福全是了解的,那是个忠厚的老好人,能力并不特别强,但胜在稳重。再说了,当初葛尔丹南侵第一战,就是清军没有经受得住葛尔丹的挑衅贸然出击,最后被打得落花流水的。福全在面对葛尔丹的时候,不追击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当初对这个憨厚的哥哥发火是略有些过了,只是当时的情形确实是放走了敌人,不说两句下面的仗就没法打。
要康熙说,这一仗没能全胜,也不能全怪福全无能。以康熙近来军中见闻,八旗的战斗力下降是个不争的事实,将领的整体水平也越来越不好。比如说,朋春在对阵的时候,连选阵地都没选好,正对着泥潭冲了进去,没跟葛尔丹打起来先跟泥地较上了劲。就是照着军事课本也不该有这样的失误!打仗先不弄清地形你打个P!
就算指挥得当又有什么用?好比你跟个孩子说,好好读书,考个秀才就不用交税了。可他就是榆林脑袋,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你又能怎么办呢?
没想到胤禔居然死咬着伯父的错误不放,言语间还颇有一种‘要是我当主帅必定能胜’的意思。康熙不喜欢这样,很不喜欢,他喜欢的是皇太子那样,温文里透着傲慢,不经意间流露出高贵,而不是胤禔这样扯着脖子复读机似的说‘我是最好的’。
罢了罢了,毕竟是自己儿子。康熙叹了一声,没脑子有没脑子的好处,惹不了大祸,纵有些勇力,也好差遣。不过,眼下老子还得给他擦屁股!
你个混球啊!得罪谁不好得罪朕的哥哥!儿子和兄长,你让你老子怎么下得了台?你知不知道葛尔丹还没打完,还得用底下的人效力?你这样推卸责任还直接要参主帅,这是上下不一心,兵家大忌!
康熙闭了闭眼,轻声道:“那是你伯王。你为人子侄,如此顶撞长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告诉朕,你伯王赢了葛尔丹没有?”
胤禔一愣:“他明明放跑了…”
康熙的声音从牙缝里慢慢溢出来:“他赢了,可你在告诉朕,你的伯王、朕的亲哥哥跟葛尔丹是一伙的?葛尔丹赢了,他有什么好处?咹?”
胤禔再傻也知道康熙不高兴了,嗫嚅着不敢接话。
还好,还算有救,康熙继续提点:“身为副帅,从出京城就跟朕告状,那时候你伯王放走葛尔丹了?少动不该动的心思。伯王为人如何,满朝皆知。裕亲王是你伯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议攻王大臣等取供时,你若与裕亲王稍有异同,仔细你的皮!明白么?”
胤禔不太明白,又好像明白了,认真记下康熙的话,准备找机会咨询一下明珠。
明珠听了大笑:“大阿哥,皇上这是护着您呢。您甭管旁的,裕王不说便罢。裕王要奏本,您只管说,裕王说的正是您想说的。”
胤禔学话倒还会学,早朝上,福全揣着厚厚一叠的奏本准备当面上呈:“臣要说的都在这里了。”太厚了,没法当朝读,康熙看着福全的面色,知道这哥哥快被气疯了。轻声问:“还有人有话要说么?胤禔?你是副帅,你说说看。”
胤礽嘴角翘了翘,对于大阿哥,他瞧不起不止是因为庶出,更有一部分原因是这家伙…比他蠢。那个破脾气,如果胤礽脾气的破指数为五,胤禔就为十,胤礽期待着胤禔当廷与福全上深泼妇骂街。
不幸,胤禔道:“伯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胤礽傻了,他离康熙的位置是所有人里除太监外最近的,明显看出康熙的唇角翘了。又看到胤禔有点怯怯地看了康熙一眼,康熙颇为赞许地微微闭目点头。靠!你们还眉来眼去的!
那边福全这个老实人没想到胤禔会说这样的话,得,状也告不下去了,他那折子里把胤禔所作所为全列了出来——没一条好的,再告下去就显得他这伯父不厚道了。被康熙暗整得老泪纵横的福全撕了折子:“大阿哥都说这样的话了,我还奏什么呢?我是主帅,自然都是我的错。”他承担了所有的领导责任。
康熙,还是护着儿子的。
这个认知在胤礽那里,就变成——汗阿玛还护着老大!以老大那比猪聪明不了多少的脑子绝对做不出这样事来,思及方才康熙的一举一动,以及打探到康熙与胤禔密语多时,胤礽真相了。
我说呢,老大今天做的事儿怎么感觉那么熟呢,分明是汗阿玛的手笔!作为跟康熙相处时间最长的人,胤礽对烙着康熙痕迹的事情自然不陌生。
他气得要命,下朝回到毓庆宫,呆坐了一刻钟,突然发难。一挥手,先扫荡了桌子上有价无市的磁器,然后蹿到书案前,扯坏了两页早上刚写好的大字,往地上一扔,还跳上去又踩又蹦。
胤禔,你等着!
这些动作在个十几岁的人做来,有些滑稽可笑,毓庆宫里却没人敢笑。皇太子发怒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伺候的人见怪不怪了,踩纸算什么呀?只要别拿咱们练腿功。
胤礽气完了,开始找索额图商量事情。索额图当时也在军中,对很多事情是知道内情的。索额图能坐到现在的位置绝不是单靠裙带关系,他指出:“现在主子是明着要护着大阿哥了,您再生气也没办法。还是看看议政王大臣怎么议罪,再作区处。”
索额图是看出来了,这仗下面仍然要打,蒙古对于清廷的重要性是不必多说大家都明白的。因此他劝胤礽:“经此一事,大阿哥有多少斤两,主子也该看明白了,裕亲王也该看明白了。国朝与葛尔丹必须再有一战,到时候大阿哥必然再无这般威风!您何必与他置这个气?”
话锋一转,索额图开始说起下面的步骤来了:“年节将至,您…是不是开始想想给皇太后、皇上进什么礼来了?”胤礽不以为意:“汗阿玛要什么没有?”索额图想了想,又咽下了,接着说下面:“明年,呃,宫里怕要开始给您相看福晋了…”
胤礽对这个比较关心,不是想要个能抱的老婆的问题,也不单单是岳父家的助力的问题。最主要的是,结婚了,才能算是‘成家立业’的大人。他大嫂的肚子又鼓了起来,估计是在出生前就有了,这回要让她生出个儿子来,胤礽会别扭死!
所以胤礽问索额图:“我也没听到什么风声,难道你知道?”
索额图抹汗:“奴才哪里有消息,不过是给您提个醒儿,越到这个时候,越要沉得住气。”胤礽咳嗽一声:“知道了,”动了动唇,没忍住,“依你看,哪家的…呃…”
索额图会意,微笑道:“您单看看宫里常召见哪家的姑娘,又或者,明年开始派得意的人去哪家相看,也就知道个七八分了。”对这个太子,得哄着、捧着,你要真把自己当他长辈端着架子‘指导’他,那是自找难看。
胤礽喃喃自语道:“近来事儿多,倒没召什么人进宫来,也没派什么人出去相看…呃,知道了,你回吧。”
索额图心里想翻白眼,先死了佟国纲,又接了没有全胜的大军,然后议政王大臣开始议罪,全不是好事,皇太后再傻也不会在这时候招小姑娘来玩啊。算了,反正,后年才大挑,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来调整,不在乎这一点时间。
索额图退后,胤礽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姑娘。要个什么样的老婆好呢?作为全国钻石得不能再钻石的王老五,胤礽对未来老婆要求挑剔一点那是理所当然的。长得要好看、家世要好、要德言功容俱全,最重要的,要能生个儿子!气死老大!
谁家的好呢?胤礽抓耳挠腮,见过的年轻女子数量太有限了,分析完了各种数据,总要浮现一个具体的影像才好。不期然的,一个看着行止端庄,逼急了就现原形的人冒了出来。
如果是她,倒也不错呢。起码,皇太后祖母喜欢,她人也不坏,最重要的,胤礽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了她对大阿哥的各种不待见,反正他遇到她一次,就听她在踩大阿哥一回。
胤礽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康熙也在为他的婚事着急。好容易什么事都暂时平了,绝世好爹康熙又把给胤礽找老婆的事排上了日程。康熙手里抓着一本《晋书》,翻开了一页,在几行字上用指甲掐出了痕迹——“卫公女有五可,贾公女有五不可。卫家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家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
唔,不得不说这些还是有道理的,于是儿媳妇的条件要:贤淑、能生、漂亮、个子高、皮肤白皙!最后圈定了家世之外的选择标准,康熙决定年后再次拉网式海选。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过了新年,胤礽傻乎乎地收到了他汗阿玛给的礼物。
康熙,送了几个侧室给他!
大老婆还没挑好,先赊着,明年再给你;小老婆倒有几个,先给你,你先用着。
第58章 石家额娘要回来
尊贵如皇太子,纳个小老婆,在京中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因为没什么好嚣张的,皇太子到底是在封建主义下教育出来的,对还没见着面的小老婆也没有多么器重。尤其他还没娶妻,总要给未来老婆面子。
按照紫禁城的惯例,小老婆不给走大门,就是从神武门那里抬进来罢了。康熙给了胤礽俩小老婆,非常巧,一个是李甲氏,一个是李佳氏。前者出身好些,是轻车都尉舒尔库德之女,后者只是一普通旗人之女。
这两个都是上次选秀时候的记名秀女,当时年纪刚刚十三,有些小,干脆记名等下回。当然不排除康熙已经相中了几个,准备给他儿子当生理卫生教材,只等时候差不多就拎出来用的可能。
两人如今只是皇太子的妾,这个妾与平常人家的妾是有区别的。在普通人家,做到妾,就算有名份了,这两位,还要看表现才能争得一席之地。她们都还不是真正的侧福晋,没有委任状。
当内务府给两人准备住处,请示胤礽的时候,胤礽愣了一下。他住毓庆宫,按说该让小老婆就近伺候的。但是他这人就是毛病多,认为那是太子正殿,让小老婆住进去像什么话呢?直接说:“把撷芳殿不拘那里收拾出两间配殿来。”
内务府郎中心说,这俩侧室也算是运气不好,住得这样远。撷芳殿只是一组宫殿中正殿的名称,用来指代这一组宫室,这组宫室正是明代的太子东宫所在地。如此说来,安置到那里也算是合理。不敢再触这位爷的霉头,老实下去收拾了。
选了个吉日,人就抬了过来,也不用大吹大打,酒席也没怎么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胤礽,有点期待,又有点迷茫。当然知道今天晚上要做什么,不过…实在脑补不出来!可恶!都不知道人家是圆是扁,要脑补什么?
当事人都云里雾里了,大家也只是顺手包个红包,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石家也是如此,本来与毓庆宫就不怎么亲近,送了礼,听说宫里没怎么庆祝,自己家也就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石文炳夫妇从福建来信,对家中表示庆贺。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其实没烽火的时候,家书也很昂贵。千里迢迢的,也就康熙那样的能想什么时候送信就什么时候送信,换个人,它也消耗不起这来回的路费。当然这时候也有一些代送信业务,只是非常简陋。略大一点的家族都不会用它,这里头还有一个涉密的问题。
所以从福建来的信就格外的珍贵,一年两地不通几回信,还都是在节庆派人押运东西的时候顺捎的。
这回说的是家中富达礼和庆德的好事,石家原有汉军旗的几个佐领,现在又入了满洲旗,前天,传下旨来,在满洲正白镶内拨出一佐领,划归了石家名下,由庆德为佐领。
要知道八旗是国家养着的,生下来,养到差不多生活费就是国家出了,所以即使婴儿死亡率高,入关这么多年来也是人口不断增加,兼之不断有抬旗的举动,现在每旗的人口比当初膨胀了不少。于是就有不断地分出新的佐领的举动,这回就是把正白旗增长的人口重新划分,又添设一佐领。
此外,议政王大臣不但议了罪,还议了功。跟着圣驾的,原就是上三旗有背景的人,当然人人记功。富达礼这个蓝翎侍卫也升作三等侍卫了,顺带提一下,石文英的考评也是优异。
再好不能的好事,当然要写信到福州去报喜,其中华善还把自己吹嘘了一回。淑嘉挺疑惑的,为什么好事都凑到咱们家了呢?太不正常了吧?咱们家什么大事儿都没干啊?这种扫兴的话,她只能偷偷地问庆德。庆德也不知就里,含含糊糊地说:“许是…旁人都出了岔子,咱们只要没办错中儿,就显得对了?”
石文炳那里接到了好消息,当然也要有所表示,就是今天这封信了。
信是交由观音保来念的,念到石文炳教育儿子们要“戒骄戒躁,始终固守”的时候,华善开始翻白眼,听到“不可辜负圣恩而自取其辱”他已经掏起耳朵了。
猛地,观音保拔高了单调:“额娘要回来!”
“嗷!”华善被尖锐的童声吓了一跳,戳疼了自己的耳朵。
我是解释前情的分割线
乾清宫东暖阁,终于痊愈的康熙任劳任怨地审阅着各地来的奏章,先是密折。康熙二十九年新任苏州织造曹寅,康熙对其寄予厚望。今天正好他有折子来,康熙拿钥匙打开匣子,取出来细看。密折比普通折子要小一号,由专门渠道密封递进。康熙看上面并没有特别要紧的东西,舒了一口气,转身把折子放入一只专放密折的小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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