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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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回到宫里仔细回忆着对答,将每个字、每句话都掰开了、揉碎了的去分析, 自己先要想出个头绪来。正思索时,太子又凑了过来, 絮絮地说着今天玩得很开心:“要是卷毛和爆豆也能一起玩就好了。”

  “爆豆”是吴确的绰号,起因是谢业在家里淘气, 程素素道:“你就是个爆豆吧?”羊骑士学会了这个词,极有同学爱的转送给了吴确。

  皇帝笑道:“那过一阵儿再带你去。”

  太子欢呼一声, 开心地大叫:“万岁!”

  皇帝失笑, 摇摇头。一旁跟随多年的宦官小声地劝道:“圣人真是疼爱太子, 只是……您这么带太子出去玩儿, 怕是, 不太妥当吧?说出去不大好听。”

  如果说上一次皇帝是一多半带孩子玩, 顺带问问北疆的事情的话,这一次就是要借着带孩子玩的名义,再跟程素素讨论一下这个“开拓”了,那是必须要“出宫玩”的。

  所以皇帝板起脸来说:“话已经说出去了,怎么能失信于孩子呢?”这话用上了曾子的典故,只要不是铁了心要皇帝不痛快的人,听了这个典故也就偃旗息鼓了。

  皇帝日也想、夜也想,所思不过此事。国家正值多事之秋,他眉头紧皱也无人觉得反常了。至尊父子往书院一行,接见了不少师生、询问了北疆情状的事情也没瞒得住人,读书人以为皇帝重学问,朝野都知道皇帝关心边事,都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一点点杂音也是一小部分官学生发出来的,这些人认为皇帝还没有这么关心过太学、国子监这样的官方学校,倒去了私人书院里,这样真是……真是……

  真是还没真完,就被师长喝止了。

  一群傻缺!人家蒙圣上垂问,是因为真在北疆混过,你发的什么酸?把你们扔到北疆去喝风吃沙子,看你们还嚎不嚎!

  皇帝想了半个月,突然大悟——谢麟说的、他没有想明白的地方,不就是与百姓趋利经商是一回事儿吗?这么一想,就挺明白的了。不过一个是在国内,一个是在国外,因为活跃的地域不同,其结果就截然不同了。

  限制百姓经商,一是因为趋利之后,怕抛荒增多,影响了粮食的生产,二是这么多人经商人口流动起来,满地乱蹿不利于治安管理。所谓民风从纯朴变得奸诈,那就纯是胡扯了。谁告诉你耕田的就比经商的憨厚了?那乡间那些命案,都是鬼干的?!

  现在呢,由于兼并,显得人口过剩了,保证生产的人口是有了,还富裕出不少,这些人必得给安排了。这些人流动在国内乱蹿的少,蹿外头去,爱怎么蹿怎么蹿呗!管理的难度,或者说管理失败的后果,并不严重。

  是的,不需要土地来安置,至少是不需要皇帝在自己的国土内拿出土地来安置。皇帝豁然开朗,明白了那个抽象一点的概念,甚至有点理解这样变化之后的好处了。

  想明白了,皇帝便先召了叶宁来,试探一下叶宁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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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叶宁是有原因的,皇帝虽然不大派探子去刺探重臣,心里对一些事情还是很明白的。比如叶宁在许多事情上更愿意听外甥的意见,大方向上都会与谢麟商议。当然啦,谁有这样一个外甥,也肯定愿意听听他的见解。

  谢麟的态度很明白了,他倾向于听老婆的意见。而皇帝也认为谢麟他媳妇儿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一个影响一个,叶宁应该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不是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皇帝试探性地问叶宁,是否可以尝试扩大海外贸易,以容纳更多的“剩余人口”。

  叶宁脸色大变:“不可!”

  皇帝错愕:“卿何出此言呢?”

  叶宁道:“如此一来,这些人不耕不织,不服役、不纳税,乡俗尽毁呀。”商人的税与农夫的税是不一样的,叶宁心知肚明,这商号挂哪个权贵(比如他)名下,这税就完了。且正式规定的商税还比种田的税赋要轻。再有就是社会风气的问题了,经商的地方,风气总是刻薄得多,且没有人情味儿。

  朝廷很讨厌“政令不下县”,也很想将影响力、控制力更加深入,乃至于有强令拆散大家族,令他们化作小家庭来纳税的情况发生。但是,他们的统治又依赖于伦理宗族,凶悍与谢麟,初次外放就整垮了当地大族,最后还是要与当地的其他家族合作,默许他们的存在。就是因为这些家族在很大程度上维系着乡间的稳定,填充了官府的真空地带。

  皇帝心说,让这些大族吃些苦头也是极好极好的。

  作为一个皇帝,自己的诏令可能在乡间还没有一个土财主族长说话管用,他的心里是不舒服的。

  【朕为了国祚绵延都肯妥协了,你们还想千秋万代的一言九鼎吗?】皇帝心里是泛酸的。叶宁越说这个后果呢,皇帝越有那么一点点作对的意思。他也是被亲爹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宝贝儿,脾气那是当然有的,大事上理智让他忍了,这边边角角的,他还就杠上了!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咋的?!

  叶宁苦口婆心讲到最后,皇帝干脆闭口不言了。叶宁叹息道:“陛下,臣知道陛下为难,如今朝廷积百年之弊都压到了陛下的肩上,可陛下不能饮鸠止渴呀。”

  皇帝等他说完,才反问:“卿有何良策?朕要能施行、能见效的!”

  话的内容很平常,不寻常的是皇帝的态度,很坚决。叶宁自知此时如果搪塞,必然招致皇帝的反感,他又真没有有效的办法,也实话实说:“没有。臣要搪塞陛下,一句抑兼并就够啦,可是怎么抑呢?如今魏虏为外患,歉收为内忧,水旱是天灾,匪乱是人祸,陛下,不能再激起更多的事端了。抑兼并,就是在生事端呀。”

  说来说去,还是没办法。要是有办法,兼并就不会被称为是封建社会的死结了。

  叶宁说了实话,皇帝便没有生他的气:“卿果然说的是实话,我要再想想。”

  摒退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叶宁,皇帝已明白谢麟这主张没跟叶宁提,看叶宁这态度就知道了,提也没用。MD!你真狡猾,看出来他不会同意就没跟他讲,换我来碰壁了。皇帝暗骂。

  想一想,政事堂里还有一个人对大家族不以为然,或许可以引为己方之援手。

  李丞相。

  李丞相厌恶道士、厌恶算命的、厌恶大家族,源头大家都清楚,生身家族给他的阴影太重了,他讨厌这个。身为学生,皇帝对李丞相显然是有一定了解的。

  李丞相头发白了一大半,腰杆还立得很直。皇帝给老师看了座,询问老师的意见。

  李丞相也是两个字:“不可!”

  皇帝道:“老师怎么会反对呢?第一,我不是要立时天翻地覆,第二如今不变不可了,第三抑兼并的事情,您也知道的,是,程犀做得不错,可我能有几个程道灵来给我一地一地的纾缓兼并之祸?第四……”

  李丞相摆摆手,打断了皇帝的话,坚定地问:“陛下,这些臣都知道。臣教过陛下什么,陛下是忘了,看来不打手板果然是有弊端的!不提功不十,不易器,利不百,不变法。都不提,我只问陛下一句——陛下这布新而不除旧,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但是这新,陛下想好要怎么管了吗?!想到过后果吗?”

  皇帝还真想过:“市舶司一直都有,不过管的多一些,人手不够,可以扩充嘛。若南下真有合适的产粮之地,设郡县难道是什么新鲜事吗?就是将以前做过的事情,如今做得大一点罢了。”

  “大?一旦大了,就与小的时候不一样了!活到二十岁,就不是二十个一岁的娃娃那么好骗了!布新不除旧,只是缓上一缓而已,终究要做过一场的,陛下若没有相当的办法,恕臣不能苟同。”

  皇帝心道,老师果然不同凡响,“布新不除旧”是说到点子上去啦。至于做过一场,那就做吧,又不用朕来做!是土财主跟钱袋子打起来而已,我站钱袋子,我不怕呀。

  不过这钱袋子不好管,唔,光有钱也不行的,也是要粮的……啧,还真是很麻烦的事情呀。

  皇帝越想越远,李丞相也不打搅他,安静地告退——这样一件大事,让皇帝一拍脑门儿就想一个办法出来,皇帝敢想,李丞相也不敢用。李丞相只在临走前提醒皇帝一件事情:“陛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然而近忧也不能忘了——魏虏,还是要对付的。”

  皇帝的脑袋大了起来,强作镇定地对李丞相道:“忘不了,两府也要用心。”

  “是。”李丞相答得干脆。

  李丞相去后,皇帝敲了好了阵桌子,猛地站起身来去找儿子:“瑛儿,想不想出去玩?”

第249章 不是撒娇

  “嗯……”太子嗯了很久, 才嗯出一句来,“还是不要了吧。”

  皇帝一口老血:“为、为什么呀?”之前望眼欲穿, 口水都要滴下来的不是你吗?还要跟同学一起去玩的那个不是你吗?

  太子磨磨叽叽半天,才哼出一声来:“总想着玩儿, 不好。”

  皇帝哭笑不得:“这就叫不好了吗?”

  太子认真地点头:“嗯!吾当自律。”

  皇帝乐了:“你懂的还真不少。”

  太子吭哧吭哧闷了一阵, 低头踢踢地毯:“嗯,要……有点样子。”

  皇帝弯下腰来,问道:“这又是谁教你的?”

  太子微微惊愕地道:“难道不对吗?”

  皇帝道:“难道师傅没有给你讲过, 什么叫‘皮之不存, 毛将焉附’吗?只弄些徒有其表的东西, 才是误事呢。”

  “那……书读百遍, 其义自现呢?”太子认真地问父亲, 父亲这话与母亲又有些不同了。母亲的意思是, 甭管你现在明不明白这些举动有什么意义, 但这都是前人总结出来的,依样画葫芦, 画得久了,就知道原因了。

  皇帝道:“那岂不是傀儡了?”

  父子俩就“皇帝/太子装腔做势塑造假像”的技术问题进行了一次深入的探讨, 皇帝弄明白了皇后是怎么教儿子的,并对皇后进行了部分肯定。同时又教儿子:“事有轻重急缓,装模作样是最次的。”他就看不大惯先帝那绷架子的样儿, 自己教儿子, 当然是要按自己的想法来教了。

  太子也有自己的小观点, 父母二人一比较, 果断地站到了亲爹这一方。亲娘说的当然也有道理,但是比较起来,爹是从太子做到皇帝的人,他的经验应该更实用。听爹的!

  然后父子俩就开开心心地组团去儿子同学家开的游乐场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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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皇帝上次离开之后,程素素与谢麟就知道还会有后续。这样大的一个方向的调整,不可能只通过一次谈话就确定了,必然还会有后续的辩论。

  谢麟开玩笑地说:“此议一旦定下,政事堂就是给你办事的了。”这策略一旦定下来并且执行了,百八十年的不会变,都照着划下的道儿往下走了,可就是给程素素办事了么?

  程素素道:“难道不是是路边儿挎篮子卖花儿的么?”三文不值两文的将漂亮的花儿给了出去,将人打扮得花枝招展。

  两人说完,相对一笑。

  谢麟道:“只怕执政轻易不会点头。”

  “客气了,不打上门来生啃了你就算法外开恩了。”

  “哦?”

  “这是挖人命根子呢,怎么会不跟你急?”

  “怎么是我了?”

  程素素笑道:“你去问问他们,是找你还是找我。背锅吧,谢先生。”

  谢麟也笑了一回,而后正色道:“你竟有把握吗?”

  程素素道:“路,我是有把握的,你们能不能走得到,得问你们了。”

  她平素说话,与谢麟是“咱们”,如今却说“你们”,谢麟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只负责指路,并不负责具体执行,执行的是朝廷,是这群男人,程素素是没有办法去具体实践她自己的想法的。

  谢麟叹道:“只怕大家不乐意做,也不知道怎么去做。陛下还会再来的。”

  “那倒不用怕了。”

  “也不知能否说服执政们。”

  程素素笑道:“若是世间一切难题都能靠说服来解决,人还要长手长脚做什么?还要爪牙做什么?长条舌头就行了。最终,还是铁和血。不是么?我们挑起魏国内斗靠的是什么,会引发自家内斗的,就是什么。”

  谢麟道:“无可避免吗?”

  “唉,你要不是这样想的,早就反对我啦。既没有阻拦我,快点动动脑筋,怎么给我收拾烂摊子吧。”

  “遵命——”

  程素素与谢麟说得轻巧,实则也花费了不少心力,腹稿打了无数,想的不外是如何回答皇帝的问题。皇帝肯定是带来难题的,比如执行的问题,但是程素素不打算直接回答他。

  是以当皇帝再次登门,将儿子打发去与同学们玩耍,留下谢麟与程素素密谈的时候,程素素就没有上次回答得那么痛快了。

  皇帝是先闲话家常说儿子,继而说到父母对子女总是有期望,又希望他们能够活得轻松一些。在太子过得轻松一些,皇帝就得把许多事情先给解决了,这便自然而然地说到了国政,说到了两个资历比较深的丞相的反对意见上了。

  看到只有谢麟夫妇在,皇帝口中不无抱怨:“李老师给我丢下难题,你舅舅更好,头摇得像拨浪鼓。”

  程素素心道,改革的事儿,谁干谁倒霉呀,人家干嘛给你干呢?

  皇帝抱怨完了,才发觉,能够让他撒娇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虽然那个男人记仇、小心眼儿、死迷信、脾气不好、多疑、也不英明,但是世间只有那样一个人才会无条件的让他去依靠。然而,那个男人已经是先帝了。有委屈,他得自己咽了。

  皇帝重新武装起自己,诚恳地问:“不知夫人有何可教我?”

  程素素反问道:“陛下知道他们二位为何不愿意兜揽此事么?”

  皇帝道:“请教夫人。”

  “叶相公读的圣贤书,求的万世不易之法,就像每天吃饭睡觉那么自然,硬要他白天不吃饭、夜里不睡觉,他怎么会答应呢?至于李相公,他或许能听出来您的意思,但是……您想让他怎么做呢?”

  皇帝道:“这些我都明白。国家养士……”养来就是让他们干活的,不是吗?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养而不能用,养来何用?是也不是?”程素素笑道,“养兵,做兵的知道自己是拿命混一口饭吃。养个仆人呢,他就是洗衣做饭、端茶倒水,突然有一天,告诉他要捐躯,只怕也是不干的。陛下,七国争雄,唯秦越战越强,然而为强秦奠定基础的那个人,死了,惨死,车裂。商鞅做人做事或许有欠缺的地方,然而,前车之鉴呐!”

  谢麟剧烈地咳嗽起来:“孝悌忠信礼义廉……”

  “别扯没用的了,都到这儿了,说实话就是你的忠了。陛下,我妇道人家,只管说,不管干的。事儿是你们在做,做之前,这些都想好了吗?其实李相公问您的,并不是‘此事如何做’而是‘陛下可有担当?’”

  每个时代都有有识之士能够看出弊端来,然而想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太难了!多少改朝换代,都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不得不推倒重来。巧了,如今在位的这位仁兄运气好,遇到程素素这个老天给他的金手指,往地图上一点,给他指了条路。

  现在程素素在说出来具体方案之前,又甩给皇帝一个问题——你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了吗?总不能好处都让你占了,牺牲的事让别人去顶吧?这种弄权的事儿,是你爹的风格,所以真心对他的大臣……好像是没有的。你要这么玩儿下去,结果肯定是大家都不陪你玩儿,或者玩儿你了。

  听到程素素这些个话,是个老板心里都不痛快,然而皇帝忍了,想了一下还觉得,这是实话。

  皇帝踌躇了一下,道:“夫人的意思,要朕扛起这件事来?”

  程素素肯定地道:“别人扛不动。这一变动,若无人将它扛起来的话,想必政事堂宁愿去抑兼并。”

  皇帝不停地捻着手指头:“抑兼并……”不放心呐!这玩艺儿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抑兼并,多么熟悉的套路啊,能干他还不干吗?

  皇帝也是一个有决断的人,在他下定决心之后,反倒有些像他的叔叔齐王了。不必天人交战,皇帝果断地道:“也只有我来扛了。夫人对我说了实话,我也对夫人说实话,成,才有千秋万代,败,也不会比这么胶着下去差多少。”

  程素素的判断没有错,皇帝也是被逼上绝路才想到这个跳崖遇到老爷爷传功的梗。

  有了皇帝这句话,程素素才敢说下去。皇帝的表现比她期望的还要好,她也不能再要求皇帝更多了。

  程素素谨慎地道:“陛下,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幼苗与婴儿是希望,却也是最容易破灭的。拔苗助长,只会南辕北辙。”

  皇帝点点头。

  “看到利益了,自然会有人放不下。到那个时候,就是幼苗长成树木,婴儿成长少年的时候。”

  “然而放纵商人是不行的,”皇帝很坚持,“他们做官,我知道是怎么做的,放任官员去管商人,商人会被管死的!”皇帝对官商之间也是门儿清。举个例子,和买。完全没有契约精神!

  虽然皇帝不能将里面的理论、逻辑弄得清楚,但是看问题挑毛病是看得极清楚的。哪怕你有好经,歪和尚一念也给你念走样了。

  程素素道:“那就不经官府。陛下自己赚点私房钱吧,带我们入一股,如何?”

  半公半私的性质,尽可能的在旧有的集团的基底上培育一个新集团,这是程素素能想到的,对自己最安全的办法。诚如皇帝所说,朝廷的契约精神相当的缺乏,它就没这个传统!想照搬着地理大发现搞殖民,那是不行的,得结合一下国情。

  具体的操作,程素素也不敢给它规定细了,因为她也是没有实践经验的。

  谢麟道:“这好像……也是腾笼换鸟?”以皇帝为首的旧集团的一部分,与新兴的一部分势力合流,形成新的统治秩序。

  说到“腾笼换鸟”,皇帝心头狠狠一跳,他最担心的无过于自己给换下去了。但是如果换照程素素这个思路呢,是他握有主动权,联合一部分人,将另外一部分给换下去。在这个过程中,商人会崛起,人一旦有了钱就会追求地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比起整个儿被人踢出局,这个结果皇帝可以接受。

  皇帝已经想明白了,新的办法完全可以解决兼并,使得人口与资源的矛盾,不在实际的土地上呈现,而是换一种比较虚的方式。这个矛盾的新的呈现方式,皇帝看不出来它会有什么比兼并更可怕的后果——比改朝换代更可怕的后果——那么皇帝就能够容忍。

  当然是另类的腾笼换鸟啦,不管什么样的时代进步,总是能保存一部分旧有上层的一部分“开明人士”。程素素因为是在人为地推进这个过程,而不是等条件完全成熟之后的自发演化,保留的保守因素就必须更多一些,比如保留旧有的王朝,以皇帝做为牵头人。

  程素素道:“几千年来,一贯如此,大浪淘沙,尽力别被淘出去吧。”

  皇帝道:“是这个意思。眼下不能就轻易办了,我还要再想想。”

  程素素躬身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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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书院回宫的第二天,皇帝再次召见了李丞相。

  开门见山地问李丞相:“老师,我意已决,老师可愿助我?”

  李丞相可不会轻易就被一句“老师”给收伏了,非常嘲讽地道:“陛下,老师能做的与丞相该做的,可不是一回事。”

  “老师,帮我想一想吧。”皇帝耍起了无赖。

  李丞相一挑眉。

  皇帝无奈地正色道:“该担的,我担,老师,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孤家寡人。”

  李丞相问道:“陛下这是在撒娇吗?”

第250章 老将出马

  这个……当然是有点想撒娇啦!

  当然也是不能承认的。

  皇帝的面颊抖了一抖:“什、什么?”

  “既然叫了老师,那就说老师的话吧,真心帮陛下的人还少吗?陛下做得不错,想为陛下分忧的人多的是。哎呀,那是什么脸?”李丞相说到最后,表情里带着嫌弃。

  皇帝撇撇嘴,被教训了之后心里反而有点高兴:“老师会帮我的,对吧?”

  李丞相默默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居然从里面看出一点点的纵容来,登时开心了:“对吧?”

  李丞相很无奈:“陛下也要先说说打算。”

  皇帝早打好了腹稿,打从书院出来,他就在想程素素给他提的几个问题。此时说得很有条理:“我意已决,如今之势,非变不可了。有什么后果,我愿承担。然而此事非一己之力可为,我亦不会急功近利,我求的是万代基业,不是一时发泄。我……愿妥协。”

  李丞相有些动容,却依旧没有松口:“陛下还没有说底线是什么,也没有说怎么想到摸出这么一条路来,更没有说有没有想到会有哪些阻碍,不成又会如何。”

  最最要紧的是,这条路不大像是皇帝能突然想到的,TMD到底是谁教你的?这是要把我往火上烤啊!

  在李丞相的逼问之下,皇帝还是将程素素给招了出来。一则李丞相与程素素关系极亲密,二则要做事,是不可能绕过李丞相的,还需要李丞相与程素素那儿多有沟通呢,必得告诉李丞相。

  李丞相听完了,一敲桌子子:“我就知道她不弄出点事儿不舒服!”

  皇帝微惊,扯了扯李丞相的袖子,怯怯地:“老师。”

  MD!又撒娇了!

  李丞相很生气,瞪皇帝,瞪着瞪着,目光便软了下来。想当年,他正经八百给还是太子的皇帝讲课的时候,这个集万千宠爱、万千期待与一身的少年的性格就很不错,也好拉个袖角。如今……

  “二十年啦……”李丞相感慨一声,旋即板起了脸,“此事陛下没有说出去吧?”

  皇帝马上保证:“这如何能随便说得?!”

  李丞相道:“那便好,我得见见她,看她到底要搞些什么!”

  皇帝心道,李丞相为政多年,总是比谢麟夫妇老练得多,也是该让他们开诚布公地讨论讨论。当即表示,他来安排双方见个面,嗯,他想在场也听一听。

  李丞相道:“那就去他们那里吧。”皇帝总以北疆的事情为借口,带着太子去书院,这个借口很能迷惑一群人,京城里已经掀起了研究魏国的风潮。现在李丞相明白了,哪是为了研究魏国呀,这是在研究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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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去天一书院,就是皇帝与李丞相同往,并没有带上太子了。

  书院里,谢麟得到通知之后就准备上了,还提醒程素素:“李丞相比圣上要老辣得多。”

  程素素道:“明白,明白。伯父却也不是固步自封的人,只是免不了要挨一顿骂了。”

  谢麟道:“那就挨着吧,要是挨骂能办成事,那简直太容易了。”

  出乎意料的,李丞相进入书院之后却是一派的慈祥长者的模样,也与书院里的学子很和气地打招呼,跟皇帝谈笑风生地进了堂内。

  等清完场,李丞相便表演了一回变脸的绝技,一张脸仿佛是看到儿子期末考了个零蛋的亲爹。

  程素素本能地一哆嗦:“伯父?”

  李丞相道:“我就知道是你!”

  程素素乖乖低下头来:“哎。就是我了。”

  “你是怎么想到这么个办法的?”抛开这法子对旧俗的冲击不谈,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程素素道:“我空闲多,就琢磨嘛。您看,这么多年、这么多能人,什么招儿没用过?却都是没能挽救危亡的,可见这法子是不能用的,那就得想别的法子去……”

  李丞相也不是来听程素素表达她对事业的追求的,他需要全面的了解一下程素素对皇帝的提议。比起皇帝来,李丞相就更务实,也更会考人。程素素将人口、资源、发展等等,都说了出来,依旧不能令李丞相完全放心。

  李丞相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这个办法就一定可以呢?不提有人阻拦,哪怕没人阻拦,你就一定能成吗?不要与我说,别的办法都没有用了,只有用这个办法。至少抑兼并还能缓一时之急!你的办法却是从来没有验证过的。‘剩余……人口’?这说法我算你对,你要知道,良相如良医,看出病症来不算良医,要能治病才是良医。为相也是一样!你得给我一个交代!国家大事,不是拿来儿戏的。”

  程素素道:“伯父既这么说,看来是想过后果的。这样做的后果,会令庶人不必科考再多一条晋身之阶。商人也上了台面,恐怕许多士人会不喜欢。譬如吴起,楚国反覆了多次。可是伯父熟读经史,可发现一件事情么?”

  “什么?”

  “发展,是永不停歇的。”程素素又向李丞相进一步阐述了社会也是发展的,很明显的,就说一个亩产量,现在都比几百年前高不少,这是有历史记录的。再者,人口的增加、疆域的扩大……

  最最后,程素素给李丞相和皇帝说了一个“文明的进步”。两位都是读书人,程素素便举了古籍记载的例子,从“人葬”、“人殉”,到孔子发出的“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的诅咒,都能看出对“人”的态度是越来越尊重的。越是文明,底层的尊重就越会被重视。说商人不如士人,好,就不如,那接下来的发展,也应该是商人不会被那么轻视。

  李丞相没有去硬抬杠,反问,怎么知道这个规律到这儿不会发生变化呢?那就是为反对而反对了。程素素现在这个规律总结得是不错的。哪怕不是很能接受这种“鞋子居然也要跟帽子放到一个位置上”的未来,两人都不能否认,这种事情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程素素的结语是:“对庶人关怀,对士人自然就更关怀了。”比如说,你家儿子现在只能死守着土地、官职、爵位,这三样都是有数的,但是经济、金钱这些东西的增长呢,却能跳出这层束缚来。

  程素素自己不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与其说是讲理论,更多的是要举事例。但是李丞相做了几十年的丞相,他就是研究这个的,一时之间理解得竟比程素素还要深刻一些。

  听了一阵儿,李丞相不再发问。具体执行的事情,他也不会去问程素素——这丫头想法很新奇,让她做事?别闹了,实践是程素素的短板,她根本没有参与进这一整个庞大的官僚机构运作的经验。

  李丞相枯坐许久,问道:“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程素素低声道:“知道。不会比坐以待毙更难。”

  李丞相最终也说了一句皇帝常说的话:“我要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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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丞相想的就比皇帝想的还要深刻一些了,十天后,李丞相又到了书院,这一次,皇帝依旧赖了上来。十天之内,李丞相给程素素写了很多小纸条,想到就记下来,派人送到书院,程素素再给他作答。

  这一次,李丞相要求程素素再系统地给他说一说,程素素照着他的要求讲了。李丞相道:“你什么时候读的法家?”接着又问谢麟:“你也这么纵容她?”

  谢麟道:“您执政,难道不也是外儒内法吗?”

  李丞相白了他一眼。

  皇帝举袖掩面,闷笑,被李丞相抽了下胳膊。

  抽完了,李丞相对程素素道:“你这一切,想得很好、说得很好,我也要承认,抑兼并就是驴拉磨地在转圈儿。你这一切,却都是基于——对外贸易能赚钱,这些钱,能养活一国人吗?”

  程素素心道,艾玛,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忙说:“四海之外还有四海。”

  “哦,土地,嗯,矿藏!”李丞相没有被忽悠,“怎么能保证一定能有这么多无主的、可以开垦成良田的土地?怎么能保证有矿藏?!你知道出海之后离天朝有多远吗?走出去的人,要怎么治理?不划算怎么办?”

  还是一个利益的问题,如果利益足够大,那肯定会想办法,哪怕把统治的重心南移、东移,都值得,中枢也乐于去做。但是,如果这扩张的利益不够大,这就是个鸡肋了。最终可能就是送人出去,然后……独立。多出个像安南那样的地方来,中原强大了,征服做郡县,一旦势微,它们就自己称帝去玩儿了。

  这个程素素把握最大了,果断地道:“那就赌一赌吧,我赌必然值得。金银铜矿,珍珠宝石,绝不会令人失望,海中有宝。”

  “赌?!”李丞相想打人了!皇帝也要吐血了,他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的经历,最后还是赌吗?

  程素素心说,难道我给你讲世界地理吗?!有三代两汉三国,有隋唐,世界地理,也能讲的,对吧?可是你讲了,你能保证不烧死我吗?不过李丞相这表情将她打醒了,她刚才说的话有些出格了。

  程素素只好换了一种说法:“也没损失,不是吗?除了拉磨转圈儿,您还有别的办法吗?没有!只有向外,只有跳出兼并、抑兼并,抑不了就乱套的怪圈。不然总有一圈儿碾子要碾到咱们身上。先派人去勘查呗,您要不动,我自己个儿派人出去。”

  李丞相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你!”皇帝担心极了,给老师拍背。

  李丞相缓了一缓,道:“陛下,市舶司那里要派能员干吏前往,臣举……”看了程素素一眼,“襄阳侯第八子,精明干练,就他吧。”程素素说得对,没别的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了,李丞相还是心疼他的皇帝学生的。

  皇帝犹豫地问:“可行?”

  李丞相指指程素素:“她还有话没说,咱们不问了,我看是行的。”心里也在嘀咕,程素素这个人,在李丞相看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神神叨叨的。

  皇帝微愕,不问?他能压制得住好奇心,但是在国策上,能不问明白吗?

  李丞相不再问了,皇帝也只好记上一笔:得空自己问。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李丞相起身邀请皇帝离开,皇帝也不赖在这儿非得在今天把事儿问明白。不意回去的路上,皇帝邀李丞相同乘一车,李丞相却低声对皇帝道:“她与她哥哥不一样。”

  “那岂不是……不好么?”程犀的评价是相当好的,与他不同,那就是没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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