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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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溅上他素色的衣衫。

白华尚在傻眼时,他已过来单膝蹲点在徐直面前。

"大姑娘,是乐音。这首曲子可以激发他们的战力。"这声音好听的不可思议,让人完全无法想象他刚杀过人。

徐直眼一亮,凑了过去,说道;"我以为是我看错,你也看出来了?"这未免太近了点,云卿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开点。"不,我是听出来的。""你又是用听得?"徐直想要追问他是怎么个听法,又听他肃容道,"大姑娘可能自保?我要除去那些乐工,但眼下人手不够,我得亲自过去一试。""不必管我,你自去。"徐直毫不踌躇,郑重地说道;"别损毁他们的乐器,我要它们。"云卿的脸色有些古怪。

白华慌乱地拉住他的衣袖,"不行!你得留下来保护大姑娘!我、我去好了,解决几个人是很容易的……"徐直与云卿转向她片刻,又同时无视她,"你快去,我自会照顾自己。"云卿正容道;"小人云卿,大姑娘多保重。"他用力拉回衣袖,回身趁乱奔向台子的方向。

徐直盯着他的背影,说道;"你别担心他,他生存的机会比你大伤许多。""不、不是,我不是……"白华被徐直顺手搀扶起来,只想羞愧掩面。遇上这种事,她该镇定面对,现在反而是徐直比她还要沉着。

这世上谁都会遇上这种事,但绝不该是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是天下的徐直啊!怎会有人想杀她?

徐直见她站稳了,又推开她,不耐烦道;"去找防身的武器……去啊!你要跟着我,怎么保护我?还是要我保护你?"徐直关注着场里混乱厮杀的人群,同时扫过四周角落,果然一角有造型极端特别的油灯。 学士馆里的人各有讨论之域,有的入战术、礼乐、地矿等受人敬重;有的如柴米油盐、首饰、烛灯等日常生活的则少有人关注;但在她眼里都是同等感兴趣,不管他们最后有没有成为学士,学士馆里带出来的新奇看法,首先会在西玄京师的民生里应用,也因此近年西玄京师在天下各国渐有独领风骚之势。

她执起角落的灯具—一条腿盯着油灯的造型,太方便她掌握了。这造型的图纸去年她才在学士馆看过,当时她还曾深度思考何以设计图上只有一条腿却不见其他部分,到底设计者的国家隐藏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风俗民情,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设计者微跛。

元宝楼还真是独具慧眼地收了啊……

她掂掂重量,尚在自己可承受的范围内,她回身看向场里,白华见了她的举动,早火速奔去另一头找合适的灯具,徐直暂且也无暇顾及她,间颜三身上已有多处血痕,她快步过去,双手举起灯具狠狠地击在持刀者的后脑勺。

那人毫无预警地倒了下去。颜三瞠目结舌。

徐直看他一眼。"这具油灯很好用,你也可以去找一个来,一击头部可以致死。"颜三见她大气不喘,面无表情,仿佛杀人对她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实在……不输男人!他勉强回过神,点头奔找。

一股颤栗突然流窜入她的脑部,徐直晃动了一下,立即稳住自己,她闭了闭眼,再张开时,美目已有血丝。

她微地抬眼,正好对上一名长袖过膝的伶人视线。

其他的徐达都被困住,很明显她已遭人锁定,但她仍不受控制贪恋地将目光落在他脸上的凤凰纹,在对方朝她走来时,她平静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们是哪里人?会做禽骨面具?有能载人的大鸟?"那人眼底露出困惑却没有回答她的话,持刀逼来,徐直不避反上,她虽攥着灯具,但不紧扣,适度地放松力道避免僵硬,方能施展最大的攻击力—学士们高谈雄辩后以身验证的动作,每一处的细微她都在脑中精密地计算,同时间,她的动作分毫不差的与脑里的学士说明重叠上。

灯具与匕首相击,发出刺耳的声音,紧跟着对方一脚踹中她的肚腹,震得她中心不稳直往后面倒去,最后背心撞上梁柱。

果然失败率,连续的攻击行为明显不适用这种方法求生,徐直不惊不会地想着。

远处白华在尖叫,徐直只来得及撇去一眼,白华正扛着大型灯具东躲西避地往她这里跑来,却被其它杀手连连阻挡。"……"她开始计算白华会撞多久才愿放弃与她利器不相合的灯具。如果在死前,白华还算聪明,要是连死后都不肯放,她的说她白长了一张聪明伶俐的面相。

下一刻,熟悉的剧烈疼痛席卷她的脑袋,她的思考瞬间中断,目力也短暂的出现不清楚。

她只看见对方模糊的残影直逼而来,匕首破空而来的时候,她头一低,迅速就地一滚,躲开这一切,对方伸手也快,紧跟着又扑杀过来,徐直连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为避刀而被迫连连翻滚,配饰叮叮当当连击冰冷冷的地面,衣裙一时翻覆若波澜,难以停止。

徐直心知这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做困兽之斗而已,但此刻她脑子疼的完全无法思考,当她的衣裙被人踩住,逼得她再也无法避开时,她就知道最后一刻已到来。

她没有求饶。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落下的尖锐刀光残影,对方对她如此冷静赴死颇感惊讶,人还没有倒下,匕首就被转了手,落入周文武的手上,他巧劲一转,恨戾地一刀划破对方的咽喉,接着他嘴巴无声大咧,再多割上几刀,知道对方颈项都快断了,血喷的他满面具都是,他才满意地将尸体丢在一旁。

有人发现他这头的厉害,跟着杀了过来,他不避不逃,门户大开,尽情击杀,直到左手的刀锋捅进对方的胸口,一捅再捅,捅到他发泄得差不多才止住。

他长腿一迈,来到徐直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知是太兴奋了还是连杀个人都在喘,面具掩饰了他真正的表情,只能看出他的唇色雪白,胸前衣襟染了大量鲜血。

半天,他才蹲下来,双手撑在她两侧,俯下脸,盛气凌人地说道;"徐直,有没有想过今天?看看你身边的人,没一个能用,凭你?也想让我后半生凄凉?就平你此时此刻我就算杀了你都值得!"面具上的鲜血顺势滑落,滴在徐直的颊面上,白皙脸色衬得鲜血如嘴艳红的研制,令得周文武想到鲜血女子里少有这样白若冬雪的肌肤,美丽的人事人人都爱,但以前他会为了有人误认为徐直是南临伶人而大怒,也不喜欢侍妾里有这样的肤色存在,这种心态他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

"嗯?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是情非得已才来救我吗?"她平淡的说道;"现在你来救我,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罢了,我若一死,你也只有遁逃一途,可是你能逃到哪里呢?西玄之外你是万万不去,你只愿在西玄土地上东躲西藏,直到周文晟布下天罗地网逮到你,道那时你会比他早死,说不定他还会将你的尸首入我墓里陪葬呢,还想看到他的结局?做梦吧。"他闻言,眼瞳一缩,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他是货真价实的皇子,哪怕将来死了,也该是他人在他墓里陪葬,哪有他陪葬别人的道理……西玄天下他该有份的,他是能站在高处 !

他当皇帝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他怎会不知?但,他真当上皇帝,也万万不会动她,现在她又是如何对待他的?后院人!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在示好,她却打从心里拒绝他 !

他忽的俯下头,掠夺她的唇瓣,面具微蹭在她的脸上,她的唇柔软具有香气,甚至彼此口齿间带着相同的水果味道,他心一动,随即当面的厌烦焦虑再度熟悉地充斥在胸腔里,令他不想再深吻下去。他迅速抽离,抹去嘴上气味,冷笑;"徐直,你也不过如此……"一顿,他又磨了一次嘴唇。

怎么比他还冷冰冰?他视线落在徐直冷汗淋漓的脸上,这汗居然比他还多。

"你……受伤了?"

徐直看着他。

周文武这才发现她平常如水墨般的眼已然涣散。

"徐直!"他无法克制地一颤,立即摸上她的臂与腰身,细细看着她神色的衣裳哪里染上血了。

徐直哇的一声,撇过头呕吐了出来。

第四章

他是在很少上集贤殿,如果不是今日摸准了徐直的行程,他还真不愿意来。他随意扫过一圈偌大的殿内,最后落在那个如画一般的人儿身上。

他欣喜的上前,仔仔细细大量着她。

她正半垂眼睫,读者手里书卷太入神,竟没有察觉到他的脚步声。

果然是个美人儿啊,他心里扑通扑通跳着,从侧面看去,乌发肤白,眸似秋水,西玄的曲裾深衣真是适合她极了,坦白说……就是个美人啊,他想了半天就得出这个结论来。真要他说有什么特色,那还真是为难他了。西玄没人最都的聚集之地就是在这座皇宫里,每个美人都与众不同,相较之下徐直就是个美人而已。

他来到徐直身边,赞叹地看着她的身姿,掩嘴轻咳一声后,喊道;"大姑娘。"徐直头也没有抬,仅仅回他一声"嗯"。

他皱皱眉,有点不耐起来。"大姑娘,可累了么?"徐直终于抬起眼看着他,又青描描地扫过殿里,最后回到他的脸上,她也同样的不耐。 "再临呢?怎么?陛下又换人了么?""……"

"你叫什么?"她将手里的书交给他,"抄一份带走。""……"周文武低头看着书页,里头无数的墨迹令他有些心慌,但很快地,心里的恼怒覆盖住他的退缩,他忍着满腔的火气,勉强笑道;"大姑娘是故意装傻吗?你尚且年少,就学起那些愚昧的人故意装作只识得周文晟这个东宫太子,却不识得二皇子周文武?" 周文武?徐直思索片刻,又盯着他阴柔的美貌。年少的脸庞尚未完全男性化,虽说明眼可看出是个男孩子,但要扮起女孩子还真是颇有姿色。

她起身作揖。"原来是二殿下,臣徐直,拜见二殿下。"这礼仪十分正式,周文武不由得眼前一亮,欢喜地虚扶她一把。"大姑娘莫要多礼。我对大姑娘慕名已久,人人都道你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袁图大师果然说的没错,大姑娘将来必为西玄带来无上的风光……"徐直不谦虚地嗯了一声,没有反驳这些赞美,周文武干笑几声。"对了,再临是哪个太监?是到哪偷懒去了?竟也敢怠慢大姑娘。"言下之意似是要好好地处置那个人。

"再临是我的身边人,戴罪之身的西玄贵族,不值得一谈。倒是二殿下,我也曾听过你的传言。"周文武一怔。

"听说袁图大师说你半生猖狂,半生凄凉,最后终于不知名的山头,连个属于自己的墓也没有?" 周文武闻言,脸面狰狞扭曲,满目赤红,差点一脚就踹了出去—若是以往,他就是这么做的。那些宫人都是贱命,打死了拖走就是。

宫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却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

她怎么敢?怎么敢 !

当他不敢打死她吗?对,他是不敢,因为她是西玄徐直,他怕触怒父皇!这就是它跟他的不同,她敢对父皇的宠妃不理不睬,他却不能!明明是害死他母妃的凶手,他却要伪装成什么都不知情,才能在这个皇宫里安全地活下来,好几次他都快疯了 !

……明明以前,他不是这样的,那时他是个母妃赞美的贴心可人儿,拥有母方一族最常见的温柔性情。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喉头滚动着,逼着自己强忍下这口气。"大姑娘,想来是你身边的人碎嘴,这样胡乱传话……袁图那老贼的话你也信么?"他政治少年,声音本就粗哑,如今更是嘶哑难听。

徐直略略挑眉。"二殿下不信吗?"

"这种神师说的话……"他眼神有点疯癫,像是随时会炸开的炮竹,他目光不经意地下移,瞥见她正在收拾浮雕玉盒,浮雕是凤凰,眼熟地像是两年前他偷偷看过一眼的玉盒,玉盒里放的是西玄皇子们神算的结果,从那之后后宫里就传出他半生凄凉的谣言……

"你……"

徐直食指抵在唇上。"嘘,别说出去,我只是在检查。""检查?"

他看着她优美的唇形,尚带点中性的秀脸稍稍热了起来。

徐直嗯了一声。"袁图大师自算过徐家三人后两年,陛下也请他为皇子们神算,当时承陛下恩准,愿让我在袁图大师身边看他神机妙算……嗯?我哦也算是助手吧,可惜我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是怎么用一双眼看出世人的未来。从我们的骨头吗?我们的一生都写在骨头上吗?可肉体消亡后的人骨上连个字也没有啊……"他一脸呆滞,随即反应所来。"等等,你看过人骨?一个人全部的骨头?"徐直看着他。 他看着徐直。

他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还是不要再追问下去比较好,但,他马上又恼怒自己的胆怯,硬着头皮凑上前去。

徐直约莫大他个一、二岁,又或者同龄,他还真没有去仔细查,他一站在徐直面前,徐直还比他高半颗头,那种眼眸半敛看他的神态,有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傲……令他心里十分不舒坦。

他又听见徐直道;"当时袁图大师所写,是我亲自收入玉盒,入殿交给陛下的,你们有什么结局我早就知道了,陛下看过后也下旨任何人皆不可近身,前两年袁图大师也走了,怎么你的传了出去,其他皇子的却没有……"徐直一脸纳闷,周文武的脸色又青又白,阴郁说道;"自是有人想让我这个皇子不好过。""是吗?"徐直对到底是谁传的反而不感兴趣。

周文武深吸口气,道;"想来大姑娘也是看见盒里袁图那老贼对太子的神算了?""周文晟,一世仁德之君,天下之幸也。"徐直眼眸微亮,难得带了一丝炙热。

周文武攥紧拳头,忍住暴打她一顿的冲动。不能打不能打,他还想讨好她,他想得到她,哪怕此刻她如此令人生厌。他咬住下唇勉强笑道;"什么仁君!他也配?"徐直表情略显疑惑。"二殿下,难道你不为此感到开心吗?""开心?凭什么?他是仁君干我何事?"他火气再度飙升。

"原来二殿下眼里只有现在的自己,却未曾想过成年的自己啊。"徐直莫名的说出这番话,一脸失望中混合着藐视,似乎感叹自己在对牛弹琴。

周文武脸上热辣辣地,像被人狠狠打上一鞭,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感觉在他心底生根—徐直明明就在他面前,触手可及,但,真实时她在水一方,她说的话太高神奥妙令他一头雾水,彼此才智天壤之别!他必须仰望,他追不上徐直的才智 !

他忍住满面涨红,阴森森地问着;"大姑娘也信这种神算吗?""不知道。"徐直换上意味深远的笑意。"不过我一直在看,看到我死,总要看出个结果来,到底他是神师呢还是神棍,最终会有结果的。"他闻言怔住。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袁图没有任何敬意,用神棍来比喻,大快人心啊……等等,这死不死的,她怎么老挂在嘴上?西玄年命比起大魏时少了那么一点,但他两人都正值年少,离死还太远,这兄长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啊? 他不经意地低头一看,之前压在玉盒下的是一些草稿跟书籍,再定睛细看,不由得傻住,一时忘了自己的计划是讨好她,脱口问道;"徐直,你在设计墓?谁的墓?""还会有谁的?自然是我自己的啊。"

***

徐直张开眼,跪在床边的人立刻扑了过来。

"同墨?没力气跟你比手势……"她唇上一阵异常的疼痛。

"大姑娘醒了吗?朕不亲自确认,心里实在难安。"男人温和的声音自外头响起。

同墨忍着背痛,迅速比了几个手势,徐直烦腻的伸出藕臂,任着同墨扶她坐起,用外衣将她披得严严实实,同时小心地以手指梳理徐直略乱的黑发,让她看起来还是平常那个衣着整齐、神情精明的徐直。

,在她唇瓣抹上一层花瓣似得眼色,瞬间使她有了些许的光彩,同时伤口也不那么明显。从头到尾徐直就是一直看着同墨,黑眸有些茫然。

"陛下请进。"

一名三十余岁的男人走进内室,他身穿西玄尊贵的锦衣,面容秀雅,却是比周文武逊色两分,但他的气度雍容华贵,较周文武那时时无法掩饰的阴中带戾,周文晟简直是伶人如沐春风。

他意见神情还是呆样的徐直,先是一愣,而后面露担忧,抢步坐在床沿。

"大姑娘,你受惊了。"

"嗯。"徐直停顿片刻,才回过神补道;"让陛下担心了,徐直无事。"周文晟脸色难看,"什么无事!竟然有人胆敢在天子脚下对西玄徐直下手,那等同狠狠下了朕的颜面。你放心,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陛下恩德。"她简洁道。

"瞧你,朕还是头一遭看见你如此虚弱的模样。你这时候还真跟一般姑娘没有什么不同呢。"说着说着他也颇感好笑。

徐直看着他。

周文晟素知她的性子,苦笑着;"你这一板一眼的性子还真是没有变过……"他话一顿,看见白华端药进来,跟在后面的姜玖半垂着眼,一入内室立刻伏地而跪。

周文晟淡淡地扫过姜玖,超白华伸出手。"我来吧。""陛下……"白华的声音沙哑,显然哭过一回。

"是朕的京师让人有可乘之机伤了徐直,朕都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她,喂这一碗药有算的了什么?"他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盛了一匙送到她唇畔。

徐直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张开嘴一口口喝着,周文晟也十分耐心地喂着,但看得出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好几次药汁溅了几滴出来,徐直只是看了两眼,难得没有嫌弃。

西玄男子多霸道,这种喂药的举止几乎难见,一时之间室内宁静无声,男后女美,美好的像幅人物画。

等到她喝了大半碗再也喝不下去时,周文晟才将碗交给跪着的白华。他道;"大姑娘可知是金执吾返回,元宝楼里的人才有生机?""金执吾?"她声音略哑。

"正是,他道元宝楼对面的小倌察觉不对,特意去告诉她,因此他去而复返。反而是你这些身边人,个个不中用,哪怕打不过人,也该拼死护大姑娘周全。姜玖,你道是也不是?""罪民万死难辞其咎。"姜玖低着头答道。

"大姑娘受难时,你说你在哪里?"

"罪民正被困在赵家贵人身边,请陛下赐罪。"

"朕赐罪?你忘了如今你的主人是谁么?"周文晟只徐直还没有时间搞清前因后果,便柔声解释;"赵紫欢抢了个女人,正是外国戏班子的人。这些伶人胆大包天,趁着赵家包场,意图杀尽赵家人,你跟学士们是池鱼之殃,姜玖当时正在赵家那头脱不了身,也算赵家祖上积德,要不是姜玖在那,只怕是要绝了后。但,他保护不力是事实,大姑娘,你说,你要怎么罚他?" 徐直不在意地说道;"陛下做主便是。"顿了下,她追问;"那些伶人呢?""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你放心,他们的目标并非是你,只是将你误以为是赵家人,断然不会找你寻仇,朕必定将他们一个不漏的逮到。"他抿起嘴再道;"西玄贵族之后,益发地登不上台面了。"同墨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迅速比了个手势。

周文晟眼尖的看到了。"她在比什么?"

同墨立刻朝周文武这方顿首跪着。

徐直代为说明;"她说,阿玖有罪在身,但不能离开徐府,九行还没有上手,会造成我的麻烦。"她偏头想了下,点头道;"同墨说得对,陛下,阿玖的罪暂缓吧。"周文晟温和道;"都听你的,那就让姜玖戴罪立功吧。"目光移到同墨,问道;"姓什么?"只一次,徐直停顿稍久,叹口气道;"阿玖,你代同墨回答。"周文晟连眼皮也不眨,嘴角差点要露出有趣的笑来。徐直吩咐得如此理直气壮,分明是连身边人姓什么都搞不清楚,都跟了这么多年,真不知她是天生对人无情还是不问世事?

姜玖毕恭毕敬答道;"同墨姓乌。"

"乌?我想起来了,京师大姓,乌同墨,朕记得十多年前乌家犯了事,全族入狱,当时乌家有名天生将才叫乌桐生吧?他骑射搏击西玄无人可敌,声名显赫,若然不是他父亲犯了大罪,今日西玄贵族里又岂会拿不出人来……大姑娘,想当年我们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说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为过,十几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妹妹看见年轻贵族在朝堂上,都深感你我都已经老了……"说道此处,他看着徐直尚且年轻娇嫩的面容,喉头一梗,再也感慨不下去了,只想说一句"这保养良方可否给皇后一份",最后他还是难以启齿,只得硬生生地转了话;"这乌同墨是旁支?"姜玖付身答道;"是,她嫁给再临,再临因病去世,她无处可去,就一直留在府里。"周文晟点头,转向徐直,细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你没事就好,头还疼吗?""尚能忍受。"

他忧心地直叹息,"我听姜玖说,近年你头痛症犯得次数多了些,是不?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是西玄的荣耀,是朕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好友,朕必会穷尽一切让御医想尽办法治好你的,嗯?"他倾向前,神态十分自然地替她撩过乌黑直发至肩后,距离近到可以闻到徐直身上的熏香。

姜玖微微抬起眼皮,看着床上的人。

白华垂着眼,僵硬地盯着地上浅浅地人影。

同墨的视线则落在周文晟绣着凤凰纹的衣摆下的靴子。

他支付轻轻碰到她唇上伤口,"哪来的?杀手伤的?不像啊。"徐直微微侧开脸,说道;"陛下,我也是会痛的。"周文晟像是回过神,身体坐直,笑道;"没办法,徐直你忍受疼痛的能力异于常人。举例来说,明明头痛到倒要看大夫了,你居然还能面不改色,也就不能怪我以为你唇上这点小伤根本不疼,到底伤哪来的?"他又将话题转回此处。

徐直沉默一会儿,看向白华。"我忘了。怎么来的?",毕恭毕敬道;"当时我们跌倒在地,许是那时大姑娘自己咬伤的。"徐直又看向周文晟。

他眉心微拢,又笑。"好了,都过去了,莫怕,往后朕必不会让此种事再发生。""陛下登基两个月了,徐直的墓也该继续动工了。"他闻言,难掩哀伤,"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我就不吵你了,好好休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差人来要。"走到房门口,他起身,又回头看一眼还是呆头呆脑的徐直,眼底涌出笑意,摇头出去了。

出去前,他听见里头的姜玖说道;"大姑娘,我去送陛下。""嗯。"

周文晟出了门,直往前走去,随行的太监都在十步外的距离,一人迅速地追上,而后安静得走到他的侧后方。

他步履在石砖地上,突然笑出声。"刚清醒的姑娘都是一脸傻呆吗?怎么看起来比平常冷若冰霜的样子可爱许多。"身后的人显然不便评论,也或者根本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徐直刚睡醒的样子。

周文晟从来不去管徐直的身边人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日常生活所用也好暖被也好,他只要知道徐直身边有人打点就够了。

他看着徐府里的院景,头也不回地说道;"看,那里端庄大气,贵气逼人,这头奇思妙想处处别生趣味,可惜不适用皇宫,这必是两人共同设计,是一男一女?""是。"声音终于在他的侧后方响起。"是再临与同墨。""是再临吗?他也去了这么多年了啊,朕倒没有想到他会跟乌家后人在一起。说起来,你们都是贵族之后,若没有家中犯事,或许一开始早就婚配,儿女成群了。对了,再临跟在徐直身边也有几年,他去时徐直必定痛不欲生吧?"姜玖沉默一会儿,才道;"大姑娘一切如常,并无沉痛之意。"周文晟停步,转向姜玖,毫不意外地叹息;"你们这些身边人辛苦了,徐直她……就是一个呆学者,除了她的世界,她谁也不在乎,她让你们心生怨念时,你们也不要太在意。""罪民玩玩不敢心生怨念。"姜玖说着,就要跪下,周文晟立刻扶住他。

他轻斥道;"姜玖,你这是做什么你!你是西玄贵族之后,什么时候开始膝盖软弱,动不动就下跪?"姜玖垂头低声说道;"先皇在姜姓一族犯下滔天大罪后还愿意保住我这最后血脉,姜玖做牛做马都不及还万一了,这一跪又算得了什么?陛下是罪民最该跪着谢恩的人。"周文晟长叹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徐直是西玄的荣耀,不可能事事顾及你们,如果你们有了委屈,尽管多包容她,有事来跟朕提就行了。""多谢陛下。"

周文晟转了话亲道;"听说大姑娘收了个后院人?""是的。"姜玖知无不言;"叫阿武,脾气不太好,大姑娘怕他反扑,所以在牢里的药一直用着,让他无处施力。"周文晟大量着姜玖,真真认为他是个有眼色的。明明是他跟徐直去牢里,知晓前因后果,仍然明眼人说瞎话,当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也对,在徐直身边做事不够八面玲珑,早被徐直斥走了。他又问;"大姑娘待他如何?"这一次,姜玖不再知无不言,而是有些迟疑,甚至脸上有着尴尬,显然是想起了这个后院人在大姑娘手里被玩弄的悲惨事情。"不甚好。大姑娘……并不是很喜欢此人,所以……下手重了些。"那个鸟骨面具,他半夜想到都毛,真怕哪日徐直把实验对象转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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